「對,」紫凝緩緩走近向碧蓉,拂了拂她的衣袖,「這香味兒很特別,聞過一次就不會忘,你身上有香,你自己是聞不到的,旁人卻可以,只要你身上的香與鐵王所用燻香一致,那至少可以說明,你跟鐵王先前曾共處一室,就是不知道是密謀呢,還是偷情?」
宣景帝瞬間了然,冷笑一聲,「君玉堂,你還有何話說?」看來安寧公主果然心思細密,會找到如此證據,否則要定鐵王的罪,還真是不易。羋浪
「皇兄明鑒,臣弟沒有!」鐵王臉色鐵青,到如此份上,居然還能沉得住氣,「安寧公主,請慎言!本王與向碧蓉之間何來私情,更不曾同謀,你僅憑燻香就做此結論,豈非太過草率!」
「就是!」向碧蓉緩過一口氣,強自辯解,「鐵王所用燻香雖然昂貴,也未必只有他一人能用,旁人難道不會仿制嗎?」
紫凝眼神一厲,冷聲道,「如此說來,你有此燻香,也是仿制了?」
「是、是又如何?」向碧蓉明顯心虛,更覺得呼吸不暢,臉色漸漸轉為灰白,「我、我喜歡這香,不、不行嗎……」
「好,」紫凝眉一揚,「既然如此,那你且說說,此香有哪幾味藥混和而成?」
向碧蓉臉色大變,「我——」誰料還不等她說出什麼,心口忽然劇烈一痛,嘴一張,一口鮮血狂噴而出,人已向後倒去。
不好!
紫凝臉色微變,衣袖一揮,阻止君夜離近前,任由向碧蓉摔倒在冷硬的大理石地面,口中鮮血噴涌而出,身體抽搐了一陣之後,慢慢安靜下去。
宣景帝驚悚道,「怎麼回事?」
紫凝咬牙,「回皇上,向碧蓉命數已盡,死了。」
鐵王站在原地動也未動,更是半點異樣都沒有,暗中卻得意地要放聲大笑︰死得好!就憑你們幾個乳嗅未干的女圭女圭,還想扳倒本王,簡直痴人說夢!
「怎會如此?」宣景帝甚是不甘,「這——」
「皇上恕罪,紫凝能力有限,」紫凝面露愧色,「不曾問出結果,請皇上降罪。」
「父皇息怒,」君夜離上前一步,「向碧蓉服毒自盡,本已氣絕,是紫凝以奇藥令她死而復生,但她中毒已深,只能支撐十二個時辰,所以……」
宣景帝一掌拍上龍案,恨聲道,「可惜了!」說罷冷冷看了鐵王一眼,意思明顯之至︰今日讓他逃月兌一劫,真是蒼天無眼。
鐵王抖了抖衣袖,眼神很是詭異,「安寧公主好手段,居然能令死人復生。不過,今日對質,本王並未有半點錯失之處,皇兄,臣弟可以告退了嗎?」
宣景帝沉默片刻,揮手道,「去吧。」
「臣弟告退。」
看著鐵王趾高氣昂地離去,君夜離一拳砸在掌心,「就差一點,功虧一簣!」
並不,就算向碧蓉不死,也絕不可能出賣鐵王,這樣的結果,豈非是我們早就料到的。
紫凝微一搖頭,不再多說。
「罷了,」宣景帝似乎有些疲累,擺了擺手,「事已至此,莫要再節外生枝,你們兩個回去吧,別再聲張,知道嗎?」
此番沒能治鐵王的罪,無異于打草驚蛇,他肯定會越加小心,再想逮他的把柄就難了。還是再等一段時間,他放松警惕之後,再對付他,勝算更大一些。
「是,父皇。」
行禮過後,兩人一起退了出來,想到向碧蓉對鐵王的盲目痴情,她死後,鐵王連半點憐憫之色都沒有,不免都有些唏噓。
「大皇兄,皇嫂!」君夜瀾急匆匆過來,明顯是等了許久,「怎樣了?我瞧著皇伯伯先一步出來,結果不好是不是?」
「好與不好,要看是對誰,」君夜離冷笑一聲,「鐵王非善類,四弟,你若不想受他所累,最好別動他的心思。」
「我才沒有!」君夜瀾紅了臉,但他對這個大皇兄一向有莫名的畏懼,所以只敢小小聲地分辯,「我就是想問問,為什麼要害我……」
如果不是皇嫂相救,他可差點命喪九泉,皇伯伯就這麼恨他嗎,用這種毒辣的方法對他?
「一山不容二虎,皇位卻只有一個,還用問為什麼?」紫凝沒好氣地搶白他幾句,「四殿下,你好歹跟夜離同出一脈,能不能別這麼天真?」
君夜離啞然︰紫凝這話,比他方才所說還要狠。不過,倒也是實話。
君夜瀾的臉就更紅了,簡直恨不得找地縫鑽進去,「我、我……」
「行了,回去老實待著,別又讓人算計,」君夜離終究是他親生大哥,看不得他太難堪,拍拍他肩膀,以示安慰,「四弟,你年紀也不小了,遇事多長個心眼,知道嗎?」
君夜瀾于是很郁悶,不高興地「哦」了一聲,賭氣般回頭就走。
「傻四弟,」君夜離失笑,「光長個子不長腦袋,還跟小時候一樣傻里傻氣。」
「那是他的福氣,」紫凝很自然地牽起君夜離的手,「要是個個都像你這般鋒芒盡露,早就天下大亂了。」
君夜離模模鼻子,握緊她的手,「紫凝,你這句‘鋒芒盡露’是好話還是壞話?」
紫凝斜他一眼,「你猜?」
君夜離,「……」
兩人在宮中繞了一圈,避開旁人注意之後,悄然去了娥嬪那里,密謀了一個時辰,之後離宮,回了魅王府。
鐵王回府之後,亦感到後怕,後背一陣冒冷汗,很不舒服。
高松進來道,「王爺無恙,真是太好了,那向碧蓉——」
「已經死了,她根本不足為懼,」鐵王不屑地冷笑,「本王沒想到的是,北堂紫凝好心機,差一點就栽到她手上!」
高松不必細問當時情景,也知道北堂紫凝有多難纏,眼神一寒,「王爺,不如屬下去除了魅王妃?」
「你憑什麼?」鐵王不客氣地罵回去,「北堂紫凝武功深淺,你會不知?何況她一身制毒使毒的功夫,你近得了她的身嗎?再者說,有君夜離在,誰動得了她!」
高松汗顏,囁嚅著說不出話來。話說回來,那天他派去挾持沈娘和秦戈的刺客是如何死的,他是沒有親見,過去之時只見滿地殘肢尸體,所以並不知道是紫凝所為,也難怪會對她起殺心了。
「那,王爺有何打算?難道由著北堂紫凝壞了王爺的大計不成?」
「沒那麼容易!」鐵王冷笑,「你通知寒溟玄,先別輕舉妄動,一切等本王的消息。」
原來他竟與地獄門有所勾結,難怪會起反心,而且看起來,他必定也是信了那句「鳳凰出世天下平」,所以打起了鳳凰神的主意。而且地獄門會起內訌,保不準就是寒冥泫想要與鐵王合作,事成之後,一掌朝廷,一掌武林,共享天下——這如意算盤,打的倒好。
「是,王爺。」高松答應一聲,下去做事不提。
——
幾天之後,秦戈的傷勢大見好轉,當然這都得益于紫凝用藥之神奇,他已經可以下地走動,只要不做太劇烈的動作,已無大礙。
沈娘胸前的傷也好了大半,因為感激秦戈對她的救命之恩,她是天天親自下廚,變著花樣做好吃的給秦戈,把他給吃的,各種高興——雖然對他來說,他根本不知道什麼叫「救命之恩」,反正有好吃的就行。
看著他對好吃的永遠都不膩的樣子,紫凝才知道,原來「吃貨」也可以這麼萌的,真招人疼。
「小姐,那天的到底是些什麼人,怎麼就那麼狠呢?」沈娘現在想起來還心有余悸,「他們不會再來吧?」
「不會了,」紫凝笑笑,搖了搖頭,「不過,沈娘,你以後要小心,沒有我或者我安排的人陪同,不要出王府,知道嗎?」
「哦,」沈娘也是想著不要給紫凝添亂,自然一口答應,「那我隔幾天再去拜一拜,好不好?」
紫凝點頭,「當然可以,我讓夕顏陪你去。」
「也好,」沈娘一臉虔誠樣,「夕顏雖然也穩重,可小孩子家家的,不懂怎麼拜菩薩,可別怠慢了才好,跟著我也好學一學。」
知道她對菩薩有多敬重,紫凝也不跟她爭辯,隨即應允,並囑咐夕顏辦好此事。
夕顏于是很郁悶,想他一身武功,本來是要跟著小姐干大事的好不好,居然要陪沈娘去拜菩薩這麼無聊,真是大材小用!
「我也去,我也去!」秦戈嘴塞得鼓囊囊,一說話噴的點心沫子到處都是,一副興高采烈的樣子。
紫凝屈指扣在他腦門上,板著臉道,「給我老實待著養傷,哪兒也不許去!」
「呃……」秦戈委委屈屈,但不敢反駁,乖乖吃點心。
幾個人正說著話,君夜離走了進來,笑的很詭異,「紫凝,鐵王入宮了,必定是去見娥嬪。」
「這麼快就沉不住氣了?」紫凝絲毫不意外,「很好,那就依計劃行事。」
「好。」
秦戈眨巴著大眼楮,完全听不懂他們在說什麼,眼神茫然而無辜。
沈娘則沖著東方拜來拜去,嘴里念念有詞。她是不懂小姐到底都在做些什麼,也知道自己幫不上什麼忙,只能求老天保佑小姐姑爺能夠平平安安,她就再無所求了。
——
君夜離他們所料不錯,鐵王此次入宮,的確是去見娥嬪,因他得到暗道消息,宣景帝欲要收回他掌管京城禁軍的兵權,他自然是不甘心,想要娥嬪探一探宣景帝的口風,順便吹一吹帎邊風,讓他打消這個念頭。
兩下里一見面,娥嬪因為有了紫凝先前的囑咐,應對起鐵王來,就有底氣的多,「王爺,你又要為難妾身嗎?自古女子不得干政,妾身若是管得多了,惹怒聖顏,輕則被打入冷宮,重則連命都要丟掉,王爺豈非得不償失?」
鐵王冷哼一聲道,「齊娥,你休想跟本王耍花招,若不按本王說的做,你們姐弟兩個都會沒命,你最好想想清楚!」
「妾身不敢!」娥嬪暗暗咬牙,面上卻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王爺,妾身也不想推托,可王爺如今正被皇上猜忌,妾身幾次替王爺說話,皇上已經對妾身起了疑心,以為妾身對皇上有二心,妾身正不知道該怎麼辦呢!」
鐵王微驚,「皇上懷疑你?」想想也無可厚非,畢竟娥嬪是從他府上入宮的,他被宣景帝猜忌,娥嬪的日子想必也不會好過。
「正是,」娥嬪苦笑,「妾身正在想辦法,要如何重新取得皇上信任,否則再這樣下去,妾身的苦日子也不遠了。」
鐵王雖從來都瞧不起娥嬪,卻也不想失去這枚可供利用的棋子,問道,「你有什麼辦法?」
「妾身想過了,要想皇上信任妾身,除非能證明,妾身為了皇上,不惜一死。」不用說,這些話自然都是紫凝教她的,而且她演起來也甚是逼真,鐵王必定不會懷疑。
「死?」鐵王大為意外,「什麼意思,說清楚!」
娥嬪深吸一口氣,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幾天後皇上會入濟陀寺听聖僧講佛法,要妾身陪同,到時候如果有刺客行刺,而妾身拼死相護的話,皇上會如何?」
鐵王沉吟片刻,點頭道,「倒是個不錯的方法,好,本王會安排人手,到時候出手,助你一臂之力。」
「不行,」娥嬪立刻搖頭,「旁人妾身信不過,萬一拿捏不好分寸,真把妾身殺了,妾身豈不死的不明不白?何況皇上一入濟陀寺,里外守衛森嚴,一般人哪進得去。」
「你的意思,要本文親自去?」鐵王皺眉,「既然戒備森嚴,事後本王豈非無法月兌身?」
老狐狸,果然不好騙。
娥嬪恨得咬牙,欣然道,「王爺放心,妾身早已前前後後想過好幾遍,此計可行才對王爺說的。濟陀寺大殿的佛像背後有個暗格,人藏進去之後,絕對不會被發現,待眾人離開,王爺可自行離去,絕對天衣無縫。」
鐵王沉默了一會,「此事半點大意不得,待本王回去仔細斟酌,再通知你便是。」
「妾身知道了,王爺慢走。」
送走鐵王,娥嬪緩緩起身,神情復雜。
紫凝當時送計來時就曾說過,鐵王生性多疑且行事小心,沒有百分之百把握的事,斷然不會做,必定不會當場答復于她,讓她不必急,也不必催著問,只管陪宣景帝前去濟陀寺,其他的自有魅王府的人安排一切。
如今看來,事情發展都與紫凝判斷無二,看來她不止醫術超絕,這掐算的本領,也無人可及麼……
——
幾天之後,宣景帝自有一隊禁衛軍相護,娥嬪隨行,入濟陀寺听聖僧講經。
誰料兩個人才下了馬車,正要步上台階,眼前卻是人影一閃,有人如風般掠近,寒光一閃,一劍刺向宣景帝!
果然來了!
娥嬪眼中閃過決絕之色,嘶聲大叫,「皇上小心!」跟著猛地反身撲到宣景帝身上,而後是「哧」一聲響,來人手中劍已經刺中她右後心,幾乎穿體而出!
劇痛鑽心之下,娥嬪臉上滿是強烈的痛苦之色,但看到宣景帝沒事,她放心地笑了笑,軟倒在宣景帝懷里。
「娥兒!」宣景帝大驚,抱緊娥嬪大叫,臉色大變,「娥兒!醒醒!醒醒!」
「娘娘!」懷薇嚇得大哭,過去扶她,「娘娘不要死!娘娘,醒醒,醒醒!」
這一下耽擱,禁衛軍已經忽啦涌上,將刺客圍在中間,紛紛亮出兵刃。
宣景帝怒喝道,「要活口!」倒是要好好問問,究竟是誰如此膽大包天,敢來行刺聖駕!
一擊得手,刺客顯然不想多做停留,向著某個方向殺將過去。
「娘娘!」懷薇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皇上,快救娘娘,皇上!」
宣景帝如夢初醒,立刻抱起娥嬪,向著寺內跑去。現在返回宮中顯然不現實,還是先穩住娥嬪的傷勢再說。
寺內僧人已經被驚動,一名小和尚在前領路,將宣景帝帶進了一間禪房。
娥嬪申吟一聲,睜開了眼楮,虛弱地道,「皇上……」
「別說話,」宣景帝安慰似地握緊她的手,「娥兒,朕不會讓你有事!你要撐住,不能死,知道嗎?」
盡管這一切都是為了對付鐵王,但看到宣景帝眼中那難得一見的柔情,娥嬪真是覺得,有此一刻,真死也值了。「妾身……沒事,妾身為了皇上,死也值了……」
不大會兒,小和尚拿來藥箱,宣景帝揮揮手,小和尚即退到一邊,他親自替娥嬪治傷。小心地避開她的傷口,將外衫除掉,赫然見她背心處一個血洞,正不停地冒出血來,可怖之至。
宣景帝忍著狂怒,才要替她敷藥,卻驟然听到門口的小和尚發出一聲悶哼,他霍然回身,果然見又是一名黑衣蒙面刺客,幾個回合間打倒侍衛,揮劍向著他刺來!
糟糕!
宣景帝暗道不妙,大部分的禁衛軍都在寺廟門口攔截那名刺客,卻沒想到這里居然還有埋伏!看來這幫人今天是非除他而後快了!
「皇上小心……」娥嬪還沒有昏過去,見狀大吃一驚,掙扎著一個挺身爬起,擋在了宣景帝身前。
「哧」一聲響,雪亮的劍尖再次從她右肩窩穿過,刺客用力何其之大,劍鋒穿過人體後,去勢仍未歇,竟堪堪刺進宣景帝右胸兩分!
「反賊,你敢!」宣景帝又驚又怒又心疼,一聲大喝,「敢行刺朕,朕誅你九族!」
懷中的娥嬪已經沒了動靜,此番重傷之下,她一個弱女子,如何承受得了!
刺客卻並不懼宣景帝之威,他唯一的目的就是殺了皇上,振腕拔出長劍,欺身再刺。
萬幸,幾名禁衛軍趕了過來,齊齊大叫,「護駕!」
刺客見勢不妙,不再戀戰,飛身從窗戶中撲了出去。
「追,活要見人,死要見尸!」宣景帝一聲怒喝,幾名禁衛軍隨即追了上去。
留下的兩人急急道,「皇上,此地不宜久留,速速回宮吧!」
宣景帝看一眼娥嬪,竟似沒有了呼吸,他急聲道,「娥兒,娥兒!」
「皇上!」侍衛心急于宣景帝的安危,忽地靈機一動,有了主意,「娥嬪娘娘傷重,唯魅王妃可救!」
一語驚醒夢中人,宣景帝眼中頓時射出神采,「正是,速速回宮!」說罷一把抱起娥嬪,大步出去。
急急上了馬車之後,侍衛即催動馬兒,迅速往山下駛去。
此番隨行的禁衛軍,有大半都去追擊先前的兩名刺客,現在只有一小部分隨行護駕,行色匆匆,看上去很是狼狽。
誰料就在這時,一道身影忽地如閃電般自半空飛身而下,一身青袍,冷眉冷目,不是鐵王是誰!他一個旋身,落在馬車前,神情陰郁。
馬車中的宣景帝只覺得車身劇烈一震,然後停了下來,還未明白是發生了何事,就听一聲怒喝傳來︰
「誰敢傷害父皇!」
宣景帝頓時心中一喜︰離兒!
禁衛軍們更是如同見了救星一般,齊聲大叫,「參見魅王!」
「保護父皇!」君夜離如飛般掠進場中,手中劍一指鐵王,厲聲道,「鐵王,你竟意欲行刺父皇,該當何罪!」
鐵王眼底快速閃過一抹不甘之色,冷聲道,「君夜離,本王是你的皇你伯伯,你敢這樣跟本王說話?還有,注意你的用辭,本王何時行刺皇兄了,你怎可胡言!」
鐵王?
宣景帝大怒,一把掀開車簾,怒喝道,「君玉堂,你好大的膽子!」
向碧蓉之事被他僥幸躲過,誰料他竟還不敢死心,追殺自己直到這佛陀寺來,真是豈在此理!
「皇兄息怒,臣弟沒有!」鐵王絲毫不懼,答得振振有詞,「臣弟怎麼可能行刺皇兄,臣弟是知道皇兄今日會來听經,擔心皇兄有危險,所以過來看看而已。」
「鐵王不覺得,這理由太過牽強嗎?」紫凝隨後現身,冷然道,「皇上前來听經已經不是第一次,為何你獨這次覺得皇上會有危險?」
「因為……因為向碧蓉之事才過去不久,本王擔心她還有同伴,所以不放心。」鐵王明顯有些底氣不足,但篤定他們沒有證據,故而並不顯得慌亂。
「紫凝,你來了就好!」宣景帝自是大喜,向她招手,「快上來看看,娥兒傷得很重!」
「是,皇上!」將鐵王交給君夜離,紫凝絲毫不擔心,聞言立刻輕盈地上了馬車,見到娥嬪的慘狀,也不禁微微變了臉色,「娥嬪娘娘傷得很重,需得馬上救治!」
「紫凝,你定要救娥兒!」宣景帝用力握緊娥嬪的手,「她是為了朕才……」
「是,紫凝一定盡力!」紫凝從腰間換出一個小瓶,倒出一粒藥喂進娥嬪口中,再將另兩粒捍碎,分別灑在她兩傷傷口上,血流登時緩了。「皇上,娥嬪娘娘這樣很危險,需得立刻回去,紫凝才能替她救治。」
「好!」宣景帝立刻吩咐道,「即刻回宮,快!」
「是,皇上!」
禁衛軍不敢怠慢,趕緊催動馬兒上路。
紫凝躍下馬車,與君夜離並肩站在一處。
君夜離冷聲道,「鐵王,你意圖行刺父皇,大逆不道,還不即刻到父皇面前請罪?」
剩下幾個人的注意力都在鐵王身上,誰都沒有注意到,紫凝的雙唇以肉眼難見的幅度一張一合,發出一種類似誦經一樣的聲音——勾魂奪魄,正是她教給夕月的、對付蘇落雪的妙招,只不過她用起來更加爐火純青,夕月是難望項背。
「請罪?」鐵王神情震了震,眼楮瞪得很大,表情有些困惑,目光也微微有些呆滯,「請……什麼罪?本王為什麼要請罪?……本王又沒有錯,本王就是要殺了他!」
「你——」馬車還未走出多遠,宣景帝听得分明,越發大怒,「停!——君玉堂,你敢再說一遍!」
看來鐵王要殺他之心已是昭然若揭,不除之怎麼行!
「鐵王,你還不認錯!」為防他暴起傷人,君夜離橫移兩步,隨時準備出手,「你若誠心改過,父皇念在兄弟情分,必會對你手下留情!」
「……哈哈!」鐵王停了停之的後,突然爆發大笑,「君夜離,你少裝好人!……你……以為、以為本王不知道你想要什麼,還裝得……裝得像個好人一樣,你打的……打的什麼算盤,本王清楚得很!」
君夜離神情不變,眼底掠過一抹殺機,平靜地道,「鐵王,事到如今,你還想狡辯不成?快隨本王回去!」
「滾開!」鐵王「 」低笑,臉容都有些扭曲,「你給本王……滾開,不然、不然本王殺了你!」說動就動,他雙掌一圈一劃,猛然發動攻擊。
紫凝退開兩步,眼中是嘲諷而冷酷的笑意︰縱使鐵王功夫過人,但在君夜離手上,還是討不到任何便宜的,她根本就不用出手。
君夜離眼神一變,飄身退開,厲聲道,「鐵王,你再不知悔改,別怪做佷兒的以下犯上,不跟你講情分!」
宣景帝怒聲道,「離兒,你只管將君玉堂拿下,朕要好生審問!」
有宣景帝這句話,君夜離心中有數,恭敬地道,「是,父皇!」
「來呀!來呀!有本事的就來拿本王!」鐵王狂笑,「本王就是要殺、殺了你們!你們、你們都得死!」
眼見他如同瘋了一般沖過來,君夜離也不跟他客氣,一掌拍出。
鐵王不進反退,卻在近到君夜離向前時,剎那略一停頓,雖然快到沒有人來得及察覺,但就是這一下凝窒,已經被君夜離一掌拍飛,摔落地面後,口吐鮮血,痛苦得起不來身。
宣景帝冷聲道,「很好!帶走!」
「遵旨!」
一路上,紫凝又替娥嬪換了次藥,見她臉無人色的樣子,直皺眉頭。
好歹強撐著回了宮,紫凝即留下夕月幫忙,而後將所有人都趕了出去。
懷薇急得像熱鍋窩上的螞蟻,不停地拜來拜去,好幾次都忍不住要沖進去看看。
宣景帝陰沉著臉坐在一邊,居然很神奇地沒有阻止懷薇,目光下意識地隨著她的身影來回晃,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一個時辰後,紫凝總算打開門出來,表情有些凝重。
「王妃!」懷薇都忘了禮數,搶在宣景帝之前沖過去,「娘娘怎麼樣了?」
「還在昏迷,你且進去好生侍候著。」
「是!」懷薇趕緊跌跌撞撞沖進門去,小心侍候。
宣景帝此時倒很沉得住氣,「如何?」
「回皇上,娥嬪娘娘傷的很重,能否活命,要看今晚是不是可以醒來,」紫凝輕輕擦著洗干淨的手,「若能挺過今晚,就會沒事。」
宣景帝淡然點頭,「朕明白了。」
屋里,懷薇正壓低了聲音在哭,「嗚……都是奴婢沒有服侍好娘娘,嗚……奴婢真是沒用……」
君夜離將鐵王關押好後過來,見父皇和紫凝相對無言,心一沉,「娥嬪娘娘……」
「暫時無事,」宣景帝忽地抬頭,眼神銳利得可怕,「離兒,你如何知道朕遭人行刺?」
當時情形太亂,不及細想,現在回想一下,事情豈非太過巧合。
君夜離立刻道,「兒臣正要向父皇稟報此事。大概兩個時辰前,兒臣突然接到示警,說是父皇佛陀寺之行有難,讓兒臣即刻前往相救,兒臣才與紫凝一同趕去。」
「哦?」宣景帝目光閃爍,「是何人?」
「兒臣不知,」君夜離似乎心有余悸,「那人也不知是如何將紙條傳進兒臣府中的,兒臣仔細盤問過,並無人知曉,這是他留下的字條,父皇請過目。」
從君夜離手中接過紙條,宣景帝打開來看了看,內容上跟君夜離所說大致不差,字跡歪歪扭扭,倒更是孩童所寫。「這筆跡陌生的很,會是誰?」
「兒臣也不認得這筆跡,」君夜離做若有所思狀,「父皇,要不要兒臣去查一查?」
宣景帝思索片刻,頷首道,「也好,不過動靜不可鬧得過大。」看這紙上字跡,應該是此人有意歪曲,就是不想讓人查到他的底細,要找出他,只怕很難。
「是,父皇。」
君夜離和紫凝離開後,宣景帝沉默了一會,才起身進屋。
懷薇正拿了手絹替娥嬪擦頭上的冷汗,一邊抽抽搭搭地哭,眼楮都腫了。「皇上……」
「嗯……」娥嬪卻在此時低低地申吟了一聲,細眉緊鎖,仿佛不勝痛苦。
「娘娘醒了!」懷薇驚喜莫名,「娘娘!娘——」
宣景帝一擺手,阻止她的大呼小叫,過去坐在床邊,柔聲道,「娥兒?」
娥嬪閉著眼楮顫抖一陣,才緩緩睜開眼,似乎好一會兒才確定眼前人,急道,「皇上……」
「朕沒事,」宣景帝難得地露出些許笑容,輕輕模著著她的臉,「娥兒,你受了重傷,身體很虛弱,好好休息,朕一定不會讓你白白受這痛楚,會幫你討回來的。」
娥嬪感動莫名,哽咽道,「妾身……不敢,只要皇上沒事,妾身……」
「莫要多說,」宣景帝輕輕撫住她的唇,「乖乖休息,快些好起來,知道嗎?」
「是,皇上……」娥嬪蕭白著臉一笑,慢慢閉起眼楮,流了這麼多血,加上雖然用了紫凝的藥,可傷口還是痛得厲害,她也沒有力氣多說,不大會兒就沉沉睡去。
宣景帝斂去笑容,冷聲道,「好好服侍娥兒,若有任何差錯,提頭來見。」
懷薇打個激靈,「是,皇上!」
「紫凝,你果真神算!」君夜離一路走,一路夸贊紫凝,「表面上讓娥嬪勸說鐵王陪她演這出苦肉計,卻早料到鐵王必定不會听娥嬪擺布,定會借此機會真正行刺父皇,事實果然不差!」
事實上,從一開始紫凝和君夜離就一直躲在暗處,注意著事態的發展——否則鐵王若真傷了宣景帝,甚至弒君,豈不天下大亂。
所以,娥嬪兩次替宣景帝擋劍,卻只是重傷而未死,並非她命大,也不是刺客本領不到家,而是每每在關鍵時候,躲在暗處的君夜離就以強勁內力將刺客的劍鋒震開,躲過要害而已。
宣景帝不會武功,那幫禁衛軍的功力也斷未深厚到識破此局的地步,刺客雖察覺到有異,卻已經中了圈套,又能如何。
「我倒是沒想到,鐵王會在下山路上現身,我本以為,他會在寺內直接出手,」紫凝並沒有什麼得意之色,相反對這樣的結果有些不滿,「鐵王果真是個聰明人,知道事敗,就公然現身,讓人逮不到把柄。」
「那又如何,」君夜離不以為意,「他還不是一樣逃不過紫凝你的算計。」
紫凝眼中閃過一抹銳色,挑高了唇角︰不錯,如果不是她的「勾魂奪魄」之術,也就是以特殊的頻率發出指令,鐵王就不會失控,她說什麼,他就會跟著說什麼,要他做什麼,他就會做,除了中招者之外,別人看不出半點異樣。
所以那時候,鐵王的表情才那麼奇怪,那是因為他覺得控制不了自己,明明知道不能這麼做,卻還是不由自地主對宣景帝出手,以至于被當成是弒君犯上的凶手,他如何狡辯得了。
「夜離,依你之見,皇上會不會殺鐵王?」
君夜離冷笑一聲,「非是我不念親人情分,是鐵王有謀逆之心已久,更是視我為眼中釘、肉中刺,我不除他,他早晚會除掉我!」
「此中爭斗我很清楚,你又何必解釋,」紫凝淡然一笑,神情卻凌厲,「既然鐵王該死,我就再送他一程。」僅依目前的證據來說,恐怕還是不能定鐵王的死罪,反正他們跟鐵王之間已是不死不休,何妨再加一把火。
看她篤定的樣子,君夜離就知道她必然還有後招,會心一笑,「沒問題。」
——
隔天之後,宣景帝即昭君夜離和紫凝入宮,說是要在太極殿審問鐵王,看他如何為自己的罪行狡辯。
兩人立刻換衣入宮,到達太極殿時,鐵王的正妃燕芷雲正一邊抹眼淚,一邊說著冤枉,悲情萬分。
做為鐵王謀反案最大的受害者,君夜瀾也在場,他原本對鐵王怨恨萬分,可看到燕芷雲這可憐的模樣,又禁不住心軟,氣不起來了。
眾人各懷心思,誰都沒有做聲,大殿上的氣氛壓抑得可怕。
燕芷雲一邊哭,一邊用滿含哀求的目光看著宣景帝,只求他能開恩,可他卻冷著一張臉,看都不看她一眼,怎不讓她從頭涼到腳,越想越害怕。
不大會兒,叮當鎖鏈聲響起,鐐銬加身的鐵王被侍衛帶了進來,沒有了紫凝的聲波控制,他暫時恢復了理智,可當時他雖控制不了自己的動作,卻明白都發生了什麼,更是又驚又怒,欲待分辯,又無從說起。
「該來的也都來了,很好,」宣景帝一一掃過眾人,目光森寒,「那就把事情說清楚,是不是有人大逆不道,想要犯上作亂,弒君奪位!」
「冤枉啊!」燕芷雲大聲哭叫,撲通一聲跪了下去,「皇上明鑒啊!王爺他一向對皇上忠心耿耿,尊敬有加,怎麼可能行刺皇上,這當中肯定有誤會啊,皇上明查,皇上!」
宣景帝冷冷看著她,等她吼完了,才轉向君夜離,「離兒,事情始末你都瞧見了,你且說說。」
「是,父皇,」君夜離轉向燕芷雲,「皇伯母,當時確實是皇伯伯要對父皇行凶,在場禁衛軍都是人證,而且先前那兩名刺客也已招供,他們是受皇伯伯指使,前往行刺父皇,如果不是娥嬪娘娘以身擋劍,救得父皇一命,父皇只怕……事實俱在,有何冤枉?」
「不是!不是的!」燕芷雲哭得梨花帶雨,卻也深深無力,「那一定是……一定是旁人亂說,誣陷王爺,王爺絕對沒有——」
「君玉堂!」宣景帝一拍龍案,怒聲道,「你還有何話說?!」
「臣弟沒有行刺皇兄,天地可鑒!」鐵王咬牙,預感到今日很難月兌身,自是憤怒而絕望,「臣弟沒做過的事,要如何認?」
他其實看得出來,宣景帝根本不會相信他,非要殺他而後快,他必得要沉住氣,不給他們定自己罪的機會,否則就將全盤皆輸!
「你還不認罪?!」宣景帝忽一下站起來,「那兩名刺客業已招認,你否認得了嗎!是否要他二人上殿來,與你當面對質!」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鐵王忽然嘲諷一笑,「皇兄想必已經對那二人有過交代,或者屈打成招了吧,即使對質,也無用處,臣弟沒做過的事,不會認。」
「好,好的很!」宣景帝怒極反笑,「看來不動大刑,你是不會招認了是不是?來人,大刑伺候!」
「皇上息怒!」燕芷雲慘聲大呼,不住叩頭,「皇上不要冤枉王爺,王爺不會行刺皇上,冤枉,冤枉啊!」
眼見宣景帝竟是不理不睬,梅盛堯也不好開這個口,燕芷雲竟突然撲到君夜離腳下,抱住他一條腿苦苦哀求,「魅王殿下,你向皇上說說情,王爺不會害皇上的,求你了,求你了!」
「放手!」君夜離愣了一愣之後,才使力抽身,「皇伯母,你這樣……成何體統!」
「芷雲,你這是做什麼,快起來!」鐵王雖處于不利境地,卻不輸這個身段,厲聲道,「你為長輩,怎能向君夜離下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