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04猜疑
04猜疑
雷奧在曠野的中央選了一塊茂盛草地坐下來。深冬的風刨著雷奧的臉皮，一層一層地揭去臉上的熱氣，寒意磣磣，慢慢地滲入了發燥的腦海里。雷奧慚慚恢復了些思維，他將「11.4」碎尸案發生以來，踫上的種種事回想了一遍，回想起偵查過程，回想起受到的阻力，回想起發現的每一個細節和嫌疑，有幾件事涉及到馬副局長︰
一是幻花群的聊天記錄表明，卜倫妲認識馬斯科，還與馬斯科多次在一起打牌；走訪中，有人反映，卜倫妲與馬斯科有過性關系；
二是馬斯科與目前浮現出的重點嫌疑人費禮思有不同尋常的親緣關系；
三是馬斯科與第二起命案的死者夏茜的丈夫肖特賓有特殊關系，兩人曾在恆天賓館見面，談到過陷害盧卡的事情；三天前，郝大平在監視喬喜芝時，發現馬斯科以肖特賓的名義開房與喬喜芝約會，並拍下了照片；
四是自己與馬斯科從來沒有利害沖突，也沒得罪過他，他為什麼宣布讓我月兌離兩起命案的偵查工作，讓畢偉士單獨負責，是不是有意設置阻力，干擾兩案的偵破？
雷奧越想越感到事態的嚴重和危急。這時，他內心的焦慮已經不是為了盧卡，更不是為自己，而是一種高度的職業責任感強烈地撞擊著自己的心扉。
怎麼辦？上述四件事肯定潛藏著重大問題，問題如果變成事實，將會是刑偵工作中的一場巨大的空難。是應該明確自己的判斷的時候了，是應該明確自己的態度的時候了，與公與私，他都不能保持沉默，否則，將會是一種不可饒恕的瀆職和失職行動！他要把情況反映上去，把問題擺出來，給領導提供一個思路，讓他們去分析，去決斷。
發現上述問題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已經有隱情不報的嫌疑；今天，當盧卡面臨查處，當自己遭到他的批評，再來報告，是不是有打擊報復的嫌疑？
你是刑警，當你偵查到重大案情時，你就不應該瞻前顧後，猶豫不決；你是**員，當黨的事業可能面臨危急，你就不應該前怕狼後怕虎，只顧保合自身！
馬上報告！他覺得自己這樣做，合情、合理、合法。向誰報告呢？肯定要向能管馬斯科的人報告。市局雷德蒙局長？他不一定認識雷奧，而且听說他與馬斯科關系很鐵，很多事都依仗馬斯科幫他擺平，他也許會不在乎某起案件的偵破，而更在乎班子的穩定和自己的仕途。市委政法委書記？市委專職副書記？市委書記？這些領導，自己要見他們一面都不容易。
找一個信任的人請教一下？
如果讓不值得信任的人知道了，又把這個信息透露給馬斯科，——對待像雷奧這種小人物，馬斯科只需手指輕輕一抿，就會讓他無聲無息地立刻消失，以至于連皮毛也找不到一絲一毫。真正是談笑間，強虜灰飛煙滅。
雷奧果斷地站起來，開車回到分局。已是下班時間，刁頓辦公室里的燈還亮著，雷奧敲門進去。刁頓放下手里的材料，抬頭看了他一眼，玩笑著說︰「噢，要請我吃夜飯嗎？」
「請就請，還是對面的家菜館。」
刁頓繞過辦公桌，走到側面的沙發前，指了指沙發，說︰「先坐會兒，聊聊天。我可不吃帶情緒的飯，用農村話講，是脹氣飯。」
「我不是有情緒，是我有些憂慮。」
「說說看。讓我听听你的新思維。」刁頓似乎已完全忘記了送走督察時的不快，全身洋溢著愉悅的情緒。
「我沒有什麼新思維，但我有一個重要的情況要向你匯報。」雷奧嚴肅地說，「是關于目前正偵查的兩起命案和馬斯科副局長的。」
刁頓認真傾听了雷奧的分析匯報，覺得不可小覷。把雷奧提出的四件涉及到馬斯科的事，與馬斯科對盧卡的打擊、對雷奧的排擠，揉在一起考慮，真有些毛骨悚然。刁頓已滿五十歲，從普通民警干到這個位置，靠的是三十多年毫不懈怠的、不要命的模爬滾打，靠的是他一生崇尚斗爭。他把自己的警察生涯定位在斗爭上，有時是斗壞人，有時不得不斗自己人。斗得久了，養成好斗的性格。可是，除了與領導意見不一致時，在工作上與領導斗些陽謀和智慧外，他從沒兵刃相見地與領導斗過，他知道再能的人，與領導斗只會死路一條。
但雷奧慎重地提出來了，這是對他的尊重和信任，他必須肩負起來，並保護好下屬。
刁頓有一陣子沒有說話，只寬厚地望著雷奧。
「我想就這些事，向上級領導匯報一下。如果我不說，就是我的失職。」
「不，你已經匯報了，余下的事，我去處理。」刁頓的心里已有主意，「你也別太急，安心工作，我還有事，明天上班，我們再聊。」
看雷奧不再作聲，刁頓笑起來，說︰「可惜了，今晚我不能去應你的請吃，改天吧，你記住，你欠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