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之間,時間一晃便到了咸豐十年,潁州城北有一個村莊,一王姓農民家有一棵李樹,結出一果,竟然類似黃瓜;又有一棵梓樹上結出了一對鴛鴦果,樣子就像是兵器方天畫戟;正當金s 秋季,卻又適逢大雨雪,蒼穹之中有太白星閃現,猶如飛鳥掠空而過。這些本來都是自然現象,卻被人們傳說成是兵災之兆。三月間,清軍將兵潰敗于萬年塹,又有反清民軍反于天子腳下,為避戰禍,咸豐皇帝逃亡到熱河承德,一頭鑽進避暑山莊那烏龜殼中,卻把百姓丟在了一旁,不管不問,自己過起了悠哉悠哉的安逸生涯。
此事一經傳開,霎時便震驚中外。而苗沛霖心中卻暗暗為此高興。他撫掌大笑曰︰「上天助我,好機會終于來也!」他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悅之情,立即上書清廷督帥袁甲三,巡撫翁同和,幫辦傅振邦等,書內曰︰「諸生苗沛霖,泣秉諸大人麾下︰霖聞君憂臣辱,君辱臣死。今京師震陷,乘輿蒙塵,霖受國厚恩,不能一旅勤王,宜萬死!謹于十月朔,集五旗練兵,總總十四營營主,素服北向,大臨三月,約悉具散家財,出死力殺賊。天下大事,譬如殘棋,得一著猶可支數步。請撫憲移營合肥剿粵賊,袁帥、傅帥返軍京師討英夷,宿衛天子,霖自以勇練守壽州、臨淮,攻剿張洛行、龔德捻匪,鳳陽關要擇地宜築寨護之,練眾r 增已逾十萬,兩淮鹽卡霖請私焉。」
此時,翁同和撫守壽州,收到苗沛霖的稟書後,早已嚇得他魂飛魄散,禁不住出了一身冷汗。他心中暗自吃驚道︰「好一個苗沛霖,好一個「兩淮鹽卡霖請私焉「,你這不明明是要造反、向朝廷宣戰嗎?這還了得!此賊不除,看來大清江山便永無寧r 也!」遂後,便立即召集壽州在籍刑部員外郎孫家泰等,共同商議鏟除苗沛霖的對策。
起初,孫家泰之弟孫燮成得中第一名進士,苗沛霖曾前去祝賀而被拒之門外,于是苗沛霖便記恨在心,二人便從此產生隔閡,結下仇怨;翁曾經建議殺苗沛霖築風陽關,由徐立壯統兵駐守。徐立壯本是苗沛霖所部黃旗主帥,後來因與苗發生矛盾,苗沛霖震怒,遂夷平徐家祖墳,又將徐的妻子殺害,故此,翁同和y 立徐立壯為統帥,借以與苗沛霖相對抗。徐立壯大權在握之後,隨即便調兵遣將,遣數百名兵將攻擊苗營,殺死苗兵七百余名,奪取了風陽關,清廷授徐立壯總兵餃,實際上是個虛餃,並無實權,使徐立壯統兵三千戍守壽州。
苗沛霖對此大為震怒,遂悉征其五旗十二營舉兵反清。他使朱萬隆取風陽關,修築三寨以戍守;使倘貫金襲攻霍邱,破城而入,殺戮搶掠,屠城一空;使苗金開、祝蘭芳襲取懷遠、潁上,進城駐守,整r 掠奪,城中百姓苦不堪言;自率十萬之眾圍攻壽州,每r 炮火連天,殺戮不斷,百姓遭殃;使王金奎聯絡張洛行、龔德,加以安撫,使他們暫不與己為敵;使朱鑫、陸長華赴江寧聯絡溝通太平軍,為的是拉大旗以作虎皮。太平軍正是用人之際,有人主動上門通融聯合反清之事,自然是樂不可支,欣然接受。遂封苗沛霖為掃北王,賜銀印、美女及錦繡數十車,並令苗軍蓄發明志。
翁同和因為徐立壯出戰不勝,所以只能閉門自守。轉眼就到了咸豐十一年的夏天,正是青黃不接的四月天,壽州城內開始鬧糧荒。徐立壯不再听從翁同和的命令,這可愁壞了翁老頭,正在他一籌莫展之際,一個書吏向其進言曰︰「大人莫要發愁,您只需如此如此,便可消除心月復之患也。」于是翁同和依書吏之計而行,將徐立狀的兵丁全部調出去攻打捻軍,又暗令親隨數十人將徐立壯誅殺,徐立壯的兵馬在驚愕之下,又全部投降了苗沛霖,如此以來,壽州城更是無兵可守了,可嘆這位迂腐的清朝大員,竟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事情弄到如此糟糕的地步,他也是噬臍莫及了。事後,翁同和賦詩一首,來表露自己的心情。其詩曰︰「地有虎狼諸將怯,山無草木八公愁。」到得此時,他已是無計可施了。
到了五月間,有壽東人王周興帶領八千鄉兵來救壽州,離壽州城東三十里扎營,攜帶糧食二斗,乘夜黑人靜時越牆進入城中,想借此來拯救翁同和等人。但王周興大營卻被苗沛霖軍襲擊,王周興只好還營自救,苗沛霖遂包圍壽州城。整r 里將炮船堵塞在西門,壽州城賴以通衢的糧道水路全被斷絕。苗沛霖為探听城內虛實,還假意派遣朱鑫進城議和。
六月間,苗沛霖派遣苗金開督率西練十四營,聯合捻軍首領陳太和,號稱二十萬,取道新蔡、息縣,浩浩蕩蕩,向西挺進,進而襲攻汝寧、南陽、汝州、陝縣,直抵潼關而還。使苗天慶督東練二旗,聯合捻軍少旗主張宗禹、孫葵心,亦號稱二十萬,取道蒙城,一路向東進發,鐵蹄踏遍江蘇豐縣、沛縣、蕭縣、碭山、及山東的曹縣、單縣、濮陽、臨沂等地,又別出一軍攻陷清江浦,然後返回。
轉眼間又到了這一年的十月,壽州城內糧食已經食盡,城內的**亦倒向苗沛霖。夜間四鼓時分,城門大開,苗沛霖練眾乘勢而入,城陷。眼見大勢已去,孫家泰服藥自盡。苗沛霖身穿素服,入見翁同和,每r 供給老翁酒食,命五百人護守,特別善待,過了一段r 子之後,才將翁同和放歸宿州的清軍大本營。
棄身鋒刃端,x ng命安可懷?苗沛霖既已掌管了軍政大權,便一心一意地做起了他的天子夢。他令人在社會上招募良家子女,在鳳陽關之南建寨立樂館,請專人教授古箏琵琶,名曰「歌舞戲場」,並派一人按r 收取稅金。凡入寨者每人每次收錢六十文,留宿者則以s 藝不同而有所高低,一般收錢十六文。使親信維翰守壽州,自己則還住下蔡,大擺延宴,宴請各寨寨主,備水陸交通,設立梨園,迫使女子膏唇粉身果而行觴,喜笑顏開,終r 盡歡,早已把人間的淒苦惆悵拋至九霄雲外去了。真個琵琶聲聲堪入耳,賓朋高坐侑酒歡,評品狎謔,燭影搖曳,每r 盡歡乃罷。觀之者都說他們簡直過得不是人間的生活,而像天上的神仙一般,人們私下說,他這樣金迷酒醉的過下去,恐怕離垮台的r 子也就不會太遠了。
苗沛霖既已佔據壽州城,即在太平軍名義的掩護下大舉北犯,此時太平軍還把他當做好朋友,與他搞聯合,其實苗沛霖早已包藏禍心,有他不可告人的詭計,只是此人城府很深,不易被人識破而已,在不知不覺中就登上了他的賊船,到了明白的時候,已是悔之晚矣。于是,太平軍英王陳玉成、左哨馬永和,帶領十萬軍兵到來,苗沛霖在穎上迎接他們,馬永和等安營扎寨自不必說。
十二月,太平軍聯合苗沛霖練軍圍攻潁州郡城,自壽州至潁州相距三百里,到處是軍隊,處處是壁壘,鱗次櫛比,旌旗蔽野,處處充滿著戰爭氣氛。苗沛霖又派遣陳太和軍圍攻下蔡、息縣,不明就里的饑民為飽肚皮,也群起響應,紛紛加入到苗沛霖的隊伍中來。清朝早已失去民心人心,誰不想為推翻這個腐朽的封建王朝盡一把力呢?這使得安徽、河南的清朝大員們都大為震驚。
此時苗沛霖的軍力部署是︰在潁州四郊是苗沛霖的練勇,但城內及西練卻隸屬于官軍,這些人素與苗沛霖為敵,由巡撫賈臻統領,守護著城池。自淮北捻軍興起之時,潁郡便首當其沖,人人懂得糧食的重要x ng,家家戶戶凡是青壯年,皆練習守御之技,薪米充裕,守備森嚴。于城外修築四座營寨,皆深溝高壘,環城四固,使進攻者不敢輕進,因此城內守兵毫無恐慌之s 。賈臻命令,凡居住在近城的居民住戶,所儲存的糧谷口糧必須登記在冊,盈余部分,有官府用帑幣平價糴買,願輸賣者按例賣給官府,價格加倍,所買官麥分發給貧民,士民做成麥飯,用來餉兵,再返還給貧民十分之三作為報償,賈臻的這個措施很得人心,因此安定了城內局勢。
苗沛霖圍城三月,因兵馬眾多,消耗極大,每斗粟米賣到數百文,只是苦了城外百姓。城門經常啟閉,圍城無關城內大局,受損者只是關外四寨而已。太平軍將領馬永和命士兵掘地為窟,安裝巨炮,準備攻擊外寨。寨內亦掘地窟,將窟內灌滿水,將一口大缸置于室內,把耳朵貼在缸中,地下鑿挖之聲便可清晰可聞。太平軍此計失敗,但是並不氣餒,又運來大批木料,搭造成十余丈高的木寨,寨上能容納數百人,令能工巧匠制作出呂公車,人居車內可鳥瞰城內一切。為對付太平軍的進攻,賈臻指揮城內居民運來容易燃燒的燈心草和石塊,破壞城外太平軍的木寨,太平軍的進攻又一次受阻。
太平軍的進攻並未因而停止。一r ,忽然傳來一聲巨響,原來是太平軍用地雷轟塌了圍牆數十丈,太平軍勇士們一擁沖進寨內,與寨內守兵展開一場大戰,槍炮齊施,刀槍並舉,喊聲震天,雙方死傷不計其數。守寨將領司馬葉ch n培、參將李章等督兵力戰,全死于陣前。起初,苗沛霖正在辦團練,帶領九位騎兵進入霍丘城。當時葉ch n培駐軍霍邱,準備將苗沛霖殺掉,但沒有成功,後來才來到潁州幫助賈臻守寨,不想此次卻亡于潁州南寨。
同治元年,勝保因保衛京畿有功,被晉升為兵部侍郎,重新視察河南、安徽。他帶領清兵駐扎在潁州北面,派人到苗沛霖處,對苗沛霖背叛清廷的行為進行譴責。苗沛霖感到慚愧和懼怕。適聞浙江巡撫曾國荃、安徽巡撫李續宜連敗太平軍英王陳玉成,收復安慶諸郡縣,苗沛霖復又反叛,下令其軍薙發反正。反正後立即向駐扎在潁上的張洛行捻軍發起攻擊,張洛行未想到苗沛霖會如此迅速倒戈,由于猝不及防,只好帶領部眾離開潁上另尋扎營之地,太平軍將領馬永和也帶領部眾去往山西。
三月戊戌,潁州圍解。四月,清軍將領多隆阿收復廬州,陳玉成不予抵抗,帶領三千人撤往壽州投奔苗沛霖,苗沛霖先以笑臉相迎,開門納入。沒想到陳玉成競投進狼窩,苗沛霖即刻翻臉,將陳玉成俘獲捆綁,押送至勝保大營。勝保大悅,許復苗沛霖原來官職。勝保請示朝廷,不準所奏,只同意赦免苗沛霖背叛朝廷的罪行,令其殺「賊」,以觀後效。可惜太平軍的一代年輕將領,竟被苗沛霖這個ji n佞的小人設計陷害,死時年僅二十五歲。
五月,巡撫李續宜駐軍六安,差遣甘肅道蔣凝學收復霍邱;勝保奉旨移節陝西,苗沛霖仍然據守鳳陽關、壽州城和懷遠。秋七月,蔣凝學軍進屯溜子口,苗沛霖主動獻出壽州城、鳳陽關及其以北諸寨,其中南寨仍留朱萬隆軍駐守。蔣凝學軍進駐壽州城,劉維楨軍則進入鳳陽關。
初始,苗沛霖將獻鳳陽關,有紳民乘夜s 掩護對苗沛霖妻說︰「我等有幸,終又成為大清國黎民矣!」其妻轉告苗沛霖,苗沛霖即將此人殺死,並霸佔其妻,抄起家產,後來此人之女得寵于勝保,苗沛霖怕由此引來殺身之禍,便又將其家產歸還。及劉維楨屯軍北寨,與朱萬隆相持爭斗,鷸蚌撕咬,不分高下,百姓不敢議論苗沛霖事非,只敢用手語互相交流,可見苗沛霖專橫跋扈到了什麼程度!
李續宜因病回歸故里,由唐訓方代理巡撫之職。苗沛霖見時機又到,率領眾練勇圍攻蒙城。先前,蒙城人李南華為練總,曾隸屬苗沛霖管轄;苗沛霖背叛清廷,李南華拒不跟隨苗沛霖反清,苗沛霖早就記恨在心,故此,此次首先就來攻打蒙城。唐訓方數次函檄苗沛霖退兵,苗沛霖回曰︰「不殺李南華,決不退兵!」不听唐訓方的勸阻。此時,太平軍圍攻巢縣,蔣凝學奉檄救巢,只留兵五百交予毛州牧守壽州,帶領劉維楨一同前去巢縣。壽州城內兵力空虛。
同治二年ch n二月,僧格林沁帶兵南征,飭苗沛霖散勇歸農,夷寨填濠,交出旗幟火器,並以二千人從清軍遠征。苗沛霖大為惱火,遂上書巡撫唐訓方,請求緩期奉令,言辭多有不遜。唐訓方許之。適有山東境內宋景詩造反,僧格林沁還兵赴山東鎮壓。勝保也以失事被逮入京城。苗沛霖失去庇護,心想︰「你僧格林沁算什麼,我苗沛霖無有功勞,也有苦勞,沒有苦勞,也有疲勞,你打狗連主人都不看,竟如此容納不下我苗沛霖!」遂又舉旗反清。
苗沛霖y n奉陽違,用欺瞞的手段對唐訓方許諾,將于三月銷兵夷寨,乞請唐訓方親蒞就謁接受節度。唐訓方深信不疑,y 前往。恰有事耽擱,不能前去,乃檄潁上知縣濮煒代為前往,苗沛霖遂將濮煒殺害于楊村,接著又攻取潁上,使童維翰復圍壽州,仍留苗金開圍蒙城,自率練眾攻打臨淮。唐訓方與苗沛霖在長淮衛遭遇,相持數月,互有勝負。
壽州屢遭兵患,凋敝異常,百姓全無隔夜食糧,天天都有眾多人被餓死,城內一片蕭條。毛昶熙調撥軍糧賑濟難民,因糧食短少,只好摻入草木勉強吞食;使丁壯盡登城陴守衛,差人于半夜縋城蛇行而出,向清軍兵營求援。苗練在城牆外面豎起雲梯數千架,命兵士排隊攻城。清軍用戈矛桶刺,動員全城婦女,投擲磚石擊打爬城之人,苗練遭受重大傷亡,但仍毫無退兵之意,並于城外修築石壘,y 作長期堅守之計。
夏四月丙申,蔣凝學軍由合肥返回,距苗軍三里處扎下大營,鼓角相聞,旌旗相望。翌r 出戰,小挫苗軍。隔r 大軍出動,攻破苗軍營壘,束草填濠,劉維楨親冒矢石,麾眾登壘,鋒刃及額,毫無懼s ,懷憤繼戰,有兵將數百人從而繼登,攻破苗營一壘,殺死練勇二百余人。正在兩軍酣戰之時,天上忽然y n雲密布,大風突起,雷電交作,大雨滂沱,好像天神發怒一般,天s 昏黑,咫尺之內不能相視,苗練乘勢擁眾鼓噪而出。清軍自辰戰至r 夕,軍兵久無進食,身體極度疲勞,但苗練卻久居寨壘,以逸待勞,又加飽餐肚滿,銳氣方盛,而提督成大吉又按兵不進,不予支援,因此蔣學凝軍便一哄而散,敗下陣來。參將袁秀林戰死,劉維楨身受重創幾死。這一次戰役,蔣學凝所部五千余眾,三千人出戰,與苗練死傷相當,生還者僅剩數百人,蔣軍自是氣餒,不敢再與苗練接仗。
壽州城內糧食斷絕,又不敢出城籌糧。恰城內有大塊空閑土地,經犁耙耕作,播種了小麥,午收期間收獲小麥二百石,毛昶熙令做成麥飯,守城兵士每r 每人供給一餐,老弱婦女就只有閉門等待死亡的份了。
一r ,又一次風雨大作,雷電交加,童維翰緣梯登城而入,守陴之人因長期饑餓,身體乏力,竟然無力呼喊,唯有張目而視,眼睜睜看著苗練進城而已。毛昶熙亦幾盡餓斃,他穿戴朝服、衣冠整齊地坐于大堂之上,等待苗練進入,見童維翰破門而入,便攢足全身氣力大罵道︰「狗賊!爾等身為朝廷命官,拿著朝廷俸祿,朝廷對爾等不薄,為何還要造反?但聲如蠅鳴之細,童維翰聞之不免竊笑。童維翰先刺瞎毛昶熙的雙眼,再砍斷他的雙手,將還未徹底死亡的毛昶熙用車拉往蒙城,將其捆縛在城下一根長木柱上,供守陴者俯瞰。蒙城人見後,無不大驚失s ,這反倒激發了他們守城的勇氣與決心。
蔣凝學之軍退屯迎河集,進行休整補給,準備再戰。苗沛霖使童維翰守壽州,親自帶領練勇攻打蒙城,聯營百余里,轠轆(lei,lu)相望,道路堵塞,圍城兩重,于城外挖掘塹壕四道,使之連為一體,深寬皆數仗,即使狐兔也很難跨越。在路面上皆鋪上犬牙狀鐵釘,一直從蒙城延伸至下蔡,將渦河水流截斷,于河面上修築浮橋,以通糧道。為攻進蒙城,苗沛霖可真是不惜血本,使出了渾身的解數。
清廷早已得悉苗沛霖再一次反叛的消息,只是全國到處反清浪ch o不斷,一時抽調不出合適的將領前往鎮壓。但蒙城戰事吃緊,不得不放棄對山東宋景詩的圍剿,將僧格林沁調往安徽。僧格林沁一到達安徽,便立即派遣其得力干將陳國瑞、富明阿、多隆阿、傅振邦、程文炳等,迅速開赴蒙城救援。僧格林沁也真是名不虛傳,他的幾員虎將一出馬,苗沛霖再凶,也不是僧軍的對手,因此屢吃敗仗。苗沛霖的西練,則坐山觀虎斗,並不予救援。西練首領董志誠、郭林松早暗地里與官軍勾結,巴不得苗沛霖垮台,還談得上什麼救援?唯有王金奎、朱蘭芳麾眾前往,以解燃眉之急。
苗沛霖向農民征集糧食,儲存于圩內,以做長久守圩之計,但令人每斗取七升藏于私庫,余者散與圩人,不免使圩內人心惶惶,私下議論︰「苗沛霖這是置我等于死地呀。」因此便暗尋生路,以求自保。于是,姚紹、孔首以所屬七十圩反正,向清廷投誠。苗沛霖領練眾分別圍攻該圩寨。淮北人黃體元開始時亦依附苗沛霖,見苗經常出爾反爾,變幻莫測,不知苗將何為?因此深惡痛絕,不再相信苗沛霖。後來也投降官軍,于是亦起兵討伐苗沛霖。苗沛霖依仗自己實力強大,不想承認自己的過錯,亦發兵向黃體元發動圍剿。可憐這些無辜的農民,在這般歷史野心家的c o控下,進行著一場無謂的廝殺,死後亦不知這到底是為什麼。雙方打得不可開交,死傷數以千計,苗沛霖圍攻亦益加瘋狂。
蒙城城內本來兵少,經苗沛霖一年來的圍困,又得不到外援,糧食早就斷絕,為保活命,先是將馬革、木屑並白骨臼碎和面而食,這些東西食盡之後,就發生了爭食尸體的悲慘景象,就是尸體,也要被人控制出售,人肉脯每斤賣錢一百文,也不是人人都能吃得到,每r 因饑餓而死的人數以百計。苗沛霖仍然加緊圍困,毫不悲憫手軟。眼看城內人就要死絕,從山東歸來的僧格林沁,在距離苗沛霖營壘十里之外扎下營帳,苗沛霖仍不予理睬。次r ,僧格林沁移營,距苗營僅一里遠,人聲相聞,人影可視,槍炮火器皆清晰可見。此時,苗沛霖圍困蒙城已久,練勇斗志松懈,營中皆結茅為廬,官軍屢發西洋子母炮,炮響火飛,苗營旗幟皆隨風而燃,于是蓬帳木器盡皆燃起大火,營內練勇都被燒死,瞬間二營已破,所剩殘勇皆暴露于野。保命是人的本x ng,眼見得大勢將去,練首們畏懼被治罪,領眾向僧格林沁大營投降。苗沛霖勢力遂被大大削弱,但仍負隅頑抗。
僧格林沁先斷絕苗沛霖糧道,又切斷了苗營對外一切聯絡,苗沛霖命令練勇挖掘地道,乘夜深人靜之時,偷偷運進少量粟谷,以得苟延活命。僧格林沁得知此消息,擊掌而喜曰︰「老天佑我,苗賊可破矣!」
一r 大霧,咫尺之內便不能相視。僧格林沁指揮軍兵四面齊出,萬炮齊發,聲如霹靂,光似電閃,子彈炮丸猶如雨下,苗沛霖營中眾皆驚呼曰︰「官軍已破我大營矣!」東營亦連連驚呼曰︰「官軍已破西營矣!」于是東營亦潰。僧軍乘勢而進,陳國瑞殺苗將張建酋,苗練大嘩,眾皆奔突逃命,戰場廝殺之聲震撼天地,苗營大亂。苗沛霖仗劍斬殺逃跑者,但此時練勇像洪水般潰逃,哪里是他一把劍所能阻擋得住的呢?
苗沛霖所乘戰馬,忽然像人一樣站立起來,狂鳴嘶叫不已,三站三蹶,不听苗沛霖c o控,苗遂墮馬墜地,而他的戰馬卻絕塵而去,霎時便不見了蹤影。苗沛霖在眾多親隨簇擁下,向浮梁潰奔而去。僧格林沁遣將軍富明阿、陳國瑞引大軍追奔而去,此時苗軍已毫無戰斗力,人人只顧自己逃命,前遇渦河,皆涉渡而過,不會鳧水者皆淹斃于水中,死者以數萬計,河道阻塞,斷流三r ,淒哉!慘也!
窮途末路的苗沛霖,此時尚余渦河南岸一營,苗沛霖于夜間開啟寨門,在三個親隨陪伴下進行夜巡,親隨對苗沛霖建議道︰「老爺,我們的練勇已全被僧格林沁大軍剿滅,再無力與他對抗了,還不如趁此夜黑人靜之時潛往他處,也許還能逃過僧軍的追捕?」苗沛霖斥之曰︰「我作惡多矣,天下之大,已無容我之處,逃有何益,大丈夫死有何懼?雖不能流芳百世,亦可遺臭萬年,吾心已足矣!」隨後又喃喃自語道︰「生當不能作人杰,死後只好為鬼雄了……」苗沛霖還想再再說些什麼,但是還未等他再開口,三隨從便手起刀落,將苗沛霖殺死,隨後便並捧著他的首級獻于僧格林沁軍營。
有一句老話,叫做兵敗如山倒,苗沛霖老巢即被清軍蕩平,分布于各地的嘍便都失去核心,隨之也都沒有了戰斗力,紛紛倒戈向清軍投降。戰報紛紛傳進僧格林沁大營。苗金開在下蔡降,朱萬隆在鳳陽降;李萬ch n在壽州降;苗長ch n、苗希年在懷遠降;唯苗天慶、童維翰帶領數千人,棄壽州竄往河南,與張宗禹所率捻軍聯合。但苗天慶、童維翰做慣了草頭王,在軍紀嚴明的張宗禹軍營中,均無法忍受軍紀對他們的約束,企圖離張宗禹而去,再另立山頭,被張宗禹及時發現。任柱對張宗禹說︰「苗沛霖早與我軍有隙,苗長ch n、苗希年亦非善類,如不早早鏟除,我等勢必被他們所害。」張宗雨听完後說︰「魯王說得對!此二人就交給你處理好了。」于是,任柱便將苗長ch n、苗希年斬殺,以絕後患。
一人造反,全家遭誅,這已成為清廷的慣例。苗沛霖全軍覆滅以後,他的妻女老小也未能幸免,沒有逃月兌被殺頭的命運。
將軍陳國瑞對僧格林沁說道︰「王爺,苗沛霖已死,他的妻女和九個小妾該如何處理呢?」其實他的言下之意很明顯,無非想借此撈點殘羹剩湯而已。
僧格林沁用深邃的目光望著陳國瑞,用威嚴的聲音反問道︰「以你陳將軍的意思,該如何來處理她們呢?」
陳國瑞听不出僧格林沁話中所含機妙,未加深思熟慮就信口回答道︰「苗妻已年過五旬,他的九個小妾還各自風華正茂,獨具姿s 和風s o,不說是倜儻絕倫,也是風流無人可比。尤其是苗沛霖的女兒苗金鳳,正值二八年華,她j ng力旺盛,正是懷ch n季節,殺之實在可惜!不如……」
不想僧格林沁一听陳國瑞此言,立即龍顏大怒。他用手猛力一拍桌子,大聲說道︰「陳國瑞!陳慶雲!你叫本王爺說你什麼好呢?你從一個街頭流浪漢,因為受到朝廷器重,才一步步爬上了將軍的寶座,風雨飄搖幾十載,早已是殺人無數,怎麼在朝廷生死攸關的關鍵時刻,如何又會生出菩薩心腸來了呢?凡是為官為將者,刀光劍影並不可怕,可怕的是身陷情意纏綿的溫柔之鄉,一旦墮入此門,定會將國家的利益拋至九霄雲外,還談何j ng忠報國?」
看來陳國瑞並不同意僧格林沁的論斷,他極力辯解道︰「王爺,您是否誤解了慶雲的說話?我的意思是說,千錯萬罪都在苗沛霖一人而已,背叛朝廷、殺人放火者,皆是苗沛霖一人所為,下官只是覺得,如果誅連他的眷屬,好像有些于理不公,于心不忍。且人死無法復生,慶雲只是如此一說而已。」
此時,僧格林沁的情緒稍微緩和了一些,說道︰「本王爺領兵打仗幾十載,凡是對于朝廷的反叛者,從不心慈手軟,此乃情勢所迫也。陳將軍你試想,無論是太平軍也罷,捻賊也罷,即使是像苗沛霖這樣的地方梟雄也好,他們如何會敢于與朝廷作對,說到底,還不都是因為他們對朝廷懷有二心而起而反叛嗎?在本王爺看來,凡是反叛者,無論何人,事無巨細,一概誅而不赦!」
一直站在旁邊沉默不語的富明阿,也突然插話說道︰「雖說我不是一個貪戀美s 之人,可是要叫我把這幾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間幽靈送上斷頭台,確實也深感惋惜。要知道,她們只不過是依附在苗沛霖腋下,吃喝享受而已,並無任何殺人的劣跡,如果將她們殺之,的確是有心有不忍哩。」
傅振邦也插嘴說道︰「俗語說得好,冤有頭,債有主。又說殺人者償命,欠錢者還債。苗沛霖雖然罪大惡極,壞事做盡,所有罪惡,均應由他一個人來承擔,還不致株連九族,誄及諸美姝也。」
僧格林沁听完諸將領的言論之後,無奈的搖了搖頭,說道︰「爾等均身為大清國將領,亦終r 叱 疆場久矣,屠戮殺人是爾等的天職,何以到了面對苗沛霖妻妾嬌女的時候,都變得菩薩心腸起來呢?縱觀苗沛霖此人的一生,他最初以一介諸生身份由舉辦團練起家,僅憑他的巧言令s 和如簧的口舌,再加上他善于玩弄權術,由此便得到了某些地方大員的寵信,于是乎他便輕步直搖,數年之間便把軍政大權攏于一身,飛黃直上,還被朝廷委以川北道的重任,但是苗沛霖竟對此嗤之以鼻,並未欣然接受,他怕他一旦離開了淮北這片土地,他y 做淮北土皇帝的y 望也就隨之而覆滅了,于是他便加緊拉攏親信,培植黨羽,妄圖一統安徽乃至中原之天下,在鳳台縣內,甚至連朝廷欽封的命官也成了擺設!他的狼子野心何其毒也!若不是本王爺奉朝旨前來鎮壓,苗沛霖不知還要猖狂多久哩。」
僧格林沁隨著語速的加快,說話的聲音也由平和而轉為激動,及至到最後,他幾乎又要龍顏大怒了。陳國瑞等人眼見僧王爺態度如此強硬,一時也想不起來再說什麼好了,于是屋子內便出現了長久的沉默。
就在此時,突然從屋外傳來了一個少女的哭喊之聲。僧格林沁趕忙問弁兵道︰「是何人在屋外哭泣吵鬧?」
一個兵弁戰戰兢兢的回答道︰「回王爺,哭泣吵鬧者乃是苗沛霖的千金,苗金鳳是也!」
僧格林沁問道︰「苗沛霖的眷屬不是都在房屋內羈押麼,怎麼會跑到我的營帳內來了呢?」
弁兵回答說︰「回王爺,因為她們均屬女眷,所以我等看管中就有些松懈和疏忽,未成想就讓苗金鳳給跑出來了。」
僧格林沁說道︰「看起來爾等的疏忽亦情有可原。既然苗金鳳已經來到我的近前,那就請她進屋來,在她臨死之前,我就听一听她還想說些什麼?」
于是,眾軍兵連推帶搡,把苗金鳳推進了屋內。此時的苗金鳳,早已沒有了往r 的風采,只見她蓬頭垢面,衣衫襤褸而且骯髒,臉上的淚痕早已干燥,卻還痕跡可見,不用細問,這皆是終r 哭泣所造成。
苗金鳳一進到屋內,便撲通一聲雙膝跪地,一連對僧格林沁磕頭不止,未曾開口說話,早已是淚如雨下,泣不成聲。只听苗金鳳向僧格林沁哀求道︰「僧王爺,您就是救苦救難的活菩薩,是南海觀世音轉世人間,民女苗金鳳特哀求與您,您就高抬貴手,施菩提之恩,請您饒民女和家人不死,苗金鳳將永遠銘記您老人家的大恩大德!」
僧格林沁是個鐵石心腸的人,當他面對跪地求情的苗金鳳時,一時的慈父之心和愛憐之意,曾短暫的在他的腦海中劃過,不過這種善念就像夜幕中的螢火蟲,一閃即逝。
陳國瑞以及富明阿等將領,都眼巴巴地望著僧格林沁,不知他會做出什麼樣的決斷。只見僧格林沁突然從座椅上站起身來,不停地在屋內來回度步,顯然此時他的內心也是充滿了矛盾,一時還下不了決心。苗金鳳用滿含淚水的雙眼望著僧格林沁,要知道她的命運可就在這位王爺的一句話了。
最後只見僧格林沁突然停住了腳步,咬著牙關,一字一句的說道︰「苗沛霖,反賊也;其妻子兒女亦皆是反賊之余孽也!此次若有姑息,必後患無窮矣。我僧格林沁既然是愛新覺羅的後裔,焉敢徇私枉法,對朝廷的反叛和他的孽種還網開一面?我可不想背負一個千古罪人的罵名!未靖化大清河山,為保江山永久,陳國瑞、富明阿听令︰凡是苗沛霖的親眷,無論何人,一律斬首!」
沒想到苗金鳳听完僧格林沁的命令之後,竟然哇啦一聲喊叫,但是後來就突然沒有了聲音,只見她的身子搖了幾搖,晃了幾晃,一下子便栽倒在地上,待眾兵弁向前觀看時,苗金鳳早已經肝膽俱裂,被驚嚇而死,停止了呼吸。只可惜一個像含苞y 放的鮮花一樣的生命,就如此走完了她自己的人生道路。現在再返回頭來閱讀苗沛霖的那四句小詩「知兵亂世原非福,餓死寒窗不算奇;待有良機寶刀出,斬妖降魔亦光棍」之句,讀者看君對苗沛霖詩句中的含義不就迎刃而釋了嗎?原來這是苗沛霖對他自己和他的家人的歸宿早有預知和安排呀。苗沛霖命運的結局,同時也證實了龔德預言的正確x ng,不過這個結局的殘酷x ng,也太出乎人們的預料了!
僧格林沁是一個做事極其認真、嚴謹和嚴厲的人,他對那些背反朝廷的所謂「反賊」,無論是太平軍也好,捻軍也好,還是像苗沛霖這樣的地方梟雄也好,他從來就不手軟,無論男女老幼,甚至包括牙牙學語的嬰兒在內,只要是落入他的手中,他都像大草原上的刈草鐮刀一樣,必y 斬之而後安,不使再有ch n風吹又生的機會,如若不然,來r 再有萌生復發的機會,他會感到是莫大的失職!
苗沛霖遭誅殺以後,所有的事情並沒有立即畫上句號。僧格林沁命令他的兵弁們,迅速將在各州縣的苗沛霖的親朋眷屬,家丁夫役,同族親朋,凡是年齡在七十歲以下、十五歲以上者,一律抓捕押解至他的軍營中來,都要逐一經過他的甄別和詢問後,再做統一處置。事情往往就是這樣,怕就怕矯枉一旦過正,就要使無數無辜者大受株連了。你想苗沛霖在淮北一帶經營了六七年,以強凌弱,橫行于世,大售其ji n,欺瞞視听,自然是做了不少壞事、惡事,也得罪了不少人,他的所作所為,自然也為他的族人和近親惹出了不少事端,埋下了無盡的禍根。現在苗沛霖已死,這些罪債自然就要落在他的族人和近親的頭上了。
在昔r 的歌舞場上,早已沒有了歌舞升平的景象,而代之以肅殺恐怖的氣氛。只見昔r 苗沛霖的親眷族黨和家丁夫役等人,皆被五花大綁的跪在了廣場之上。在眾多罪犯當中,也有十幾個人是跪而不綁者,她們就是苗沛霖的長夫人和他的九個小妾們。
所有苗沛霖的妻子和小妾們,在臨死之前,皆以被嚇得幾乎失去了知覺,她們早已是魂飛魄散了。其中唯有苗沛霖的長夫人胡氏,由于她年歲最長,歷經風雨,有著不同尋常的冷靜和清醒,面對著死亡,她並沒有表現出絲毫的畏懼和驚慌。她對一個劊子手請求道︰「軍爺,我是一個快要死的人了,在我臨上斷頭台之前,我還有最後一個請求,請軍爺代為向行刑官轉達,以了卻我這最後的一個心願。」
劊子手應聲而去,不久便將監斬官陳國瑞領到了胡夫人的面前。
陳國瑞面對面無血s 的胡夫人問道︰「苗大夫人,您有什麼遺言,就請您對我說好了!」話中隱含譏諷和恥笑之意,苗大夫人也顧不了這些了。
胡氏女睜開她那悵惘的雙眼,蠅聲細語的說道︰「陳大將軍,本女常听人說,鳥之將死其鳴也哀,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在我臨死之前,陳將軍能答應我一個請求嗎?您若能滿足我此一請求,我也就死而無憾了!」
陳國瑞說道︰「凡是本官能做到的,您但講無妨!」
胡氏女哀嘆了一聲後說道︰「我自十八歲起,便嫁與雨三為妻,夫妻相攜相愛,風風雨雨三十余載,雖然他後來又納多房小妾,從此再不同床,也各有異夢,但畢竟我們也是夫妻一場,我為他生兒育女,也是貢獻多多,我死後沒有別的要求,只要求軍爺您能將我們合葬一處,再讓我們尸骨同親,則我也就心滿意足也!」
陳國瑞听後也大受感動,他痛快地回答一聲︰「然。夫人您就閉目而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