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得眼淚一串一串地往下流,心底卻有一把火在燃燒,這種火焰,連最洶涌的潮水都無法覆滅。
那張溫雅俊秀的臉,清逸而美好,歷盡流光,一如往昔。
雖然,他很少說那些纏綿繾綣的甜言蜜語,最美的韶華里,卻是他陪我靜听夢里花開,一樹繁花似錦。
伸出手去,試圖抓住那些美好,指尖還殘留著屬于他的溫度,那張臉卻瞬間風流雲散。
九哥,你等我一等,黃泉路上,奈何橋邊,我很快就會與你相隨。
你不要心急,梅兒不會讓你等的太久。
微冷的空氣從窗外吹進來,吸進肺腑之中,我忽然就沒有了淚意,甚至連胸口那種被人挖空了的肝膽俱裂的劇痛也在轉瞬之間修復如初了。
只是臉上沒有溫度,唇齒間沒有溫度,整顆心也沒有溫度。
我所有的熱情和真心都已經凝注在冰冷的血液里,伺機對敵人遞出致命的一刀。
微微睜著眼,眸中似給煮沸的開水一般,又疼又燙,我卻不再讓自己流出一滴眼淚來。
這晚的參湯,照例下了藥在里面。
我強迫自己灌了下去。
這晚的房.事,也是預料之中的激烈。
我提醒著自己,咬碎銀牙也要挺住。
因為我沒有兩次機會,一劍刺出,決不能空回。
這是我的信條!
沒有絕對的把握,我的刀決不能出手。
于是,這個機會來臨之間,我只能像無恥蕩.婦一般,躺在陳雋璺身下,任他為所欲為。
我的逆來順受,果然贏得了陳雋璺的好感,他甚至拉了陳雋立,徐離耀祖,昌平等從前在一起游玩的人來睿王府陪我玩耍。
這日下了一場小雨。
雨後甬道如洗,空氣中彌漫著清新的草木氣息,落花紛紛跌落在青石道上,讓人不忍落腳下去。
我呆呆地抱膝坐在門檻上,容色平靜,讓人看不出一絲感情的波瀾。
家奴忽然來報,說是昭王府的蕭妃求見。
我也不知道這蕭妃是誰,為什麼要見我,無情無緒道︰「請王妃進來吧。」
侍婢引人進來,卻是蕭舒悅,也不知她幾時晉為王妃的。瞧她紅撲撲的臉色,想必陳雋昌待她不錯。
我坐著不動,等著她走進,淡淡地道︰「今兒什麼風,怎麼把你吹來了?」
蕭舒悅與我一同坐在門檻上,笑眯眯地抱著我的胳膊,「悅兒想梅姐姐了唄。」
我左手撫著右手,說了一聲︰「是嗎?」便不再言語。
蕭舒悅生性懦弱,我這樣不冷不熱的樣子,她目中已然有了怯意,兩只腳漫無目的地搓著,不知所措的樣子。
玉蝶捧了茶給蕭舒悅,氣氛才緩和了一些。
蕭舒悅喝了幾口熱茶,臉色稍微暖了些,從袖中取出一張便箋,「梅姐姐,這是王爺叫悅兒轉交給你的。王爺說,你看了定然明白他的意思。」
我展開一看卻是皮日休的五言詩《游棲霞山》。
「不見明居士,空山但寂寥。
白蓮吟次缺,青靄坐來銷。
泉冷無三伏,松枯有六朝。
何時石上月,相對論逍遙。」
依舊是父親的筆跡。
這是陳雋昌傳遞給我的第二封便箋。
前次的那張便箋,明里暗里示意我,父親分明是在甬東,我著少府監前去查訪,無果而終。
這姍姍來遲的第二封便箋,是不是意指父親就在棲霞寺?
帝都棲霞山的棲霞寺。
我該信?
還是不信?
我掃視了一眼周遭豎立的侍婢宮人,陳雋昌叫蕭舒悅這樣明目張膽地給我遞便箋,明目張大地說出這些曖昧不明的話,這一次他又在打什麼主意?
蕭舒悅緊張地看著我︰「梅姐姐可看的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