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節第四百一十五章淚眼相對4
第四百一十五章淚眼相對4
秋貞話音剛落，白玫忍了半天的眼淚終于滾出了眼眶，輕聲喊︰「凌志……。」
白玫此生最悲痛的事，是凌志的早逝。多少個凌晨，多少個午夜，想起凌志，淒淚悄流，悲聲暗吞，除卻天邊月，無人知。
秋貞最難忘的聲音，是那個夏夜的蛙鳴，是凌志痛哭中流露出對白玫的深情。那種歡喜之後的痛苦，欣慰之後的屈辱，令她畢生刻骨銘心。對凌志，有惱，有怨，卻沒有恨，這真是別樣的一種情。
兩個半老的女人，為了同一個早逝的男人相對飲泣。不用掩飾，無須難堪，淚從何來?彼此明白。
良久，白玫首先讓自己從痛苦中恢復平靜，盡管余痛猶在，但她還是沒有忘記自己是主人，她給秋貞和自己泡了茶，拿來一點自己做的小點心，說︰「吃一點吧，你肯定一大早就起來了，住得遠不遠?」
秋貞說︰「不算太遠，就在東海邊。」
白玫說︰「東海邊?」說時她想起了當年自己當宣傳隊員時到過的那個讓她畢生難忘的小村莊。同時，阿光當年在校園里說的那些陰陽怪氣的話又跳出了她的腦海︰有人說，秋貞後來特別恨凌志，後來，凌志死了，再後來，秋貞出嫁了。
秋貞當然不知道白玫在想什麼，只顧自己講下去︰「對，叫個堤外村，窮地方。不過現在好了，變成旅游區了，我開了個小飯鋪，生意還不錯。幸虧改革開放，不然，我們真是窮得厲害，忙一年，到了，分紅還總是透支。只是可惜啊，我們家小地主沒有享到福……。」
秋貞還在講什麼，白玫已經听不見了，她的腦子里嗡嗡響。她沒有忘記堤外村那一家地主成分的人家全家嚎啕大哭的情景，那家的兒子好不容易娶到的媳婦，被自己心血來潮編了個名叫《八字》的劇本給害死了。海邊地主成分的人家不多，秋貞後來嫁的該不就是那一家吧?這世界真小，這世上的事，還真有那麼巧?
白玫忍住心髒猛跳帶來的不適，問秋貞︰「你阿爹阿娘怎麼舍得讓你嫁到海邊，那家成分還不好?」
秋貞說︰「嗨!不單是窮地方，成分不好，加上他還是小老婆生的，所以，不但政治地位低，在族里地位也不高。而且，他還是二婚，小地主前頭的娘子是喝農藥自殺的。可我阿爹說了，只有這樣的人家這樣的人，才一世不會嫌棄我，雖說當時人家不知道我出過事，難保人家一直不知道，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我想，凌志已經死了，再說，他活著時也沒有喜歡過我，嫁不成自己喜歡的人，阿爹要我嫁到哪里嫁給什麼樣的人都隨便吧。不過心里還是憋屈的，出嫁前一晚，我一直哭到天亮。我阿娘說，要不，賴婚算了。阿爹不答應，我也不想長住娘家礙爹娘的眼。出門時，小時候學唱的那些哭嫁的歌，當然一句也唱不出來，我那天真的是哭嫁啊，我那是真的哭，哭得天昏地暗。想不到，嫁過去以後，小地主對我千依百就，把我當個寶。過了一段日子，我覺得不能騙他，就把我的事全部說給他听了。想不到，他听了，只是稍微愣了一下，就說，‘你年輕不懂事。不過沒事，我不也是二婚嗎，我們誰也不嫌棄誰，好好過我們的日子。’想不到，他真的說到做到，對我一點也沒變，還是那麼好。我以為，我的福氣真是不錯，嫁了一個真心對我好的人，會享福一輩子。想不到，有一天，他一覺睡下去就沒有醒過來，只給我留下了一個女兒。」
听到這里，白玫已經肯定，自己猜對了，秋貞丈夫的前妻，就是看了《八字》之後喝農藥死去的那個可憐女人。正是秋貞毫無保留的坦蕩，讓白玫說話時也變得毫無顧慮，她說︰「秋貞，你知道嗎，那個女人就是看了我寫的戲自殺的，我心里真是過意不去，後悔得不得了。後來，我就離開宣傳隊了。」
秋貞有些意外地說︰「啊?我听小地主說，她那天吃過晚飯就和鄰居一起去看演出，回家也沒說什麼，可是晚上就喝1059死了，鄰居說是受了刺激。原來那戲是你編的啊?太巧了!不過，你也不要難過，誰都知道她是神經病，時好時壞的。」
白玫感嘆︰「是啊，她有病，我也听說了，不過，總歸是因為看了我的戲才發生的事情，我還是沒法忘記。唉，這世上好多事情真是說不清，道不明的，真的是上帝在安排一切嗎?可是，上帝怎麼就能安排凌志這麼好的人……。」
這時，秋貞突然放下相冊，哭著跪下了，不顧白玫的反應，埋著頭說︰「白玫，你殺了我吧，是我，害死了凌志，這麼好的人，被我害死了，是我殺了他啊。」
白玫一听，石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