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芙蓉休息了一夜,這是她們半個月來睡得最香甜、最安穩的一夜。第二天一早,二位姑娘就早早起身,這是她們近二十年來練功養成的習慣,不能貪睡、嗜睡,否則,就要受到其父李兆受的謾罵、毒打,因為李兆受始終堅持這樣的觀點︰好孩子不打不成器,特別是練功之人,更是必須要求嚴格,盡力摔打,否則難成大業。「玉不琢,不成器」麼,古訓如此,人們都是如此遵循行事。
吃罷早飯後,劉銘傳、唐殿魁將二位姑娘叫到身邊,緊閉房門,將他們的旨意向二位姑娘宣明。直到此時,牡丹、芙蓉方才恍然大悟,原來唐殿魁對她們所說的重要使命,竟然是叫她們去做ji n細呀。她們心中暗暗埋怨自己的父親,將自己的女兒推上了這樣一條y n暗道路,她們想打退堂鼓,一走了之,但一想到自己的父親早已在官府的控制之中,他隨時都會有生命之憂,也就只好委屈听命了。
還是唐殿魁先開口說話,他說道︰「我知道你們心中並非十分情願,而是被逼無奈。說實在話,我與劉將軍也不想叫你們赴湯蹈火,去干與兩位千金身份不相符的事情,但此事關系到朝廷生死存亡,捻賊必須鏟除,任柱、賴文光都必須死,朝廷屢派大軍清剿,但收效甚微,不得已才想出此計。任柱是個既狡猾又凶殘的捻軍匪首,派戰將進入捻軍,恐被其識破,因此就只有煩勞二位姑娘了。」
牡丹姑娘說︰「朝廷的千軍萬馬多次圍剿,結果都無濟于事,我與妹妹只是兩個單弱女子,我們又沒生出三頭六臂,僅憑我們這點毛腳功夫,怎麼會是任柱和賴文光的對手呢?」
劉銘傳接話說道︰「牡丹姑娘不要妄自菲薄,看不起自己,更不要長敵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又不是讓你們上戰場與任柱廝殺,也無需讓你們進入捻軍內部,只要你們設法找到一個人,許以美s 重金、高官厚祿,你們的使命就算完成了,下一步的計劃,就靠那人去完成了,你們兩姐妹也就可以高枕無憂了。」
听到劉銘傳話中有「許以美s 」之語,這不就是讓我們用姿s 去勾引人家麼,二位姑娘不禁羞澀頓生,臉頰羞得緋紅。芙蓉插話道︰「劉將軍,我們姐妹可還都是未出閣的大姑娘,讓我們兩個良家女子去干這種下三濫的事情,這不是委屈我們、糟蹋我們嗎?恐怕本姑娘難得從命!」
劉銘傳依仗自己是三軍統領,掌握清軍兵權,而且終r 殺人,根本沒有把這兩個黃毛丫頭放在眼中。現在一听芙蓉竟敢當面反對自己,對自己的暗算計劃表示異議,不禁胸中火起,十分震怒。不由分說,他倉亮亮一下拔出佩劍,想要嚇虎一下這兩位處世不深的姑娘。誰知,他不但高抬了自己,更是小看了牡丹、芙蓉,劉銘傳剛將佩劍拔出劍鞘,只見芙蓉腳跟輕輕一點地面,一個鯉魚打挺,早將自己的利劍指向劉銘傳的脖頸了。牡丹姑娘穩坐一旁,不動聲s ,只顧自己在一旁訕笑呢。
唐殿魁趕緊起身打圓場,說道︰「劉將軍,都是自己人,何必動刀動劍的?自己人先就打起來了,這不叫人笑話嗎?芙蓉姑娘,你趕快消消氣,趕快消消氣!」
芙蓉將手中寶劍收起,一個鷂子翻身,早已坐回到原來的座位。嘴里還不依不饒︰「要不是考慮我們的父親,本姑娘今r 保證叫你劉銘傳死無葬身之地!」
牡丹也說道︰「劉銘傳,劉大將軍!這種缺德帶冒煙的餿主意,只有你們這些缺德的人才會想得出來!還是那句話,我們兩姐妹是在迫不得已的情況下,才進入你們所設下的圈套。我們只答應你們,找到你們要找的那個人,向他轉達完你們的旨意,就算完成了任務,之後誰也不欠誰的,我們走自己的獨木橋,你們走你們的陽關道,互不拖欠,互不打擾,就此便可一刀兩斷,不再有任何瓜葛!」
劉銘傳不再說什麼,只是坐在一邊生悶氣。他心中在想︰「原以為她們只是兩個黃毛丫頭,一哄二蒙三騙四嚇唬,她們就會老老實實的就範了。沒想到她們竟是茅廁中的石頭,又臭又硬,而且心中還十分有主見。可怕!可怕!從今往後,還是少去招惹她們為好!」
唐殿魁又開口說道︰「二位姑娘都是生于豪門的大家閨秀,也是大清朝的忠實子民,二位還是以大局為重吧。我與劉將軍想出此一計策,也是迫于無奈呀。」他偷眼望了一下牡丹、芙蓉,見她們都十分平靜,接著說道︰「要你們找的這個人,可能你們也早有耳聞。此人姓潘名四,原先是苗沛霖手下的一名營官,苗沛霖被朝廷誅滅以後,他便帶領自己的鄉兵投奔到任柱麾下,現在藍旗捻軍中繼續與朝廷作對,此人是現今唯一個能夠被我們利用瓦解的對象,事關重大,望二位姑娘設法尋找,一旦你們晤面,就將劉將軍的意圖向其轉達,之後,我們就再也不打擾你們了,從此兩清,一刀兩斷,互不拖欠。事情就這麼簡單,不知二位姑娘听清楚了沒有?」
牡丹、芙蓉微微一點頭,表示已經心領神會。當夜無話,第二天一早,牡丹、芙蓉即打點行裝,騎馬上路。臨走之前,唐殿魁又特意囑咐她們道︰「二位姑娘,為使你們少走彎路,我可以告訴你們,任柱、賴文光的藍旗捻軍,現在就在麻城一帶活動,至于具體位置,因為他們總是居無定所,飄忽不定,我也無法給你們一個確切的回答,這就要靠你們姐妹兩人,自主處置,靈活掌握了。」
牡丹、芙蓉姑娘听完後,也未再表示任何異議,甚至連一句話也沒有說,即快馬加鞭,飛奔而去。他們此一去,是喜是憂,是福是禍,在劉銘傳與唐殿魁看來,這些都是霧里看花,有影無形,還是纏繞在他們腦子中的未知數。
劉銘傳剛一回到屋內,便有馬弁來報︰「稟報劉將軍得知,據探馬來報,任柱、賴文光已來到黃陂,捻軍已經攻下灄口,官軍正以炮船進行抵御,但是,任柱、賴文光又突然調頭向孝感奔去,不知他們又意y 何為?」
萬馬疾馳,千軍飄忽而至,任柱、賴文光帶領十幾萬捻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一個孝感城圍了個鐵桶相似。孝感縣令吳大訓聞j ng後,趕忙吩咐團丁將城門緊緊關閉。
但是任柱突然又揮師西進,向雲夢縣城發起了進攻。知縣文湛指揮團練守城,清軍提督姜玉順軍鎮守北關,鄉紳難民紛紛走進城內來避難,一時城中便亂作一團。任柱又指揮捻軍,自胡金店渡河進攻應城去了,清軍忙于應對,聞風喪膽,不戰自潰,紛紛奪路逃命,清軍長江埠巡檢兵丁們慌不擇路,自己掉入滾滾長江激流中,淹斃而亡者數以百計。
應城被捻軍攻克,官紳混入難民中一同出逃,人流直奔西河曾家埠,因為河水太淺,渡舟被擱淺,捻軍又跟蹤而至,官紳們亂作一團,他們只顧各自逃命,結果又有二百多人掉入江水之中,通通被水淹死,這也是他們咎由自取。
捻軍隨即麾眾渡宋河,大軍直逼京山。京山城頭上連聲炮擊,捻軍暫時停止進軍,麾眾折返東南,猛攻天門,立時攻克。天門城陷,使曾國荃大受打擊,吃驚不小。
先是,巡撫曾國荃親率譚仁芳、姜玉順等在麻城、羅田迎擊任柱捻軍,任柱故意示以破綻,卻暗地里飄忽疾馳,一晝夜行軍二三百里,清軍追趕不上,皆成尾追之勢,任柱得以迅速擺月兌官軍追擊,搶佔先機,乘天門守軍無備,所以天門即被攻克。
清軍提督郭松林追抵至安陸,轉戰于石牌、臼口之間,遭受捻軍伏擊,中槍落馬,身受重傷,援軍又未及時到達,全軍被捻軍擊潰,幾乎喪命。郭松林之妻楊氏亦是清廷的忠實信徒和捍衛者,她在漢口捐資助餉,幫助丈夫招集散亡軍兵,郭松林軍才得以重振軍風。郭松林傷愈歸隊,此軍仍歸他統領。
郭松林統領新建之軍,繼續追擊任柱藍旗捻軍至天門皂市,任柱對賴文光說道︰「官軍緊隨我軍之後,步步緊逼,早已疲憊不堪,我軍若乘此猛擊,定獲全勝矣!」賴文光說︰「我完全同意任旗主的決定。」
于是,由任柱親率步軍,李冰率馬軍,在徐家集村外列陣,以待清軍。賴文光則率領另一支馬步二軍,擇機襲擊官軍後路。布置甫定,郭松林即帶清軍深入伏擊圈內。于是,只見捻軍旌旗蔽野,槍炮齊施,馬軍在前,步軍繼進,將清軍圍在垓心。清軍死傷累累,血流成河,江水亦為之變為赤s 。清軍將領曹仁美等苦戰良久,仍然無法沖出重圍。正在這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清軍彭毓橘、熊登武兩軍先後馳至,這才救了曹仁美一命。任柱等亦不戀戰,麾軍向西,向安陸方向去了。
此一戰役,清軍損兵折將,有五百余人被捻軍殺死,捻軍死傷亦有一百多人。任柱並不以佔領城市為目的,而是為了襲官奪署,奪取倉廩中的糧秣物資,來補充捻軍的急需。因此,當達到了自己的目的之後,便從天門撤軍。清軍乘勢進入天門,還美其名曰「天門被克復」。安陸知府同勛、鐘祥縣知縣孫福海、京山縣知縣陳祖心,以有限的團丁守城,終r 忐忑不安,期盼援軍早一點到來,度r 如年,如坐針氈。
這時,清軍分作三路,繼續追趕任柱。一r ,軍抵永河,準備迎敵。只見任柱以村結隊,旌旗密布,軍陣排列整齊,一看便知是一支訓練有素的軍隊,清軍不禁望而生畏。時至r 暮,清軍不敢貿然進攻,只好偃旗息鼓,鳴金收兵,等待翌r 天光再戰。
第二r ,天剛放亮,捻軍騎兵即疾馳而來。郭松林慌忙迎戰,全軍競出,清軍部將楊紹勛陷入捻軍包圍陣中,提督張定魁撥馬馳救,但為時已晚,只見楊紹勛被眾多捻軍亂槍刺中,大叫一聲,落馬而死。彭毓橘率馬隊來援,捻軍不再戀戰,只見尊王賴文光坐在馬上,將一面小紅旗在空一揮,眾捻軍即刻休戰,有秩序的撤離戰場,不一會,剛剛還是殺聲震天、塵土飛揚的戰場,竟很快恢復了平靜,不見了捻軍一兵一卒,也不知他們又藏身何處去了。
第二天上午,彭毓橘收復敗兵,進抵廬家寨,擇機再次向捻軍發動進攻。彭毓橘自帶軍兵襲攻三江口,捻軍銳不可當,殺出一條血路,一路西向,樊城、襄陽聞訊後大為震動。提督伍維壽帶馬隊從間道沖出,其意是為了截斷游家集捻軍必經之路,雙方發生激戰,由于清軍把住隘口,用強大的炮火進行攔擊,捻軍一時無法突過,雙方處于焦灼狀態。捻軍首領張百川身先士卒,奮起沖擊,結果中炮殞命,捻軍不得不折返臼口,待機而動。
在這生死攸關的時候,有人奮勇,有人退縮,倒戈投降清軍的事情經常發生,捻軍一個小首領戴勝常經不住生死考驗,在危難之際,向清將彭毓橘倒戈投降。並且給彭毓橘出謀劃策。他對彭毓橘說︰「連r 苦戰,任柱等人肯定十分疲憊,如果清軍能乘夜偷襲,管保旗開得勝,將任柱一鼓蕩平!」
于是,彭毓橘采納戴勝常之計,夜襲捻軍軍營,果然取得勝利。第二天,又有捻軍小頭目陳槐邦舉白旗來降,彭毓橘大喜。捻軍拔營走羅家集,由馬隊斷後,徐徐而去。
郭松林早已傷愈,帶領清軍馳騁沙場。郭松林統軍追逐捻軍,但屢屢受到捻軍j ng銳狙擊,行進十分困難。一r ,正當郭松林打馬前進之際,忽然旌旗蔽野,竹槍如林,他早已被捻軍圍困于垓心,不必多說,又是一場惡戰。捻軍個個英勇無比,雖然屢有死傷,但進攻之勢一陣比一陣強烈,將一個郭松林幾乎累得吐血,最後實在無力招架,身上被捅了六、七個窟窿,血流不止,左足又被捻軍用刀砍傷,一條腿幾乎斷掉,虧得夜幕降臨,到了深夜三更,幾乎斷氣的郭松林,才好不容易破圍而出。雖然撿回了一條小命,但全軍已是元氣大傷,士氣大挫,早已是潰不成軍了。總兵張鳳鳴、副將鐘光斗、游擊楊爵發等都被捻軍殺死,捻軍士氣高漲,全軍士氣大振。
回到軍營,尊王賴文光對任柱說道︰「郭松林身負重傷,幾乎喪命,這等于我們斬斷了清廷的一只翅膀;今後,我們面前的勁敵主要是彭毓橘此賊,必y 鏟除而後快!」
任柱說︰尊王此話極是!清妖不會安分守己,他們必然重新集結力量,以更加瘋狂的進攻來攻擊我們,我們必須照會各部,百倍j ng惕,隨時準備予以痛擊!」
是時,郭松林軍吃敗仗的訊息,早有人騎快馬飛報李鴻章得知。總兵周盛波、張樹珊軍駐隨州;河南巡撫李鶴年派總兵宋慶馳抵棗陽;浙江提督鮑超率霆軍抵達樊城,又對任柱形成包圍之勢。任柱得知清軍雲集,深知捻軍身處困境,不能輕易月兌離包圍圈,只好游擊于京山、安陸之間,仍然俟機打擊清軍。
由于活動地區狹小,最大的困難是糧食極度缺乏,你想,任柱所部也有十余萬人馬,每天的糧秣消耗就是個大數字,食盡野菜食樹皮,這些東西吃光之後,甚至出現過搶食死人尸體的情況,任柱藍旗捻軍處于極度困難之中。
越是困難,越是有人承受不住這種令人無法忍受的考驗。一直跟隨尊王賴文光的太平軍前德王唐r 榮,暗暗勾結清軍,擅自接受清軍提出的條款,準備向清zh ngf 投降。清軍副將譚仁芳準其投降,並給手書,暗約殺任柱時間。但是事有不巧,不料譚仁芳手書為賴文光所得,任柱及時將唐r 榮誅殺,這才及時避免了一場內部哄變事件的發生。
原來,因處境困難,屢屢發生投降清軍事件的發生,這不得不引起任柱、賴文光的j ng覺。他們也在各軍之中布置了「暗窺」,暗暗監視不良人員的一舉一動,這才有了譚仁芳手書被賴文光截獲的事情發生。
任柱對賴文光說︰「清妖從外部打不垮、擊不垮我們,必然要從我們內部尋找他們的代理人,夢想不費吹灰之力,就一舉將我們蕩平,這雖然是他們的痴心妄想,但我們也不可大意麻痹,給他們以可乘之機。今後,必須加強內部整飭,以靜心憂和內患。」
賴文光說道︰「仍然遵循以往的慣例,打仗的事你多關心,肅清內部隱患的事由我掌管,這樣,便可作到防患于未然,高枕而無憂了。」
未幾,彭毓橘又在徐家河,熊登武在兩河口,多次向任柱藍旗捻軍發動攻擊,雙方互有勝敗,也互有死傷。清軍將領姜玉順領兵進軍董家埠,偷襲捻軍營壘;劉維楨自陡溝埠進攻,與捻軍發生激戰,各軍傷亡數百人。任柱西出義堂,軍走巡智司,周盛波用巨炮轟擊,任柱帶領藍旗捻軍,巧妙地和敵人周旋,多次躲過周盛波的攻擊。
任柱率領藍旗捻軍向西北激進,到達湖北安陸境內的王家灣,適與清軍張樹珊軍相遇。真是狹路相逢勇者勝,任柱帶領捻軍拼死沖殺,將張樹珊軍打得潰不成軍,清軍落荒而逃。張樹珊進退窮窘,幾次組織反攻,但都無濟于事,一次又一次被捻軍擊潰,遂指揮步軍與捻軍死斗。張樹珊血戰有時,仍然無法打退捻軍的進攻。他對天長嘆曰︰「捻軍死不退卻,天不佑我,奈何,奈何!」
捻軍且戰且走,到達楊家河地方。此時天已昏黑,突然,捻軍突出馬軍從張樹珊背後襲來,張樹珊被圍,身體多處受傷,從馬上墜落,眾捻軍一擁向前,亂槍從多處向張樹珊刺來,張樹珊忽然一躍而起,從捻軍手中奪過一槊槍,猛然刺向自己的頭顱,此一舉動,倒使周圍的捻軍嚇了一跳,紛紛後退。此時任柱手執雙錘,飛馬而至,眾捻軍躲閃一旁,只見任旗主舉起錘,猛地向張樹珊擊去,張樹珊立即斃命,向另一個世界去報到去了。可憐一員猛將,就這樣了結了自己的一生。
張樹珊被任柱殺死的噩耗,很快便傳到武漢張樹珊妻子楊氏的耳中,她悲痛y 絕,大聲哭泣,不停呼喊著丈夫的字︰「我的海柯呀,你的音容笑貌,鏗鏘有聲,仿佛還在面前,但是,你已經為國捐軀,乘鶴西去,你太狠心了,為什麼不帶我一同前往,留下我一個人在這個鬼蜮世界里,我好不淒慘!你才四十一歲呀,就這樣狠心丟下我一個人,只顧你一人去享清福,你又何其自私!」楊氏啼哭不止,幾次昏厥,皆被家人按摩捶胸,搶救蘇醒過來。其淒慘景象,無法描述。
張樹珊,原籍合肥人,其兄張樹聲,同在家鄉辦團練起家,後被李鴻章看中,擢為鄉練千總,後經不斷擴充,即是淮軍的前身。張樹珊死後,清廷為其修建專祠,謚勇號,最後加贈太子少保稱號。這些都是題外之話,無需多說。
在此次戰役中,清軍副將劉登朝、郭有容、都司馬壽文、黃瀚均,同知李輝齡等皆被藍旗捻軍殺死,這無疑是對清廷的一個重大打擊。據說張樹珊此人治軍嚴格,j ng明能戰,一生不離鞍馬,轉戰江、浙、皖、豫、魯、冀諸省,為清朝立下赫赫戰功,迭克名都大郡,他所領導的淮軍,在淮軍中人數最少,然而臨陣勇猛,他極會駕馭部眾,將士皆樂為所用,也實為清軍中不可多得之將才也。張樹珊戰卒之r ,諸軍愴慟,這在清軍中也是極為少見的事情。
藍旗捻軍自取得舒家埠大勝之後,獲取了清軍大量輜重糧秣,已經走出缺糧困境。任柱又乘勢佔據楊家河,近窺安陸古城,馬軍哨騎突過蒿橋,嚇得清廷地方官員白r 也緊閉城門,恐怕捻軍乘虛而入,而將一些鄉紳關在城外,每r 呼號震天地。但城門仍是緊閉,毫無松動之意。
總兵劉維楨率清軍至城外,城門仍然緊閉,不為所啟,劉維楨無奈,只好帶領軍兵蓐食城外農舍中,捻軍不與其交戰,劉維楨以為捻軍懼戰,便主動出擊,向捻軍發動攻擊。未承想又中任柱之計,任柱揮軍返擊,預伏皆出,將劉維楨打了個措手不及,全軍潰逃。劉維楨重振旗鼓,招集散亡,重新組織反擊。
一r ,劉維楨乘夜s 掩護,悄悄模進捻軍營壘,突然發起攻擊,捻軍方在睡夢之中,毫無準備,因此,為劉維楨所乘,死傷慘烈,被劉維楨斬首數百。任柱、賴文光另住他處,聞訊後急忙救援,方將劉維楨擊退。
是r ,任柱進攻京山,知縣陳祖心倉卒登陴應戰,以槍炮向城外轟擊,任柱帶領捻軍繞道旁行,劉銘傳軍此時亦到達京山,在城北尾追捻軍,一直追至油匹嶺,但任柱領軍行動迅疾,飄忽即逝,消失得無影無蹤,使劉銘傳追擊落空。
雖然形勢稍有好轉,但清軍對任柱的藍旗捻軍仍然處于四面圍困之中。這時,鮑超之軍軍次樊城,獲知任柱捻軍走黃、孝,有東下之意。不久,又得到曾國荃手書,書中稱︰任柱敗回鐘祥,令鮑超堅駐襄陽,以防任柱向西路逃竄,雲雲。此時正值歲終,賴文光向任柱進言說道︰「適逢歲除,官兵必度佳節,我可乘除夕之r ,突出奇兵,必可獲全勝也。」
任柱納其言。于是,在除夕之夜,麾大股捻軍進抵研盤山,元r 又進攻襄陽王家集,軍屯霸王山下,數眾號稱十萬。鮑超軍駐臼口,劉銘傳軍駐下洋港,任柱軍屯京山境之永隆河。劉銘傳與鮑超約定,于次r 向任柱發動進攻。早有暗窺將此一信息向任柱報告,任柱得以早早做好準備,等待劉銘傳、鮑超之軍前來。
劉銘傳貪功先進,捻首牛洛紅揮悍眾圍劉銘傳軍之左,清軍右軍黃桂蘭、張士元力攻不能取勝,官軍大敗,部將李錫增、胡衡章、唐殿魁、田履安、吳維章皆戰死,軍兵損失過半。這可把劉銘傳打了個暈頭轉向,六神無主。
鮑超急忙麾軍繼進,此時,任柱馬軍排列三十余里,分為三隊y 對官軍發起進攻。尊王賴文光坐于馬上,手持鐵槍,威風凜凜,風吹戰袍隨風飄擺,講話鏗鏘有聲。只听賴文光對眾部將大聲說道︰「眾將士听著,今r 一戰,非同小可,我們要斬劈劉銘傳,活捉鮑超禿驢,然後長驅直上,一旦進入四川,據有巴蜀之利,即可像當年的劉皇叔和諸葛孔明一樣,養兵蓄銳,積聚力量,然後返回中原,一鼓蕩平清妖,恢復我大漢河山!我們當前的使命就是,一舉奪取荊紫關,為西進掃平道路,配合張洛行、龔德、張宗禹等攻入陝西,休養生息,壯大實力,然後攻入京畿,則清朝可滅矣。到了那時,連天王洪王秀全對我捻軍亦當刮目相看了!」
捻軍同聲大聲高呼︰「尊王所言極是,我等拼命流血,等的就是這一天了!」
鮑超令提督唐仁廉率軍當其左,總兵徐連升、江自康輔佐之;提督譚勝達當其右,總兵張茂、副將湯順輔佐之;提督宋國永率總兵陳由立、史興宗等為中軍;總兵胡良作、袁國祥副之;提督曾成武為中軍援兵;提督郭訓詁為左路援軍,總兵楊謙萬為右路援軍,總兵楊德琛率輕騎j ng銳為往來游動之軍。
清軍部署既定,任柱指揮步軍首先迎戰。你看︰任柱騎著他的電掣留煙棕紅s 寶馬,在他左右,是一字排列的捻軍陣容,藍旗捻軍所有著裝,都與自己的旗幟顏s 一致,眾捻軍健兒一s 的藍布袍褲,紅帕包頭,胯下坐騎嘶鳴,個個j ng神抖擻,緊握手中的各種兵器,摩拳擦掌,準備隨時與清軍決一雌雄。坐在清軍隊列中的鮑超,止不住暗自贊嘆道︰「眼見人家捻軍士氣高昂,斗志充沛,豈是我大清軍隊所能比也!」
在兩軍尚未交戰的瞬間,我們不妨擠出一點時間,把鮑超此人的來龍去脈簡單介紹一番︰
鮑超,四川奉節縣都里六甲安坪藕塘人氏,初字ch n亭,後改為ch n霆,小時家庭極貧窮,五歲時便過繼給其伯父做了養子。因為家庭貧窮,沒受任何教育,所以,鮑超胸無點墨,大字不識幾個,除了自己的名字之外,其他字一概不識。然而,人有一短,也必然會有一長,別看鮑超不識字,但其智商卻無比的高,他就是靠了自己的聰明,才使他步步青雲,一路高升,很快便爬到了提督的寶座,這就是鮑超的過人之處。此人x ng格外向,說起話來常常口無遮攔,就像唐朝的程咬金和宋朝岳飛的部將牛皋相似。此是題外之話,不必多說。
鮑超指揮官軍用槍炮壓住陣腳,捻軍面對雨點般的鉛彈,毫不畏懼,不為所動。鏖戰一時許,捻軍前隊中彈撲地,後隊繼進,人人爭先恐後,猶如大海濤涌,一波接著一波,勇往直前。清軍將領宋國永、胡良作等雖經奮力突擊,仍然無法抵擋捻軍的勇猛沖殺;中路左偏陳由立、曹志中大呼一聲,沖入捻軍陣中。少頃,捻軍中路抵擋不住清軍的沖擊,首先敗潰,官軍騎兵乘勢進攻。方在酣戰之中,捻軍馬軍分左右兩翼包圍清軍,捻軍愈集愈多,剎那之間又佔據了優勢。
清軍將領郭訓誥等急忙連發進步連環槍,槍聲響起,如群雷隱轔,捻軍勇士多應聲倒地,唐仁廉調遣馬隊從捻軍背後偷襲,捻軍無法抵擋,倉皇敗走。鮑超見時機一到,打馬前行,指揮諸將兵開始追殺。捻軍死傷累累,已是潰不成軍,只顧各自逃命去了。
適會大雨如注,久久滂沱不止。河港水深齊胸,捻軍鋌而走險,慌不擇路,因互相擁擠踐踏掉入河中淹死者不計其數,戰爭之殘酷壯烈,盡為彰顯。官軍追擊斬殺六十余里,亡酋倒馬盈積溝壑,雙方死者以數萬計。原太平軍天將丞相以下八千余人,盡為清軍俘獲,丟棄的糧食器械有如山積。任柱、賴文光率領藍旗捻軍數千人沖出重圍,直奔河南境內去了。
就在這次戰役之後,清軍提督鮑超因為傷病突發,疏請解除兵權,回籍養病。曾國藩、李鴻章交章慰留。鮑超病重不能起身,乃遣部將宋國永、唐仁廉接統霆軍,鮑超則卸職到樊城養病,從此離開霆軍,不復領軍打仗,其從軍打仗生涯便從這一天起畫上了句號。
自從牡丹、芙蓉離開劉銘傳軍營之後,已經有兩月之久。二人騎馬奔馳,游走在羅田、黃岡、麻城、應城、黃安、孝感各地,逢人便打听潘四的下落,你想,藍旗捻軍亦有十幾萬人馬,而且居無定所,行動飄忽,在這人多多如牛毛的世界里,尋找一個人,那還不像大海里撈針一樣困難麼?二位姑娘多次想打退堂鼓,一走了之,可是劉銘傳和唐殿魁的話,時時刻刻都在耳邊響起︰「跑得了和尚,不是還有廟在麼!」如果她們就此一走了之,那些清朝的大官,如曾國藩、李鴻章,特別是那個滿臉麻子的劉銘傳,是輕易不會放過她們的父親的。想到最後,決定還是繼續找下去,不管時間多久,總要給劉銘傳一個滿意的答卷。
這一r ,她們騎馬來到羅田縣的城門下,見城牆上張貼著一張告示,馬也未下,就坐在馬背上觀看起來。布告內容如下︰
布告為守圩條約事︰
羅田縣正堂王諭為分類圩約,嚴立條規事︰照得築圩原以衛民,興利必先除害;原防微而杜漸,須因地以制宜;各應凜遵無違!特諭。
戶口宜清也。或十數村,或數十村,互相聯絡,共築一圩。圩長立戶冊一本,凡鄰村人入圩時,冊上書明某村某人,共男幾丁、女幾口,孤身無著素不識面者,須于本村或鄰村覓人具保,冊後附注。本村亦挨戶登冊該戶宅中寄居親友,共幾姓,計幾人,一一詳注,以備稽察。戶口一清,匪類自難匿跡矣。
ji n細宜防也。凡遇異言異服面生可疑之人,須詳加盤詰。間有口稱委員,或稱公差,須看有無委札及公文護票。有則放行,無則送官審訊,慎無私行扣留,妄加拷打,滋生事端。致流乞游僧,搖鈴賣藝等輩,立即驅逐,不準存留。圩中糧米露集,衣物零碎,鼠竊狗盜,在所不免,如有拿獲,送官究懲,枷號圩門。
僭越宜戒也。圩中大小事件,自應權歸圩長。遇有作ji n犯科,或桀驁不遵約束者,稟官懲治,不準擅設公座,私造刑具。歷來團總、圩長,尾大不掉,抗官藐法,肆行無忌,皆不慎于始所致。倘敢故違,準鄰圩圩長舉首。否則,一經覺察,除將該圩長嚴辦外,應首不首,一律同罪。
四、槍炮宜慎也。鳥槍、抬槍、銅炮、鐵炮,民間制造,均于例禁。但諸般火器,賊匪具備,概行禁止,良民反無以自衛。宜于槍桿、炮身,漆寫某縣某圩字樣,共計槍若干桿,炮若干尊,具呈報探查驗存案,除槍試炮試藥外,非賊匪逼近,不準施放,驚惶人心。
布告共計十八條,可謂條條詳細,面面俱到。牡丹、芙蓉看了半天,眼楮看累了,看花了,不想再繼續看下去。便翻身下馬,牽馬入城。
處在戰爭中的羅田城內,城垣頹圮,滿大街都是污物,商賈客棧大多都已關門停業,只有少數幾家還在營業。牡丹、芙蓉牽馬而行,人們都投來異樣的眼光,心中可能在納悶︰在這兵荒馬亂的年月,竟然還有二位風貌年華、相貌出眾的美貌佳人騎馬闖蕩,她們簡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牡丹、芙蓉走到一家叫做「好客來」的客棧門前,停住了腳步。這時,店內走出一個中年男人,用好奇的眼神在牡丹、芙蓉身上下打量了半天,然後才開口問道︰「二位姑娘鞍馬勞頓,從何處而來,可是要住店嗎?」
牡丹回答道︰「不錯,我們是要住店。店家,有適合我們住的鋪房嗎?」
店家答道︰「在這兵慌馬亂的年月,商旅斷跡,行人稀少,住店的人也是寥寥無幾,今r 能遇到二位姑娘的光臨,也是本客棧的幸事了。您二位是近半個月來本客棧接待的第一撥客人。只是客房久無人住,積了不少灰塵,您二位先進客棧暫且休息一下,喝點茶水,待我吩咐內當家的先將房屋打掃干淨,然後再請二位入住。」
後經交談,牡丹、芙蓉得知,客棧老板姓崔名燦,時年四十二歲,膝下無兒,只有一女,因為捻軍前不久曾對羅田發動攻擊,縣令官紳為保自己活命,多數棄城而逃,崔燦夫婦為保女兒無虞,將女兒送往鄉下她舅舅家去了。崔燦妻子劉氏,也是個老實本分、勤勞有加的好主婦,二人三年前在城內租下這間鋪房,掙錢養家糊口,沒想到戰亂一起,生意大受影響,現在只能勉強維持而已。
這時,劉氏三下五除二,早已將客房打掃干淨,走進客廳對牡丹、芙蓉說道︰「女客官,房舍已經打掃干淨,請二位進房內休息去吧!」
芙蓉說道︰「我們只是普通百姓,可不是什麼「官」,你們今後可不要再這樣稱呼我們了,听著叫人感到別扭!「
崔燦將兩匹馬牽到馬房,在馬槽內添加好草料,然後轉身回到客廳,對劉氏耳語道︰「我看二位姑娘的打扮,再看她們的行止舉動,我斷定她們必定是身懷絕技的練功之人,否則,戰亂猶酣,刀光劍影,槍炮鉛丸滿天飛舞,若不是身懷絕技,滿身武藝之人,誰敢在兩軍陣中穿行如履平地,除非她是活得不耐煩了!」
劉氏答道︰「可不是咋的。俗話說得好,藝高人膽大麼。我看她們不光武藝高強,恐怕還背負有重大使命呢,否則,誰會放著太平r 子不過,離鄉背井,出來冒這個險呢!」
此時,只見芙蓉走出自己的客房,來到崔燦夫婦面前問道︰「老板,我們想寫點東西,不知客棧內有無文房四寶之類,可好借與我們一用?」
崔燦答道︰「這個,我大字不識幾個,平r 里也很少與這些東西打交道,恐怕令姑娘失望了!」
劉氏用手指指著崔燦的腦袋,假裝生氣地說道︰「你是豬腦子呀,誰說沒有?咱女兒平時學習,不是常用筆墨紙硯嗎?我去給姑娘拿來。」
不一會,劉氏手捧筆墨紙硯走了回來,高興得一伸手遞給了芙蓉姑娘。芙蓉接過來一看,不禁心中涼了半截,由于長久不用,一只毛筆早已干得像一條小木棒,根本無法用來蘸墨寫字了。後來芙蓉突然靈機一動,說道︰「我有辦法了!」
只見她飛步跑回自己的房內,找來一只洗漱用的大碗,將碗中灌滿水,然後再將干癟的毛筆泡在水中,等了大半天,總算將硬邦邦的毛筆泡得松散了。這時,牡丹早已將墨磨好了,順手拿過紙張,在上面寫了起來。題目叫做「尋找表哥潘四」,內容是這樣書寫的︰
表哥名叫潘四,鳳台縣內居住,離開家門三年多,至今杳無音信。如若表哥你能看到此,千萬要將表妹尋;我在附近等待你,雙方必定要相見。
最後是居住地址︰羅田城好客來客棧。
牡丹、芙蓉輪換著寫,一直忙活了好幾r ,寫了幾十張。又過一r ,二人收拾好行裝,將寫好的尋人紙條一並打點完畢,然後騎馬出城,到各地去張貼。她們在羅田、黃岡、黃陂、麻城、黃安、孝感、應城諸城市,及這些城市附近的大的鄉村,到處張貼,張貼完畢後,然後又騎馬返回羅田好客來客棧,靜候佳音。牡丹、芙蓉如何等待,她們有沒有得到回音呢?這,咱們以後再做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