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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六 群雄逐鹿 第十五章 披荊斬棘

「本將當然不會放人!」南鷹邪邪的笑容中蘊含著一絲凜然︰「換成是你,會放一個掌握著自己機密的敵人離去嗎?這是放虎歸山啊!」

「哦?果然……」荀攸眼皮都沒眨上半下,仿佛南鷹正在議論的那個人根本不是他。

「殺了你……太可惜了!」南鷹眼中閃過一絲訝色,荀公達就是荀公達,經過適才那一陣慌亂,他已經完全鎮定下來。

「本將雖然殺人無數,卻從來沒有枉殺過一人!更何況是一個素有賢名的人才!」南鷹負手踱了一個小圈,突然眯著眼楮笑了起來︰「這樣吧!本將和你做一個約定吧!」

「約定?」即使是以荀攸的從容,亦是一怔︰「敢問將軍,是什麼樣的約定?」

「你先跟在本將身側吧!」南鷹哈哈一笑︰「殺又殺不得,放又放不了!只有先委屈一下公達了!」

「還是要軟禁啊!」荀攸瞳孔微縮,冷笑道︰「將軍就這麼怕我荀某人?」

「怕你?不!不!」南鷹也冷笑起來︰「本將是可憐你!堂堂男兒生于世間,卻不知道求存之道?縱然胸懷天下又如何?本將怕你……無論你今日是死是走,都注定將要死不瞑目……」

「因為,或許在不久的將來!」南鷹猛然提高了聲音,其語氣之堅定竟令荀攸生出一陣迷茫︰「這個天下,就將因本將而改變,而你,則無緣這份榮耀!」

「榮耀?」荀攸怔了一會兒,才嘿然一笑︰「若將軍的榮耀必然要建立在除盡天下士族的基石上,則為將軍一人的榮耀,與我荀某人又有什麼關系?或許,後人還會因為談論到今日我荀某的鼠目寸光,而贊頌將軍的英明神武,那樣豈非更是一段佳話?」

「本將知道你心中不服!想知道你我之間的不同嗎?」南鷹對荀攸的嘲諷仿佛根本無動于衷,他緩緩伸出手去,指向無盡的遠方︰「世事無常,是非成敗更是難以預料!而只有一件事永遠不會改變,那就是日出日落,生死繁衍,縱然是一個小人物,都可能撥動歷史的車輪!我輩男兒,當生于立志,死于奮斗!所以…….」

他微微一笑︰「很多事不去嘗試一番,又怎知對錯與否?」

「將軍真是一個厲害的說客!」荀攸一愕,才省悟道︰「是提醒在下嗎?只有跟隨將軍身側,才有機會去見證最後的結局!」

「說得好!」南鷹撫掌大笑︰「就是這見證二字!本將一不需要你獻計獻策,二不用你身體力行,就好好做一個旁觀者,忠實記錄有關于本將的一切!」

「兩年!這兩年中,本將以及渤海做出的任何決策,都將對你毫無保留的開放……當然前提是你必須要安份守己,否則便是自尋死路!」他背過身來,悠悠的注視著東平陵那巍峨的城牆,淡然道︰「兩年後,當你認為可以為本將做出一番評語時,便是你自由之時!同意嗎?」

「在下還有拒絕的余地嗎?」荀攸眼中猛然爆出一點精光,因為這前所未有的約定確實狠狠觸動了他內心深處那一根心弦…….兩年時間並不漫長,而無論南鷹是成是敗,見證和評述一位亂世英雄的風雲變幻,都可能令荀攸之名永留史書。

「在下……謹遵將軍之命!」荀攸終于下定決心…….事實上他已別無選擇,今日若不應允下來,最大的可能便是自己人頭落地,不明不白的從世間除名。

「在下曾為黃門侍郎,料想做一個史官也能勝任!」他自嘲一笑︰「將軍立志要獨戰天下,從此荊棘遍地,當然有數不盡的英雄故事要記載,那麼在下終日忙碌于筆墨差事,倒也可聊解寂寞!」

「獨戰天下?荊棘遍地?」南鷹嘴中咀嚼著,突然笑了起來︰「倒是道盡了本將的心思!荀攸,本將已經開始喜歡你了!不過……」

他傲然一笑︰「本將要說,你小看了本將,更小看了渤海!縱然前路荊棘遍地,又豈能阻擋住本將的步伐!」

「將軍,還是從眼前的東平陵開始吧!」荀攸不緊不慢道︰「據在下所知,將軍進入青州以來一路所向披靡,各郡各縣無不望風而降!」

「而偏偏是這東平陵的縣令,竟敢公然來捋將軍的虎須!」他指點著遠方的城池,語中已帶上了一絲揶揄︰「听說這位縣令亦是一位大族家主,居然以區區彈丸之地為挾,向將軍討官要爵,這才引得將軍沖冠一怒,誓要拿下此城以儆效尤……恐怕,這也更加堅定了將軍要剪除天下士族的決心吧?」

「咦!」南鷹微微側過半身,斜睨著荀攸︰「你倒是做得好功課!果然是善者不來啊!」

「將軍過譽了!」荀攸慢條斯理的整了整衣冠,才挑戰般瞧向南鷹︰「將軍既司在下書記之職,便請將軍言明方略吧!是大動干戈的發兵破城,還是圍城逼降呢?」

「來人啊!取筆墨書簡來!本官奉將令,從實作記!」他頭也不回的凜然大喝道,又仿佛自言自語的嘆息一聲︰「殺戳一起,生靈涂炭,難怪史官都沒有好下場……又有誰喜歡留下污點呢?」

眾皆愕然中,南鷹卻是啞然失笑︰「好一個荀攸,這是要存心想瞧本將的熱鬧啊……好!」

他嘻嘻一笑︰「本將就讓你瞧一場熱鬧,保證你沒瞧過!」

「將軍,你想做什麼?」荀攸本能的感覺到一絲不妥,卻又不知道為何,他強笑道︰「難道真要妄開戰端?須知戰事一起,必有眾多無謂死傷……」

「你今天來訪,可謂恰逢其時!」南鷹直接打斷他,嘆息道︰「本將今日原本便是想立威的,讓青州那些心存僥幸的鼠輩們見識一下我渤海的真正實力……可惜了,若孔融在場,不知道他還有沒有膽量棄本將而去!」

他的雙手高舉過頭,劃出幾個古怪的動作,突然間直直劈落下去。

隨著南鷹重重落下的手勢,不遠處的女傳令官立時臉色凝重起來,她條件反射的原地一個立正,一聲不出的抽出背後一雙彩旗。隨著雙手上下翻飛,一連串的旗語的打了出去。

看清了旗語的鷹將們無不渾身一震,驚訝的張大了口。因為,連他們也不知道將軍傳出的這一番部署是何時布下的。

「老天!竟然是雷霆!」一個鷹將駭然道︰「可是我明明沒有看到他們在哪兒……」

「什麼雷霆?」看著鷹將們的騷動,荀攸的臉色也變了。能夠令名聞天下的渤海鷹將一片大亂,定是非同小可的場面了!

他惶然道︰「將軍,你真的要開戰……」

「轟!」遠方的一聲巨響驚得荀攸將勸說之言咽回了肚中。循聲望去,他的目光完全呆滯了。

東平陵城南背山的大片密林中,一棵棵參天巨木正在轟然倒塌,大片大片的塵土緩緩揚起,彌散開來,大群的飛鳥驚慌失措的飛上天空,仿佛正有大群的遠古凶獸正要從密林深處涌來。

「喀啦啦!」「喀啦啦!」塵土飛揚中,一個個龐然大物現出身影。

「這!這是!」不僅荀攸難以置信的吼出聲來,連鷹將們都是一起失聲低呼。

至少五十架龐大的投石車揭去了林木與枝葉的偽裝,從密林中緩慢而堅定的推進而來。

每架投石車上,都有八名強壯的渤海戰士正在吃力的轉動著一個金屬的絞盤,隨著絞盤旋轉,高大的車輪緩緩的滾動著,強大的視覺沖擊令人幾疑夢中。

「嗚嗚嗚!」悠遠綿長的號角中,一輛輛輔助戰車駛來,緊緊伴隨著投石車的運動。戰車上的戰士們大吼著,推開半邊車體的木牆,露出車內一架架巨弩,所有弩箭上弦,直指敵方城池。

「我明白了!」一名鷹將呆呆的望著漸漸駛近的投石車,喃喃道︰「怪不得一連幾天沒有看到馬鈞……這小子是奉了將軍密令啊!竟然搞出這麼大的陣仗!」

此時,東平陵城上已然炸開了鍋,眼前的這幕景象太過匪夷所思,所有人都驚得呆了,完全忘記了抵抗。

「這?這是假的吧!」一名軍官只覺肝膽俱裂,手一松,長刀墜地。

隆隆的雷聲翻滾中,龐大的投石車陣已經慢慢排成了陣形,一根根高揚的杠桿猛然壓了下去,隨著後勤馬車駛至,一顆顆沉重的圓形石彈被推上了發射裝置。

「首車!」一名渤海軍官怒吼著︰「首車準備試射……放!」

「喀拉!」仿佛是平地上響起了一聲驚雷,壓到底的杠桿驀然昂起,長桿盡頭連接的皮索有如毒蛇般躥起,狠狠將皮碗中的圓石擲出,在天際化為一個小黑點。

巨大的圓石在空中高速旋轉著,以一條優美的弧線險險劃過東平陵的城頭,直接射入城中。雖然沒有射中城上任何一個士卒,然而附近城牆上的所有人都張大了口,卻一聲也發不出來,仿佛置身一個難以醒來的惡夢……那是死亡擦肩而過的可怕感覺。

沉悶的撞擊之聲從城內傳來,一股淡淡的塵頭也緩緩升了起來。

「格格格」之聲傳來。南鷹愕然瞧去,卻是荀攸一臉驚恐之色,雙手緊握成拳,牙關正在不受控制的上下打戰。

「切!」不屑的笑容浮上嘴邊,他不滿的大叫道︰「這是什麼準頭?打傷了老百姓怎麼辦!沒有看清本將的將令嗎?」

「全體都有!」可能是感受到了將軍的情緒,投石車陣的軍官又開始大吼︰「降低半個刻度!目標……敵城牆體!」

幾十聲強烈的觸發聲匯集成一片悶雷,數十顆石球劃破天際,如排山倒海,似雷霆怒降,直奔東平陵而去。

碎泥飛濺,煙塵席卷,夯土而成的牆體一下又一下劇烈的震動著,城頭上的守軍們紛紛震得跌倒在地。這時,撕心裂肺的慘叫聲才直上雲霄,震憾中的敵軍終于回復了神智。

「轟」一顆石球無巧不巧的直接命中了甕城的半圓牆面,萬眾矚目的呆滯目光中,甕城的城牆轟然倒塌,十數名敵方守軍慘叫著隨同城牆墜下,淹沒在狂涌直上的塵土中。

「降了!我方降了!我們開城!」幾百個變了調子的嗓子同時狂叫起來。

「我們上!」同樣驚呆了的鷹將們也回過神來,蹄聲隆隆中,一片片耀目的銀披風瘋狂撲上,領著大片大片的步騎戰士向城門處涌去。

「好玩嗎?沒玩過吧!」南鷹瞧著面如死灰的荀攸︰「你剛剛說什麼?荊棘遍地?」

他狂笑一聲,鷹刀出鞘,直指前方。

「在絕對的武力面前,誰敢擋我去路!」他傲然四顧,眼中厲芒有如雷電四射︰「任他荊棘遍地,我自——披荊斬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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