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上官鶯便是回了角斗場,找來阿黎詢問角斗場的事,做了一系列安排後便回到自己在斗場的房間。只是很讓她郁悶的是,她前腳剛進門,月傾邪後腳就到了。
「有人找你。」他面色看起來很是鄭重。
「我知道。」上官鶯淡淡以應,坐在桌邊,自斟自飲熱茶。她從來沒指望一個人能這麼輕易地放棄,只是她不想見,難道他還能綁著她去見他不成?
「對方來頭不小,你要當心。」月傾邪微松了一口氣,也在她邊上坐了下來。
「你今天就是來和我說這件事嗎?」上官鶯抬起眼眸,看他。
「不是。」月傾邪搖搖頭,隨即卻也有些遲疑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吞吞吐吐不像你的個性,有什麼事就直說吧!」她不喜歡人家跟她打啞謎。
「是這樣的。」月傾邪輕吸進一口氣,「拓跋玄淵已登基為帝,正在選妃。」
他不無擔心的看著她,如果她覺得難過的話他哪怕是冒著危險潛入玄天皇廷也必定胖揍拓跋玄淵一頓給她消氣。
「是嗎?」出乎他意料的是,上官鶯面色平靜,好像听到的只是無關緊要的人的一則喜訊而已。
事出尋常必有妖,月傾邪盯著她的臉,不放過她臉上任何一絲表情變化,「是昨晚,我跟丟了你回到皇城,我們那邊的探子回報的。說……」
他話頭一頓,牙根咬緊,「拓跋玄淵,他變了。」
「是嗎?」上官鶯語氣還是淡淡的,甚至臉上還掛起一絲詭譎的笑意。
月傾邪有些不懂她的意思,眉峰緊蹙,「你知道嗎?他策反武將,將所有暗地里培養的勢力全部策動,以雷霆之速逼宮。皇帝親筆寫下詔書後不過半日,除了在北央的拓跋玄玉和他自己,玄天皇廷所有的皇子皇女死絕,就連一個襁褓中的嬰孩也沒能活下來。」
「那你可知,拓跋玄玉為何沒收到來自國內的消息?」上官鶯並不為他說的血腥所動,反而是淡淡的問道。
「這也是我奇怪的地方。」月傾邪分析道,「國內即便是封鎖得再厲害,以拓跋玄玉的心機怎會國內出這麼大的事兒也收不到半點消息?除非……」
他想到了一個可能,上官鶯唇角笑弧加深,「沒錯,他們合作。」
望著他不可置信的眸子,她淡淡的道,「拓跋玄淵曾告訴我,他和拓跋玄玉雖然不是一母同胞,卻拜于同一師門下,兩人情同兄弟,極有默契。他後來回到皇廷遭人陷害府邸一夕傾塌,也是拓跋玄玉想辦法保了他一條命,故意讓他來北央為質子,發展勢力。」
「難怪……」月傾邪眉頭終于舒展,苦笑一聲,「他們真是天生的騙子,在所有人都以為他們是死敵的時候,他們卻在背地里聯手,打了所有人一個措手不及。」
「還有,你說他變其實是有偏頗的。」上官鶯擱下手中茶盞,「真正會干這樣缺德事的除了拓跋玄玉,找不出其他人來。」
拓跋玄淵信她,皇廷的秘聞閑暇的時候說給她當故事听,雖然換了個名字背景,但以她的聰明並不難猜出來。而她也信他,不會濫殺無辜。
「但是他要選妃確實是真的。」月傾邪輕嘆一聲,他終究還是小看了拓跋玄淵,才會做出錯誤的判斷耽誤了事兒。只是別的事兒能作假,這件呢?
「那是因為我們做戲激怒了他,他做戲。」上官鶯搖搖頭,「平日看著挺精明的,吃醋卻也不是這麼個吃法啊!」
「我不信。」月傾邪拒絕相信她荒謬的推斷,「那些大臣們送上的選妃名單都已經在他的案頭,他若是作假,日後如何收場?如何取信于萬民?」
「天子之怒,血流漂杵。」上官鶯淡然道。
「你……好自為之。」月傾邪到嘴邊的話還是沒能罵出來,起身離開了。
上官鶯目送他離去,活動了下手,走回軟榻躺下,微微加快的心跳說明她並沒有表面來的那般平靜。她其實也有過懷疑,但是更多的她願意賭這麼一次,也就這一次對他的信任。
「不要讓我失望。」
一聲沉重的嘆息,她闔上了眸子。
第二日皇城上下一片轟動,原因是皇家的狩獵大賽狼狽收尾,太子斃命和三王爺鳳翔被猛獸撕咬斃命,老皇帝急火攻心竟只剩下一口氣,朝內外一片大亂。
能不亂麼?
老皇帝奄奄一息,太子、三王爺死,能繼承皇位呼聲最高的就只有五皇子,可偏偏他就不想要這個皇位,去照看老皇帝可以,但任憑家臣怎麼游說堅決不要帝位。不但如此,他還自作主張將冷宮里一位皇子給放了出來,據說那皇子皮相十分不錯,接人待物彬彬有禮,連老皇帝都看了特別順眼。
上官鶯自然是知道這些的,也不用看人就知道這冷宮皇子是誰,但是她忙得沒時間管這些。宰相那邊月傾邪已經以她的名義送了大夫過去,據說西門亭只要躺個一年半載的也就好了,她沒忙這個。這一個月來她忙的是安排上官密衛的訓練。這三幫人個個都有本事,卻也都驕傲得不行,上官鶯為了將他們徹底的融合真沒少下功夫。最後終于功夫不負有心人,他們的融合起到一定效果後她將事兒先撇下,親自挑選了千匹駿馬送到炎騎的訓練營,並親自教授他們騎、射的功夫,另外又挑選了一些人進行陣型的訓練,忙得足不沾地,不可開交。
她從炎騎的訓練營回到角斗場時已經是三月之後,場子一切順遂,她夸了阿黎幾句後就匆匆往家里趕。因為忙外邊的事兒她去年連年都沒在家里過,有些過意不去回去跟上官鴻賠罪,上官鴻得知她回來裝模作樣想責備幾句的,可看到她風塵僕僕的模樣重話還沒說一句,眼眶就紅了。
上官鶯想安慰他幾句來著,府里卻來了不速之客。
「小鶯兒,外公我又不是什麼毒蛇猛獸,怎麼每次見到我就跑?」來人是一個須發皆白的老頭,看起來十分的慈祥且和藹可親,若他拿個拂塵披上一身道袍絕對有道觀里那些神棍的所謂‘仙風道骨’的味道。
只是,模樣騙人啊!
上官鶯假笑,不著痕跡慢慢退,「這不是滿身髒污,不敢污了您老的眼麼?」
老人家笑著張開雙臂,「沒關系,你泥猴兒的樣外公都見過,快,快到我懷里來。」
「呵呵。」上官鶯假笑連連,「自然,您好大的一個泥猴兒帶著一群泥猴兒,當真壯觀啊!」
腳後跟觸及門檻,抓準機會一個轉身趕緊跑,絕對不招惹這尊瘟神。
「岳父大人。」
上官鴻上前擋住老人家的路,有些歉疚的道,「不若您先換下這一身衣衫,用點膳食。回頭等鶯鶯回來,小婿再斥她一番,讓她向您賠罪可好?」
老人家和煦的眉目頓時高揚,「小鶯兒什麼時候輪到你來斥責了?」
「是,小婿逾越了。」上官鴻立即低頭,對這個岳父,他從來都是又敬又怕,哪里敢去捋虎須。
「哼!」老人家怒哼一聲,又數落道,「子不教父之過,你看看你把她給教得,不但不孝敬老人,還處處跟老夫做對,簡直太壞了!她再回來,你定要好好教訓她不可!」
「是。」上官鴻喏喏應道,心中去月復誹剛才貌似是您老說我沒資格訓人的吧!
當然出爾反爾不講道理是老人家的天性,老人家想了想又道,「不過小鶯兒真是難得一見的領軍型人物,雖然對細節的掌控能力是差了點,但那幾個小子卻足以彌補她的不足了。嗯,你把她教得不錯。」
「具體是?」上官鴻只知道岳父在找上官鶯,卻不知道他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不禁問道。
老人家頓時眉頭一皺,又訓斥道,「還不是你養的壞心肝的女兒,簡直太壞了!」
倒豆子一般,老人家把他們之間的事兒都說了。他不就想見見她說些話兒麼,她躲他跟貓躲老虎一樣,只要一發現他那逃跑的速度比什麼都快。可恨哪,他出動全宮人之力圍追堵截,硬是沒人能追上她。原因是她不但輕功超群巧還精通各種陣法,別說是山林,就是沙漠里那堆沙地形都能被她充分利用把他的人弄得狼狽不堪。最可惡的是一次她竟然把他們都弄到沼澤里,雖然那沼澤不深,卻把他們一個個的都弄成了泥猴兒,然後他們被她吊在高樹上,她在一邊兒拍著巴掌笑,那小樣兒實在太可恨了。
一件一件,上官鴻听得冷汗直滴,這丫頭簡直太無法無天了,竟敢對她外公這麼胡來。這只老狐狸可不是什麼好惹的,一旦正面沖突,那後果不堪設想啊!
他剛想到這老人家又怒斥桑冠鶯的各種暴力,尤其怒斥她帶著的兩把邪門的劍,還把傷口亮給上官鴻看,嚴厲譴責他教女無方。
上官鴻像孫子一樣站在那邊听著老人家訓,心里卻是極高興的想︰女兒真是有出息,把他想干卻沒膽子干的事兒都干了一遍,太厲害了。
……
「可憐的爹爹。」已經洗漱完畢換上一層干淨衣裳的上官鶯才出門,便听到連部派人送來的情報,唇角往上翹了翹,怪沒同情心的來了這麼一句。
之後她去看上官密衛的訓練了,並且跟他們混在一起,笑眯眯的問他們要不要打上那麼一場活動活動筋骨?
鬧騰騰的四周頓時清淨,她身邊別說人了,衣邊兒都沒剩下一點兒。
是的,在密衛們見識過她變態的武力值後,除非是誠心找死,不然是沒人敢跟她單挑的。
「英雄總是寂寞的。」上官鶯輕飄飄的嘆息一句,飄到角斗場看人打斗了。現在的角斗場今非昔比,在莫問和阿黎的聯手下,這里不但角斗賽辦得有聲有色,就連賭場也是生意興隆,一片財源廣進之象。
「很滿意啊很滿意。」
從角斗場飄回房間里,在看到連部呈來的關于繡莊和兵器鋪的賬本後,上官鶯更是笑得合不攏嘴,整個一盤算下來她拿下北央半個皇城的銀子都夠了。
自古福禍相依,她才樂了幾天,讓她不高興的事兒就發生了。
連部傳來消息,五皇子額娘患有癲癇之癥,這五皇子倒霉的也遺傳上了這病。這不到點兒發病了,不止是了府邸一干侍衛,還傷了隨老皇帝來的宮中禁衛。最後不是那鳳子君為老皇帝擋下那一劍,怕是連老皇帝也會受傷。
兒子刺殺老子,自古就是有悖倫理,更何況老皇帝還是一國之君呢?
一道聖旨下來,五皇子被軟禁在府里的一只大籠子里,像是野獸一樣被養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難道,這就是五皇子不肯繼承皇位的原因?」是夜,阿黎、莫問、上官鶯三人坐一桌,安靜好半晌後阿黎皺著眉道。
「五皇子她娘的確患有癲癇之癥,但是五皇子在這特殊時期發病卻太過蹊蹺了些。」莫問手指有節奏的敲擊著桌面,說出自己的看法。
「我也這麼覺得。」上官鶯蹙眉,「再者癲癇之癥癥狀是瘋癲,但是藥物也能讓人神志不清,或者還有邪術都能讓人性格大變,做出自己完全都想不到的事來。」
「所以這所謂‘癲癇’可能是人為?」阿黎聲道略微揚高,後又低聲吶吶道,「是呢,即便是這癲癇之癥可能會遺傳,但是這時機卻不對。」
「外人會懷疑,卻不會真正付諸于行動。」莫問分析道,「事關皇家,不是嫌命長的,都不會主動惹禍上身。再者百姓們都知道這鳳子君是五皇子從冷宮放出來的,他們又是兄弟,于情于理的話鳳子君做不出這種忘恩負義的事來。」
「還有百姓並不關心哪位皇子成為皇帝,于他們來說只要吃飽穿暖就好了。」上官鶯冷聲補充一句,她可是知道這鳳子君那溫潤的表象下藏著的是怎樣的心思。別說是殘害兄弟,為了皇權弒父這種事她也相信他絕對干得出來!
「所以你要插手麼?」莫問心里是清楚的,她把他們召集到這里來定是有命令要下的。
上官鶯涼涼一笑,「為什麼不插手?這皇城越是亂,我們越好渾水模魚!」
歷史已經隨著她的重生而改變,老皇帝沒有辦壽宴,幾國世子匆匆歸去,太子和鳳翔的驟亡,國亂,那國舅即便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去求娶公主鳳漣,自然不用鳳子君去用苦肉計寫血色丹書了。一切都亂了,可是鳳子君繼位這一件事卻照著前生的軌跡在走,這不禁讓上官鶯恨得咬牙,夜夜不得安枕。
「你是想治好五皇子呢還是謀反?」莫問問得輕飄飄的,話卻十分的驚世駭俗。
「短時間內不考慮。」上官鶯冷哼一聲,「但等到了那時候,我定是要反的。」
「嗯。」阿黎應和一聲,他從她強力吸收能打架的人到場子里以軍隊的要求訓練他們時他就隱隱知道了她有造反的苗頭,後來她又帶他進了炎騎成為其中的一份子,他要再不明白她的用意那便是真傻了。
「我要找個機會入宮,一來探清楚老皇帝的病情,二來看看朝中的情形。」上官鶯道。
「現在宮里戒備森嚴,老皇帝那兒更是蒼蠅都飛不進去一只,暗地里進去會鬧出大動靜反而不好。」莫問不贊成這個提議。
「我自有辦法光明正大的進去。」上官鶯自信一笑,將自己的想法說出來同他們商量。
他們談了很久,一直到三更時莫問和阿黎才從她房間走出來。
沒過多久,上官鶯的房間的燈也熄了。
「原來是這樣啊!」一道低低的竊喜聲響起,隨即灰色的身影往遠處飄去,融入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