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巴不得他「但見新人笑，不聞舊人哭」，最好是再不看我一眼才好。
這會兒只是睨了錦瑟一眼，不語。
母親微微蹙了下眉峰，眼眸中深藏著太多的我看不懂也分辨不出的情緒，不過，很快又回到一片寧和氣定，淡淡地道︰「皇上從未提及過此事，我並不清楚，不過，皇家的婚事利害關系甚大，皇上不說話，別人再忙活也是無濟于事。」
母親眸中閃過一抹若有所思，「梅兒怎麼想起關心這件事了？可是睿王讓你詢問的。」
我連忙搖頭︰「不是。是我自己要問的。」我說的是實話。莫說陳雋璺最近忙得焦頭爛額，就算有閑暇，以他的行事為人，斷不會失于急切，曝露心意與外。
我猶疑了一下，解釋道︰「梅兒是怕與將來的王妃不睦，少不得要受人家的打壓節制，日子可就不好過了。」
母親模著我的頭，語帶憐意地開口，「今時不同往日，凡是不可任性妄為，要學著舒怡那般循規蹈矩，本本分分才好，左右有皇上和娘親在，任他誰做了王妃，總不至于太過為難了你。」
她說話時眼眸深處的空茫和我心中的無助，一起黯淡了窗外刺目的陽光。我心底恨的土壤孕育出的那棵參天大樹，一點點地倒下，只剩下疼，那樣的疼。
母親還說了很多，幾乎用了整整一個時辰的時間。
幾名誥命相繼來玉竹殿請安，她方打住不提。
照例是那些試探和窺伺性質的對話，母親應付起來得心應手，而我只是乖乖坐在一旁，無人開口問我，絕不多言一個字。
送走那些人時，已經時中午時分。錦瑟已經在準備午膳，知道陳餃要來，我暗自深吸了幾口氣，悄悄調解自己的情緒，雖然看著襁褓里那個粉雕玉琢的小東西，心底的疼和恨就抑制不住地滋生蔓延，這會兒還是趴在搖籃旁，取下晚間的冰種翡翠珠串逗弄小東西玩。
陳餃從太初宮過來，頭一件就是看望小東西。
我忙斂下眉眼，恭敬行禮︰「皇上萬福金安！」
陳餃擺手讓我起來，自去彎腰抱起襁褓之中的嬰孩，滿面愁容瞬間化作慈愛的笑，拿歲月鐫刻出皺紋和滄桑的松弛面頰蹭著小東西的小臉，「煦兒今兒很乖嘛，都沒有惹你母妃流眼淚哭鼻子，對不對？」
我曉得他話里隱藏的深意。
母親雖生了我，我卻是蕭子鸞和父親兩個養大的，她哪里知道怎麼帶小孩子？這麼丁點兒的小東西，一忽兒渴了，一忽兒餓了，一忽兒又冷了熱了，一忽兒又拉了尿了，他並不會說話，不舒服時只管嗷嗷大哭。母親監國理事，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倒給這麼個小東西鬧的手足無措，听他哭的厲害，她心疼不已，跟著流眼淚。
那時的場面也的確好笑。
母親知道他打趣她，含笑道︰「煦兒如今可本事了。他父皇繃著臉進來，一時三刻就能哄得他父皇笑逐顏開。」
陳餃眸中略現愁色，嘆了一口氣道︰「今兒早朝，阿雋上奏說，這一季的早稻收成欠佳，京畿災情尤甚。」
母親親自奉茶，道︰「京畿附近的土地多為豪門大族所據，平民百姓人多地少，遇上災年，從來如此。開永豐倉賑濟災民也就是了。值什麼？皇上也愁成這樣？」
「治標不治本那！而且，北地戰亂不休，土地荒蕪，百姓們嗷嗷待哺，也都等著朝廷的賑濟糧，江北糧草也得永豐倉漕運過去，朕只怕一個永豐倉支撐不住這麼多渠道的供給呀。」陳餃只是搖頭，蹙眉道︰「在朕治下，京畿百姓仍要過挨餓後動的日子，朕這個皇帝與成帝又有什麼不同？」
陳餃提及成帝蕭靖馳，母親面上沒有一絲的波動，伸手撫平他蹙起的眉心，柔聲道︰「戰亂未平，百業待興，困難只是一時。皇上心系百姓，才是天下人的福祉，哪是成帝比擬的了得？！皇上別急，總會有法子的，咱們慢慢想想。」
听他們絮絮叨叨，又是蹙眉，又是嘆息，不由好笑，這麼簡單的問題，有什麼難處理的？
我向陳餃道︰「皇上，梅初倒有個法子解決皇上的難題。」
陳餃抬眸詫異地看著我，母親呵斥我道︰「女孩兒家懂什麼？不許妄議朝政！」
我撇嘴道︰「人家只不過是想給你們排憂解難，分擔一點愁緒，就這麼一大頂帽子扣在人家頭上，我不說就是了。」
陳餃倒來了興致，「你有什麼辦法，不妨說來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