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節第六十四章擺酒宴田中表謝意憤淪陷子昂護國尊
子昂回到家里，家人已經吃完了早飯，除了津梅幫著看米鋪，其余人正在米家上屋炕上閑嘮。格格夫人問子昂吃了沒有，子昂說自己在村妮家吃了八只荷包蛋。大家笑過後，格格夫人說︰「應該把芸香兒留下就好了。我還吃好她炒的菜了。」米秋成說︰「吃好吃賴的，能添飽肚子就行唄！這麼些年就這麼吃過來的，孬還孬哪去了？現在啥都不缺了，弄熟了就是好吃的！」格格夫人嗔怪道︰「你這人兒說話就不中听！」米秋成說︰「我沒說人丫頭咋的，人家是一塊堆兒來，你給人分開算咋回事兒！」子昂媽說︰「那孩子是懂事兒，跟俺香荷兒一樣兒遭人疼。」說著拉過香荷的手，喜歡地撫模著。香荷只是抿嘴微笑。
這些日子，子昂里里外外地忙。在家里，除了三餐和晚間與香荷親熱，白天就守在中間屋的大屋內，專心細膩地畫著田中太久友和的未婚妻。先是做了個近一人高的木框，將白布固定上面，再刷上豬皮膠，待畫布繃緊後才在上面構圖繪畫。他照著像片畫時，香荷坐在一邊看。開始見到像片上的日本姑娘很驚訝，問︰「這誰呀？」
子昂告訴她是田中太久的媳婦，是二哥給他攬的差事，實在不好推辭，隨後看著她說︰「沒你好看！」她只抿嘴一笑。他又說︰「我好長時間沒畫了，手都有點生了，畫這個我就當練練手兒，完了我再給你畫，將來拿到法國展覽去。」香荷說︰「俺才不去展覽呢！」說完轉身出屋了。
眼看要過年了，年貨都被子昂備齊。他還用銀元在各家店鋪兌了一萬多元票面標有大滿洲國康得元年的綿羊票，八位哥哥，各贈一千，用以購置年貨。八對哥嫂，又都倍受感動，都喜歡得恨不能去抱子昂親一口。
香荷戀子昂已經不背人了，只要子昂在家，她就形影不離地伴隨著他，格格夫人看著心里很美，那天忍不住對津梅說︰「看人小兩口兒，我瞅著就跟喝了蜜水兒似的！」不想津梅想起寶來背叛自己的事，當時又哭了一場。香荷不知三姐因何又哭，見母親不願說，也不多問，跟著勸了會兒三姐，又隨子昂去了。
子昂畫像的時候，她就靜靜地守在旁邊看，也不多言。子昂一邊畫一邊主動和她嘮嗑說玩笑，讓她很開心。但他不願讓別人看他畫，尤其不想讓米秋成看，是怕他看見自己畫日本人會不痛快。好在子昂、香荷在一起時，誰都不好去驚動，米秋成每天和周傳孝不是下象棋就是出去听書，並不理會子昂的事。
終于畫完了，一個鮮亮的日本姑娘在畫面上微笑著，好象誰看她就跟誰笑似的。又過一日中午，子昂將基本干透的油畫卷成卷，去了龍鳳閣。田中太久听說子昂已將他妻子的畫像畫好，執意要在龍鳳閣宴請子昂，以示感謝。這時除了老五鐵頭、老七鳳仙以外，其他六位哥哥和田中太久都在樓上單間內等候，中間一張桌上已經擺滿了酒菜。
當子昂油畫展開時，大家都驚嘆起來。田中太久更是激動不已，端著畫欣賞，說︰「吆西！」忙又改說中國話道︰「子昂君果然給我個驚喜！你畫得真是太好了！」說著對子昂鞠一躬。子昂忙說︰「是她長得好。」田中太久立即說︰「你的夫人也很美！能和自己心愛的人朝夕相處，是多麼的美好！子昂君，真是太羨慕你啦！」
子昂一直不理解林海、萬全他們為何與田中太久這麼親近，這時倒很想知道他是如何看待日本侵略中國的，便問︰「你啥時回日本？」田中太久立刻惆悵起來，嘆口氣說︰「我恨不能現在就回去，可是軍命在身，身不由己。為了來中國，我們是提前結婚的，睡了一宿覺就分開了，什麼時候見面，不知道。」說起他的妻子，他又得意起來，說︰「我的妻子二十一歲了，比我小四歲，按你們中國人的說法，是青梅竹馬。我上大學時，她的父母就同意我們結婚了。」子昂問︰「你在大學學什麼？」田中太久得意道︰「學中文。我非常喜歡你們中國的文化，中國文字和我們日本文字很多都是一樣的。」
听田中太久這麼說，子昂倒覺得他是說中國文字的發明也有他們日本人的功勞，如同自家祖傳的寶貝被貼上別人家的標簽，立刻想到當下日本侵略軍正在吞噬中國，如此下去，中國人的老祖宗遲早也得變成日本人，心中不悅道︰「那是你們用了我們中國文字。其實日本人早先就是我們中國人。」
田中太久怔了一下，立刻又笑著搖頭說︰「這是不可能的！我們大和民族是一個**的民族，我們有我們的祖先。」子昂又問︰「我們中國有個秦始皇你知道嗎？」田中太久點下頭說︰「知道，那又怎樣？」子昂說︰「秦始皇總想長生不老，就讓大臣們到處為他尋找長生不老藥。結果派了很多人都沒找到，都被他給殺了。後來他又讓一個叫徐福的大臣去找。這徐福明知找不到，但還是答應了。他跟秦始皇要了五百童男童女，東渡到了一個空島上，靠這五百童男童女繁衍後代，成立國家，就是現在的日本。」
田中太久很鎮靜地笑道︰「這只能是傳說。中國有周朝的時候，我們就有日本國了，秦朝還在那以後呢。日本和中國，絕對不是一個祖先。但有一點我承認，琉球和台灣很早前是中國的，但歸了我們日本，那是有協議的。」子昂反問道︰「那你們佔領東三省有協議嗎？」
萬全覺得子昂有些挑釁，忙說︰「哎哎，咱不談國事，今天是朋友在一起，都嘮點高興的事兒。子昂，那天二哥不跟你說了嗎，田中君不願意侵略中國，他也沒辦法。」
田中太久忙笑著對萬全說︰「萬全君，不要緊。子昂君很有想法兒，我喜歡。今天我們隨便講，就在這里，只要不罵我們的祖先，不罵我們的天皇，不罵我的父母，說什麼都可以。」說著沖子昂端起酒杯，笑道︰「我喜歡中國，但我來的不是時候。什麼是時候，我也說不清，我只能跟著軍隊來中國，不然我是來不了的！」子昂說︰「那你還是贊成日本侵略我們中國！」田中太久說︰「我不是這個意思！但我不知道該怎麼說。我很理解你。其實，你也不要完全怨我們日本國，要怨這個世界不公平。中國和蘇聯地大物博，可我們日本卻窮守孤島，資源匱乏。蘇聯的土地本來就用不了，你們中國卻把大片土地讓給他們，這太不公平了！說句你可能不愛听的，要怨就怨你們的大清國。我們日本，不想與你們中國為敵，就想從蘇聯人手里奪回那片土地，這跟中國沒有關系，中國不要的，我們要。我們進軍中國，就是針對蘇聯人。但現在很麻煩，我們軍方的意見很不統一，主要有兩派，一派是以荒木貞夫將軍為代表的北進派，主張集中力量對付蘇聯，不支持侵略中國。另一派是以東條英機和土肥原等人為代表南進派，主張迅速建立大東亞共榮圈，目的還是進攻蘇聯。我是北進派的支持者，但我的力量很小。我來中國，不想與中國人對立，能交幾個中國朋友，是我來中國最大的快樂。但作為一個軍人，沒有戰功，是不合格的軍人，如果有一天軍部派我去和蘇聯交戰，我將義無反顧去為天皇盡忠！我不會把中國人當敵人！子昂君放心，但願我們永遠是好朋友！」
子昂腦子有些亂，不知該如何判定田中太久的這席話。但轉念一想，再怎麼判定，他不過是個翻譯官，不可能讓日本軍隊退出中國，自己何必和他做著毫無意義的辯論，便縮小話題，笑著問道︰「你和中國人交朋友，你的長官願意嗎？」
田中太久正要夾菜，听子昂這樣問，就又放下筷子，說︰「我們講究日中親善，只要不背叛天皇，我們可以多多地交中國朋友。我們有軍隊在這里，不是和你們打仗的，是在這兒守備。」子昂又問︰「我看你們總有軍車往山里開，是在別處打仗吧？」田中太久說︰「那都是去山里的，打不打仗我不清楚，總之跟這的人沒關系，你們可以正常地生活。」接著又說︰「我們不打擾你們。我們少佐閣下對這個要求很嚴格，不讓士兵過河，怕他們和這的老百姓發生不必要的矛盾。這里的治安，都是萬全君負責，我負責與萬全君聯系，所以我可以隨便出來。我很高興能和你們成為朋友，真的希望我們是大大的好朋友。」說著招呼大家干杯。
大家都端杯響應，子昂也端杯喝了口。田中太久見子昂只飲一口，就笑著問︰「子昂君不喜歡我這個朋友？」子昂一愣道︰「沒有啊！」田中太久笑問道︰「那你為什麼不干杯？你們東北男人都是海量的。」林海忙接過話說︰「子昂喝酒不行，再說他剛結婚不久。」田中太久疑惑地問︰「剛結婚不能喝酒，為什麼？」萬全笑道︰「為了生兒子。也不是不能喝，但喝多了不行，要不兒子一生下來就會打醉拳！」田中太久驚奇道︰「噢！」隨即哈哈笑起來，大家也跟著笑。
田中太久急于將妻子的畫像帶回軍營裱掛，酒間並不糾纏，喝了幾杯，便為文普留下酒錢，然後拿起他媳婦的畫像，欣然離去。
送走田中太久後，哥幾個又坐下接著吃喝，但都不攀子昂多喝。萬全對子昂說︰「田中太久走了我跟你說，你別擔心，這的日本人真不打擾百姓，他們一直守著河北那頭。他們在那頭干啥不知道，我還從來沒進去過。可我知道那里不光有日本人，還有朝鮮人，看著和日本人一樣。有人叫他們二鬼子，和你六哥是一個族的。」金萬立刻不高興道︰「二哥你又惡心我是不？」萬全笑道︰「讓咱九弟知道下，以後不行這麼說。」金萬哭笑不得，訓斥道︰「那你還說！你告訴他不就行了嗎？」萬全鬼笑道︰「九弟還沒見你發過脾氣呢，也讓他看看。」金萬立刻反攻道︰「對，讓九弟看看，說錯話的罰酒。你錯了，罰酒！」說著給萬全倒滿一碗酒。林海笑道︰「沒事聊騷兒，這酒該罰！」萬全仍笑，二話沒說，端杯一仰頭，將一杯酒全喝了！山鷹在一旁叫好，又斟滿酒。文普也對子昂說︰「不說不笑不熱鬧，二哥是故意氣你六哥呢。你六哥就不願听這話兒！」金萬說︰「說他們是二鬼子、朝鮮人，我都管不了，說和我是一個族的不行！他們是什麼東西！」子昂問︰「都是朝鮮人，不是一個族嗎？」金萬說︰「你說的是民族。一個民族和一個族不一樣！一個民族是說國家的，一個族的是家族。遠說是一個祖宗，近說是一個爺爺！國家早都沒了，我管不了，我就管我們家里的事！」
開過玩笑後，子昂轉了話題，同哥哥們嘮起自己要開油坊、磨坊的事，大家都很支持他，說哥們中終于有個做大生意的了。
文普又想起事來，對子昂說︰「你七哥前陣子還問我開不開油坊呢！說要開就開電轉的。」子昂很感興趣，問︰「電轉？什麼電轉？」文普說︰「就是一通電能榨出油來，還能點電燈！」子昂明白了，興奮道︰「是發電機吧？那更好了，還省人力哪！七哥咋想起問你這個？」文普說︰「他一天可哪跑，見的世面也多。那天他跟我說，他在愛河給人唱堂會，認識一個火車站的站長。火車站就點電燈，站長說他那的機器舊了，電不夠用，想把舊的賣了換新的。你七哥說那是好東西，問我買不買，說到時一邊開酒館，一邊開油坊，晚間還能用電燈，他和老五也不用東奔西跑地唱戲、打把式了，就幫我開油坊。這主意倒是不錯，可我哪整那些錢去，你七哥還以為我趁多錢呢！現在好了，哥們中真有趁錢的了，正好你要開油坊，等你七哥回來，你問問他，看看怎麼整？你要是錢夠，就開個大油坊，到時肯定得用些人，就讓你五哥、七哥都幫你，咋說都是自家兄弟，用著也放心，也省得他們整天可哪跑了。工不工錢的，你讓他們過好就行了。」子昂心想，鳳仙既然能讓文普買那種機器，姑且貴也貴不到哪去，便高興地說︰「我定了，油坊一定開。等我問問七哥，到時候咱們都發財！」大家都開心地笑，舉杯祝願子昂買賣早日開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