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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身世之謎(二)

二十多年前的往事凝著血淚藏在心里,卻沒有一刻能忘記。田鳳記得十七歲那年冬天去龍家給柳哥送棉衣,迎面卻正撞上了壯年瀟灑的龍皓山,還沒等到自己回到家里,龍皓山就派人上門提了親,好賭成性的爹爹五十塊大洋就把自己賣給了龍皓山。

柳哥性子軟,撇不下瞎眼的母親和自己私奔,最後只能被爹爹綁著塞進了花轎里。

被龍皓山下了藥入了洞房後到底心不甘,為了能和柳哥在一起,忍著屈辱活著。

「何婉翠,你給我閉嘴,這里還輪不到你說話。」

這個人背駝的很厲害,一條腿跛著,一只胳膊斷著,身上的衣服象布片一樣掛著,臉上的皺紋象核桃一樣堆著,就算是這樣一個老乞丐模樣,二太太一眼就認出了這就是二十幾年前那個斯文體貼的柳哥,本來已經爛在心里,腐在靈魂里的愛一下子活過來︰「柳哥,真是你嗎?你還活著?」

二太太心中卻是一片清明,這些年從來沒有過的清明,兒子找到了,情人也見著了,這一生再沒有遺憾了。可是這個孩子,她不能認,這些年她的孩子在她眼前,沒有挨餓受凍,沒有吃過苦,這就是上天眷顧了,二十多年都沒有認,現在更不能認,認下了就是毀了他。

後來大太太把自己帶到了鄉下,說什麼都听她的就放柳哥一跳生路。

「好,那你安心上路吧。」說著田鳳拿出袖子里的小銀刀,分毫不差的插在柳成林的咽喉里。

大太太禁不住她哭鬧,讓人把小孩的尸體抱給她看,當她看見襁褓里小孩青著臉僵硬的身體時,手一下子軟掉了,孩子摔在床上,襁褓散開,露出帶著青色於痕的,可是沒有胎記。她哭著問吳媽到底她的孩子哪去了,這不是她的孩子。吳媽也是個母親,看她傷心欲絕的樣子就偷偷告訴她孩子還活著,送人了,如果她還想看到孩子,就得好好活下去。

「太太,我…不恨你,是我對不起你。」柳成林再也不能強裝,老淚縱橫。

為了吳媽這句話,為了將來有一天還能見到孩子,她活下來,因為傷心過度,她添了崩漏下紅之癥,大太太給她送來攙著鴉片的湯藥,她也喝,她想快點好起來,去找回自己的孩子,可是最後連吳媽也不見了,她在一天天的煎熬中更加依靠鴉片,這一過就二十多年,這樣人不人鬼不鬼的煎熬著就是還想能見孩子一面,看這些年他吃什麼穿什麼,長的多高,是否上過學,是頑皮還是安靜?是像自己還是像柳哥多一點。

從小,二太太就喜歡景卿,景卿也很喜歡她,可是大太太不讓景卿靠近她,也不準她靠近景卿,景卿看見過她鴉片癮發作時的可怕樣子,所以大太太說她是個瘋子,幼小的他深信不疑,每次見她都躲的遠遠地,她也怕見到景卿勾起傷心事,所以也避著。可是,如果景卿就是那個孩子,那,那…….

柳成林無顏再見田鳳,低垂著臉,只看地上。大太太听他們如此對話,當下手心里一片冰涼,閉了幾次眼楮,才不覺得那麼眩暈。

「大姐,你激動什麼,龍貴這也是為老爺好,你干的那些傷天害理的事情先不說,就是老爺也不想帶著綠帽子白給人家養孩子,我說著正主兒都來了,干脆就來個滴血認親吧?」

「那是不是我做什麼你都能原諒我。」

景卿離他們並不遠,二太太和吳媽的對話他一字不落的听見耳里。景卿的上有胎記,但自己也沒有在意過,有一次石黑虎說「景卿,你人好看胎記都長得好,是五瓣梅花呀,這可好了,你下輩子帶著這個胎記,我定能找到你。」

白巧巧心力憔碎,這個戲她演不下去了。

一個個看好戲的人都伸長了脖子,等待這場戲的結局。

關于這些事情,吳媽並沒有告訴大太太,以至于大太太一直以為二太太是相信自己孩子早已經死了,誰成想二十多年後,這些人能再相聚,揭開這些塵封的往事。

柳成林順著龍貴指的方向望過去,見眼前一個高大白淨俊秀的青年,那眼那嘴儼然就是二十幾年前田鳳的樣子,渾濁的眼里已經蒙上了霧氣,慌忙垂下了頭。

「柳哥,當年都是我害了你,你恨我嗎?」

田鳳是個土家女子,土家女子在成年的時候都會獲得一把銀質的鋒利小刀,以便可以在危機的時候保護自己,這把刀叫銀妝刀。每個得到刀的女子都期望這一輩子都用不到,她們希望在平安喜樂中活下去。

「對,九太爺,我們就滴血認親。」龍貴附和著。

「龍貴,你這個悖時砍腦殼的東西,你弄來個老化子就說是景卿的爹,景卿的爹只有一個,那就是龍皓山。」大太太從椅子上站起來,指著龍貴的鼻子。

這段往事是梗在她心中的一根毒針,午夜夢回都會驚得膽顫心寒。為了保住在龍家的地位,為了留住龍皓山一點可憐的溫暖,她看不見田鳳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的眼淚,看不見柳成林拖著斷腿一點點爬過來的鮮血,她把柳成林關在牢里,她把田鳳的孩子搶在自己身邊,她要她嘗嘗失去愛人和孩子的痛苦,在比她更可憐的女人身上報復龍皓山的見異思遷用情不專。

「大太太真不愧為女中豪杰,舍車保帥呀,不過今ri你誰也懵不了,帶柳成林。」

「好吧,就這麼辦,我得給病著的皓山一個交代。」龍貴一听心里樂開花了,這慈禧太後用過的玉如意沒有白送呀。

「柳成林,你看你的相好的和兒子都在,你就不想認嗎?」

「不錯,景卿是田鳳生的,是我怕她威脅我的地位把孩子搶過來的,這只是我們的家務事,孩子還是姓龍的,是皓山的兒子。」大太太一看什麼都瞞不住了,就咬牙自己扛下來,今日龍家的大劫到了,無論怎麼樣她也不會讓龍貴得逞,更何況這些罪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這些年在菩薩面前上多少香念多少經也沒有減輕過自己的罪惡感。

「大姐呀,你們一個狸貓換太子,一個紅杏出牆,我這個中規中矩的人就沒有資格說話了?」

真的是一朵殷紅色的五瓣梅花。

她以為她做的天衣無縫,可是瞞得過別人瞞不過自己的良心,看著景卿和田鳳相似的臉,她伸向孩子的手就被燙回來,在夜深人靜的佛堂里,她一次次看見小小的帶血的嬰兒喊媽媽,她哭著問菩薩︰「我有錯嗎?我自己失去那麼多孩子,為什麼搶了她一個孩子就心不安?」

龍貴一听鼻子都氣歪了「好你個老東西,敢耍大爺我,當時要錢要大煙的時候可不是這樣說的。」

龍皓山不知道自己和柳哥的事,可是卻被大太太給發現了,她讓人抓走了柳哥,她求著大太太放柳哥和孩子一條生路,大著肚子一個接一個磕頭,大太太當時看她的眼神很恐怖,像能把她撕成碎片。給回派送。

景卿從震驚已經到了麻木,他從來不知道生活在千般寵愛里的自己會有今天這樣的遭遇,連自己是誰的孩子都會遭到質疑,真可笑!

「我真有一朵梅花胎記。」景卿望著二太太的眼楮說。

二太太的眼淚像決堤的河水,肆意流在那張只剩薄皮的臉上,她哆嗦著嘴唇,像是要說什麼最終什麼也沒說,只是把咸瑟的淚水吞進去。

田鳳在她四十三歲的時候用了這把刀,插進的是自己情人的咽喉。

二太太一听此話,回頭望著景卿,臉上看不出悲喜,就是那麼看著。

幾個月後她生下一名男嬰,接生的穩婆拍上孩子的小時她真真切切的看到那里有個梅花形胎記,當時穩婆還說︰「太太,孩子的胎記長的如此奇特一定是大富大貴的命。」她記得當時自己是含著笑在枕頭上睡過去的,可誰知一覺起來吳媽說孩子夭折了,她哭喊著不信,怎麼可能,明明是那麼洪亮的哭聲,明明是那麼有勁的瞪著小腳。

「二太太,那個孩子已經被大太太抱走了,當成自己的養著了。」吳媽終于小聲的說出來。

「柳哥,我有話和你說。」二太太當著眾人走到了柳成林的面前。

「是,是,是。」zVXC。

柳成林心中也百感交集,這些年他活得不像個人,可是他的心還沒有鈍,他知道這個女人他不能認︰「夫人,您認錯人了,小老兒就是一個要飯的,姓劉。」

柳成林這三個字就像一把楔子重重的釘進二太太的心里,她抬起滿是淚痕的臉,望著門口越來越近的高瘦身影,恍如夢中。

「柳成林,你讓白巧巧害的這麼慘,現在女人孩子都在眼前,你不想讓他們認祖歸宗嗎?」

柳成林的鮮血像噴泉一樣涌出來,浸透了刀柄上白色的流蘇,噴了田鳳滿頭滿臉。

「殺人了,啊,殺人了。」祠堂里尖叫聲響成一片,人們亂紛紛的從座位上起身,逃了出去。

「阿鳳,阿鳳,我不怪你,謝謝你。」柳成林手捂著咽喉,倒在了地上,從頭到尾沒有和景卿說一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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