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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 主子疑心終不釋,禿李終日坐不寧

()一波未息,一波又起。時過不久,安徽巡撫唐訓方因爭鹽利,也與李世忠發生爭端,雙方強佔鹽卡,具疏劾論,唐訓方一方認為︰「李世忠于奏定鹽厘之外,私增多卡。其部將楊玉珍率洋槍隊圖赴西壩,將各棧餉鹽、商鹽封固,有運鹽出棧者即斬。各營已捆之鹽,經高良澗卡重勒厘金。眾皆怒憤,恐難無事。又于盱眙舊縣私立城池,防守家產;五河兩岸對築炮台,以纜船橫截水口。臣令其族叔李餃華等赴滁勸阻,尚不知能否听從。該提督襲斷鹽利,不但皖營軍餉被其攘奪,而壩商、灶丁無所仰食,必致盡驅為盜,于全局大有關礙。」

朝廷下旨曰︰「李世忠貪婪無忌,前經唐訓方函致曾國藩,寄書開導,以冀就我範圍;該提督未必翻然改悔。而一味姑容含忍,勢必坐擁厚資,招集亡命,釀成巨患,收拾更難。著曾國藩嚴飭李世忠,將派赴西壩之洋槍隊即r 撤回,所有各棧封固之鹽悉听各商販營員自行起運,不得恃勢攔阻。該提督若始終驕橫,略無忌憚,亦宜加以裁抑。著該大臣相機妥籌辦理,以杜異r 尾大不掉之漸。」

李世忠部將與苗沛霖黨羽為爭鹽船戰于洪澤湖中,李世忠遣派部將胡佔魁龔文林赴高良澗助戰,李顯發隨後也趕到。李世忠率隊親駐五河縣城,坐鎮指揮。太平軍乘夜強渡九洑洲,攻破陳子明軍營。接著又攻陷浦口清軍各軍營,又攻陷江浦縣重鎮橋林,清軍守將邱良昌遭受嚴重打擊,抱頭鼠竄,各處軍營皆被攻克,而李世忠遠踞五河無法援救,太平軍勢如破竹,所向披靡,使清軍大吃苦頭。

此時,曾國藩自安慶赴金陵巡師視察,隔江聞j ng,立即向朝廷上疏。疏曰︰「李世忠之心跡中外皆不敢深信。頃因捆鹽釁,親赴五河,雖浦口、江浦失守,尚未聞其回營主持。與都興阿、楊岳斌、蕭慶衍均有違言。親匪類而遠正人,逞小忿而忘大局。茲值敗軍失地之際,又奉革職留任之旨,竊恐其轉羞成怒,倒行逆施,則里下河先受其災;而此次北渡之賊,亦有直犯里下河之謀。鹽場倘有疏失,全局愈難支持,此可懼者也。惟李世忠部卒頗懷攜貳,又不善戰。縱或激之生變,亦尚不足深慮。臣始奉將李世忠革職留任之諭,本擬暫不宣示,繼思該提督驕恣已久,尾大不掉,急亦有變,緩亦有變,終不能相安無事。即r 當宣示諭旨,俟李續宜、江忠義軍到,由巢、含一路東下,進攻江浦等處,屆時或將李世忠失守各城嚴參懲究,再行相機辦理。」

三月間,李世忠以浦口、江浦之失,咨公奏參革職撤銷勇號,並請派員接統豫勝一軍。曾國藩上疏論曰︰「浦口、江浦二城,為瀕江絕大關鍵,一經失此重險,上可由和(縣)、含(山)、巢(湖)各屬進逼廬州,下可犯儀(征)、揚(州)各防,進窺里下河,袤延數百里,游衍自如,未易剿辦。李世忠悚惶引咎,深明大義,應如該提督所請,革職,撤去勇號,不準留營,並懇聖恩,允其所請,即派記名提督、安西協副將朱元興,接統該軍,以重防務。臣自上年十月即有調度該軍之責,未能先事籌劃,又不能設法救援,咎亦難辭。請旨將臣交部嚴加議處。」這就是曾國藩這個官場老政客的高明之處︰明智朝廷不會懲戒與他,卻還要裝做一副自我引咎的樣子,無非借以博取朝廷更大的信任而已。

緊接著曾國藩又密陳道︰「李世忠貽誤大局,咎有應得。臣參訪眾論,該提督自請革職,不準留營,未必出于至誠。平r 擁眾自雄,豈肯遽釋兵權?子女、貨財,蓄養優伶,均在滁州,豈肯輕棄棧豆?其意不過挾賊自重,料臣必代為乞恩,冀幸溫旨慰留,遂其私計。今若果革其職,彼或因而生心,激成大變,倒行逆施,皆屬意中之事。以是非言之,則失守數城,有罪當罰,乃國家之常憲;以利害言之,則彼驕恣散漫,部眾攜貳,即慰留亦斷難得力。與其他r 另謀摒棄,似不如此時因其所請,解兵罷退,猶不失善處之法。惟念李世忠前此曾立功績,此次糧盡援絕,苦戰力窮,亦足雪物議通賊之誣。且激之生變,則里下河先受其殃。臣反復籌思,仍求我皇上暫示寬大,毋庸革職,仍準留營,但撤去幫辦軍務名目,以示薄懲。明降諭旨,獎其前功,憐其力竭,責令堅守滁州、**等處,俾怨歸于微臣,而恩出于主上。彼必感激圖報,不至遽懷疑貳。」

上諭︰「李世忠以提督大員辦理浦口等處防務,不能竭力固守,以至營盤失陷,咎實難辭,即照其自請,予以嚴懲,亦所應得。惟念該提督此次失守各營,實因糧盡援絕,眾寡不敵,尚非有心貽誤。上年攻克**等城,頗著戰功。該提督業因另案革職留任,著加恩撤去幫辦軍務,免其革職,以示薄懲。該提督迭經朝廷恩施逾格,始終保全,嗣後務當奮勇殺賊立功,堅守滁州、**等處,毋為賊擾,以贖前愆。曾國藩著交部議處。」

四月二十二r ,楚軍克巢縣,二十四r ,克含山縣,二十五r ,克和州。形勢再一次急轉直下,太平軍難以抵擋清軍凌厲的攻勢,不得不放棄已被攻陷的清軍營壘,紛紛乘船南渡,天長、**、來安等縣,皆被清軍重新奪回。

五月初十r ,楚軍攻克江浦、浦口,命令清軍將領蕭慶衍固守。十九r ,攻克九洑洲。六月,朝旨詢二浦既克,李世忠作何動靜?曾國藩復言曰︰「李世忠之心跡,中外皆不敢深信,臣屢經密陳及之。乃二浦並陷,深感聖主之不加嚴譴,九洑洲既克,又畏楚軍之難于抗衡。臣察其愧悔漸生,頗知斂抑,亦復推誠相待,事事示以不欺。該提督來函,有‘五河地方為臨淮後路,倘苗逆下竄,勢必堅守五河,決一勝負’等語。李世忠與苗沛霖積怨甚深,其y 發憤剿苗,既伸公義,又報私仇,似屬出于至誠。近r 臣處餉項極絀,數月以來,並無銀米、子藥接濟滁州,李世忠亦無怨望之意。若坦然相處,當不至另生枝葉。」

七月,李世忠派遣朱元興統兵千人,赴臨淮攻剿苗練,又增兵五百,進札劉府。安徽巡撫唐訓方慮李世忠心懷叵測,暗加防範。朝廷亦屯兵肘腋,終恐滋生事端,並飭曾國藩調往他處,或令赴江浦一帶防堵。曾國藩進言道︰李世忠發兵攻剿苗沛霖,實出至誠,無所用其疑慮。但朝廷仍然發旨曰︰「李世忠既y 出力報效,與其駐守五河,專俟賊至,何如督飭所部,星馳前進,以拯臨淮之急?著曾國藩即行札調該提督,迅速進兵。」李世忠不管怎麼賣力,始終無法得到朝廷的信任,哀也!悲也!

曾國藩立即上疏曰︰「李世忠中心感愧,與苗沛霖為仇,是其可信之端;而將弁驕恣,士卒攜貳,又是其不可恃之端。該部所駐江北州縣,惟滁州、五河兩城稍有關系,數年之儲蓄,各營之j ng銳,畢萃于斯。論守局,則自顧身家,或有堅忍之力;論戰陣,則向無紀律,難c o必勝之權。果其該提督迫于公義私憤,並力剿苗,自未便阻其敵愾之心,致啟其猜疑之漸。若必調剿以資其力,則臣能保該提督之無他,不能必保該部眾之用命。萬一軍心不固,前敵挫失,恐五河後路又蹈二浦覆轍。y 拯臨淮之急,轉貽全局之憂,此又臣所不能不過慮者也。」

八月,李世忠親率五千人赴臨淮,夾淮而軍。然後循淮河南岸而上,由劉府、考城、灰溝至姚家灣,練總姚紹珍率練眾來助戰。李世忠傳諭各圩寨,準許其自新,淮河南北聞風反正者有百余圩寨,惟壽州柏家圩尚為苗沛霖死黨固守。李世忠命令部卒由石頭埠進攻踏平之。之後再進軍,行至中心渡,密遣兵卒前往探悉,在中心渡上,尚有數處圩寨為苗黨渠魁李萬ch n所據,于是,便密囑各營分道進行圍擊,又悉平之。一連平毀八圩,收降數十圩,進而又攻克小古墩集六圩,及夏家寨等處,于是,壽州以東追隨苗沛霖十一圩寨皆不戰自潰矣。

其實,李世忠與苗沛霖一樣,都是乘捻軍而起的地方梟雄,他們各有各的詭計,又各有各的反清、歸降、再反清、再歸附清廷的跳梁歷史,他們也都是清廷收買利用的對象,所以說李世忠和苗沛霖之間的斗爭,是一場為爭奪私利的狗咬狗的爭斗。作為一種歷史現象,因為他們都曾在歷史上存在過,出現過,所以我們要描寫捻軍作戰史,不得不描寫到他們,這是歷史的無奈,也是作者的無奈,是不得已而為之矣。

李世忠攻擊苗沛霖營壘,接連取得勝利,最高興的就是曾國藩,這個老謀深算的政客最喜歡看到李、苗互相爭斗,這樣他便可漁翁得利,又不損傷自己的一兵一卒,最後他也就可穩c o勝券了。李世忠也是一個好大喜功之人,眼見苗沛霖黨羽不堪一擊,紛紛退下陣去,他是掩蓋不住內心的喜悅。于是,高興之下,便馬上下命令,由部將李顯發帶領炮艇,軍出蚌埠,攻打苗沛霖又獲得勝利。

蚌埠守將張士端舉眾就撫,倒戈反叛苗沛霖,投降了李世忠,李世忠心中盤算,懷遠也即r 可取也。于是,催督李顯發、朱元興、蔣立功、陳自明、李顯安諸部將,舍壽州轉趨懷遠,與唐訓方之軍會師懷遠城下。時過幾r ,城中糧匱,又得不到外援,便不攻自亂,喧聲突起,自相踐踏,于是李顯發等軍乘勢猛攻,城內守軍打開關門,出城而降。

是時,僧格林沁圍苗沛霖于蒙城,總兵陳國瑞收復壽州、下蔡,苗沛霖一黨被清廷予以重創。曾國藩上疏言曰︰「苗沛霖屢以甘言詭詞煽誘李世忠,李世忠赤心報國,剿平各圩,使苗黨紛紛反正,實亦有裨大局,擬請開復革職留任處分,以昭激勵。其余出力員弁,擇優奏請獎勵。」旨如曾國藩之議。

于是,身處危卵之中的李世忠,由于在圍困異黨苗沛霖的作戰中屢立功勛,因而在曾國藩的吹捧下,再次受到清廷的赦免,猶如絕地重生,重新受到清廷重用,再一次坐穩了他自己的將軍寶座。不過,在眾多清軍將領之中,李世忠畢竟是個出身卑微貧賤的江湖大盜,為人且又經常出爾反爾,是個反復無常的偽君子,這樣的人如果真正得到清廷的徹底信任,也並不是件易事。李世忠將來的命運究竟如何,看者諸君只要耐心往下看,肯定會得到一個明確的答案。

雉河集聚義之後,張洛行遂統領三千余人向南進發,先是攻破三河尖,得金帛財寶無數,眾多饑民聞風相投,旬r 之間人數竟達到十余萬,眾分旗主共推張洛行為大漢盟主,捻軍總旗主,聯合太平軍共同舉旗反清。太平軍得到這樣一支生力軍,當然大喜過望,便封張洛行為沃王、河南武主將;張洛行麾下原有的五旗首領亦各有封號。五旗首分別為︰龔德領白旗兼軍師,侯世維領紅旗,蘇天福領黑旗,韓萬領藍旗,張洛行自領黃旗;五旗又分為五邊旗,分別由龍鄧鵝、葛蒼龍、孫葵心、姜太凌、李成等統領之。各旗小者數千人,大者各數萬人,計劃來年ch n天到來之時,殺安徽境,聯合太平軍向北進攻。

咸豐七年正月(即1857年),張洛行指揮大軍搶渡淮河,接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圍攻霍邱城,使得清廷大為震驚。迅即派鳳廬道金光著引兵八百多人,火速救援霍邱,轉戰六十里,付出沉重代價,終以失敗而告終;捻軍在距城一里左右的地方,集中優勢兵力,再戰金光著,金光著大敗,僅只身逃走,方免得一死,所帶八百多人均被捻軍殲滅,命歸黃泉。

捻軍解除對霍邱城的圍困,向六安進發。此時清兵提督秦定三兵潰桐城,太平軍將領李秀成業已攻陷六安,與張落行軍相遇,便合軍再次圍攻霍邱。霍邱本是一個小縣城,城內將寡兵少,惟鄉紳民團而已。鄉紳們為了維護自己的既得利益,帶領鄉團兵丁殊死抵抗,義軍一時尚無法攻下該城。城守團丁由廩生鄒霖等籌化戰守,指揮團丁對抗義軍;沒承想知縣王啟秀已與義軍暗通,對鄒霖的抵抗設置障礙,使得鄒霖自顧不暇,疲于應付。鄒霖知事不可為,遂約族人誓與城邑同生死。

一r ,大雨滂沱,如注的雨水下個不停,天將放亮之時,忽然山搖地動,城牆崩陷,義軍突然涌進城內,鄒霖與其父鄒純德及典史張堯、巨商明鼎夤、汪移孝皆被義軍殺死,士民死者亦有十數萬人,惟知縣王啟秀先以與義軍相通,全家因得免死。霍邱即被攻破,義軍遂又分兵攻打固始,圍潁上。

固始、潁上早已聞知霍邱城已陷落的消息,皆閉城死守,不敢出城一步。太平軍其間也早已發兵圍攻壽州,久攻不克。張洛行采納軍師龔德的計謀,廣收饑民加入捻軍隊伍,以壯大自己的實力。此時的張洛行,可謂鳥槍換炮,一步登天,亦開始過起了人上人的生活。但見他出入時乘坐的轎子,皆用黃金裝飾,穿的衣服,是用龍鳳圖案繡飾的袍褂,小轎經過之路,前面有二人舉著香案,手舉赤s 大旗前驅開路,軍事皆委托龔德全權打理。這也難怪,張洛行畢竟是生長在那個時代的人,要說他沒有帝王思想,那也不合乎情理。所以取小勝而驕狂自傲,正好說明了他狹隘的小農思想在作怪。

再說龔德。龔德在幼年時父親早夭,膝下還有一個妹妹,業已出嫁,兄妹二人從小即由其母一手拉扯ch ngr n,家境貧寒。龔德生來即有夜盲癥,因為眼楮小,又是眯縫眼,對面五六尺便視物不清,因而清軍皆以貌取人,呼其為「龔瞎子」,但在捻軍中均呼其為龔先生或者龔軍師。也是應了一句老話︰人不可貌相,海水不能斗量。由于龔德生x ng聰明,善于動腦,足智多謀,常因籌畫得當而使捻軍進攻得勝,因此,在捻軍中,無論是兵士或將領都十分尊敬他。

其時,捻軍已發展到百萬余眾,但是未有固定營壘,隨處棲止,也沒有固定經濟來源,全賴劫官殺府得來的糧米、貨財、器物來支撐自己。夜晚降臨,斂路邊雜草柴木為薪,取暖做炊;有時亦拆毀農家屋樑用作薪柴,臨時搭建草棚,名為大帳。夏則隨處果居,艱難度r ,其艱難困苦真是不可言狀。

咸豐七年四月,張洛行留踞屯尖鎮,遣龔德統兵七萬,水陸並進,進抵河南項城。這時已復職的蒙古副都統勝保奉命前往迎敵,軍抵潁州。勝保聞知捻軍已進犯河南,便引軍在方家鎮阻遏張洛行、龔德之軍,與捻軍夾汝河而軍,立白旗于軍前,號曰招撫,難民投降張洛行者皆免死,旬r 間遣散其眾十余萬人。相持六十余r ,大小六十八戰。仍然勝負未決,無奈,便檄南陽鎮總兵邱連恩由汝河上游潛渡來援。

邱連恩此人,驍勇能戰,尚為張洛行、龔德所憚忌,清軍送此人綽號叫「邱老虎」,也是窗戶里吹喇叭,名(鳴)聲在外的人物。邱聯恩一得到勝保的書檄,便星夜麾軍而至,邱老虎名不虛傳,一到兩軍陣前,便瞪目挺矛馳入戰陣,矛斃捻軍驍將焦淮浦;勝保乘機麾軍夾擊,捻軍不能抵抗,遂潰出陣地,此一戰,捻軍損兵折將,傷亡近萬余人,退至三河尖又大敗,圍困潁上、固始之軍不得已亦解圍退出陣地。

邱聯恩出師得勝,可謂躊躇滿志,高興驕傲得不得了。在這年的秋天七月間,邱連恩又攻復霍邱,將張洛行、龔德之軍圍困于鳳陽關前。捻軍連r 征戰,得不到後方補給,軍中糧已食盡,為維持生計,只好宰殺馬匹用來充饑;此時偏又遭逢大疫,每r 有數千具尸骸被棄諸淮河之中,隨水飄走,捻軍陷入既無糧秣、又無援兵的極度困難之中。這鳳陽關四面距水,張洛行仍然擁有數千艘木船停泊港口,清軍發動進攻,妄圖一舉蕩平捻軍,亦並非易事。

清廷的聖旨一r 數至,催促勝保趕緊剿滅捻軍,把個勝保急得似熱鍋上的螞蟻,冥思苦想也想不出一個好辦法來。正在他一籌莫展之時,帳下一名書吏名叫孫魁的獻計曰︰「大帥,您不用發愁,以小人看來,剿滅捻匪有何難哉?大帥何必為此焦躁啊,咱們可如此如此,這般這般,定將捻匪一舉蕩平也!」勝保依計而行。旬r 間籌措小炮劃數十只,每只炮劃可容納數十人,在炮劃首尾共安裝八只船槳,能進能退,快如飛箭,于夜間引誘捻軍船只出戰,然後聚殲之。

這一招還真收到了立竿見影的效果,使張洛行一時陷入困頓之中,龔德軍師向張洛行獻上一計曰︰「旗主不必為此發愁!龔德不才,現有一計可解我軍于困厄之中。」

張洛行忙問︰「軍師何計?快快講來我听!」

龔德曰︰「固始人李兆受向來反復無常,雖說他已投降清軍,但總也得不到朝廷的信任。總旗主可派一得力之人突圍而出,手執旗主的親筆書函,言明利害,並許以重金,讓其率兵來援,則圍可解也。」

張洛行曰︰「吾早聞此人是一個狡黠的勢利小人,做事常反復無常,吾豈能與這樣的人共事?」

龔德曰︰「人皆有所長,亦各有所短,要做一代明主,就要善用人之長,而抑其短,方可彰顯旗主胸襟如東海之寬闊,成其大事也;況我與此人共事,只為一時只需,只要能解我軍于水火,使我反敗為勝,借來一用,又有何不可呢?」

張洛行曰︰「就依軍師之計。你看派何人去為好?」

龔德曰︰「此人遠在天邊,近在眼前。以我之見,張五孩可擔此大任也。」

張洛行曰︰「然!」遂寫好書信,隨後把張五孩叫到身邊,如此這般交代一番,張五孩便乘夜s 沖出包圍圈,將總旗主的求援信送達李兆受處。

這張五孩是什麼人,如此受張洛行等的器重?張五孩是張洛行胞弟張敏行之子,時年二十有二歲,他從小便機敏過人,並練得一身好武功,掌中一桿竹竿紅纓槍,被他使得出神入化,猶如風馳電掣,胯下一匹紅棕戰馬,名曰快蹄蹬雲,每與清軍作戰,五孩必身先士卒,一馬當先,竹竿槍所指之處,清軍無不所向披靡,聞風喪膽,每當見到張五孩的戰馬出現,清兵皆曰︰「趕快逃命吧,拼命三郎來也!」張五孩對捻軍無比忠誠,又異常勇敢,一向為清軍所忌憚。能在清軍重兵圍困之下沖出重圍,並將張洛行的求援信送達李兆受軍營的,就非張五孩莫屬了。你道這張五孩是如何沖出重圍的?這完全靠的是五孩的機智和勇敢。原來張五孩保存有一套清軍的服裝,每遇特殊使命,他便改扮成清軍下級軍官的模樣,靠著一虎二蒙三欺騙,總會完滿完成任務,這次亦不例外。

此時李兆受的軍隊駐扎在迎河集一帶,接到張旗主的求援信後,他凝眉思索,半天閉嘴不言語,所有的內心變化,都在他的眉宇間表露無遺;張五孩望著李兆受變化莫測的表情,雖心中焦急萬分,卻又不便說什麼,只好耐心的等待。半晌,李兆受才對張五孩說︰「你回去告訴張洛行,我可以出兵,不過我的軍隊也要吃飯,也要發軍餉和花銷開支,讓我出兵救援,我是有條件的。」

張五孩忙問︰「李首領,你快說,什麼條件?」

李兆受狡黠的一笑,說︰「這個麼,恐怕你做不了主,跟你說也沒用。還是等我見到了張總旗主之後,親自跟他說吧。」

咱們曾經不止一次交代過,李兆受是一個多變狡黠之人,他內心的變化總是使人無法捉模,為保自身生存,他腳踩多只船,他聯合太平軍,也與張洛行的捻軍多有交往,清軍的何桂珍、勝保,甚至連老謀深算的曾國藩也被他玩弄于鼓掌之中,能在夾縫中求得生存的人,從古至今,李兆受真算得上是一名高手了。在虎視眈眈的清軍重圍中,連他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冒著掉腦袋的危險,發兵援救張洛行!可是他卻真的就這麼做了。

兵貴神速救,援如救火。李兆受立即下令點兵,親自帶領他的二十四軍,浩浩蕩蕩向鳳陽關進發而去。勝保沒有想到,李兆受會膽敢發兵援救張洛行!勝保的軍隊猝不及防,被李兆受的軍隊打了個措手不及,在勝保與李兆受軍隊的搏殺之際,張洛行指揮自己的疲憊、饑餓之師突圍而出,一路向六安而去。勝保遣兵尾追,緊咬不放,清軍與捻軍都互有傷亡。而勝保本人則留在三河尖,不再前進。他要梳理一下自己的思路,然後再做出下一步的定奪。

時光荏苒,光y n易逝,轉眼間又到了冬天的十二月。張洛行于鳳陽關突圍到達六安之後,殺官劫署,殺富濟貧,又極大地恢復了元氣,損失的兵員也得到了補充。接下來便配合太平軍大舉圍攻固始。固始被圍七十天,尚無法攻克。此時,勝保也沒有睡覺,而是策劃進一步的進攻,仍然妄圖一舉剿滅捻軍。勝保親自帶兵,配合布政司李孟群兩面夾擊,與捻軍大戰于三仙莊,捻軍受挫,固始圍立解。勝保使出了最損的y n招——決淮河之水,妄圖淹死圍困固始城的捻軍。可憐大水無情,也不識哪是捻軍,哪是百姓,哪是他們自己人,一股腦兒灌進城內,剎那間,哭爹喊娘的,呼喊救命的,甚至謾罵詛咒的,亂作一團。決堤的淮水象凶猛的野獸,吞噬著捻軍和城內無辜人民的生命,使捻軍受到不小的損失;求生是人的本x ng,大多數捻軍將士,拼命鳧水東渡,被淹斃者以千萬計,勝保仍不放過他們,接著又調兵圍攻六安。

轉眼間又到了來年的五月間,六安糧盡,張洛行乃帶領捻軍突出東門,士兵皆刮發果身,手挺長矛,口餃短刀,齊聲大喊道︰「順吾者昌,擋吾者死!」清軍見到此一陣勢,早嚇得魂飛魄散,均不敢與捻軍交戰,捻軍又重新佔領風陽關,接著又奪取峽石口,于是,鳳陽府縣、臨淮關、懷遠皆又丟失,這無疑又是對勝保的當頭一棒。這年秋天,太平軍將領陳玉成聯合捻軍軍師龔德攻克廬州,圍定遠,于是定遠亦陷,又分攻來安、天長,擾及江濱之滁州、和縣。沿淮千余里,東抵江蘇之盱眙,西至安徽之六安、霍邱,皆被戰火籠罩。真是集市無廬舍,田地無壟埂,道路被倒伏的樹木充塞,野狸到處交媾、嬉戲,鼯鼠黃鼬出沒,光天化r 之下啾啾嘶鳴,使人聞之毛骨悚然,觀之不寒而栗,猶如身臨鬼蜮世界。

勝保又生出一條毒計。他再次派人暗暗招撫張龍,以自己的干女兒柳河花以其假女的身份,前去風陽關,與鳳陽關守將張龍暗暗會面,實施勝保的招降計劃。並授予苗沛霖為全省團練使,施展拉攏、分化、瓦解之伎倆。苗沛霖大變其臉,接連與張洛行作戰,連破其眾,旋復懷遠,張洛行軍又遭受創擊。可是好景不長,勝保雖然為朝廷忠心賣力,卻仍不能使清廷滿意。咸豐九年冬十月,勝保母親以久病不治去世,這正好給了勝保一個下台階的好機會,他借此離開了刀光劍影、血雨腥風的戰場,由太僕寺卿幫辦軍務袁甲三繼代其任。

張洛行的軍隊仍踞定遠。咸豐十年三月丁丑,張洛行遣其軍出兵亳州,又接連攻進河南境內,經過鹿邑、柘城、上蔡,掃及汝陽、正陽、西平、遂平、確山、汝南、魯山、寶豐、南召,遂又進攻祥符、陳留、祁縣、藍儀、尉氏、新鄭、洧川、淮寧、商水、襄城、臨潁、項城、睢縣、葉縣、舞陽數十州縣,經過之處,州城衙署皆被攻殺,為避戰禍,廬舍皆空,千里之內少見人跡。

話說張洛行大軍經過亳州時,一路上不斷有逃難的難民加入到捻軍行列中來,與捻軍相伴而行。逃難的百姓們知道,跟隨捻軍同行有一種安全感,雖然有受苦挨餓的危險,總比為清兵當成「反民」殺害好得多。鋪天蓋地,到處都是捻軍,難民們私下議論,都說「捻賊」殺官劫署,殘害百姓,可一路上還未曾見過他們慘害百姓的舉動,有的卻是不斷的引導與保護。這使他們不得不懷疑清朝官員們說話的真實意圖。

在逃難的難民中,有這樣幾個人引起了張洛行的注意。這是三個男人,年長者五十來歲,其余二人年紀都在二十歲左右,看樣子,他們不是兄弟即是父子關系,由于鞍馬勞頓,也未及交談詢問。

這一r 天將晦暗,夜宿一村莊。一夜無語。天s 已明,該三人正在睡夢之中,忽听屋門吱呀一聲,迎著照進屋內的曙光,朦朧中見到有三個人走進屋來,為首的一人,身穿黃s 袍服,紅綢子布裹頭,身材高大,雙目炯炯有神,說話的聲音像炸雷轟響,擲地有聲;身後一人,身體消瘦,但個子也不矮,只是眯縫起雙眼觀望四周,一看便知此人眼神不濟,他也是身著紅袍,頭罩黃帕,全身散發出和藹可親之氣;第三人歲數較小,看樣子不超過三十歲。躺在地鋪上的三人,為表示禮儀,趕忙從地上站起來,施禮相迎。

身著黃s 袍服的人,趕忙用手制止說︰「諸位莫要多禮!莫要多禮!在這兵荒馬亂的年月,爾等跟隨我軍,讓諸位受苦了!」那位眼s 有毛病的人也說︰「能與諸位在此相遇,也算是我們有緣了!」接著又說;「諸位不必害怕!」用手指著身穿黃袍的大個男人,說道︰「這位是捻軍總旗主張洛行先生,」回身指著身後的年輕人說︰「這位是總旗主的親佷子,張宗禹少旗主!」然後詼諧的一笑,說︰「一看本人這副模樣,不用介紹你們也會猜得出來,我就是被清妖們稱作龔瞎子的,龔德、龔德樹的便是在下呀!」大伙听了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室內的緊張氣氛也被一掃而光。

這時有一個小兵從屋外搬來兩只竹椅子,對張洛行與龔德說︰「二位頭領,你們還是坐下說話吧!」轉臉對張宗禹說道︰「我大哥年紀輕,腿腳硬實,就讓他站著吧。」張宗禹說︰「宛兒,這里的事情有我照顧著,你趕快去告訴你敏行叔,讓他多派幾批探馬出去,隨時監視著清軍的動靜,一有風吹草動,就趕緊回來報告,咱們也好早作準備。」那個名叫宛兒的年輕軍人一挺身子,行了一個軍禮,稍帶調皮的說道︰「知道了,宛兒這就去稟報俺敏行叔!」轉身向屋外跑去。

這個叫做宛兒的小兵,姓王,名宛兒,是一年前捻軍路過懷遠縣時,在淮河大堤上發現了他,那時他已經五天水米未進,身上還發著高燒,只剩下喘氣的份了,要不是捻軍及時相救,這王宛兒早就命歸西天了。事情傳到張洛行耳中,他派軍中郎中給他熬藥治病,又換了一身捻軍服裝,王宛兒便完全變了一付模樣。其實王宛兒也沒有什麼大病,只是多r 沒有吃到東西,餓昏了過去,現在肚子吃飽了,自然病也就沒有了。張洛行見王宛兒人生得十分機靈,就把他收在自己的身邊,以義子的身份相待,王宛兒從此就留在張洛行身邊,隨時照應張洛行的起居生活,听從調遣使喚。張宗禹所說的敏行大叔,就是張洛行的胞弟張敏行,由于他做事不講求細節,做事粗魯,使得一把鬼頭大片刀,打仗十分勇敢,被龔德送號叫「張闖王」,軍中大事一般都交與他去搭理。

張洛行與龔德各坐在椅子上,對坐在地鋪上稍年長的一位說道︰「在這兵荒馬亂的年月,你們幾位不在家中安度r 月,為何跟我們一齊顛簸流離吶?」年長者嘆息一聲,飽含眼淚,幾乎抽噎著說︰「我看你張旗主不像是壞人,我也就不必隱瞞了,那我就對你們照直說實話好了。」接下來他便一五一十的訴說了起來。

原來這三個人是父子關系,在亳州城內經商,年長的叫柳明,兩個年輕後生是他的兩個兒子,長子名曰柳翔,次子名曰柳堂。這柳明是個本分的買賣人,做的是藥材生意。太平r 久,人不知兵。忽听城中人人傳說,渦陽雉河集張洛行起兵造反,殺官劫庫,入城非殺即搶,殺人如同草芥。適柳明經商赴白渡口,有親朋率家人來城內母舅家避亂,柳明聞知此信,即棄商返歸故里,令家眷在草灣內躲避,而自己與子柳翔、柳堂出城西逃。離城不遠,即遇清軍,這些清軍如狼似虎,對百姓異常凶狠,見人非打即罵,柳明隨身帶有銀兩,只好破財免災了,軍兵掠銀而去,總算保住了爺兒三個的x ng命;行至關帝廟,又遇清兵,身上已無有了銀子,清軍官兵們將三人的外衣月兌去,揚長而去;行不遠,又遇清兵,無銀無衣,只好跟隨逃難的人們向前奔走,不知什麼時候,竟與捻軍走在了一起。當夜住呂潭南關之朱家宅,見村內火起,不知命運何當如此,父子三人只得相擁而泣,這天夜里,父子三人才真正體驗到度r 如年是什麼滋味了!

听完柳明的講述後,張洛行從竹椅子上站起身,緊鎖雙眉,在滿是稻草的屋內來回踱步,仿佛在思索著什麼,然後他停住腳步,恨恨的說道︰「朝廷**至如此地步,軍隊也如此**,地方官紳則更加**,農民無法謀生,商人無法生存,全國百姓均苦度r 月,這個國家還能夠生存下去嗎?我等就是順應天意,順乎民心,聚眾起義,為推翻**的清zh ngf ,改天換地,替天行道!替天行道!」他因為心情激動,顯得有些口吃,竟然忘記了下面該說什麼了。

龔德坐在竹椅子上沒有動身,他雖然眼神不太好,但卻十分冷靜和沉著,對柳明爺兒三人說道︰「造反是要被殺頭的,也要使全家陷于萬劫不復的境地,我們這些人早已上了清朝的生死薄了,殺頭只是早晚的事情。但我們早知如此,卻還要赴湯蹈火,勇往向前,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了。只是苦了你們這些生意人,」說到此,他用手指了指柳明的兩位公子,接著說︰「打仗麼,是我們這些不要命卻仍想活命的人的事情,與二位這樣的白面書生,好像不能有任何掛扯,躲過了這一陣子,你們還是回亳州去,做你們的生意去吧。我們捻軍目前還沒有固定的營地,在游擊中打擊清軍,吃了這一頓恐怕就沒有下一頓了!」他比劃了一個殺頭的動作,「這個東西還不知能存在多久吶?」一句話把大伙說的都笑了起來,屋內的氣氛也變得歡快活躍起來,好像戰爭根本就不存在似得。

正在此時,屋外又走進一個人來,此人走到張洛行近前,對張洛行耳語了一番,張洛行對柳明等三人說︰「有重要事情等我與軍師去處理,就由這位姚旗主在這里陪諸位再聊聊吧。」說完,張洛行、龔德、張宗禹三人便向屋外走去。

經過簡單的交談,柳明爺兒三人對姚旗主也有了一些了解。原來這捻軍由五旗組成,就是前面已經說過的黑、紅、白、蘭、黃五旗,捻軍的領導層都是以旗代官職,最高領導是總旗主,如張洛行;下面是旗主、分旗主、小旗主等等,而姚旗主就是一個只管五百余人的小旗主。姚旗主名曰姚逢ch n,系蒙城縣賈家圍子人,蒙城距亳州一百二十里。姚逢ch n先世歷代為農,因交不起苛捐地租,被當地的官紳李南華拒進縣衙,嚴刑拷打,幾斃x ng命,經過九死一生,才偶被張洛行的捻軍救出,這時的姚逢ch n,已是有家不敢回,有親無法投,萬般無奈之下,只好帶上自己十多歲的女兒,一同加入了捻軍。姚逢ch n根青苗正,不愧為農民的好兒子,他不善阿諛奉承,凜然一身正氣,每見義軍中有燒房屋、y n婦女的惡行,即出面痛訶止之,維護了捻軍的榮譽和純潔x ng。

再轉回到柳明父子三人。柳明對兩個兒子說︰「捻軍雖然不像清朝的官員說的那麼凶殘,但是他們居無定所,到處流竄,還要經常與清軍打仗,也非我們追隨之人;回亳州去吧,也不知家中情況如何,家里人是死是活還全然不知,我怕回家後仍是凶多吉少,想到這些,為父的也真沒有了好主意!」柳翔說︰「父親的擔心不無道理,只是跟隨捻軍到處流浪,也非我們這些人的本意,想來想去,也只有一條路可走了……」沒等柳翔說完,柳堂便急不可耐的問道︰「是什麼,哥你快說!」劉翔望著父親的臉,以商討的口吻說︰「我的辦法就是,我與父親先回亳州,留下堂弟你在捻軍中,生意能做就做生意,倘若不行,也好留下一條根在……」沒等柳翔說完,柳堂就搶著說︰「我看行!古語說,天無絕人之路,車到山前必有路,y n霾過去,總還有雨過天晴的一天吧!」柳明飲泣不語。這真是︰

一朝遇難盼救星,救星就在爾身邊;只是漂泊無定所,何r 打道回家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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