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04親啟
04親啟
從奈巴區回來，雷奧在分局樓下停好車，打開值班室的門，一個牛皮信封從門縫落到地上。他摁亮燈，俯看到信封的正面有一行歪歪扭扭的字︰「呈雷局長親啟。」
是舉報，還是投訴？雷奧猶豫著沒有撿拾。他跨進室內，在櫃子里翻出證物盤和痕檢手套。雷奧用剪刀剪開封口，倒出里面的東西。
幾張用透明膠布粘合起來的通訊錄，一張折疊起來的信紙。
信紙上寫道︰
「這是我第二次向你們提供情報，希望對你們破案有用。這幾頁粘合起來的通訊錄，是在某棟房子的下水道里找到的，我想是從我原來提供給你們的通訊本上撕下來的。那個地方可能還有一些其他的東西，也許對你們有用。
余不多說，如果日後我被認為有罪，請一定把這些情報做為我的立功表現。」
雷奧在忙活時，值班員醒了。今天正好是技術中隊值班，蘇希和一名痕檢民警小陳住在這里，他們立即行動起來，一個去調看昨晚的電子監控錄像，一個從工具箱里拿出工具，檢測指紋、汗液、唾液等。但提供情報的人顯然不想早早地暴露自己，他非常熟悉監控鏡頭的安裝位置，他是背對著鏡頭，彎腰縮腿移動到值班室門口的，而且他是戴著手套寫信、送信的，信封、信紙上沒有留下任何有他個人特征的東西。
「這個人讓我感興趣。」雷奧說，「他可能是其中一個重要知情人，是我們沖破這個案件的堅牆利壁的武器。」
「群眾的力量？」蘇希說。
「不？」雷奧說，「我相信是個復活者。他提出的交換條件告訴了我們這一點。」
「他是個什麼人，交換條件是什麼呢？」蘇希說，「也許他所犯的罪與這個案子有關聯，或者是這個案子引出的罪案。是夏茜案嗎？不可能。」蘇希自嘲地笑了。
「不必去猜測。但我們知道有這麼一個知情人，他會繼續提供情況，也許他也在調查這個案子，也許他是犯罪分子的一員。他為什麼這麼做，——我們怎麼知道呢？有某些個人原因？正義感？但至少他良心未泯。」
小陳從證物室拿來原來的那本通訊錄，說︰「這幾頁通訊錄確實是從這個通訊本上撕下來的，裂痕對得上。還有一個發現就是，這幾頁通訊錄可能有是從奈巴區政府通訊錄上摘下來的是，里面都是奈巴區政府領導和中層干部的名字。」
「原來的通訊本上有奈巴區干部的電話嗎？」蘇希問。
「幾乎沒有，奈巴區干部的電話都在這幾頁紙上。」
「抓緊清查，說不定在這幾頁紙上有我們要找的人」雷奧的目光從室內轉向窗外再轉向牆上的時鐘，已是凌晨四點多鐘了，警察也是人啊，也需要正常的吃吃睡睡。
「好，把這些東西收起來，今晚就到此為止！我們先睡一覺，睡足了再去把他們揪出來。」
雷奧沒有親自去揪通訊錄上的人。上午八點正，馬斯科副局長便親自打來電話，讓他立即趕到奈巴區公安分局刑偵隊，有重要事情商議。他不知道有人已經搶先把昨晚抓獲老曾的事情報告了馬斯科，而報告人正是昨晚協助他抓獲老曾的民警。
焚燒變壓器案件屢發未破，引起民怨沸騰，讓奈巴區民警覺得十分窩火。市委政府高度重視，市公安局抽調全市警力集中破案，更讓他們感到憋屈。特別是沙巴區的雷奧來了一天便從整個案件中看出了異常，找到了突破點，馬斯科局長對雷奧言听計從，實施晚上十點至凌晨三點蹲點守候。有些民警本來做好了看笑話的準備。沒想到蹲守第一個晚上，雷奧就發現並抓到了一個知情人，那兩個民警本來為自己參與了抓捕，又被雷奧點名參與詢問，而感到十分高興︰前期的工作畢意沒有白費，這個案子的偵破，自己起到了關鍵作用。沒想到老曾與雷奧一起下車講了幾句話後，雷奧竟改變了主意，詢問由沙巴區民警參與，放在沙巴區進行。兩名協助雷奧抓獲老曾的民警一听，心里大為不滿︰奈巴區的案子，還是我們協助抓獲的，憑什麼要放在沙巴區由沙巴區民警詢問？
他們當晚便把抓到一個知情人的情況向奈巴區負責案子的副局長做了匯報，副局長指示他們抓緊詢問。他們接到指示，也不管雷奧的交待，清早七點鐘，就以口頭傳喚的名義，電話通知老曾十分鐘內趕到奈巴區刑偵隊。
老曾雖是一介草民，但久歷世事，跟公安打過多次交道，他雖然听從了奈巴區民警的傳喚，但在詢問室里，堅持沒有雷奧到場，絕不開口。
幾經交鋒、僵持，奈巴區民警沒法，只得報告馬斯科，想以馬斯科這個更大的官來壓老曾。馬斯科听了老曾的辯解，當即撥通了雷奧的電話。
雷奧一看詢問室內的架式，就明白是怎麼回事，但他裝著懵然不知。一邊電話安排畢偉士帶民警詢問老曾，一邊跟著馬斯科走進臨時指揮部。
指揮部里只有鄭伍茲一個人，雷奧進去時，看到他正在悄悄地數錢。
馬斯科說︰「鄭區長，大清早地數錢啊，是不是昨天貪污的？」
「這是勞動所得。」鄭伍茲說，「謝謝局長大人台愛，讓我跟雷局長共財還贏了點柴米錢。」
「贏了是你的功勞，輸了是你手氣霉，我不在現場，不見沒份。」雷奧說。
「那不行咧。共財的就是共財的，你不能反悔，輸了你也要出錢的。」鄭伍茲說得斬釘截鐵，毫無商量余地。
電石火花之間，雷奧心里冒出很多事來。一是，他早就听說鄭伍茲是一個送禮的高手，他送禮的時候，不僅不讓你覺得是在收禮，而是你理所應得的，或者純粹是在為他解決難題，比如今天這樣，僅僅是昨天中午的飯前經濟半小時，一副人人都在玩的牌，天知道錢是怎麼贏來的，但你是壓了本錢的，贏來的錢肯定要五五開，你只是拿了你應得的；二是，他為什麼對自己這麼客氣，又是極力撮合自己與馬局長的關系，又是拉攏喝茶打牌，又是分紅，難道他還有必要巴結一個小小的分局副局長？如果僅僅是官場酬酢，那馬斯科比他含金量高得多，只要抓住了馬斯科這根杠桿，還怕撬不動巴戎公安。三是他有這份送禮和奉迎的功夫，難怪他年紀輕輕就當上了副區長。鄭伍茲畢業于國內某重點大學計算機專業，本來可以在大城市找一份白領職業，但都是巴戎下崗工作、受盡欺凌的父母希望他回家鄉來工作，逼著他打包了所有理工書籍，進入組織部門的選調行列，但他無背景，又不善于鑽營，被分配到洞巴縣一個偏遠鄉鎮。後來，因為文筆過硬，調到政府辦公室擔任一名文秘，原市委組織部部長姚小平在洞巴調研時，發現他很有才干，便把他調到市委組織部。在組織部他如魚得水，從辦公室秘書、辦公室副主任、干部一科科長，直到下放到區里擔任副區長，只用了不到七年時間。雖然與現在網上熱炒的那些年輕干部沒法比，但他是沒有根基，一步一個腳印走上來的，委實不易。雷奧推人及己，自己雖然比鄭伍茲還大兩歲，但從不奉迎人的臭脾氣，禁錮了他前進的腳步。哲人說，性格決定命運，真是精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