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衣人沉默了很久很久,天色從黑暗變成魚肚白了。BOSS耐心很好,一直都在旁邊欣賞著灰衣人的一舉一動,真難以理解,灰衣人現在的形象就如同鬼魅一樣,而BOSS眼中偶爾不經意流出的眼神卻像是在看絕世美女。
以神像現。仿佛過了一個世紀那麼長,灰衣人縮在陰暗的角落里,微微動了動,從破損的喉嚨里艱難地擠出聲音︰「再給我三個月時間,我會告訴你名單在哪里。但是你必須答應我,不能再騷擾我女兒。你害得我還不夠慘嗎?折磨我十年,還不夠消你心頭之很?我女兒是無辜的,如果他死在你手里,你就永遠也別想知道名單的下落!」
男人倏地一緊拳頭,陰冷異常的眼眸中迸射出強烈的恨意︰「你覺得自己已經還清了嗎?你欠我的,幾輩子都還不完。要不是你當初嫌棄我只是個小混混,我怎麼會走上這條路?我的人生,都是因為你而改變,你在這里十年,都是你應得的!現在我就給你最後三個月的期限,在這個時間里,你女兒不會死,但如果到了三個月你還要讓我失望,我不介意將她抓來跟你鎖在一起。我的耐心也是有底線的,為你,我已經耗費太多時間,夠了。」
方惋越是平靜,文焱越是激動,心痛。看著她美麗的大眼楮依舊是那樣動人,可她卻看不見,她的世界里只剩下黑暗,再無任何的事物和色彩。文焱死死捏著拳頭,蟄伏在胸口的痛惜一下子就爆開來。
有人在呼喚她的名字,但這是男聲,是男人的氣息,這不是母親……不是的……
方惋靜靜地听著,她的反應比文焱想象中要平靜得多。她沉默著,沒說話,也沒有表情,似是在很努力地消化這個事實。
好半晌,方惋才回過神來,意識開始回籠……
BOSS就偏偏不讓灰衣人再用這麼倔強的姿態,他將手里的瓶子湊到灰衣人的鼻子跟前,然後打開……
「老公,我……我剛才夢見媽媽了……媽媽說,對我很失望……」方惋嘶啞的聲音在哽咽,夢境太過真實了,就像真的經歷了一樣。自己逝去多年的母親說她對自己很失望,這種心情是怎樣的痛,怎樣的傷啊。方惋最大的心結和傷痛就是母親,這讓她如何能承受得起。zVXC。
BOSS笑了,是那種令人心涼的冷笑。他從衣服口袋里模出一個小小的瓶子,走到灰衣人面前,居高臨下地望著︰「發作了也不肯說一聲嗎?你以為自己有那麼大的能耐能熬過紫幻的藥癮?」
不一會兒,灰衣人就癱軟在角落里,不再發抖,臉上痛苦的表情不再,倔強的眼神不再,就像是見到了美麗的夢境一樣,臉上露出享受和向往的神情,眼神迷離……在這一刻,所有的傷痛都遠去了,只看見心底最深處渴望著的家園,親人,好想就這樣永遠都不要醒來,沉醉在這美妙的一夢……
男人緩緩站起身,削瘦的身影轉過去時,冷不丁又冒出一句話︰「我忘了告訴你,你女兒懷孕了。」
文焱心疼地看著方惋,握著她的手,將自己的溫度傳遞給她,溫柔地為她擦去眼淚,低聲地喊著她……第一次見她從夢中哭著醒來,文焱的心都碎了。
在傷病中的人都很脆弱,比較好哄。文焱的話讓方惋放寬了心,她想著夢是反面的意思,心里就舒服點了。
灰衣人憤恨的目光死死盯著BOSS,盡管已經快要忍不住了,痛苦萬分,可還是不肯向這個魔鬼的男人乞求。雖然知道自己只能支持這麼一會兒,很快毒癮就會加劇,但是哪怕能多堅持一秒鐘也算是對自己的一種交代了。
文焱聞言,只覺得呼吸一滯,溫柔地安撫道︰「做夢而已,過一會兒就沒事了。你是你媽媽最愛的寶貝,她怎麼會失望呢。你沒听說夢是反的嗎?你媽媽在夢里說對你失望,其實就是對你很滿意。」
文焱深深第呼吸了一口氣,沉郁的聲音說︰「惋惋,你現在在醫院。還記得嗎,昨天晚上我們在家門口……剛下出租車,有幾個玩滑板的人沖了過來……」文焱每句話都說得很艱難,但他不能不說,方惋必須要知道自己現在的狀況。
文焱瞬間僵住了,心如刀絞……方惋看不到他此刻臉上的表情有多痛苦,她只能感覺到他的手在抖……
「惋惋,你太讓我失望了。」母親說完這句話就消失不見,方惋哭著叫媽媽,揮舞著雙臂從沉睡中醒來。
灰衣人先前還意識清醒,漸漸開始慢慢的身子抖得厲害了,牙齒咬得咯咯作響,表情尤為痛苦,但卻拼命在忍著不肯喊出聲。
永遠都不會忘記十年前的一天,從昏迷中醒來,一切都變了。被困在這里,四肢鎖住,活動的地方不超過三米。被人像豢養野獸一般地對待,豬食狗糧都吃過……被毒打,被鞭抽,被折磨得人不像人過不像鬼,十年了,被一個魔鬼囚禁了十年,猶如每時每刻都在地獄的鄴火中燃燒,煎熬。無論是身體還是精神上,受到的創傷都是無可計量的,是常人難以想象的,是普通人根本不可能承受得了的。一個活生生的人是怎麼能夠在這麼長久的摧殘中活下去?是什麼在支撐著那一絲僅存的意志?
「惋惋,孩子沒事,可是你失明了,不過是暫時的,醫生說了,只要治療的效果好,你很快就能看見,或許只是幾天的時間。」文焱盡量讓自己的語氣不要太沉重,盡量不去想那種最壞的可能。醫生是說可能幾天,但也說了很可能幾年,十年……
「懷孕……她……她有寶寶了?」灰衣人激動得渾身哆嗦,急促地呼吸著,凌亂的頭發遮住了她的臉,她在喃喃自語,一會兒哭一會兒笑,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三個月,這次灰衣人給了自己最後三個月的等待期限。因為知道,BOSS終于是忍耐到了極限了。BOSS要名單,但他更要的是灰衣人的屈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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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這個念頭,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已經成了灰衣人的執念,不實現的話,死都不會瞑目的。
BOSS眼中隱匿著的一抹復雜,在這時候也得到了釋放。伸出手,在灰衣人那瘦得一層皮包骨的臉上輕輕摩挲著,再撫過那髒兮兮亂蓬蓬的頭發……
「何苦一定要跟我對著干?何苦一定要逼我這麼對你?只要你點頭,我的王國里,你就是女主人,你為什麼到現在還不肯屈服?只要你願意,我現在擁有的一切都可以是你的,你為什麼不要?」男人的自言自語,飽含著濃濃的心痛,卻也有無盡的狠。就因為灰衣人不肯低頭,就被他折磨了十年,還被逼迫著染上紫幻的毒癮……這個男人深刻地詮釋了什麼叫做「愛的反面是恨」。
「老公……你怎麼了?」
BOSS在門口佇立良久,也不知道在想什麼,一動不動像一座雕像一樣。
文焱對解夢一竅不通,但現在他只想安慰方惋,只不過他也听說過不少關于夢的神奇,尤其是他自己就親身經歷了……前段時間夢到方惋暈倒在他懷里,身上在流血,現在她已經是躺在醫院了。而方惋說自己做的夢,讓文焱想到了付金水的托付,讓他向秦樺的女兒傳話。因為現在還沒傳到,所以秦樺托夢說自己對方惋失望嗎?這也太過奇妙了吧?難道說愛人之間,或是有血緣的親人之間,真的會存在某種特殊的聯系嗎?
一陣異香傳來,似蘭似麝,瓶子里飄出的氣體被灰衣人吸進去……
冰冷無情的話語,告訴灰衣人這個事實,不是為了讓人家高興,而是加重的威脅!
「老公……好黑啊,你為什麼不開燈?」
方惋又一次夢到了自己的母親,夢到了多年前自己還小的時候……這些年,她夢到母親很多次了,只是每次在她想要去牽母親的手時,母親就會消失,她的夢也就跟著醒了。但這一次不同,她真的牽到母親的手了,好暖好暖……可是為什麼母親在哭?眼淚一滴一滴落在她手背上,還用一種十分幽怨的眼神看著她,像在惋惜,像在訣別,最後當她緊緊抱著母親不讓母親離開時,卻被狠狠推開……
唯一的精神支柱就是,灰衣人從未有一天停止過自己親人的思念和愛。在無數次痛得昏厥時,在無數次想要自殺時,都因為想起女兒,想起愛人,因為心中一點微弱的希望之光始終不曾破滅,始終堅信著有一天自己能從這煉獄中出去,重見天日,與家人團聚!
記得首長曾說過,文焱在外執行特殊任務,必要時可以先行決策之後再匯報。文焱覺得現在就是時候,他不想再等上級的指示了。為了惋惋和孩子的安全,他認為有必要立刻決定些什麼……
「惋惋,我想問你一件事。你母親生前有沒有向你提過關于什麼名單之類的東西?」
【晚上還有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