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極品親戚一天到晚損人不利己,在自家跟前蹦達鬧心,可何蓮兒安排妥當了諸多事宜,就打算先將這些惱人的事情拋在一邊,自家五口人的生計才是大事兒,不能因為這些跳梁小丑給耽擱了。
第二天,待李氏和何瑞仁出門後,何蓮兒收拾收拾,就帶著何花兒、何梅兒先去照顧自家養蜂場的蜂子。那些蜂子經過一段時間的培育,對于生活在固定的蜂箱里這種完全不同的生活方式已經漸漸適應,能早出晚歸辛勤地采蜜了。何蓮兒估算著,到今天也能收割不少蜂蜜上來。
家蜂雖沒有野蜂凶悍,可該做的保護工作還是不能馬虎。為防被蜂子蜇到,姐兒仨就拿紗布仔細蒙了臉,這才打開蜂箱,將蜂箱里的夾層小心翼翼一層層拿出來,又用何瑞仁給她們扎好的小刷子刷去夾層里停著的蜜蜂,一時間蜂子四下亂竄起來。過後,就留下那夾層的小洞里滿滿的蜂蜜。
何梅兒站在一邊,就將那刷干淨的夾層扣在木桶里,將里頭的蜂蜜倒出來。那金黃甜香的液體不多久就倒滿了整整一個小木桶,幾個蜂箱的蜂蜜也差不多收割完了。
姐兒仨停下手中的活計,就來看自家收割上來的第一桶蜂蜜。何花兒和何梅兒好奇而期待地往桶里瞧,面上還帶著不可置信的神采。
何蓮兒就笑了笑,將手在圍裙上擦了擦,拿筷子蘸了一點蜂蜜,送到何梅兒嘴里,道︰「快,嘗嘗滋味咋樣!」
何梅兒眯起眼仔細嚼巴了幾下嘴,何花兒和何蓮兒期待地看著她。
「大姐!二姐!真是太好吃了!跟咱們從前打來的野蜂蜜滋味差不離。不對,是更香甜醇厚些!」何梅兒就興奮地道。
何蓮兒忙又蘸了些給何花兒嘗嘗,自己也嘗了口。
「滋味是不錯,又新鮮又香濃。」何蓮兒連連點頭,一張清秀的小臉因為喜悅漲得紅紅的,高興得幾乎跳了起來,「姐,小梅,咱們成功了!往後再不用為著蜂蜜的事兒發愁。而且往後除了腌制富貴果兒,咱還能將成罐兒的蜂蜜直接賣吶!這也是筆不小的收入。咱還能用蜂蜜做各種各樣的吃食、點心,或做冷飲啥的。往後咱家的買賣啊,可以越做越大了!」
「恩!」何花兒和何梅兒姐兒倆點頭,異口同聲道。臉上都洋溢著喜悅而希冀的光。
姐兒仨回到家,就先將收割到的蜂蜜分成幾罐子裝好,除了留下一部分自己,剩下的都打算送人。
「先給方老送去些,咱那時能以這麼低的價格買到後山坡那塊地做逢場,多虧了方老信任咱們、幫著咱們。況且咱們那時候也跟他說了,要將收割上來的蜂蜜第一個送給他嘗嘗!」何蓮兒就在一邊分配道。「這罐子留給魏先生他們家,鎖鎖愛吃。給干爹干娘的份兒俺也留下了,下回再讓牛七書給捎過去。還有狗蛋、根苗、鐵柱、虎子、林場的那些叔叔伯伯們…也不多,每家都分點兒,待往後咱家逢場收割的蜂蜜多了,咱再給他們送!」
何花兒和何梅兒自然沒有異議,姐兒仨就收拾收拾,分頭給各家各戶送蜂蜜去了。
何蓮兒去了林場,正巧牛七從鎮上回來,瞧見了她,就忙給她打招呼。
「牛七叔!」何蓮兒見他這麼快就從鎮上回來了,也好高興,忙上前招呼道。
「瞧見你可太好了。」牛七就道,「我昨兒送了你的信去,大嫂看了,就讓我趕緊回來告訴你,說她那邊的事兒沒啥大問題,她已經都辦好了。只要你這邊也沒問題,那就準能成!」
何蓮兒听的心中一陣狂喜,忙對牛七福了一福,道︰「多謝牛大叔,你可幫了俺們家一個天大的忙啦!」說著,留下給林場兄弟和景把頭一家的蜂蜜,交代了幾句,就急慌慌往家里跑。
「這孩子,啥事兒,咋高興成這樣?」牛七瞧她一溜煙就跑了個沒影,笑著搖搖頭自語道。
何蓮兒回了趟家,見何花兒和何梅兒還沒回來,眼珠子一轉,就回屋,將櫃子里好好收著的、只上蘇府時穿過的她姐給做的那身新衣裳換上,提了個籃子,裝好一罐子蜂蜜,就出門朝老宅去。
進了屋子,何老頭兒正巧不在,孫氏一人在里屋忙針線,何桂兒和何瑞玉坐在炕上嘮嗑。
瞧見何蓮兒進來,何桂兒的臉色就有些不好看。又強裝笑顏,沖何蓮兒招呼︰「蓮兒來啦?快,我和三姑正覺著無聊吶,可巧你來,正好配咱們一塊兒嘮嘮嗑!」
何瑞玉瞧了她一眼,又瞧了何蓮兒一眼,也換上副笑臉,招呼了聲。仿佛昨日的口角完全不曾發生似的。
何蓮兒就先進里屋,跟孫氏招呼了一聲,又將自己帶來的蜂蜜交給孫氏,這才出來,大咧咧上炕坐了,道︰「桂兒姐,俺其實早想來找你嘮嘮,就是家里活兒多,給耽擱了。今日家里收了蜂蜜,就給咱爺女乃送些過來,你和三姑都在,也好一起嘗嘗。桂兒姐,你不怪俺來晚了吧?」
「哪里會。」何桂兒就干笑道,身子卻不自在地朝旁邊挪了挪,生怕挨著了何蓮兒似的。嘴里說著言不由衷的話,「你們家活計多,我也知道。難為你還想著咱爺女乃,還送東西來,可是有心了。」
「桂兒姐,你這話可就說岔了。」何蓮兒忽地收起了笑臉,一本正經道︰「咱爺咱女乃一直跟著俺們家住在莊子上,俺們能不多照看著、想著?咱爺女乃統共生了四個孩子,咱大姑三姑那就不說了,咱爺常說,嫁出去的閨女,那就是別家的人。俺二叔雖是爺最疼的兒子,可常年住在鎮上,一年也就來一回,若俺們家再不將咱爺女乃放心上,那可不是讓莊子上的人講究咱老何家一大家子都不孝嗎?」
「別說這蜂蜜只是咱家的小出產,雖然沒得幾罐子,咱們自家不吃,也得讓咱爺女乃先嘗嘗鮮。雖說咱們分了家出去另過,分家契書上也寫明了,咱爺將家產都留給二叔,那往後贍養爺女乃就是桂兒姐你們一家子的義務。可俺爹娘心軟,就做不出那撒手不管的缺德事兒!看著老人沒個人在身前照應,就瞧不過眼。別說往日里家里有個啥好吃好喝的都可著爺女乃,就是爺這邊那十畝地,也是俺爹俺娘一手侍弄的。桂兒姐,咱是嫡親的堂姐妹,俺可不是跟你抱怨,是跟你實話實說吶!」
何蓮兒這番話說得都是事實,雖然她話里話外都將不孝的大帽子扣在二房頭上、來指摘她家,可偏偏何桂兒卻無從反駁。那臉色就變得鐵青了,抿著嘴不說話。
雖然事不關己,可何瑞玉還是有些不自在,就干咳了兩聲,打圓場道︰「都是一家人,那分家另過了,我大哥不還是我爹我娘的親兒子、我和你二叔的親大哥嗎?那你二叔在鎮上做買賣,也不是就逍遙快活不干事兒了,也是起早貪黑、有苦說不出吶!辛辛苦苦掙倆錢,還不為著給你們爺女乃更好更體面的生活?你啊,年紀小,不知道他的心!」
「再說,你們家負擔輕,就仨閨女,那多顧著你爺女乃,也是應該的。你姐也就這兩年,就許人家出嫁了,你爹你娘,那根本啥都不用愁。可你二叔,還得教養兩個兒子,那大郎和二郎,可都是咱老何家的嫡親孫子吶!咱老何家到了你們這代,人丁不旺,就得這倆寶貝男娃,那可是咱老何家的根基啊!你二叔不在莊子上,不也是為了他們在打拼嗎?那說到底,也是為了咱老何家的子嗣,那可是大功!」
何蓮兒就似笑非笑瞧著她︰「瞧三姑說的?俺爹俺娘好歹生了仨閨女,就不是老何家的功臣了?那三姑你這麼些年只得彩鳳姐一個閨女,豈不是……。」
何瑞玉最忌諱的就是別人說她這麼些年無所出,只給老顧家生了個閨女,這時听何蓮兒毫不留情說出來,那臉色就變了。可她又無從反駁,鐵青著臉,面上就掛不住笑了。
何桂兒因上回推何花兒下水、差點害得她喪命的事兒給何蓮兒抓著把柄,即使背地里使壞,明面上也是讓著她的、不敢跟她翻臉。這時見何瑞玉的樣子,忙拉了她一把,笑道︰「三姑,女乃不是說給咱煮了綠豆湯消暑嗎?這時候也該放涼了,勞煩您去給我和蓮兒妹子端一碗過來唄!」說罷,又朝她使了個眼色。
何瑞玉不知怎的,極听何桂兒的話,竟真的將情緒按捺下去,看也不看何蓮兒,下炕就往廚房去了。
何蓮兒見屋子里就剩下她們倆人了,就笑著對何桂兒道︰「桂兒姐,你跟咱三姑倒是親香,三姑這人吶,啥啥都好,就是有些大嘴巴,管不住。她那張嘴啊,好的歹的都能說。該說的也說,不該說的也是。」
何桂兒听她話里有話,就皺眉道︰「你今日來,總不會無緣無故的,到底要跟我說啥?」
「昨兒三姑上俺家給俺姐提親去了,桂兒姐,這事你可知道。」
何桂兒一听,何蓮兒果然是沖著這事跟自己來的。她自認為將自己隱藏的很好,緊蹙的眉宇漸松,就故作坦然道︰「三姑是咱們長輩,長輩做事,我一個晚輩哪里好過問?我這兩日一直在爺女乃家陪他們,替我爹娘盡孝道,可啥都沒听她說起過。」
「哦。」何蓮兒見她不認賬,也沒說啥,話鋒一轉,就道︰「這倒不是啥要緊事。要緊的是,她私下里偷偷跟俺姐說,讓俺乘著名聲還好的時候乘早嫁,別等跟你似的,名聲敗壞了,才想著東躲西藏。還說啥那人吶,一旦壞了名聲,也是躲得了初一躲不過十五的。」
何蓮兒臉色驟變,那端著茶盞的手一顫,手中的杯子就「 」一聲跌落在炕上,茶水濺濕了她的裙擺,她卻似乎毫無所覺,只抖著唇目光凌厲地瞪著何蓮兒,聲音尖利地道︰「你胡說啥?我好好的,咋就壞了名聲了?誰在外頭造我的謠,我要撕了她那嘴!」
「桂兒姐,你別生氣。」何蓮兒笑嘻嘻道︰「這些可不是俺胡亂說的,都是三姑她親口跟俺姐說的。俺送茶進去,在門口就都听見了。俺姐還問她咋好好的說你名聲敗壞?她就說你在鎮上不檢點,給人正妻抓著了,沒臉呆下去,才躲到莊子里來。還說要不是因為你是她親佷女,不是她親閨女,她都能教訓你、打死你!桂兒姐,這種事兒俺可不會去外頭亂說。再者,俺跟俺姐小梅一直在莊子上,可不知道鎮上的事情。若不是三姑跟咱說,咱想打听也尋不著地方呀!」
何桂兒身子輕輕發著抖。她這幾日因著上回何蓮兒的話,乖乖呆在老宅陪何老頭兒和孫氏,不曾出過門,並不知道裴東籬也來了小山莊子的事。上回尤氏提起瞧見何花兒跟個男人一塊兒並肩而行,到底並沒具體說出這男人是誰。而她的那些個丑事,雖然已在鎮上穿得人盡皆知,可小山莊子上卻沒啥人知曉,除了跟她一塊兒來的何瑞玉。
何瑞玉巴結她、肯听她話,也不過是因為她以為自己個兒搭上了吳大少爺吳寶興,想跟著從中撈些好處罷了。她是啥樣的人,何桂兒再清楚不過,無利不起早,又自私自利、天性涼薄。連自己親閨女都不放在心上的人,對她又會有啥真心吶!
何桂兒想著,暗暗咬緊了牙。她上回跟吳寶興幽會,竟被江氏那賤人撞破,沒臉再在鎮上呆下去,干脆躲到莊子里。一則為了避避風頭;二來,也是吊吊吳寶興的胃口,讓他瞧不見自己、擔心自己。
她跟吳寶興勾搭在一起其實早有一段時日了,知道這吳家大少爺雖然花心,可憑著自己的美貌,他對自己還是有幾分真心的。只是懼怕江氏的威勢,才會一直不肯兌現將自己娶回府做平妻的承諾。乘著這次的事兒,正好讓吳寶興惱了江氏,再大大方方迎娶自己過門。她也好就此揚眉吐氣,不再提心吊膽,過寄人籬下的日子。待她成功嫁進吳家……她想著,微微眯起了眼。憑她的手腕,怎麼會都不過江氏那個賤人!
只是現在,絕不能讓莊子里的人先知道了她的事情。不然,她可是會連最後一塊棲身之所也呆不住了。到時,即便吳寶興回頭來找自己,也只怕找不見她人了。況且,她要嫁人,也只能從老宅出嫁。如果從鎮上嫁,只怕她就算進了吳家,也是一輩子低人一等,在江氏面前抬不起頭來的。
何桂兒心思陡轉,面上就換了副和藹可親的顏色,對著何蓮兒笑道︰「蓮兒妹子,咱們是嫡親的堂姐妹,那是打斷骨頭連著筋,真真正正的一家人。三姑吶?你都說了,她嫁出去那就是別人家的人。況且你也知道她的性子,胡言亂語慣了,你可不能听她胡說!蓮兒,你瞧。」何瑞玉說著,就咬咬牙將自己手腕上戴著的一只翠玉鐲子摘下來,硬塞到何蓮兒手里︰「這個給你,是上好的春帶彩,你皮膚白,也襯得起!」
何蓮兒就看了眼手中的翡翠鐲子,果然翠綠中帶著一抹奼紫嫣紅,又通透溫潤,是極好的玉。
何桂兒心疼得面上一陣扭曲,這鐲子還是吳寶興同她相好時送給她的定情之物,他為了討好她,不惜重金從省城最大的首飾鋪子里買的,足足花了一百兩。往日里她也不怎麼舍得帶。今日為了封住何蓮兒的嘴,一股腦兒塞給了她,不知得心疼多久才能緩過來。想著,更是將何瑞玉恨到了骨子里。
何蓮兒本想還給她,可眼珠子一轉,還是笑呵呵收下了。「如此,就多謝桂兒姐姐了。這麼好看的玉,俺還是頭一回瞧見。俺明白你的意思,不該俺說的話,俺一句都不會多嘴。至于三姑那兒,俺就管不著了。」
「這個不用你操心。」何桂兒就松了口氣,道︰「三姑過幾日就回鎮上去了,她鋪子里事多,哪能一直陪著我?那豈不是太耽誤她了。」
何蓮兒聞言,露齒一笑,笑得分外甜美,道︰「桂兒姐心里明鏡兒似的,也不用妹子說啥。不過有一件關于吳大女乃女乃的事兒,俺還是想跟你嘮嘮。只是有個條件……」
何桂兒想她一個小丫頭能知道江氏什麼事?不過現在自己又多了個把柄抓在她手里,不能惹惱了她,只得耐著性子問︰「啥條件?」
「俺要你一個保證。」何蓮兒就緩緩地道︰「錢阿福那一家子三天兩頭找俺家茬,事情一出接一出。俺們哪有那功夫應付他們?錢阿福是桂兒姐你的二舅,那是嫡親的親戚,就請桂兒姐幫俺家說說好話,求錢二舅放過咱家,別再可勁兒惦記著咱,那咱就感激不盡了。」
何桂兒想了想,便點點頭。
何蓮兒就笑了,「俺這兒有件大事兒告訴桂兒姐,是關于吳大女乃女乃的私隱……」何蓮兒說著,湊到何桂兒耳邊,壓低聲音說了幾句。
何桂兒听了那話,臉色變了幾變,漸漸泛上興奮的紅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