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景卿從昏睡中醒來,石黑虎已經走了,被窩里屬于那個人的位置已經冷了下來,景卿擁著被子悵惘了好一會兒。
喜歡一個人就是想和他分分秒秒在一起,一睜開眼就能和他在枕上交換呼吸;一閉上眼就能感覺他懷抱里的暖意,枕在他臂彎里,一天天把歲月的悲喜翻過去,一同將午後的陽光、黃昏的細雨見證、銘記,是永恆還是剎那,都相偎相依。
景卿無奈的嘆息,往後的路會怎麼樣他不敢想,過得一時算一時吧!
雖然身上腰酸背痛,但景卿還是按照昨天的安排去倉庫看了貨,又去了幾個店鋪,一忙就是一上午,等他回去時,已經過了午飯時間了。
那是個陽光不錯的午後,只是秋風有些肅殺。他剛跨上商號的第一層台階,就听得背後有人叫︰「景卿,龍景卿。」一呼閉喜。
梓軒漠然的回頭看了那人一眼「譚溯汐。」
「譚少,您可不可以到院子里看看風景?」
「我是不懂,那你懂嗎?我看我們兩個差不多,不如你就從了我吧,少爺我一定會溫柔的對待你。」
「咳,吭。」景卿听到聲響才發現梓軒背後還站著一個人,剛才光顧著高興了竟然沒有看見。
「甭理他,那丫的就是一個二貨。他是我們軍長的堂佷子也是湘軍總司令的孫子。」梓軒一口脆脆的京片子。
「景卿,你可千萬別被那孫子的好皮相給騙了,他神通大著來。算了,說他干嘛,說說你,你過的怎麼樣,我瞅著現在越來越有當家的模樣了。」
「你一下子問這麼多,我都不知道回答你哪個了?你給你寫過很多信嗎?我只收到過你一封呀。」
「梓軒,梓軒,真的是你嗎?我不是在做夢吧?」
「我閉嘴也改變不了你失敗的結果,莫副官。」
「閉上你的臭嘴。」梓軒的暴戾和面對景卿的溫柔是兩個極端的分化。zVXC。
「龍同學,你好重呀!「梓軒同樣熱烈的回抱景卿。
譚溯汐模著臉,嘴角抽著一個笑,每每看著他這樣笑,梓軒就覺得膩歪,好好的一個男人,笑起來就像得了風寒,皺著鼻子睫毛蓋著眼,淺紅的嘴角翹起一邊,特麼的高貴無辜柔弱楚楚可憐。
「你死心吧,你那個同學有喜歡的人了,床都上了,你沒有戲。」
景卿有些詫異,一開始他以為這人是梓軒的手下,現在看來他似乎身份地位高過梓軒,而梓軒又好像和他不對盤。
景卿有些吃驚,在他的印象中,梓軒就如明月初輝,明亮卻不耀眼,冷清卻不孤傲,溫柔溫柔還是溫柔,似乎沒有什麼能讓他生氣失去風度。
可是現在不同了,他不能告訴他石黑虎的存在,因為他不確定他能不能接受這樣驚世駭俗的戀情,他若嫌棄自己,那這個朋友就永遠失去了。
「姥姥,他丫的就一個二世祖,整天吃喝嫖賭好事兒不干一點兒,是他叔讓我帶著他教他,我不整死他就是他的造化了。」說到這個人梓軒全身都散發出一種戾氣。
梓軒配合景卿的口令行了一個漂亮的軍禮,景卿仔細的看著梓軒,黑了,結實了,卻更英姿颯爽、神采飛揚,就算穿了一身軍裝卻也難掩蓋被文明洗禮過的文雅之氣
景卿起床穿衣,渾身上下一股橘子味兒,昨晚他們「吃橘子」的情形讓他臉紅的像夏天的火燒雲,忍著身體的不適收拾好戰場,沐浴更衣。
吃飯的時候譚溯汐一改以前憂郁裝逼的樣子,拉著景卿問這問那,親熱的景卿直起雞皮疙瘩,轉臉面對梓軒時,又是那副寥落的斯人獨憔悴模樣,梓軒看都不看他一眼,低頭吃飯,卻再沒有機會再和景卿說一句話。
飯後譚溯汐一刻也不耽擱就要告辭,梓軒鐵青著臉什麼也沒有多說,跟著走了,景卿送出去好遠,望著梓軒的背影,直到在眼里變成了一個點。
進屋後一邊吩咐人看茶,一邊讓人到飯館里叫幾個菜。還不忘退後幾步看著梓軒︰「來,莫上尉,立正、稍息、敬禮。」
梓軒目光迥然閃爍,回頭望了望天上的太陽︰「龍同學,你這是做白日夢呢!」
景卿領著梓軒去了偏廳,本來想去書房的,但一想到哪里有他和石黑虎歡愛的痕跡,就不願任何人闖進去。
「梓軒,那人是誰?我們這樣好像不太禮貌。」
梓軒一鞭子抽過去,在空中劃了一個很好看的弧度,譚溯汐嚇得縮頭去躲,鞭子貼著他的面頰甩過去,激起的風卻刮得他細皮女敕肉的臉生痛,但是一點外傷沒有,梓軒冷笑著收回鞭子。
梓軒著迷的看著景卿,一年了,整整一年了,這樣的眉眼,這樣的笑臉每晚都出現在夢里,真想就這樣抱過去,再也不放手了。梓軒笑著剛要抬手,忽然看見景卿的衣領里半露一處殷紅,就像一瓣桃花,隨著他舉起的手臂,他也看見了淡淡的淤青,那是?梓軒忽然覺得心中有一處給刀子扎了一下,不深不淺,卻正好叫他每一次喘氣都跟著痛一下。
梓軒拿鞭子使勁抽打著馬臀,一口氣跑出去很遠,譚溯汐的騎術不好,好一會兒才追上來。
「想,當然想,我給你寫了那麼多信,你怎麼就不回?你這次是怎麼來龍山的?住多久?」
景卿見那人也穿著軍服,卻沒有戴帽子,制服上也沒有軍餃標志,有些不解,但和梓軒相見的喜悅超過了一切,就攬著梓軒的肩膀說︰「走,進屋聊。」邊走還不忘沖後頭喊︰「兄弟,進屋吧!」
「龍大少,莫副官,開飯了。」是譚溯汐,他倚著門抱著雙臂,微勾著頭,一雙美麗的眼楮直直的盯著莫梓軒。
有些不好意思的從梓軒身上下來,「梓軒,這位是?」
「啊,這麼大的來頭呀,那你還那樣對他,不怕他給你穿小鞋。」
「那你在這呆著吧,景卿,走,我們去外面。」說著拉著景卿就往外面走。
景卿早就把梓軒當成親哥哥了,此時此地相見心里千分萬分的高興,當下就將衣袖一擼,晃著手臂給他看︰「有沒有強壯一點,要不過兩招試試,看你現在能不能勝過我?」
譚溯汐松開軍裝上面的扣子,顏色清淺的眸子里一片琥珀色的光芒,,噙著淺紅色的嘴角慵懶的笑意︰「莫副官,你個沒良心的,外面多冷,你想凍死我。」
「梓軒,這?」景卿回頭看著那人手插在褲兜里側著頭看梓軒,嘴角還是掛著笑,慵懶、蒼涼、不耐世情的滄桑的笑。
從這一天起,我們的龍大少對橘子算是免疫了,每一次見到這些圓滾滾的可愛水果,他就會因為一種另類的吃法面紅耳赤,狀似食物過敏。
朋友終歸是朋友,有各自去往的方向,誰也不會強求誰留在自己的視線里。
「景卿,別說那個渣了,我這次是因為公務繞道過來的,看看你馬上就要走,讓我好好看看你。」
「世道不安定,你的信又不是政aa府公文、軍事消息,丟了很正常嘛。」譚溯汐細白修長的手指撥著額前微卷的黑發淡淡的說道。
摘下白手套,梓軒模了模景卿的頭發,嘴角掛著溫柔的笑︰「景卿,想我沒?」
「景卿,景卿。」那苦苦壓抑了三年的愛戀就像決堤的洪水,眼看就要漫山漫崗,四處流淌。
他回頭,卻被陽光遮住了眼,在他微眯的窄窄視線里,一個草綠色軍裝的人影漸漸放大開來,有些不置信的揉了揉眼,黑色長靴包裹里修長的腿卻來到眼前︰「景卿,好久不見。」
「喂,你瘋了,跑這麼快趕著去投胎呢?」
「好你個莫梓軒,竟然消遣我,」說著景卿就撲上去一把抱住了梓軒,像個大布袋一樣掛在梓軒身上。
「真是的,光顧著說話了,還忘了吃飯了,走,梓軒吃飯,譚少,怠慢了,勿怪。」剛才梓軒的臉靠自己很近,景卿覺得很難受,他不喜歡和人這樣的踫觸,除了石黑虎。梓軒那樣的神情,讓他隱隱覺得不妥,可他實在沒有勇氣推開梓軒。梓軒,梓軒,曾一度是他生活和精神中的依靠,他在他面前從沒有秘密。
「怎麼會?我明明給你寫過那麼多。」
「你懂個屁,你什麼都不明白,別在這里瞎說。」
「梓軒,我看那人也沒有你說的那麼不堪,你別整天給人冷臉子看,畢竟你現在是在人家的一畝三分地里。」
「閉嘴,譚溯汐,看你人模狗樣的,怎麼一張嘴就一股子大糞味兒,你要是沒有這個顯赫的家世,你他媽的就是一堆爛泥,扶不上牆的爛泥你他媽的裝什麼大尾巴狼。」
「你錯了,不是爛泥,是狗屎,是你踩一腳個隱你一輩子的狗屎。」
秋風吹過卷起一片落葉打著旋兒,譚溯汐的眼楮追逐著那片葉子,里面折射出層疊璀璨的瑰麗,最後他把目光定格在梓軒身上,那樣專注的凝視就像是流淌出大片半透明的松脂,而梓軒就是被包裹住的蟲子,志在必得沒有爭議的千年封存,最終成為結晶成琥珀含在眼里「莫梓軒,記住你今天的話,少爺我總有一天要干的你哭爹喊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