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多了。」母親說著,拉我在她身邊坐下,「天氣熱的厲害,你的身子也不大好,這樣來回跑中暑了可怎麼了得?我這里有御醫見天兒守著,自會善加保養,你無須掛心,明日只管待在府里乘涼就好。」
老人們常說,女人們生孩子,就是在閻王爭命。母親年過四張,自是比年輕的媽媽們艱難許多,說是在鬼門關上走一遭也不為過。
但我日日進宮,倒也不完全是為了看她,而是要借機會一會那幫誥命夫人,大家小姐們。
睿王妃,昭王妃兩位王妃相繼過世,這會兒雖未提到明面上來,這續弦再娶卻也是勢在必行的事。
入了六月,婬雨霏霏不止,雖未積澇成災,天氣也一直沒有正經晴起來過,而這個月份正是水稻的灌漿期,沒有充足的日照,今年的收成可想而知。
陳雋璺早就著手打理永豐倉,一面收購囤積陳糧,一面監督控制市面糧價,以備荒年,每日早出晚歸,兩頭見不著人影。他的為人,一向低調從容,百忙之中仍然惦念著這檔子婚事。綠萼為他打理衣物,甚至在其中發現了脂粉和絲帕等女人的物事。陳雋昌那邊有什麼動靜,我不甚清楚。倒是他們的母親,姬貴妃和中宮皇後娘娘都開始蠢蠢欲動,為自己兒子的江山大業物色可供依傍的人選。
自古以來,皇家婚配就有著明顯的政治傾向性。對于那些覬覦大位,野心勃勃的人來說,婚配何人更是具有非同尋常的意義。而對于那些豪門大族,王公大臣們家中的小姐們,這無疑是一個「飛上枝頭變鳳凰」,鞏固家族權勢的絕佳機會,名利權勢的交.姌,哪能不引得京城內外官員大族趨之若鶩?
人常言,「一朝天子一朝臣」,又說,「樹倒猢猻散」,棲鳳梧桐只有一株,沒有絕佳的眼光是識不出真正的棟梁之材的。而朝堂上站錯了隊伍,根本就是萬劫不復的深淵,遠比為官平庸,無才無德要命。
母親那樣精明的人,在權利的漩渦中模爬滾打多年,又經歷過翻天覆地的政變,每一根神經,每一個毛孔都能精銳敏捷地撲捉到朝堂上輪轉的味道。入住玉竹殿,更是充分彰顯出她在陳餃心目中獨一無二的地位。
若在平日,不是特別親厚的關系,斷沒有妄自進宮拜會母親的道理,這會兒母親產的麟兒,借了恭賀請安的東風,玉竹殿的門檻幾乎給那些誥命夫人,小姐們踏破。
但是,母親是什麼人物?無論什麼時候,她都能保持著從容不迫的高華氣度,絕不會讓浮躁不安的情緒外現出來。所有人都無一例外的乘興而來,敗興而歸。
在我想來,陳雋昌在陳餃心中,在秦州軍里,已經佔盡優勢,若在得個權勢通天的岳丈做外援,愈發如虎添翼,難以遏制了。譬如說那個王本就是陳餃的心月復愛將,與陳雋昌關系匪淺,倘或再與陳雋昌成了翁婿,愈發死心踏地幫著陳雋昌了。
這些日,我趁機結識了王家的小姐如雲,因為我的曲意逢迎,與吏部侍郎付如海家的女兒,張孝祥張大人的孫女兒,彼此相處甚歡。
這時候听母親說不讓我再來,忙道︰「一大清早過來,太陽下山方回去,倒也不怎麼熱。」我眨一眨眼楮,「噢」的一聲,做恍然大悟狀,「我明白了!娘親是看著人家礙眼,不願意見著人家吧!」
母親拿指頭戳我的眉心,「不識好人心!好吧,你天天來,最好大晌午日頭最毒辣的時候過來!」
我順著桿子往上爬,故意嘔她道︰「好!我明兒正中午過來,中暑了看誰心疼!」
彼此說了一回笑話,我想了一想,終是問母親︰「听說皇後娘娘和貴妃娘娘正張羅著給二殿下,四殿下選王妃,娘親可知皇上已選定了哪家小姐?」
錦瑟在一旁打趣道︰「公主怎麼想起關心這個了?可是怕二殿下娶了新王妃,難免分心過去,再不如從前那邊待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