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需要一個擁抱
保平站在門外,我看見兩行淚珠從他的眼孔中溢出來,再溢出來,高大的身架猶如一座即將塌潰的牆,馬上就是傾倒下來。
我想說出來,但看到他這樣竟說不出話來,因為他全知道了才會這樣。
看我出來了,他走回自己屋,走路卻搖晃起來,我扶住他的胳膊肘兒,因為覺得這事或多或少其中也有我的過錯,對待朋友我也太不負責了,就沒往這方面考慮,至少考慮的不周全,一心想著自己的事。
我一邊扶著他,一邊說︰「保平沒事了,你都听見了,是誤會。」
他轉過身來看著我說︰「你知道,那一夜我是怎麼熬過來的嗎?有一段時間我覺得自己快要死了,真得受不了。」
我說,沒事了,真的沒事了,你別怕。我看見他的衣襟有淚痕也有點褶皺,就拿手拉了拉,他就抱住了我。
他越抱越緊,我一邊小聲而急迫地說「別這樣,別這樣」,一邊試著推他。他的身體覆蓋在我的肢體上,他低聲說「姐,求求你,讓我抱抱,就挨一會兒。如果那天我真死了,死得太冤了。」
「別,別這樣,你女朋友看見了怎辦呢?」我再一次試圖掙開他的身體。
「她那天來了,正遇到公安局的人在,公安局的那家伙說我正在接受調查,她就走了,再也沒來過。」
我也覺得對不起他,就讓他抱著。
「你看這事鬧的,讓你受委曲了。」在他的懷里,我不知怎麼說,只是想還是盡量安慰他。
「你不知道,我坐的椅子通了電,他們電我,電了我好幾次,有一次差點窒息過去。」
「這人真狠,私設刑堂,還行刑逼供,跟黑社會的人差不多了,你別怕,哪天我去你找他,我認得他,讓他給你賠錢。」我沒有別的可說的,只能這樣。
保平說︰「找什麼找,這種人肯定有背景,大不了受個處分,說不定以後會報復,算了吧,只是我想起來就後怕。」
我沒話可說,我也摟抱著他,我覺得他是在為我受刑,是我嫁禍于人了。
我清晰地感覺到保平的身體越來越熱,他的呼吸也沉重起來,這讓我多少有點害怕了。
「姐,其實,我很喜歡你,只是我知道我們之間有距離,那距離很遠很遠,我仿佛永遠無法觸及。」他好像在透露內心長久的渴望與痛苦,對于一個長期掙扎在城市里的農村小伙子來說,我早就想到他的心中埋著很深的痛苦,只是輕易不顯露罷了。
「我不是在你懷里嗎?什麼遠不遠的,咱們是同事哪有那麼遠的距離呢。」
他一邊捏著我的肩一邊低聲說︰「姐,你太迷人,能抱你一會兒,我覺得死了也值得了。」
我說︰「你傻啊,你的命就這麼不值錢?」
「就是啊,那天,當我有一天快死的感覺時,突然想到,我怎麼沒抱過你呢,抱了,他們把我折磨死,我也不冤枉了,可是我沒有,什麼也沒有,他們就那樣對待我,你說我的命值錢嗎?」
「那畢竟是情況特殊,以後不會有這事了,關鍵是咱們遇到了法盲,遇到了個什麼也不懂的警察,他對冀國棟講義氣,對你下狠手,這樣的人肯定不多。」
「問題是我遇到了這種人,在這里,我是舉目無親,姐,你不要害怕,我抱你是因為你是我這里最親的人了。」他可能感覺到我有點害怕他的意思,所以這樣說。
「沒事,我相信你,你是個好人。」我只能這樣說了。
「姐,我想多抱你一會兒。」說著他把臉靠在我的頭發上。
我閉上眼楮,靠邊在他的胸前,我想我也累了。事實上我後半身一直靠著牆,而他的手就在我的腰部緊緊地摟著,當我再一次感到他的身體的熱量之時覺得這樣下去不好,就低聲說︰「保平,放開我吧,你抱著我喘不過氣來了,以後,你想抱就抱。」
保平還像原來那樣听話,他松開手,退了一步,然後用一種痴情的目光端詳著我。我迅速走到他房間坐到椅子上。他跟過來時說︰「姐,你要說話算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