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祖母說的是，」南宮琉璃面色一暗，扯唇笑道︰「琉璃日後必定多多和瑜嬪說說話，早日讓自己好起來。殢獍曉」
太皇太後一笑，仰頭去看那桂花樹︰「今年開得分外好，若是采了簪在鬢邊，定是極好看的。」史琳玉剛要附和，太皇太後又笑道︰「可惜哀家老了，到底還是你們小兒女家家的適合。」
史琳玉嬌嗔︰「太皇太後看著就如琳玉的姐姐，哪里有什麼老態。」
太皇太後笑了笑，眼里卻是生硬。
恭維用得好，自然是好的。可是這樣牽強的話，應當沒人會高興吧嬖。
小樓彎了彎唇角，眼角掃過司馬昱，發現他面上一閃而逝的厭惡。
一怔，側身輕聲吩咐流彩，她領命而去。
小樓陪著進了隨心亭說話，不過一會兒流彩折身回來，手中攤開絲絹，上頭擺著用絲線串起來的桂花，一一呈給各位主子浪。
小樓笑道︰「桂花香氣幽然，戴在身上是最適合不過的了。臣妾讓她們串起來，套在手腕上，行動間花香襲人，花色又美，亦是一道風景。」
太皇太後自是高興，連連夸了她幾句，一人撿了一串拿在手里把玩。
小樓笑著低頭抿了一口茶水，抬眸間瞅見司馬昱眸色深沉，竟不避嫌地看著她。那眼中仿佛有幾分疑惑，小樓對他一笑，隨即移開視線。
「你倒是個心思玲瓏的好孩子，」太皇太後笑著拍了拍小樓的手。
小樓垂眸一笑，權作羞澀。
她又道︰「你容貌美麗，又善解人意，也難怪阿祉寵著你。可是……」頓了頓，嘆氣道︰「如今琉璃身子尚虛，你忙著後宮的事，還要侍奉皇上，連哀家看了也心疼。」
「儲秀宮那幾位留下的，如今還沒給名分，你和阿祉商量商量，早些賜了位分居所，也好為你和皇後分擔一些。」
小樓一怔，眸色慢慢冷下來，嘴角仍是笑著︰「是臣妾疏忽，一忙起來，竟忘了這些。」
太皇太後笑道︰「一時忘了倒不打緊，別一輩子想不起來便是了。」
小樓笑笑，低眉順目，鬢邊發絲打著轉兒，越發襯得人兒剔透玲瓏。
史琳玉一抹暗恨，僵笑道︰「琳玉听聞皇上極寵瑜嬪娘娘，前幾日皇祖母讓娘娘給琳玉斟茶賠罪，轉頭臣妾父親便在朝上收了皇上責難，也不知有沒有關系。」
「史琳玉！」司馬昱睨了她一眼，史琳玉一驚，即刻閉上嘴。
太皇太後的笑也淡得很︰「你這孩子……皇上乃一國之君，豈會因為後宮之事而處事不公？」
史琳玉當即起身賠罪︰「是臣妾失言。」
小樓笑著說︰「世子妃本無惡意，不過是替父親憂心罷了。」圓了幾句，太皇太後臉色才好看一些。
南宮琉璃的情況並不適于在外久坐，不過稍坐片刻，太皇太後便帶著他們離開，小樓送出去，站在原地瞧著，直到人影消失在折角，方勾了勾唇。
回關雎宮命流彩拿來儲秀宮幾位小主的名冊，研究了許久，卻是一個字都落不下去。
都要放到阿祉身邊麼？
她誰都留不下來。
怔怔發著呆，直到阿祉回來才醒過神。
慌手慌腳地給他更衣，打水端茶，最後手腕一緊，下一瞬已被他拉坐在膝上。
「怎麼了？想什麼這麼出神？」他有幾分不滿，輕輕蹭著她耳後，呼著熱氣。
小樓動了動身子，低低道︰「我問你——儲秀宮那幾個，你喜歡誰？」
他一怔，笑道︰「這是怎麼了？」偷覷她神色︰「有人跟你說什麼了？」
小樓側過頭，疑惑道︰「說什麼？」
他釋然︰「你怎麼突然問我這件事？都放在那兒便是了，大不了尋個緣由，全數打發出宮。」
小樓皺眉︰「哪里是這麼輕易的事。」抿了抿唇，嘆道︰「今兒在御花園遇見太皇太後，她讓我盡快安排儲秀宮的小主侍寢……」琉璃眸子閃著微光，「我想問問你的意思。」
「她怎麼突然管起這檔子事來了，」像是有些頭痛，他捏捏額角，「隨便吧，你挑著順眼的就是了。」一手環著她的身子，一手轉去夠桌上的茶杯。
膝上忽然一輕，扭過頭，她已經起身往里間去了。
他一愣，邁步跟上去︰「小樓……」
她恍若未聞，撩開珠簾走進去，那細碎的琉璃珠子撞在一起，將縴細身影變得模糊。
「小樓……」他抓住她手腕，注意控制著力道，「你生氣了？」
她回過身，垂著眼︰「沒有。」
他抿抿唇，眼里有笑︰「你就是生氣了。」
「我沒有！」她有些羞惱，「我們在一起這麼久，我……你是需要子嗣。」
阿祉眉間浮起無奈，強硬地將她箍在懷里︰「早晚會有的。」
小樓鼻尖一酸，耳邊是他低笑︰「好了，別生氣……你別怕，一切有我擋著呢，若是不喜歡，我便不要她們了。」擁著她到床邊坐下，笑道︰「過幾日要出去一趟，這事兒等我回來了再說。」
小樓立時忘了之前的事，揪住他袖口︰「去哪兒？」
「隨州。」
「隨州？！」小樓一驚，「是哥哥出事了？」
他湊上去在她好看的嘴角親了親，笑道︰「阿意沒事……他在隨州幫我做了些事，等皇祖母壽辰過後，我便去看看。」
小樓抿著下唇，知道自己不該多問，于是點點頭，默默思忖著。
認真的模樣瞧得他心中一動，半是哄半是騙地安撫下來，抱著歇了一會兒。小樓縮在他懷里，好半晌才理清了思緒，仰起頭，嘴唇觸著他下頜︰「我不能去麼？」
阿祉想想︰「長途跋涉……你還是留在宮里休養吧。」
小樓不肯︰「你不在，留我一個人……」
他低頭吻住她，輾轉纏綿，好一會兒才松開︰「宮里需要有人看著呢，你乖，我下旨讓韓夫人進宮陪你。她是誥命，先帝也曾贊過她的才識，有她陪著，你定能安心許多。」
小樓不想讓他為難，沒再多說。
午後阿祉去了崇明殿，小樓一個人坐在窗前發呆，想著要準備什麼讓他帶著去。明知他身邊的下人一定會照顧妥當，可還是放心不下。尚衣監掌事的公公將冬衣的樣式報上來，小樓看了看，選定了布料款式。祿升進來奉茶，低聲提醒︰「桂嬤嬤方才來傳話，各地藩王進京為太皇太後祝壽，請娘娘安排居所。」
小樓頷首，他又道︰「宸王爺攜著王妃、二公子、兩位郡主一同前來，太皇太後十分開心，空出章華殿偏殿，特意囑咐娘娘，按照親王規矩置辦些東西放進去。」
小樓一怔︰「他們何時進宮？」
「听桂嬤嬤說已經在路上了，左右不過三五日便可到長安，當日進宮。」
小樓默了默，點頭︰「我明白了，你帶幾個人宮里的老人過去看看，記下所缺的東西，再來回我。」
祿升應聲退下，小樓愣了一會兒，只覺不安。
按理藩王進京祝壽，並不算什麼不合規矩的大事，可她心中總像墜了石頭似的。一想到宸王府那群人，她難受得很。實在坐不住，干脆起身去尋阿祉，想著尋些慰藉。
抄快道從御河繞過去，走得近了，听見有什麼聲音。
小樓頓住腳步，辨認出那是古琴，指法嫻熟，定是大家。
眉頭一蹙︰「怎麼會有琴音？」
流彩亦是不知︰「或許是哪宮的姑姑陶冶心性吧。」
小樓搖頭︰「這奏的是《湘妃怨》，落花落葉落紛紛，終日思君不見君．腸斷斷腸腸欲斷，淚珠痕上更添痕……哪個姑姑有這樣的膽子。」她眉眼微微冷凝。
流彩垂首︰「奴婢馬上去查。」
小樓垂下眼，繼續往前走去。
到了崇明殿，才知皇上被李勝將軍請去了將軍府，她等了等，只好先折回關雎宮。
流彩候在宮門口，一見著她即刻上前。
「娘娘，奴婢已經查清楚了，彈琴的儲秀宮的一位小主，據說已經將近半個月了，日日都在御河邊彈奏，只是不知為何咱們一點風聲都沒听到。」
小樓抿唇︰「這些日子，皇上是從哪條路去崇明殿的？」
祿升揮開跟在後頭的宮人，低聲道︰「就是御河那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