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逆光27
逆光27
這次蘇美雲沒有站在門口焦急地等著他，她和衣躺在床上，處于半睡半醒的狀態，當她听到外面的腳步時馬上下床把門打開。潘光明愣一下說︰「你咋還沒睡呢？」
「你不回來，我哪能睡得著呢。」
「你去睡吧，我搬水泥時弄一身，我弄點水抹一抹再睡。」
「天涼了，不能再用涼水了，我已經燒好熱水了。」她把鍋里的熱水倒到盆里，又加點涼水，又說，「把燈拉開，我給你擦一擦。」
潘光明剛要模住開關拉線，但又把手放下來，他說︰「太晚了，兒子已經睡著了，別開燈了，我把門打開一點，就湊合著擦擦吧。」
蘇美雲借著從門縫里射進來的夜光把毛巾放到他背上，他突然感覺背部**辣的，一陣涼氣從門縫里鑽進來，他打一個寒顫，但他並沒有感覺到冷，只覺得一陣快意掠過心頭，身上暖洋洋的。但她輕輕的擦拭卻讓他噓噓不止，她停下說︰「涼嗎？」
「不涼。」
「熱？」
「不熱。」
「重啦？」
「也不重。」
「那你噓噓啥？」
「有點蟄。」
她手掌貼到背上輕輕地滑動一下，驚訝地說︰「這背上咋都起皮了？」
「讓水泥蝕的。」
「唉！以後那活別干了，太受罪了。」蘇美雲愛憐地說。
「不干那活又能干啥活呢？」
蘇美雲又唉一聲，但沒有接腔，她看看他的背，覺得仍那麼黑，和夜色一樣黑。她洗一洗毛巾，盆里的水也頓時變得和夜色一樣黑，在這黑水里洗毛巾，毛巾越洗越黑，她把一鍋熱水全用完了也沒能讓他的背和毛巾變白。她倒掉最後一盆黑水，然後說︰「我給你下了兩碗雞蛋花子面條，還在鍋里呢，可能涼了，我再熱熱。」
「幾點啦？」潘光明打著哈哈說。
蘇美雲把鬧鐘拿到門縫處，湊上去看一看，然後說︰「一點多了。」
「算了，別熱啦，我就點蒜吃吧。」潘光明呼嚕呼嚕地一會兒扒完兩碗面條，又咕嘟咕嘟地飲一陣子水，他馬上感覺頭腦清醒過來，似乎全身充滿無窮的激情和力量，他突然抱住蘇美雲，想盡情地釋放出體內多余的能量。她也不反抗，也不主動，而愛憐地說︰「馬上都該去批菜了，你不要命了。」想到還要去批菜賣錢養家，潘光明一下子又松軟下來，他無力地躺在床上，此時此刻，他感覺自己不再是一個男人，只是一個制造力氣的機器，一個運轉到極點而突然癱瘓的機器。但那機器的心髒還在突突地跳動，那雷鳴般的鼾聲強烈撞擊著黑夜的寂靜，只有這鼾聲在證明著他還是一個男人。
潘光明日夜兼程地勞累半個多月，終于攢下五百多元錢，一個星期天的上午，他提前收了菜攤，一家三口說笑著去了商場。平日里一家人根本沒那個閑工夫逛商場，但更主要的是沒錢。當他們來到商場時感覺一切都是新奇的，蘇美雲每走到一個款式的女裝跟前都興奮不已，仿佛腳底板被吸在地上，不肯挪開步子，那直盯盯的眼神讓商家產生著錯覺，同時，也會讓你產生幾分憐憫。每當售貨員問她要不要時，她總是搖搖頭，默默地走開了事。在女裝區逛一會兒，老是搖頭不買，連她自己也不耐煩了，她說︰「走吧，去給兒子買鞋吧。」
來到運動鞋區，輪到潘志城興奮起來，他端詳著每一個款式的鞋子，心里還想著班里哪一個同學穿的是這樣的，哪一個同學穿的是那樣的，最刺他眼球的還是張悅腳上穿的那個款式，他一眼就能認出來，他迫不及待地拿起鞋子仔細端詳起來。售貨員問他穿多大號的，他似乎沒听到她的問話，仍然低著頭欣賞那鞋子。蘇美雲反問道︰「多少錢呀？」
「一千零八十，如果你們現在要，可以便宜八十塊錢。」
「這麼貴啊！」蘇美雲驚呆了，好長時間才把張著的嘴合上。
「這可是進口的最好運動鞋，連世界上最有名的運動員都穿這鞋子，能不貴嗎。」
蘇美雲馬上奪來兒子手中的鞋，來回翻著鞋說︰「這是啥鞋呢，能值一千多塊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