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03禁閉
03禁閉
「你是我的主管領導,你剛才問的話,我認為你是在履行自己的職責,是就市局認為有違相關工作要求、工作紀律的事進行調查。所以,我據實進行了回答。我說的畢竟只是一面之詞,而市局領導如果認為這樣的報道錯了,巴戎與安州是平級單位,可以要求他們撤銷報道,並做出更正說明,並查明是誰做出的報道。如果查證是我要求他們做的報道,是我要他們這樣做的報道,你給我什麼樣的處分,我都接受。」
他有一句潛台詞,你馬斯科是市局領導,你可以調查,但不能胡亂指責,更不能用主觀臆斷來代替事實,亂扣帽子,亂打棍子。
馬斯科清楚,這種事當然不好向安州方面查證,更不好過于計較。鬧大了,會傷了雙方的和氣,傷了基層民警的心,以後兩地的協作就有阻力。他立即換了一種態度,說︰「好,這件事會釀成怎樣的後果,現在還沒有結論,我在這里問你,也只是初步調查。希望你認真對待,既不要有情緒,也要吸取教訓。今天就到這里,你去吧。」
回到分局,雷奧越想越郁悶。去安州是你馬斯科派遣的;在安州,他也只是一心一意地找人;而且找人的方法也對了,循蹤找到了人,把人帶了回來。至于出現與毒販對壘的槍戰,那是踫上的,何況干淨利落地解決了,沒出差錯;至于槍戰的報道,那是安州的事。這犯了哪條紀律章規呢,能有什麼後果呢?用得著這樣上綱上線嗎?雷奧想找個人一起琢磨,就像辦案一樣,只有通過琢磨才能明朗化。世上的事,不明白的隔重山,明白的隔層紙。有些事,一琢磨,紙就捅開了。本來以前最合適在一起琢磨的人是畢偉士,但中午有人說畢偉士昨天請馬副局長吃飯,現在兩人走得很近,讓他防著點。想想也是,以前畢偉士就表達過向馬副局長靠攏的意思,還勸過雷奧,現在馬副局長主動向他伸出了橄欖枝,他還不順勢攀了過去。長期以來,雷奧只會辦案,最不會處理的,就是人與人之間的關系。
這時,門外傳來紛雜的腳步聲,雷奧本來不準備起身,卻看到刁局長走到他門口,說︰「雷副局長,一起送送客人。」刁局長親自送的客人,肯定非同小可,不是與雷奧有直接關系,刁局長也不會叫他一起,看來又有什麼事情。
雷奧慌忙站起來,快步走到門外。外面有兩個客人,都是市公安局紀委的督察官員,一人姓連,肥頭大耳,頭頂半禿,嘴很大唇很厚,說話聲音嗡嗡的,副團級軍轉干部,從部隊直接進的紀委;一人姓苟,干瘦頎長,臉拉得馬面似的,昏黃的眼楮里總是含著干屎,原是魯巴區一個派出所的教導員,老婆做生意做得不錯,听說有幾百萬的資產,不知怎麼的,被紀委寧樂擁書記看上了,說這種家庭殷實的民警適合在紀委工作,更能廉潔自律,敢抓敢管。雷奧禮貌地與兩人握了手,客氣地問了好,隨刁局長把他們送到電梯口,然後由分局紀委的同志送他們去樓下。
看著他們乘坐的電梯合上門,刁局長的臉忽然變得灰暗,轉身就往辦公室走,雷奧莫名其妙,只得在後面跟著。進了辦公室,刁局長又轉過身,親自把門關上。
「紀委這班人,真是狂得可以,竟然先帶了人,再跟我通報一聲。是市局的人,你們帶走就帶走,還通報什麼,如果是當我分局的人就得先跟我們說一聲。把分局一級黨委當什麼了。」刁局長說著,起了高腔,「市局個別領導太欺侮人,對盧卡太不公平。」
雷奧的頭一下子大了。又對盧卡怎麼啦?不是安排盧卡協助辦案嗎,他離開巴戎是跟蹤犯罪嫌疑人,也是辦案啊,雖然有些違背紀律,但只要分局認可,市局不經調查、沒有分局建議,應該不能對他進行處分。
刁頓似乎仍有些氣不平,說︰「這樣對待民警,其他人都看著的,寒心啊。」
「怎麼啦?」雷奧心中疑惑,但仍有些不相信。
「先是禁閉。下一步將對盧卡的違法違紀事實展開調查,如有必要,走司法程序。」
怎麼可能?!但這一切出自刁局長的口里,他只是復述紀委領導的原話。
雷奧剛從馬斯科辦公室回來時,心里還很生氣,很郁悶,現在听到這個消息,原來的情緒全消了,只有悲哀和頹廢。他知道盧卡得罪了領導,但沒想到領導硬要一腳將他踩死。目前的現實是,領導掌握著生死大權,他要踩死你,你就避無可避,躲無處躲,只能听天由命。
雷奧在辦公室坐了一會,六神無主,什麼事都做不下去。他一直只把自己當一個敢沖敢殺、純粹簡單的刑警,辦案時,他精明干練,有機敏,有智慧,在官場這個泥潭里,他卻如一個懵懂頑童,看不透,模不清。
與其在這里被無頭的迷局攪暈,不如出去吹吹風。雷奧獨自駕車出了分局,不自覺地到了西苑的郊區。冬天的野地,天高地闊,山焦水枯,一輪西斜的薄日暈黃暈黃的,浮在水粉畫似的天幕里。雷奧在車里閉目養了會神,推開車門走入曠野里。天低樹,風入懷,樹近無枝,草遙有色。那份空闊蕩滌著現實人生,剝離著社會動物身上的那些倫常綱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