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逆光28
逆光28
潘志城覺得他媽的無知讓他很丟人，他嘟嚷道︰「媽！你不懂別瞎說，我們班有好幾個同學穿的都是這個牌子的鞋，這鞋就是這個價。」
「要不要？」售貨員又問。
「能便宜些嗎？」蘇美雲隨口問一句，實際上她就沒有買的意思。
售貨員搖搖頭說︰「不行，這已經是最優惠價了。」
潘志城又從他媽手里奪回鞋，像欣賞一件藝術品一樣看起來。
售貨員看他們的打扮根本不像有錢人，而潘志城又很想要，于是，她兩手分別拿起不同牌子的兩只鞋，然後說︰「這也是進口的，價格只有五百八，這是國產的，價格只有三百八，你們要要，後面的零頭都可以去掉。」
蘇美雲接過她手中的兩只鞋，端詳著說︰「我看這進口的和國產的沒啥區別呀。」
「會沒區別呀。」潘志城嘟囔罷又眼楮一翻一翻地看看他媽。
他們來時把家里僅有的五百多塊錢都帶來了，潘光明想也不能一點錢不留呀，他拿來蘇美雲手中的鞋子看一看，然後說︰「我看也沒啥區別。」
潘志城在來的路上還幻想著能買一雙和張悅一樣的運動鞋，到商場證實價格後他感到這是不太現實的事，因為他知道來的時候帶多少錢，這錢又是怎麼來的，盡管他知道這錢來之不易，但他還是希望買最好的，他爭辯道︰「你們看著沒啥區別，實際上區別大了，國產的就是沒有進口的穿上舒服，況且，進口的穿幾年都沒事，國產的穿幾個月就不行了，不是鞋帶壞了，就是鞋底月兌膠。」
蘇美雲最氣憤的就是兒子不理解大人的難處，她想讓兒子買國產的就是想省點錢，但又不能明說，只好說︰「你又沒有穿過，你咋知道國產的就不如進口的呢？」
「我听我們班同學說的，人家都穿爛好幾雙了，最後還是買的進口的，他們家的大人還說早知道這樣，還不如一開始就買進口的呢。」
「我不相信一雙鞋穿幾個月就壞了。」
潘志城看他媽堅持要給他買國產鞋，他生氣地說︰「反正到時候壞了你們別怨我不愛惜。」
潘光明覺得兒子不像在說瞎話，他想雖然進口的和國產的價格快差了一倍，但是，穿幾年和穿幾個月相比，還是買進口的劃算，他用手悄悄踫一下蘇美雲的胳膊肘，小聲說︰「便宜的不省，貴的不費，我看就買進口的吧。」
「買那一雙都快買這兩雙了，怎麼不省不費。」
「國產的也不便宜，也好幾百呢，錢也花了，再弄得兒子不高興，何必呢。」潘光明看蘇美雲不听他的，似乎有點生氣，他說罷走到一邊無意識地東張西望起來。
蘇美雲讓潘志城試那國產的鞋子，他說啥都不試，她既生氣又無奈，賭氣說︰「好，好，好，給你買一雙進口的，不過，初中就買這一雙，穿爛就沒有了。」
潘志城得到一雙進口運動鞋別提有多高興了，買鞋時的不愉快早讓他甩到腦後去了。星期一的早晨他不但比往常起得早，而且還比往常有精神，他踢蹬 當一陣子，猴急一樣把洗刷和早餐全解決了，然後就坐到那兒不緊不慢地穿起那雙進口運動鞋。他穿上一只就來回歪著腳反復看幾遍，欣賞夠了才慢悠悠地系上鞋帶，他站起來踮一踮腳，感覺鞋帶系緊了，他重新坐下把鞋帶解開又系一次，然後又站起來踮一踮腳，又感覺鞋帶系松了，他反復幾次這樣的動作才感到滿意。他挎上書包，一溜煙奔向學校。他跑步的架勢與往常大不一樣，往常他都是仰著臉跑，仿佛空中有看不完的新奇景觀，這一次他卻一直低著頭跑，仿佛地上隨時都有可揀的金子。他時而弓腰叉腿跳躍，時而踮腳迂回，腳後留下一個不規則的s曲線，那泥坑、磚頭瓦塊、廢舊塑料袋等都給他讓著道。如果他會飛，他一定會飛起來，不讓他的新鞋染上一粒塵土。他想象著自己穿著這鞋子出現在同學面前的情景，同學們會不約而同地把頭扭向他，共同發出一聲「啊賽！」他不自覺地看一下腳上的鞋子，仿佛同時也看到了張悅腳上的鞋子，興奮的情緒似乎跌落了一點。他進一步想，盡管他的鞋還趕不上張悅的那雙，但它畢竟是進口運動鞋，比原來腳上穿的那雙球鞋高級多了，要按檔次和價格論，這是它爺爺輩的，甚至是它祖爺爺輩的，穿上它我在班里的地位能提高多少呢，他在心里喜滋滋地猜想著，嘴角偶爾露出得意的一咧。他得意後又緊閉上嘴角，皺起眉頭，仿佛有一個問題沒弄清楚，他在費力地破解它，他揣摩著為什麼人們把好的運動鞋叫旅游鞋呢，他想好一陣子也沒想明白，他嘿一聲，又把思緒拉回到他出現在同學面前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