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逆光26
逆光26
潘光明站著喘一會兒氣，神經松弛下來，他看看天空，沒找到三星的位置，也不知道什麼時候了，他想著一早還要去批菜再也歇不下去了。他彎腰搬起一袋水泥，但又把它放到地上，他看看身上濕透的白襯衣，不忍心讓它沾上水泥，于是，他月兌下襯衣，光著背扛著一袋水泥走進樓道。憨子在後面喊著︰「這樣不行，水泥會蝕爛你的皮膚。」
「沒事，我的皮厚，蝕不爛。」潘光明說著一溜小跑上了樓。剛開始他感覺還挺好，軟軟的水泥袋壓在肩背上的感覺比剛才舒服多了，但幾趟下來，他感覺有無數個針尖順著汗毛孔刺進他的皮膚，背上像起了火，刀割火燎一樣的疼痛。他咬著牙收緊皮膚，肌肉里的水分劇烈地轉化成汗液，體內的血液濃縮到極點，似乎再也流不動了。可是，被汗水和成的稀水泥卻順著脊背往下流，仿佛奔流直下的黑色瀑布，最終墜落到黑暗的褲襠里，又釀造出不可言狀的痛楚。他會陰部一陣痙攣，激起的一股怒氣直沖嗓門，「日他女乃！誰興起的裝修呢，好好的地面為啥非要再鋪一層呢，這不是勞民傷財嗎。」
跟在後面的憨子不解地問︰「你嘀咕啥呢？」
「我是說這樓房里的水泥地那麼光滑平整，為啥非要再鋪一層瓷磚呢，這不是浪費嗎。」
「他們不浪費，我們去哪兒掙錢呢？」
憨子的反問又讓他氣順了，但他仔細品一下，又覺得這話不對勁，照憨子說的，他忙活這麼長時間白忙活了，干的全是無用功。一時思緒全亂了，他沒那麼多的腦力來理清這個混亂的思緒，他索性說︰「你說得對，管他呢，只要我們能掙到錢就行。」
搬完最後一趟水泥下來，潘光明想找點廢紙擦擦身上的水泥，他從樓這頭找到那頭也沒找到一片廢紙，他讓憨子用手給他搓一搓脊背，又把自己夠得著的地方重新搓兩遍，才猶猶豫豫地穿上衣服。在他們穿衣服的時候主家男人和那小青年吵起來，主家男人說他多數了，那小青年說他有意耍賴，非要揍他。潘光明看他們馬上要打起來，他衣服也不穿了，趕緊上前勸架。主家男人趁機問︰「你們數的多少件？」潘光明又問憨子，憨子說他沒數，潘光明一時傻眼了，他無奈地說︰「我也沒數，你們說多少就多少吧。」主家男人似乎更理直氣壯了，他說︰「就是嘛，我買的東西，我還不知道有多少件嗎。」那小青年也不肯讓步，他堅持說︰「我沒有數錯，不行，咱到樓上再數一遍。」主家男人不肯多掏錢，但他又惹不起那小青年，只好不情願地領著那小青年去了樓上。他們讓潘光明和憨子一起去，但他倆說什麼也不願意多跑這一趟。過一會兒，那小青年下來時喜笑顏開的，他賣著關子說︰「這一下你們倆得感謝我啊，我說的沒錯，是他錯了，他沒把牆腳線磚算進去。」他說罷又口算一陣子，然後從主家男人手里抽走他的那一份錢，吹著口哨溜走了。潘光明和憨子一停下來感覺渾身發冷，他倆抖著手接過錢，但心里沒有一絲快意，也沒有多余的言語，此時此刻，只能感覺到他們的腳步在快速移動，匆匆的腳步漸漸消失在凝重的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