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逆光34
逆光34
期末考試前，潘志城一直處于興奮狀態，盡管他感覺很難融于同學之中，又在同學面前常常顯得木訥，但一到做題時他仿佛如魚得水，思路敏捷，筆尖就像輕盈擺動的魚鰭搏擊著深湛的海水，蕩起一道道優美的波浪，一道道難題迎刃而解。期末考試完，他拿著成績排名表一路跑回家，回到家他才意識到這時候父母還在菜市場。從一上初中，他就很少去菜市場了，他怕同學們知道他父母是賣菜的，更怕同學們那鄙視的眼神，此時此刻，他卻忘記了自己是賣菜的孩子，又一路興奮地跑到菜市場。潘光明略帶驚訝地問︰「你咋不在家做作業呢？」
「成績出來了。」潘志城邊說邊把成績排名表遞給他爸。
潘光明看到他兒子排在第一個位置，馬上興奮起來，他又把成績排名表遞給蘇美雲，然後扯著嗓門喊道︰「菜便宜啦，都來賣啦。」
他這一嗓子把菜市場上的目光都吸引過來，李二狗剛才光顧得賣菜了，沒有注意到這些細節，他驚訝地看看他，然後問旁邊的蘇美雲︰「光明弟咋啦？」
「他兒子考了全校第一，高興的。」蘇美雲覺得潘光明在出傻氣，實際上，她自己也一直在傻笑。
潘志城的成績讓李二狗夫婦發一陣感慨，似乎也讓他們減弱了賣菜的熱情，買菜的人都轉移到潘光明的菜攤前。潘光明一高興也大方了，不但菜價便宜了，斤兩給得十足，而且，稱完了還要再添一些，多的零錢全讓了，甚至有的多一毛錢都不要了，這樣一來，他將近損失一半。不過，剩下的菜讓他很快賣完了，他急急忙忙收起菜攤，騎上三輪車，然後暢快地喊道︰「走，回家。」其實，全家人就在一起，家里沒什麼讓他掛念的，可是，他還是鬼迷心竅地急著回家，這就是家的力量，人們遇到難處時首先想到的是家，遇到高興事時首先想到的還是家，人們不能沒有家，人沒了家就成了漂泊的游魂。
潘光明一路唱著回到家，蘇美雲一路都在譏笑他，說他嗷嗷的啥呀，像狗叫一樣。一個不停地唱，一個不停地說，潘志城一路也沒插上嘴，到家後他才小心翼翼地說︰「爸，你說過的話可不能不算數啊。」
「我說過啥話啦？」潘光明微笑著說。
「你是不是想耍賴？」
蘇美雲看看他倆，一個笑眯眯的，一個氣呼呼的，她覺得很納悶，她說︰「你咋這樣說你爸呢，你爸說啥話了？」
「他說我要考全校第一，他就給我買一個電子辭典。」
「啥電子辭典？」
「給你說你也不懂。」
蘇美雲讓兒子戧得沒話說，她又問潘光明︰「你說過嗎？」
潘光明語氣不堅定地說︰「說過。」
「要多少錢？」
潘光明光哼哼就不說，潘志城耐不住了，他答道︰「要三、四千。」
蘇美雲氣得差一點沒蹦起來，「你瘋了，這麼貴的東西，你也答應他。」她又轉向兒子說，「這麼貴的東西，你也敢要，你把你爸的命拿走算了，即使把他的命拿走也賣不了三、四千塊錢。」
潘志城擰著脖子說︰「又不是我要的，是我爸非要給我買的。」
「你是發橫財了，還是在做游夢呢，非要自己上桿子給兒子買那麼貴的東西，你也不看看你這一攤能值幾個錢。」
一開始潘光明還真怕蘇美雲埋怨他答應兒子的事，但是，她越說越讓他生氣，他截住她的話頭說︰「你說能值幾個錢，再不值錢，我這條命也不止三、四千塊錢吧，我不相信我買不起一個電子辭典，我不用這條命就能給他買一個。」
蘇美雲本來是心疼丈夫才說出的那番話，沒想到丈夫不買她的帳，還把兒子得罪了，她生氣地說︰「你有本事給他買唄，你能給他買一棟樓我才高興呢。真是狗咬驢的心，不識好人心。」
潘志城馬上糾正道︰「是狗咬呂洞賓，不是狗咬驢的心。」
「不管它咬啥，我看你們都是沒心沒肺的人，不跟你們說了。」蘇美雲再也不理他們，而去忙活做飯了。
潘光明沖蘇美雲背後做一個鬼臉，然後又陷入到沉思狀態。潘志城不敢再提電子辭典的事，但是，明天的家長會又使他苦惱起來。她本來不想讓他父母去參加家長會，與同學相比，他父母的地位太卑微，他覺得沒面子，但是，家長缺席更讓他沒面子，一是他沒法向老師交差，二是家長缺席會讓別人認為他是一個沒爹娘管的孩子。他猶豫一會兒說︰「爸，明天要開家長會，你們誰去呢？」
「我去。」潘光明毫不猶豫地說。
蘇美雲白他一眼，不冷不熱地說︰「這一下你可有的燒了。」
潘光明又不好意思地說︰「要不然，你去，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