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02質疑
02質疑
已是初冬，冷峭的寒風輕輕吹著樹上的殘葉，老工業區巷道里，一盞盞舊式路燈發出柔和的琥珀色燈光，遠遠望去，像是一條巨大的珍珠項鏈。為了潛伏，雷奧帶人悄悄地把車子隱匿在一家四合院居民樓下，熄火關燈，在車內不吸煙、不打電話。
這家四合院離他們蹲守的變壓器僅五十米，門口正對著變壓器的電線桿，對便于靠近變壓器的三個路口一目了然。
雷奧交待隨行民警盯著路口，自己的思想卻怎麼也集中不起來。他總覺得有很多事沒有做，交待下去的也沒反饋。他將手機調成靜音，開始就一些沒有反饋的事情給屬下發信息詢問。昨晚撿到的通訊錄，不知查得怎麼樣，上午與蘇希在一起，蘇希也沒有匯報；老曾的詢問工作，應該早就做完，老曾似乎有一肚子話要跟他說，可惜他一直沒有時間去听。
蘇希的回復短信很快就過來了︰通訊錄里記載的都是奈巴區的干部，大部分抄自政府部門的干部聯系名冊，其中有三個人名下面劃了黑線，一個是副區長鄭伍茲，一個是農業局副局長仇干戈，一個是某辦事處主任唐興達，經調查都沒有發現嫌疑情況。雷奧無意地想起鄭伍茲，這個年輕有為的領導干部，即英俊瀟灑，又八面玲瓏，自然是情場高手，被女人盯住是情理之中的事，只是這種人處事老到精明，恐怕不是一般的女人能夠上得了手的。
畢偉士的短信遲遲不到，回過來一條，也只了了數字，要雷奧步步緊逼，才肯吐出一些詢問真相。老曾關于看見那個瘦高個年輕人的記錄與昨晚的交待基本一致，沒有出入，詢問記錄可以做為抓到犯罪嫌疑人之後的一份目擊證人證詞。雷奧明明知道老曾還另有重要情況向他報告，但畢偉士卻不肯吐露，只說情況復雜，涉及重大隱情，不好在短信里講明，希望雷奧理解，明天見面後，再詳細閱讀詢問材料，自然一切都會明了。
沒有得到想知道的情況，雷奧的心里很不穩妥。他想起檢驗羽絨樣本，想起破解聊天記錄的丁拉兩人，這些事一待有所突破，就被馬斯科接了過去。那麼，關于通訊錄的調查和老曾的詢問，自己的下屬完成工作之後，沒有及時向自己匯報，唯一合乎邏輯的解釋就是馬斯科提前插了手，——肯定是馬斯科交待他們掌握情況後，直接向他匯報，而不得向其他人，包括他雷奧透露。
馬局長做事真是高深莫測！雷奧想，只要有利于破案，就隨他去吧。
雷奧開始學著像馬斯科一樣思考問題。他不斷地問自己︰如果是你主導這起重大案件的偵查，你應該怎麼辦？也許馬局長正是站在全局的高度，加強案件證據的集中控制，更有利于解剖案情，協調指揮吧。
夜深了，萬籟俱寂。
雷奧等人擠在車上，沒有人動彈，也沒有人說話。然而，他能感覺到整個巴戎人民都在此刻等待著。他們的恐懼與急迫形成一股力量，就像沖垮堤壩的洪水一樣拍擊著無邊的夜色，要不了多久，這潮流就會彌漫那充滿黑暗和危險的每一條街巷，對某些人來說就是法網。
法網已張，還沒有人落網，但時間還早。
雷奧的警務通輕輕地響起來，臨時組建的專案偵察群里信息暴滿，他滿心希望是哪個點位發現了什麼狀況。可信息來自馬斯科，他打開顯示鍵。
「有活動跡象嗎？」
「沒有。」雷奧回復道。
「你說，今晚他會出現嗎？」馬斯科提出質疑。
「不知道，但他總會出現的，我相信。」
「好吧，讓我們堅信你相信的。我剛才在研究部署的點位，你守的點位最重要，要密切關注變壓器及附近動靜，不要發出任何響聲，不要出去巡視，以免打草驚蛇。」
「遵命，首長。」雷奧沒想到，馬斯科看出了他把最重要的點位留給了自己。
雷奧在調閱案卷、實地察看犯罪現場時，發現了案犯的作案規律和作案軌跡，在他做出蹲點守候決定的同時，也大致看出了下一步案犯將要侵犯的地點和對象。「不是我貪功。」雷奧想，「是把重要點位派給別人，我不放心。」
雷奧放下警務通，趴在副駕駛位的台盤上，眼楮緊盯著以變壓器為中心的路口，眼珠不住地滾動，巡 著三條路面。沒情況。燈光迷蒙地照射著空蕩蕩的路口，沒有風，沒有晃動的樹影，沒有人聲，沒有鳥叫，甚至沒有貓狗來打攪這午夜的寧靜。
警務通又震動起來，是奈巴區公安分局的一個負責人。
「目標出現嗎？」對方問。
雷奧看了看表。「沒有，其他點位也沒有反饋信息。你們呢？」
「沒有。會不會走漏了風聲，或者……今夜不會來了吧？」
雷奧不知怎麼回答。他在顯示屏上寫下「百分之一的可能也要堅持百分之百的努力。」「今夜不來，但我們要盡到今夜的努力。」但這些話都帶有命令的意味。
「你向馬局長匯報過嗎？我向他請示，他沒回信息。」對方又說。
「哈哈，沒得到馬局長指示前，我們還是要按原計劃執行，馬局長可是嚴肅過紀律的。」最重要的是堅守，如果有那個地方松懈了，或留出空檔，或打草驚蛇，就會出問題。
「這個馬局長是個好耍的人，現在不知到哪里瀟灑去了吧？」
「我剛與馬局長聯系過，他讓我們堅守。並說要密切關注變壓器及附近動靜，不要發出任何響聲，不要出去巡視，以免打草驚蛇。」雷奧寫完，點擊發送出去。忽然發現自己對別人嘲弄或反對馬斯科的情緒很反感。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或者說，不知不覺間，思想已發生了轉變，從懷疑、挑剔馬斯科的指揮，變成了認可、擁護，並主動維護其權威。這個想法一冒頭，連雷奧自己都感到驚奇。
警務通沒有了對方的動靜。雷奧合上手機，放下一些車窗，冰涼的風吹透身上的衣服，他環抱著手臂，給自己取暖。在偵察破案時，雷奧不是經常到感到冷……或害怕的人。即使此刻，面對來自上級和同事的質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