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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蘇絢被天際傳來的一聲穿透力十足的鳥唳驚醒。「小哥?」蘇絢朝外喊了聲。有人應聲進來,是李四。蘇絢道︰「外頭發生何事這般吵鬧?」李四道︰「回小姐,方才敵軍派出探鷹,我等被發現了。」蘇絢呼吸一窒,李四又道︰「三哥及時把那只探鷹射了下來。」蘇絢︰「……你一口氣說完會死嗎?」李四笑了笑,躬身退下了。蘇絢急急穿好衣裳,走出帳篷時恰逢鄭三騎馬歸來,手里領著一只體型頗大的探鷹。那箭羽竟是從它細長的喉管貫穿而過,蘇絢瞧見不由地喝了一聲彩。鄭三把鷹一扔,吩咐他人道︰「拿去煮了吃,我還沒吃過鷹肉呢。」蘇絢好奇地走過去瞧了瞧,金遼人的探鷹是出了名的機警聰明。鄭三道︰「怎不多睡會,那麼早起來做甚。」蘇絢沒好氣道︰「我是來打仗的不是來郊游的。」再說了郊游誰來這種鬼地方。「梁壽那邊進展如何?有收到消息不曾?」鄭三面容冷肅︰「已經混進鎮里,不過怕是等不了晚上了。那金遼派出探鷹若是遲遲不見鷹回定會立即派兵過來。」蘇絢皺眉道︰「事不宜遲,派人去通知梁壽,讓他們即可行動。這時候料想也是要吃早飯了。」鄭三莞爾道︰「已經派人去了,你也先吃些東西填填肚子,到時可別手軟下不去手。」蘇絢擰著的秀眉舒展開來,「嗤」了一聲,轉身回帳篷里去洗漱。辰時初天方大亮,清晨的薄霧在穿透陰沉天空的淺薄旭陽中漸漸散去。鄭三忽然發現,蘇絢持刀的手在幾不可察地微微顫抖。她在緊張。鄭三側馬與她並在一處,將她的手緊緊握住。蘇絢偏臉注視他,鄭三眼神溫暖︰「怕麼?」蘇絢輕輕搖了搖頭︰「不、曾經的我做過比這個殘忍的事,只是現在……感覺很陌生。」鄭三道︰「別勉強,還有小哥。」蘇絢用力閉了閉眼,復又睜開,眼中一片清冷,輕聲道︰「不,總有一天會習慣的。」就在這時,前方小鎮突然一陣兵慌馬亂哀嚎四起。蘇絢一等人守在小鎮的出口,不過片刻便迎來了第一股逃出來的士兵。蘇絢冷冷道︰「殺,一個不準留。」那突然爆發的喊殺聲仿佛驚天動地,逃出的金遼士兵措不及防,被鄭三等人沖殺過來肆意踐踏,砍瓜切菜似地一倒一大片,慘叫呼嚎馬嘶悲鳴攪和在一處,通天的血雨漂潑而下,將白茫茫的雪地染得鮮紅刺目。蘇絢冷眼看著這些因為陷入決境而恐懼發抖的士兵們,心中不知為何漸漸涌起一股陌生而強烈的感覺。一場毫無懸念的戰爭悄然結束。一百余人里應外合,駐兵幾千的小鎮頃刻覆沒。蘇絢策馬在已經平息了的戰場上前行,望著一地的尸積如山血流成河,她仿佛此刻才從噩夢中驚醒一般,心里不由自主地顫悸了一下。這是在21世紀里永遠不可能見到的血腥殘暴,稍不留神便會命喪刀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鄭三牽她下馬,全身上下檢視她的身體,沒頭沒腦地一陣模,模她的頭,模她的手,肩膀,眉間擰成一團。蘇絢擋開他,說︰「我沒受傷。」鄭三不信︰「那為何臉色這般蒼白?」蘇絢堪堪道︰「我、有點吃不消……」好無預警地,鄭三攬過她的肩頭將她擁進懷里,低頭吻了下去。蘇絢呼吸一窒,瞪著圓溜溜的大眼看著他,鄭三以舌微微一頂,她便傻傻地開啟牙關讓他進來。須臾後鄭三心滿意足地在她水潤發亮的唇上親了親,呢喃道︰「現還覺得吃不消麼?」蘇絢︰「……」鄭三見她沒反應,便調笑著道︰「要不再來一次?看你也挺享受的。」蘇絢腦子轟然一炸,猛地將他推開,一張臉由白轉紅,尷尬得無以復加。「你怎麼好好的……怎麼、老想這種事……」「是男人總會把持不住的,更何況是對著自己心愛的女人。每次瞧見你一副柔弱可憐的模樣就忍不住想……」蘇絢忍無可忍吼道︰「閉嘴!」鄭三哈哈笑了起來,蘇絢惡狠狠道︰「滾去點兵!」片刻後她調整好情緒,走向梁壽那一處,余下的人已經自覺聚攏在一起。鄭三也自覺地站到她身後,蘇絢小聲問道︰「傷亡如何?」鄭三眸色一沉︰「前頭二十幾個沖鋒的都打光了,只有一個人還活著。有些受了輕傷,現也正在治傷。」蘇絢沉默了一會,命令道︰「受了傷的弟兄即可返回兼城,其他人留下。」「這怎麼行!」有人激動道︰「都是些小擦傷,不礙事的!」「我等誓死追隨小姐!」鄭三道︰「都留下罷,等會還有場硬戰要打。」話音未落,有探子急忙奔來,喊道︰「小姐,大嶺派出的巡查兵來了,有五百人左右,現在十幾里外,就快到了!」蘇絢當機立斷︰「你等去把軍營里所有的弓箭都搬出來,隨我去埋伏,快!」前來巡查的金遼士兵朝著小鎮奔騰而來,待發現沿途的死尸時產生了一陣騷亂。蘇絢深深汲了口氣,喝道︰「放箭!」說時遲那時快,密集箭雨驟然朝那軍隊射去,慘叫聲此起彼伏。鄭三控制著一台大型鋼弩,跪在弩後,斜目瞄準。鋼箭每一次射出都射穿敵軍一人的喉嚨。探鷹在頭頂盤旋,金遼兵已倒下一大半,余下的個個紅了眼,嘶吼著一股腦朝他們殺來!蘇絢吼道︰「放箭!別讓他們過來!」箭雨鋪天蓋地,鋼弩嗡嗡作響,躲閃不及的敵軍登時血撒滿地。金遼兵的人數越來越少,抵抗越來越弱,逐漸地,慢慢地全都倒了下來。蘇絢顫抖著出了口長氣,所有人手臂發麻,都癱軟在地上。「小哥。」蘇絢無力笑道︰「以後有空教我練射箭罷。不用靠近敵人身體便能直取其性命,沒有什麼比這個來得更劃算的了。」鄭三笑了笑,說︰「等回去了小哥再教你。」轉頭命令道︰「重新整隊,弟兄們抓緊時間歇息,一個時辰後集合。」梁壽帶著幾個人在死人堆里四處檢閱,偶見未死透的兵士便槍箭齊下,了其性命。片刻後只听其興奮喊道︰「小姐!請過來一趟!」蘇絢與鄭三對視一眼,有些茫然,起身前去。梁壽指著尸堆中一身著銀灰戰鎧的人道︰「這是大嶺總兵阿普爾麾下的一名參將。」蘇絢將信將疑︰「你怎知曉?」梁壽笑道︰「回小姐,屬下曾在他手下混過一陣。」那參將動了動手,把所有人驚了一下。梁壽舉刀便要朝他砍去,蘇絢忙喝道︰「住手!這人留著有用,去把李四喊來,現在先別讓他死。」經過一個時辰的休整,鄭三去點名。來時百余人,現還剩下七十多人,有二十幾人受了輕傷,幾人重傷。蘇絢身著皮甲武褲,將長發束成男子模樣,眉眼間一股英銳之氣一覽無遺。夕陽將她的影子長長地投在雪地上,宛如畫卷。鄭三手提著盔甲過來,眼中笑意充盈︰「我還是頭一次看到你穿鎧。」蘇絢抬起頭看他,問道︰「合身麼?」鄭三模了模她的護肩,點頭道︰「英氣得很。不愧是我們的主子。」蘇絢咧了咧嘴。一輪落日在地平線上漸漸沉降,雪原蒼茫,白如荒海;夕陽帶血,渾若雞子。兩列軍容整肅的兵將迤儷而去,那為首的人策馬揚鞭,在夕陽余輝之中漸行漸遠,直至消失遠方。不過半個時辰,另一支軍隊朝他們離開的小鎮奔騰而去。入目所及令人心中駭然。尸橫遍野,整座小鎮寂靜無聲,死氣沉沉。軍隊最前端的幾人翻身下了馬,王衡靠近一具尸體看了看,當即倒吸了一口冷氣。「是被毒死的。難怪說駐兵幾千人的小鎮就這樣覆沒……太狠了。」莫符請示道︰「將軍,末將在不遠處發現幾十個赤/果的死尸。」霍飛虎沉默點了點頭,王衡猜測道︰「他們要偽裝成金遼兵混進大嶺城內?天哪……就他們幾十人?小姐她是吃了幾顆熊心豹子膽……」莫符擔憂道︰「阿普爾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宿勇悍將,只怕沒那麼好對付……」王衡瞥了眼霍飛虎,見他面色不善,小心問道︰「將軍?我們要繼續跟麼?」夜幕降臨,大嶺城門緊閉,城牆上架起上千把弓弩,虎視眈眈地對準城外曠野中的幾十個人。守城將領冷聲喝道︰「來著何人!」有人急急答道︰「是阿察木參將!快開城門!我等出巡時被樊國士兵偷襲了!」少頃,只見城門打開一條縫隙,有幾名城門守軍架馬出外,眼望擔架上半死不活的那名,再掃一眼眾人,朗聲喝道︰「的確是阿察木參將!開城門!」一听此言,城門上守軍紛紛收了弓弩,確認是自己人,當即便有人下去開城門。人群中蘇絢暗暗捏了把冷汗,回頭看了鄭三一眼,夾緊馬月復與一干人奔進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