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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子規知意,清淚啼血歌長恨(10)

我踉蹌著往後退,躲避這個鬼樣的男人。

可是為什麼?

為什麼綠萼和玉蝶會跪在血泊中大哭,對著這個鬼一樣的男人一聲一聲喊︰「老爺!老爺……」

地上躺著的,真的是我的阿爹嗎?

我還是不信。

我已經失去了判斷力,只把目光投向陳雋昌,投向握著劍的陳雋璺。

「……真……真的是……我阿爹嗎?」我張了張嘴唇,顫抖的聲帶發出的聲音根本就不是我的。

我只是夢魘了,我只是夢魘了……

「是。」陳雋昌不敢看我眼楮,扭頭看向一邊。

「那是誰殺了他!?是誰將他折磨成這副模樣?」我指著陳雋昌︰「是你!?」

陳雋昌驚惶恐後退,連連擺手,「我?不,我沒有,我沒有……」

「那,是你!?」我盯著陳雋璺。

他垂著頭,臉色蒼白,听我問他,錯愕地看著我,目光落在他手中血跡未干的青鋒劍,他不禁皺了皺眉,「是。是我。是我殺了姑父。」

我低眉,只見那把青鋒劍劍光如水,飄著淋灕的血絲,倒影著我和他同樣蒼白同樣痛苦到扭曲的面孔。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要這麼惡毒對我!?我上輩子是不是欠你的!」我已經不知道是在哭還是在笑了。

陳雋璺,他剛剛害死我的九哥,這會兒,我的父親再次在他手下喪命。

十天之內,他殺了我至親至愛的兩個人!

九哥是怎麼死的?

是不是也如父親一樣,被他斬斷四肢,鮮血流進,不堪忍受痛苦而死?

陳雋璺,你好狠毒!

陳雋璺沉默地觀察著我,忽然伸手拂一拂我額前的碎發,「梅兒,如果我說,是姑父求我殺了他的,你信嗎?」

這一次,我真的笑了起來,笑的涕淚飛濺,碎玉似的往下落,「你覺得呢?」

我轉過頭不再看他,滿心都是仇恨,我怕我自己壓制不住一時三刻就與他拼命的念頭。

我必須忍著。

終有一日,我也會將他砍成人棍,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看他如何淒慘地哀求我殺了他?

腳下的血還在延伸,我跪倒在父親面前,迷離的淚眼里,依稀辨出父親的輪廓。

我攥住他的皮包著骨頭的右手,猙獰的鮮血從我與他相握的指縫間連點成線,無聲地控訴著陳雋璺的惡毒。

我的父親,就是用這僅存的右手,落筆紙上,寫成珠璣閃耀的便箋向我傳遞信息的嗎?

迷離的眼眸里,父親似乎對我展開了一個蒼涼的微笑。「梅兒,梅兒……」我真的听見了他在喚我。

他說,「梅兒,阿爹和子鸞從前把你保護的太周到了。阿爹本該多教教你的,教你看世間百態,叵測人心的,可是現在,沒有時間了。阿爹要去江北,這已是無可逆轉的事情。阿爹此去,什麼都能放下了,只牽掛著你。」

他說︰「阿爹只要我的掌上明珠好好活著,千萬不要同這里的人賭命。」

他說︰「如果有機會,一定要逃出去。千萬不要將自己陷在皇城,陷在帝都這人吃人的地方!」

阿爹,你說的每一句我記在心里,可是現在我逃不出去了。

阿爹,你醒醒,你醒醒,梅兒好害怕。你知道梅兒看不懂世間百態,人心叵測,連九哥那樣聰明的人都沒有逃月兌人心的算計,我該怎麼辦?

阿爹,沒有人帶著梅兒,終有一日,梅兒會重蹈覆轍,和你和九哥陷入同樣的境地。

阿爹,你一定不忍,不忍心你的掌上明珠和別人賭命,所以,你醒醒,你起來帶著我,殺出一條血路。

阿爹,阿爹……

可是,不管我怎麼呼喚,他的血液還是一點一點地涼了下來,他的身體已經像冰封似的僵硬。

那種帶著死亡氣息的刺骨的冷鑽進我顫抖的指尖,鑽入的心肺中。

阿爹,九哥,親人,愛人,全都死了,那我還剩下什麼?

一個早已將我拋諸腦後的母親,一群居心叵測,隨時都有可能在我背後插上一刀的親朋好友?

冷,疼,和刻入骨髓的傷心?

不,阿爹,你不要死!

不要丟下梅兒一個人!

我拼命地去抱住他的身體,試圖用的體溫溫暖他涼下來的血液,溫暖他冰封僵硬的軀體,伸手去抓他的左臂,卻只抓到滿把鮮血。

手臂?

我茫然望著空空如也的手掌,忽然發現了一個自進入僧房到現在一直忽略的問題。

阿爹的左肩和大腿根部鮮血淋灕,露出猙獰的血肉和白骨,而那被砍下來雙腿和左臂在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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