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洛一直說她有證據,可沒想到,她的證據居然會這麼的透徹有力。這個二弟的性子自己向來是知道的,野心勃勃謹慎狡猾,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搜羅了這麼多罪證而不被他所知,這一點唯洛到底是怎麼做到的?用什麼手段查到的?還是說,是有人幫了她?
北堂弘風不著痕跡的看了一眼站在夏唯洛身後的凌隱方才回到她身邊的韓舞衣,一個凌家少家主,一個日本首相之女,沒想到自己這個女兒年紀輕輕,成就倒更勝自己當年了。
北堂弘風想起那天他與夏唯洛商量計劃時她說過的話——
「既然這樣爸,你就負責迷惑二叔讓他放松警惕,扳倒他的事我來。」
他還記得她在說這句話時志在必得的把握,連他都不得不對自己這個女兒震撼驚艷。
想到這些,北堂弘風的胸口便涌起一股無法言喻的驕傲,這種自豪,比他當年以一人之力力挽北堂家的困局還要更勝萬倍,恨不得立刻就把自己的女兒擁入懷中狠狠地抱一番方罷。
只是這些熱切都在下一秒全數化作了胸腔的鎮痛。
這次羅馬之行驚險重重,即使他有所準備,卻也還是受了不小的內傷。
北堂弘風以手抵唇輕咳了一聲,這聲咳嗽就像一滴水落入泱泱大海般,在這個氣氛詭異的會議室里沒有引起任何波動。饒是如此,向來六感靈敏的夏唯洛卻還是注意到了。其實從方才爸走入會議室時她就已經在懷疑了,雖然他的腳步依然穩健,但神色間隱有疲憊,尤其是他說話的時候,旁人也許覺得沒什麼兩樣,可憑她的功力一听就知爸中氣不足,是有傷在身的征兆。
難道爸這次到羅馬還有什麼她不知道的意外發生?
夏唯洛的神色沒有半點變化,心下已決定待會一定要好好問個清楚。
如願看到北堂廉風驚恐的表情,她在椅子上坐了下來,不以為意道︰「二叔,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以為自己做的天衣無縫,可是你卻忘了,這個世界上從來都沒有不透風的牆!二叔,要是這些不夠,沒關系,我那還有你在暗地里幫人洗黑錢,以及拉攏賄賂這些董事的所有記錄,要不要我現在都拿過來讓二叔你過過目?」
一句話說得人人色變,不少曾經和北堂廉風有過來往的董事更是面如紙白,渾身顫抖。
北堂廉風這次是徹底慌了神,他沒有想到自己急于隱瞞的事竟然連一個小女孩都知道,那麼北堂弘風呢?他是不是也一早就知道了?可他卻默不作聲,看著他像一只猴子一樣上躥下跳。
一切事情都已經敗露,但出人意料的是,北堂廉風看著那些投在他身上的或驚訝,或鄙夷,或厭惡的目光竟然瘋狂地大笑了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沒想到我機關算盡,到最後卻輸在一個小丫頭的身上!」
冷冷地瞥了瘋狂的北堂廉風一眼,一直置身事外的北堂弘風終于沉聲開口︰「從今以後,北堂廉風再不是我帝國集團的董事!今天的董事會到此結束,你們都散了吧。」
充滿寒栗與威壓的話讓正在狂笑中的北堂廉風一怔,也讓本就安靜的會議室變得更加如被扼住了喉嚨一般死寂一片。
一群董事怕得戰栗不斷,什麼也不敢多說,站起身就朝門外疾走。雖然他們也好奇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但和性命相比,他們還是很聰明地選擇了先行退場。想要看北堂家的八卦也要有那個本事,尤其是他們中的許多人都和北堂廉風有過牽扯,如今連逃都來不及,又哪里有那個心思去管別人怎樣。
會議室很快便再度沉靜了下來。先前站在北堂弘風身後的那些守衛在此刻紛紛入內,一直到最後一個人進來後砰地一聲關上了會議室的大門。
北堂弘風走到主位上坐了下來,眼神深深地望向北堂廉風,沉著聲開口︰「二弟,你還有什麼要說?如果你想等救兵來,那我勸你還是別白費力氣了,你的人,早在我來的時候就已經全部清除干淨,沒留一個活口。」
「哈哈,北堂弘風,你還是一如既往的狠啊!」北堂廉風冷冷一笑,滿臉都是不加掩飾的嘲諷。
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他很清楚,依北堂弘風的個性來說,是絕對沒有可能給他任何退路的。成王敗寇,他認。但是他不甘心,他並沒有輸給北堂弘風,他只是輸在了輕敵,從一開始就低估了北堂唯洛這個丫頭的本事。他恨恨地瞪向夏唯洛。
夏唯洛朝他聳聳肩,相當溫潤地微微一笑,然後拿起方才沒喝完的咖啡繼續淺飲,從頭到尾都沒發一言。
北堂廉風大笑起來,充斥著無盡的恨意和不甘。沒想到自己一生謹慎,就連北堂弘風這麼多年來都不能抓住他的半分把柄,臨老了,卻輸在了一個小丫頭的手上。當真是風水輪流轉,北堂弘風生了個好女兒啊!
「都到這個時候了,你還不知悔改。」
北堂弘風的眼神冰冷,但語氣中的痛心疾首卻是無論如何都掩蓋不了的,到底是一起生活了這麼多年的弟弟,如今他變成這個樣子,自己這個做大哥的也是難辭其咎啊。
「悔改?我有什麼錯?」北堂廉風忽然大喊了起來,兩眼充滿血絲,有些歇斯底里的瘋狂,「北堂弘風。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嗎?同樣是爸的兒子,就因為那老頭的一句話你成了高高在上的北堂家家主,而我,我!人人都喊我二老爺,你知道我有多恨這個稱呼嗎?當年爸和我媽相戀,也是因為那個老頭的一句話,爸被迫和你媽結婚,而我媽就淪為了小三情婦,最後抑郁而死!北堂弘風,這些都是你們母子和那個老頭欠我媽的,我發過誓,我要把這一切都拿回來,我要真真正正地坐上這個北堂家家主之位!」
「這些難道就能成為你出賣家族陷害手足的理由?先不說爺爺當時根本就不知道爸和你媽的事,爸是什麼性子這麼多年來你和我都清清楚楚,他要是真心喜歡你媽,後面也就不會有凌風的出現了。你自己心術不正,不思悔改,反倒還把所有的錯都怪在爺爺的頭上!廉風,我對你實在太失望了。」北堂弘風深吸了一口氣,並算不蒼老的臉上浮現了一縷滄桑,淡淡地宣布道,「依照祖訓,從現在開始,北堂廉風革除三代以內直系身份,廢除武功,囚于地牢,永世不能再見天日。」
北堂家傳承千年,實際上也算是那些以武傳家的隱世家族中的一員。現在這個世界上的隱世家族還是有許多,只不過有的像北堂家這樣選擇入世,以普通人的身份掩蓋其異于常人的能力。而有些則選擇了完完全全的出世,隱于深山孤島,不理世間任何俗事。
但是無論怎樣,這些千百年傳承下來的隱世家族都有著他們自己的一套法則規定,每個家族的家主就如古代的皇帝一般,掌握著所有族人的升賞貶罰,甚至是生命自由等生殺大權。別說這種行為違背了現代社會的法律法規,因為在這些大家族的眼中,除非是有決定性的力量,不然任何法律在他們的面前都只是廢紙一張。
「你不殺我?」北堂廉風有些驚異,他做了這麼多事,沒想到北堂弘風會只剝奪了他的自由,把他囚于地牢。
「看著我們是同父兄弟的份上,我不殺你。」北堂弘風的聲音淡淡。
「呵,兄弟?你現在不殺我,等會可就說不定了。」北堂廉風嗤笑一聲,眼中忽然涌現出無限的恨意,「你知道那老頭是怎麼死的嗎?你難道就沒有懷疑過,那老頭已經步入先天之境,怎麼可能會因為一場病就這麼輕易地死了?」
夏唯洛眉峰一挑,顯然沒想到還有這段公案。
北堂弘風聞言少有的大驚,眼楮危險地眯起,一身氣勢剎那間向北堂廉風直壓而去︰「你說什麼?爺爺的死和你有關?」
北堂弘風乃是這個世界上少有的先天強者之一,這番勁力一出,就宛如泰山壓頂一般,北堂廉風承受不住腿腳一軟當即就跪倒了地上。不止是他,就連室內其他的幾人都是臉色泛白,冷汗津津,如果不是北堂弘風有意控制沒有將勢壓盡數外放,只怕在場所有人都要栽倒在地爬不起來了。
但是也有例外,夏唯洛仍是神色如常地坐在位置上喝著咖啡,只不過在這種人人自危的情況下,也沒有人會去在注意她的情況了。
「你知道那個老家伙是怎麼死的嗎?他是被我下了慢性毒藥,每天一點一點地虛弱致死。嘖嘖,一個先天強者連拿筷子的力氣都沒有,每天就像一個廢物一樣躺在床上任人擺布,那個情景,想想就讓人興奮,哈哈。」
「你!」北堂弘風一個閃身到了北堂廉風面前,一把揪起他的衣襟怒氣沖沖道,「爺爺竟然是你殺的!」
滿面都是駭然的殺氣,令人一看便心驚膽寒。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最敬愛的爺爺居然會死于自己的弟弟之手。想起爺爺死前那些日漸痛苦的日子,他渾身的怒氣便不受控制地傾斜而出,手掌高高地舉起,可是不知又想到了什麼,遲遲都沒有落下。
「你殺啊!一掌打死我,好為你那個好爺爺報仇!」北堂廉風的心里在這一刻不受抑制地升起濃濃的恐懼,可面上卻仍不知死活地挑釁著。
眼看著那手掌有落下的趨勢,北堂天昊連忙上前制止道︰「爸,不要。這里不是處置二叔的場所,一切等回去再說不遲。」
北堂弘風沉默半晌,勁力回收,手終是慢慢地放了下來。
正當北堂天昊想叫人把北堂廉風先押起來時,異變突生,北堂廉風猶如鯉魚打滾般突地一躍而起,一個箭步便搶到了歐琳面前,出手一把扣住了她的脖子,威脅道︰「別過來,不然我就殺了這個女人!」
「琳琳!」
「媽!」
北堂廉風是後天十段的高手,離先天之境只有一步之遙。他全力一拼下來,普通武者的速度自然是比之不過。眼看著歐琳落入北堂廉風的手中,在場眾人都是神色一凜。北堂弘風當即便想出手,只是才一提氣,體內就血氣翻騰,疼痛不已。他原本就受傷未好,剛才又勉強運勁外放勢壓,如今可謂是傷上加傷,又哪里能夠再運氣救人?
「你想干什麼?」北堂弘風捂著胸口寒聲問道。
「很簡單。」北堂廉風得意洋洋地掃了在場所有人一眼,「你放我走,從此我和北堂家沒有半點關系。」
「不要!弘風,這個人滅絕人性殺害了爺爺,你不能這麼便宜就放了他!」
看到北堂弘風面有猶疑,沉默不語,歐琳生怕他會因為自己答應放過這個壞事做盡的壞蛋,急忙大聲喊道。
「閉嘴!」北堂廉風怒吼一聲,登時一個巴掌就甩上了歐琳的臉。
只是他的手還未觸及,旁邊就有一道磅礡勁力忽然襲來,宛如颶風席卷般,一下便將北堂廉風打上牆壁,又重重地砸落在地,一口鮮血就霎時吐了滿地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