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青的臉色在看到她嬌弱而楚楚的樣子時,不禁軟化下來。他知道自己現在很敏感,見不得她和程宇翔說一句話,何況是單獨在房間里。
但在部隊的訓練,還是讓他保持者冷靜︰「說什麼了?」
「就——就說希望他好好照顧東東。」
濃眉一蹙,他驀地挨近仔細看著她的眼神︰「這句話听著,怎麼好像你要離開他?」
深怕他像昨晚一樣發狂的安寧緊張地揪著他胸口的衣服,怯怯地說︰「我沒想過和他再在一起過。」
「……你昨天剛說愛他!」
「我那是——」
他逼近︰「是什麼?」
「易樊,你鉗得我腰疼,能不能先放開?」她真的不是要撒嬌,可這是唯一一個讓他放開她腰的辦法。
而听到女人服弱的聲音,程易樊突然覺得身心的怨氣都順暢了,于是輕輕放開了她。
「我知道你和爺爺之間一定有秘密,我會一會找,直到找到為止」
她錯愕地抬頭,看著他的目光多了分閃爍。
他怎麼會知道?
而她的反應卻讓程易樊更加確定自己的想法,他相信只要自己不讓她離開,總有一天會得到真相的!
宋喜清親眼看著安寧離開兒子房間後,恨得一張雍容的臉變形。沒想到宇翔真的要為了安寧失去一切,她絕對不同意!
一個可怕的念頭突然拂過她的腦海,中年貴婦的臉上露出陰狠的表情。
安寧,這是你自找的……
半夜,程家上下萬籟俱寂。新房里,確定床上的人睡熟之後,一道縴細的身影悄悄走下床。
其實她的行李早在幾天前就收拾好了,一個簡簡單單的旅行包,只帶走她覺得珍貴的東西。
把包小心翼翼從櫃子里拿出來後,她悲傷地走到床邊,又不舍地看了床上的男人一眼。
那一眼,卻讓她難過地紅了眼眶。
︰易樊,只有我離開,宇翔才會對我真的死心。為了和東東媽媽的承諾,我不能告訴別人關于東東的身世,更舍不得讓他知道我不是他媽媽的事實。
因為……我並沒有你們想的那麼善良。我把他放在孤兒院那麼多年,沒有把他早早送到他爸爸身邊,害他生病,這是我欠東東的。
對不起……
挨近他臉頰的唇突然停住,一滴淚被她截止在手中,差點就滴到男人臉上。怕吵醒他,安寧不敢再耽擱,背起包後悄然離開了臥室。
就在她偷偷離開程家時,宋喜清端著一杯開水,從廚房出來。
真是天助她也,安寧竟然大半夜偷偷離開程家!
吐著丹紅指甲的手握緊杯身,她迅速轉身回到屋里,拿出電話開始布置。
轟隆——
屋外突然雷鳴大神,剛坐進車里的安寧突然感覺一股毛骨悚然襲來,讓她的身體起了一層疙瘩。
雖然害怕詭異多變的天氣,但她更擔心別墅里的那個男人醒來,所以趕緊啟動車子離開。
她相信,這是對所有人最好的選擇了。
雷聲過後,很快下起了暴雨來,整個半山腰籠罩在煙霧之中,可見度非常低。
從醫院趕回來的艾可玉無奈地看著雨刷中模糊不清的山路,只能把速度放慢到最低,所以沒有注意到安寧的車就從她身邊擦身而過。
但她還是疑惑地看向後視鏡,詫異那麼晚了,怎麼會有人下山?可惜豆大般的雨水擋住了整個後玻璃,只能模糊地看到兩束紅光,其他的什麼都看不見。
被雷聲驚醒的程易樊,下意識模向身邊的人,冰涼的觸感卻讓他渾身驚嚇地醒來。
「安寧?」
屋子里靜悄悄的,什麼回應都沒有。他突然看向窗外雷雨大震的天氣,心有種隱約的不祥之感。
剛進門的艾可玉渾身*地,臉色很不好。
穿著睡衣匆忙下樓的程易樊焦急問︰「媽,你怎麼現在回來了?」
中年貴婦詫異地抬頭︰「易樊,你還沒睡?哦,媽突然想起點事情,就回來了。」
「那你在路上有看到安寧的車嗎?」
「車?安寧大半夜下山做什麼?」面對兒子的問題,她一頭霧水地問。眼里卻晃過那兩束紅光,頓時一驚︰「難道那輛車是安寧的?那麼大的雨,她一個人下山做什麼!」
程易樊已經無暇解釋,立馬轉身回到房間隨意換了衣服,拿起車鑰匙就出門了。
是他大意,竟然中了她的美人計!
「易樊!」
見他沖進雨夜里,艾可玉焦急萬分地站在大門口喊叫,可是那抹身影走得非常急,根本不作任何停留。
甲殼蟲心驚膽戰地下了山路之後,開車的安寧終于舒了口氣。她差一點以為自己開不到山下,這雨下的也太詭異了。
她把車停靠在路邊,伸手拿出包里的機票,咬咬唇後,還是下了決定。
學校那邊已經辭職,不能去伊娜那里,她現在唯一的選擇就是帶著自己這些年的積蓄去國外進修,等程家風平浪靜了之後再回來。
其實老太爺沒說,安寧也能猜到程家即將展開一場大改革。至少分家是一定的,而那時候……
她相信易樊在程氏一定能獨當一面了吧?
在她離開之後,一輛霸氣十足的凱佰赫從山上急速而下,絲毫不考慮風雨中快速行駛的危險。
在一個拐彎時,因為車速過快,山道上濕滑的狀態下,凱佰赫突然不受控制的飄了出去,駕駛座上的男人神色一 ,眼前的景色開始旋轉起來。
吱——
輪胎摩擦山道的刺耳聲顯得尤其清晰,在深夜中讓听到的人都感到莫名的寒顫。
緊接著一聲撞擊傳來,臨危不亂的程易樊只能選擇把車撞上山壁,不然他下一刻將會連車帶人滾下懸崖。額頭流下鮮血的那一刻,他只是抽出紙按住傷口,然後身形恍惚地下車。
他必須追,不然……
甲殼蟲停頓沒多久之後,便緩緩往機場的方向駛去。雖然知道這樣很對不起擔心她的伊娜,但她知道自己現在也只能做出這樣的選擇。
磅礡的雨還是不停地落下,街道上幾乎沒有什麼車輛了,唯有安寧的車顯得獨特,下著暴雨的大半夜還在路上行駛。
也因為寂靜,所以當她發現身後出現的車的燈光時,下意識戒備了起來。
「不止一輛嗎?」
雖然看不清車牌號,但第六感還是讓她踩下油門,想要和對方拉開距離。誰想對,她開多快身後跟著的車就開多快,不禁讓她感到莫名的慌張。
難道遇到酒駕了?
想到自己手無縛雞之力,她迅速把車門鎖了,一顆心慌亂地不停在道路和後視鏡中交替。
為什麼一直跟著她?
慌亂之下,她突然發現車上有一張抄著電話號碼的紙,眼楮一亮,立馬拿出手機,一邊開車一邊順著電話撥過去。
雖然對方接電話的希望很飄渺,但她現在真的只能找他了!
凌晨兩點半,一間高級公寓里,躺在床上熟睡的男孩煩躁地翻了個身,拿起枕頭蓋住自己的耳朵。偏偏那電話鈴聲像催命一樣響著,吵得他煩躁地坐起,直接大吼︰「如果是打錯電話的,老子明天就帶人操了你的家!」
「…賀風,幫幫我。」
等等——
熟悉的聲音讓暴躁的男孩愣了愣,隨即坐正身子︰「你是,老師姐姐?」
原本不抱希望的安寧見他終于接電話了,感激地手都在顫抖,連電話都拿不穩了︰「賀風是我,我現在在去機場的方向,但是有兩輛車一直跟著我。」
「機場?老師姐姐,你大半夜不在家睡覺,難道想離家出走?」
「我——」
見她吞吞吐吐,賀風眉頭一蹙,邊穿衣服邊道︰「不會吧?老師,離家出走我這種熱血少年都不用了,你搞什麼時尚,趕緊回家去!」
「我,回不去了。」
後來雨聲太大,賀風听不清她在說什麼,但是動作卻沒有遲疑地走出家門。
以他對安寧的了解,那種守舊固執的女人,除非發生了大事,不然不可能大半夜離家出走。何況還說有人跟蹤她!
「喂,喂?」
信號太差,沒得到答復的安寧焦急地喊著,可那頭除了擦擦的聲音,根本听不清楚其他。身後的車跟的越來越近,甚至有一輛開到了她的邊上一直鳴喇叭,嚇得她趕緊踩油門,也顧不上危險不危險了,只希望趕緊開到車多的地方去。
——《錯嫁豪門,上校離婚請簽字》——
一輛路虎跟著下山,車里的艾可玉焦急萬分地觀察著四周,深怕剛才听到的聲音讓她崩潰。
當她注意到撞在牆壁上的那輛凱佰赫時,臉色頓時一白,血液突然凝固。「易樊——」
路虎停在路邊,冒著大雨的她迅速下車跑向凱佰赫,可是里面除了方向盤上的血跡,一個人都沒有。而看到那血,她的眼前突然恍惚了一下,若非找到兒子的信念支撐,一定暈厥過去。
額頭上的血越來越多,他知道自己的傷口應該很大,可是想找到安寧的信念讓他顧得不得自己的傷,只想趕緊下山找到她。
突然一個趔趄,倒在地上的男人甩了甩頭,雨絲擋住了他的眼楮,讓他的意識變得虛無起來。
安寧…。
「易樊!」
突如其來的呼喚聲讓倒在地上的男人猛然怔醒,他興奮地支撐起身子,抹掉眼前的雨水時沒有注意到自己一手的血。可當他看到來人時,支撐的力量又驟然消失。
「媽。」
拿著手電筒的艾可玉照到一臉鮮血的兒子,差點沒嚇暈過去。而站在她面前的人虛弱地喊了一聲後,倒是先暈了過去。
艾可玉面色一變,立馬甩掉手電筒抱住他的身體,可是他的身體對于瘦弱的女人來說,根本撐不住。急得艾可玉跌坐在地上失神地哭著,頭一次有種無力的感覺讓她感到害怕。
隨之趕來的程少賀風馳電掣般跑到兩人身邊,焦急地扛起程易樊︰「趕緊回車上!」
看到他出現那一刻,艾可玉心里驀然有種安心的感覺,原來有老公在真的很好。隨意擦干淚水後,一家三口艱難地往車的方向挪動,當程易樊倒在後座時,嘴里還呢喃著︰「安寧…。」
渾身濕漉漉的艾可玉捂唇哭泣,另一只手緊緊按住他不斷溢血的額頭,心痛得快暈厥了。「易樊,媽只有你了,求求你千萬別出事。」
程少賀的手也在抖,不管他和兒子的關系怎麼樣,後者都是他程少賀唯一的骨肉,怎麼能不害怕失去?
早接到消息的醫護人員看到車到了之後,迅速推著病床迎上去。
「快,送進急救室!」
夫妻倆緊跟醫生的步伐,當被攔在急救室外之後,艾可玉終于忍不住放聲哭了出來︰「少賀,如果易樊出事,我也不活了!」
中年男子的鼻翼一酸,眼眶發燙地說︰「不會的,我們的兒子可是國家棟梁,這點傷奪不走他。」
同一時刻,荒無人煙的街道上,雨下的幾乎看不清路。
不得不放慢速度的安寧突然感覺月復部一陣疼痛,連帶著心髒的位置也在疼。有種不祥的預感在她心里蔓延,一恍惚的時間,後面跟著的黑色奧迪突然沖到她面前,兩輛車呈前後包抄,讓她不得不踩下剎車。
奧迪車里走下來兩道搖晃的身影,仿佛真的是醉鬼。
她不敢開門,只能按著肚子縮在駕駛座里發抖。「易樊,易樊…。」
「開門!」
三個凶神惡煞的男人從車上下來,對著她的車一陣亂踢,還有人在拉她的車門。
安寧死死咬著嘴唇,不斷搖頭。她該怎麼辦?想報警,可是拿起手機才發現沒有信號,除非這些人失去耐心走掉,不然她根本沒有辦法逃月兌。
易樊,易樊。
心里一遍遍呼喚著最珍惜的名字,她只能縮在駕駛座里一動不動。
門外的男子還在踢踹著,其中一個不知道從哪兒撿來一塊石頭,竟然對著她的車後門做出砸窗動作。安寧尖叫一聲,突然發狠地踩下油門,狠狠撞上前面的車!
砰——
在附近徘徊找人的紅色法拉利疏忽一停,賀風的臉色驟變,立即調轉車頭往聲音的來來源走去。
還舉著石頭的男子錯愕地愣在原地,不敢相信里面的女人竟然如此決絕地撞他的車。裝醉的三個男子吃驚的任雨淋濕,很久之後才反應過來靠著車窗往里看。
「似乎,暈了?」
「不知道死了沒。」腦袋突然挨了一拳,打他的人咒罵︰「宋喜清那女人只讓我們把她賣到沒人知道的地方去,沒說要殺人啊!何況她死了,咱們絕對逃不了!」
听到男子的話,其他兩人頓時慌亂了起來,拿著石頭的男人連忙把它丟下︰「老大,是她自己撞上去的,咱們什麼都沒做對吧!」
「你說的沒錯,咱們什麼都沒做,就算她死了,隔天被發現也以為出了簡單的車禍而已!」
陷入半昏迷狀態的安寧听到車聲遠去的聲音,染上血跡的眼楮艱難地睜開,渾身乏力地推開車門,卻一下子掉在了地上。
不行,她不能死,不能。
「安老師!」
終于趕到的賀風模糊中看到有人從車上掉下來,嚇得猛踩剎車,打開車門後直接奔向那輛熟悉的甲殼蟲。
「安老師,安老師你醒醒啊!」
渾身發冷的安寧疲憊地睜開眼楮,突然哀求道︰「快送我去醫院,我肚子好疼。」看到她流血的額頭,賀風愣了愣,卻絲毫不敢有遲疑。
醫護人員很快收到第二名出車禍的病人,急忙送進急救室。
插著氧氣的安寧就從艾可玉和程少賀面前推進隔壁的急救室,可惜陷入擔憂中的兩人都沒有發現她。嚇得夠嗆的賀風一坐在地上,心髒還在噗通的跳。
那個女人想嚇死她嗎,誰離家出走那麼慘狀的!
他的動作引起旁邊夫妻的注意,可惜都不認識彼此,所以很快錯開了視線。
第一急救室的門終于被推開,醫生摘下口罩,對著兩人道︰「月兌離危險了,不過有沒有後遺癥,還得看病人醒來後的具體情況。」
「什麼意思啊,後遺癥是什麼?」艾可玉焦急問。
「可玉你別急,我們先送易樊回病房休息。」
听到丈夫的話,她只能無力地點頭。這個時候隔壁急救室走出來一名護士,對著賀風劈頭就問︰「你是傷者的丈夫嗎?她懷孕了,手術有風險,請跟我到前台簽字!」
艾可玉疑惑地回頭看了賀風一眼,只看到他留著胡須的側臉,便收回了目光。
賀風愣在原地。
「丈夫?我——」好吧,誰讓他留了這麼長的胡須,竟然被當成一個二十八歲「大媽」的老公。
不得已之下,賀風只能在手術同意書上簽下自己的大名,然後嚴肅地跟護士說︰「一定要兩個人都保住!」
小護士看了他一眼︰「放心吧,醫生會盡力的!」說完便又進入了急救室。
等待在急救室外的賀風足足坐了五個多小時,急救室的燈才滅掉。白袍上一身血跡,走出來的醫生見他靠在牆上睡著了,有些哭笑不得︰「先生醒醒。」
「別吵,再吵老子放火燒你全家!」
「……」見喚不醒他,白袍醫生只能對身後的人說︰「先把患者推到病房里去吧。」
賀風睡醒的時候,看著空蕩蕩的急救室門口,整個人陷入空洞狀態。半晌才聲色厲內荏地沖到前台,聲嘶力竭地吼︰「就算沒救活,你們也要把我叫醒,怎麼可以擅自把她帶走!」
小護士被他凶得一頭霧水,好幾次想打斷他的話,可是陷入後悔和內疚中的賀風突然坐在地上哭起來。
「怎麼會這樣,我明明只是閉著眼楮休息一下,怎麼醒來人就沒了……」
好奇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其中路過的一名白衣大夫疑惑地走進人群,當看到蹲坐在地上的人時,詫異地說︰「你不是那位安小姐的丈夫嗎,怎麼不在病房看著她,跑到這里來了?」
悲傷哭泣的臉一怔,淚眼朦朧中帶著一點遲鈍︰「你說……病房?不是停尸間?」
當賀風沖進病房的時候,病床上的安寧正靜靜躺著。
他猶豫地走到床邊,遲疑的眸子在她蒼白的臉上看了幾眼,突然深吸口氣伸出手,輕輕放在她的鼻尖。
「很微弱,但是有呼吸,看來真的活著。」砰——
他突然一坐在地上,嚇得渾身是汗。門口查房的護士捂唇偷笑,也羨慕安寧能有一個這麼關心她的「丈夫」。
正在這個時候,接到醫院電話的賀紹匆匆趕來,一張老臉變幻多姿,不知道有多精彩。
若非是院長親自給他打的電話,他還以為是誰的惡作劇呢!
但是想到自己才十八歲的孫子突然成了孩子的爸,差點急得心肌梗塞。這到底是什麼一回事?
跟在他身邊的管家擔心道︰「老爺您別急,那個懷孕的女人還在住院,一時半會兒走不了的。」
能不急嗎?賀紹恨不得自己腳底也長倆風火輪,直接飛過去。
病房內——
賀風目光復雜地看著床上的人,瞧她氣息虛弱的模樣,心里有種難以解釋的難過,或許他是她當姐姐的吧。
「蠢女人,都懷孕了還玩什麼離家出走,差點就把孩子玩沒了。」
閉著眼楮的睫毛突然顫了顫,虛弱的聲音傳來︰「你說……什麼?」其實在他進門的時候,她已經醒了,只是沒有力氣睜開眼楮。
見她開口,賀風一時激動地半跪在地上握住她的手︰「你醒了?哦,醫生說你懷孕了,好不容易才保住孩子,讓你好好靜養。」
「……」顫動的睫毛睜開,她的眼里積滿了淚水。真的懷孕了嗎?
這是她和易樊的第一個孩子,差點就被她……
想到如果賀風沒有及時趕到的後果,她的心都在顫抖,看向他的目光盈滿感激︰「謝謝你賀風,我和孩子欠你一個天大的人情。」
他皺眉︰「說什麼呢?你的孩子,也是我的……」
門突然被打開,賀紹手抖著比向他,氣息不定地問︰「也是你的什麼?你個臭小子,讓你好好讀書不要再蹲班,你竟然——」
「啊,爺爺你干嘛!」突然被拐杖追著打的賀風慘叫不已,若非管家拉著他爺爺,他非被打死不可。
被攔住的賀紹胸口起伏的厲害,一雙眸子染滿怒火︰「臭小子,給我蹲牆邊抓著耳朵!」
「爺爺,我又不是兔子!」
賀紹利光一瞪︰「去不去?」
滿腔委屈地賀風大聲回了句︰「去!」然後在安寧錯愕的目光中,真的蹲在牆角跪著。
終于反應過來的她急忙從床上坐起︰「賀爺爺,您誤會了。」
教訓完孫子的賀紹,此時才有空看向她。沒想到這弱不禁風的樣子,竟然還挺有心機,直接叫他爺爺了啊!
面對賀老帶著有色目光的審視,安寧苦澀一笑,道︰「賀爺爺,這個孩子不是賀風的。」
「不是?我看就是!」剛才一進門,他可是什麼都听見了。
「孩子真的不是賀風的。」
見她說的信誓旦旦,賀紹目光一轉,看向面壁抓耳朵的孫子,然後再看向她︰「那你說,孩子是誰的?」
「我……」如果告訴他孩子是易樊的,那他一定會告訴程家的人,安寧突然沉默了下來。而見她說不出,賀紹沉沉地哼了聲,拐杖往地下一跺︰「行了,賀家的骨肉就給我安安分分生下來。」
無辜被面壁思過的賀風一頭黑線︰「爺爺,孩子真不是我的!」
「你閉嘴,從現在起沒你什麼事情!」
「我——」
「叫你閉嘴!」拐杖又是一跺,驚得連安寧都不敢吭一聲了。沒想到這個賀爺爺脾氣還真大。
賀紹知道,若不是孫子心虛,現在也不會那麼听他的話。只是沒想到他竟然會為了一個女人乖乖的去蹲牆角,這讓他不禁對安寧正視了幾分。
只是怎麼覺得有點眼熟?
在婚禮上有過一面之緣的安寧怕他認出來,不自然把頭扭到一邊,心咕咚跳得很快。
「你和賀風怎麼認識的?」
「額……我是他的老師。」
原來是老師啊。等等——
「老師?!」賀老的聲音拔高幾百分貝,瞪大的瞳孔不敢置信地地看著她︰「那你今天多大了?」
蹲在牆角的男孩干脆改為坐下,無語地翻著白眼。而看著激動的賀老,安寧溫婉地笑了笑︰「今年二十八歲了。」
「老爺!」守在一邊的管家忙扶住那道搖晃的身體,擔心地問︰「老爺,您沒事吧?」
覺得腦袋一陣暈眩的賀紹,呼吸也感覺急促起來。
他十八歲的孫子,竟然和一個二十八歲的老師……他都不好意思說出口!越想心髒壓力越大,他突然顫著腿轉身︰「我先出去透透氣。」
管家忙扶著他往外走。
看著爺爺離開,蹲在牆角的賀風緩緩站起,然後轉頭看向眼神飄忽的安寧︰「你現在打算怎麼辦?」
坐在床上的她咬唇,眼底閃過片刻的迷茫,過後堅定地說︰「我要去國外,把孩子生下來。」
她沒有忘記昨夜那幾個男人在窗外說過的話,如果他們說的是真的,那她留在S市很危險。尤其是在懷孕的狀態下。
賀風走到她面前,俊眉皺了皺︰「去國外?你一個人要怎麼生活?」
「有手有腳,為什麼一個人不能生活?對了賀風,我會跟你爺爺解釋清楚的,對不起了。」
他別扭地轉過頭︰「有什麼號抱歉的,誰讓你是我姐姐呢。就算沒有血緣關系。」
一聲姐姐喊的安寧紅了眼,她突然伸出手握住他的手臂,感動道︰「謝謝你賀風,寶寶長大之後,我會讓他好好感謝你這個舅舅的。」
「嗯……對了,你還是在醫院觀察一個禮拜再走吧,你的身體不適合長途奔波。」
「好。」
在管家的攙扶下,賀紹顫著腿一路走向電梯,直接往VIP病房而去。他到現在還是無法相信自己做曾爺爺了,都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老爺,您笑什麼呢?」
電梯里,扶著他的管家突然見身邊的人笑了出來,疑惑的問。因為他之前還很生氣來著。
賀紹模了模自己的拐杖龍頭,別有一番深意的說︰「既然我這個曾爺爺都做定了,那還不如早一點接受現實。雖然那個老師跟小風年紀相差懸殊,但她肚子里懷的可是賀家的種,而且人看上去氣質也不錯,換個角度想想,其實我好像還是賺了。」
听到他一番講解,管家慈愛一笑︰「老爺您還真是開明。」
VIP病房里,躺在病床上的程副軍見好友在自己病房炫耀了半個多小時還在說,臉不禁沉了下來。
「不就是曾孫嘛,至于你興奮的!」
賀紹笑眯了眼︰「老頭子,我知道你嫉妒,畢竟你孫子都娶孫媳婦了也沒能讓你抱上曾孫。」
嘴角抽了抽,程副軍裝作不在乎的撇過頭。這時候每天來醫院照顧他的艾可玉推門而入,看到屋里還有人,臉上露出笑容︰「賀叔也在啊,吃午飯了嗎?我正好多帶了點來。」
看著兒媳婦在旁邊忙碌的身影,程副軍的眉頭疏忽一皺︰「可玉,我怎麼覺得你從早上來看我臉色就怪怪的,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想到還躺在看護病房里的兒子,她的眼眶一紅,險些掉下淚來。
「沒啊,會有什麼事?可能最近沒睡好吧。」說完把盛好的鴿子粥遞給他。然後又給賀老盛了一碗。
最近事情實在太多,壓在肩頭上的壓力讓艾可玉變得愁眉苦臉起來。但是為了程家,她知道自己必須堅強起來。
程副軍低頭看著碗里的粥,又看看她憔悴的臉色,頓時心疼道︰「要不讓護工來照顧我就得了,你別每天來了。」
「不行,爸我沒事的。那您跟賀叔聊著,我先出去了啊。」
見到態度堅定的兒媳婦,程副軍也只能妥協。而一旁的賀紹羨慕道︰「有這麼好的兒媳婦,你這老頭子真有福氣。」
「是啊,而且孫媳婦也很好……」
賀紹吃粥的動作一頓,疑惑地問︰「你一直在夸那個孫媳婦,但是從我來看你之後,好像一次也沒見過她來啊。」
程副軍嘆了口氣︰「一言難盡……」
八天後——
單人普通病房里,當賀紹听到孫子願意出國去留學時,驚訝的看向同一詫異的安寧,然後再看向他︰「你確定?」
賀風點頭︰「我已經辦好出國手續了,會和安寧一起去。」
原本非常想送孫子出國讀書的賀紹,見他現在答應了,心里反而非常不舍。賀家現在也就他一老頭和兒子後來續弦的兒媳婦了,他這一走,日子不得多孤單。
但是再不舍,他知道自己也得答應︰「好,既然你們決定了,我會在英國幫你們把一切安排好。」
「等等賀爺爺!」安寧急忙打斷他,然後一臉嚴肅地看向賀風︰「你之前沒跟我說,為什麼你要去英國?」
男孩一副理直氣壯地回答︰「你不是看到了,爺爺希望我這個萬年留級王趕緊出國不要再礙他的眼。」
「可是——」
「別可是了,放你一個人在那邊我不放心。」
之後的事情賀紹沒興趣听小兩口吵,于是打斷他們道︰「不是要出院?我派人來接了,小風啊,照顧好安寧。」
「我知道爺爺。」說完扶起還想解釋什麼的安寧,直接往外走,邊在她耳邊道︰「別解釋了,反正爺爺做不成曾爺爺,也可以當太外公。」
安寧蹙起黛眉,在半推半就之下,只能無奈的離開病房。
兩人走到醫院大廳時,突然一道熟悉的身影向他們走來,安寧的身體疏忽一僵,突然轉身緊緊抱住賀風的腰。
男孩身體一震,錯愕地低頭︰「你……」
「別動,我看到程家人了!」
他皺眉轉頭,正巧看到程宇翔急忙走過去的身影,然後拍拍她的肩膀︰「已經走了。」
安寧緊張地點頭,焦急說︰「那我們也走吧。」
再次被擋在看護病房外的程宇翔,臉色鐵青,目光里帶著憤怒。若非從玻璃外可以看到里面的情景,他都要懷疑程易樊把他的安寧藏起里了!
「宇翔,我都說易樊還在昏迷,他現在怎麼可能回答得了你的問題?」守在門外的程少賀見他又來,臉色不由一沉,道。
「大伯,我只是想知道安寧去哪兒了而已,她就這麼無緣無故消失了那麼多天,而易樊是她消失那晚出事的,所以我必須問他。」
程少賀雖然心里生氣,但對方畢竟是自己的佷子,他也沉不下臉說重話。
而從樓梯出來的艾可玉,本來就身心疲憊,見他又到兒子病房門口,頓時臉色難看地走上前︰「宇翔,易樊昏迷那麼多天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夠醒來,能不能麻煩你別像八年前自私出國似的,天天來病房外纏著易樊?」
沒想到向來冷靜的伯母會對自己說出這麼重的話,程宇翔的臉色變了變,嘴唇抿起︰「對不起,是我急暈了頭,但我只是想知道安寧的行蹤而已,她一個人就這麼活生生的失蹤了啊!」
「她失蹤你該找的是警察,而不是我躺在病床上沒有意識的兒子!」
「可玉……」
听到丈夫的呼喚,生氣說出心里話的艾可玉逐漸冷靜下來,但態度還是很難看︰「別再來了,等易樊醒了我會馬上告訴你的。」
程宇翔握緊拳頭,一雙溫和的眼里露出冷光︰「好。」說完漠然轉身,然後消失在電梯口。
「可玉,他畢竟是易樊的堂弟,你剛才那番話太重了。」
中年貴婦憔悴的臉看向玻璃外,雙手恨不得透過玻璃模模兒子的臉,悲憤地說︰「我不管,現在誰要敢再傷害我兒子,我就跟他拼命!」
他趕緊安撫地攬住她的肩,輕聲道︰「好好,我一定會幫你的。」
程宇翔沒有直接離開醫院,而是轉道去了VIP病房,心底隱隱有股憤怒的情緒在叫囂。
既然安寧離開了,那他也沒有必要遵守和爺爺的約定,程氏集團的股份,他不會讓出去的!
躺在病床上休息的老人听到開門聲,腦袋有些反應遲鈍地睜開眼,看向進來的人後,眉頭微微蹙起︰「宇翔,你怎麼來了?」
年輕男子的拳頭一握,表情緊繃︰「孫子來看生病的爺爺,很正常吧?」
「你——你這小子說話怎麼拔尖帶刺的?說吧,來找我做什麼。」早已模透家人的性格,程副軍斷定他來找自己準定是有事。
而程宇翔的心里憤怒不已,沒想到他在爺爺心里,原來就是這樣的一個人。既然如此,那他也沒必要當什麼孝孫︰「我是來告訴你,安寧不見了。」
老太爺心里一驚,但沒表現在臉上︰「她不見了,什麼意思?」
「前一天拿著易樊的離婚簽字給我看之後,當天晚上她就帶著行李離開程家了,爺爺!」
「哦。」
男子怨懟︰「就一個哦?爺爺,你答應讓我和安寧在一起,我才答應把股份交出來的,可現在她不見了!」
見他竟然敢這種語氣和自己說話,程副軍氣憤地拍桌︰「宇翔,別忘了我是你爺爺,你這是什麼態度?」
「可是在你心中,唯一重要的還是易樊那個孫子吧?我在你心里一點分量都沒有!」
老太爺大喝︰「胡說!你們小時候,我偏袒過誰?是你自己後來堅持己見離開中國,才傷了爺爺的心,再加上你媽……算了,這些事爺爺不想跟你說。不過你的股份必須交還給爺爺,這是我們之前約定好的。」
听不懂他在講什麼,但是程宇翔很堅定自己的意見︰「我們的約定並沒有成功,安寧走了,沒有了她,我一定會跟易樊爭奪程氏的!」
「你——」
情緒過于激動的程副軍突然痛苦的按住頭部,目眥欲裂地看著眼前的孫子,半晌才從嘴里吐出一句完整的話︰「我們當初……約好的是,易樊和安寧離婚,你就把股份交出來。我已經錄了音,你賴不了。」
程宇翔心頭一駭,眼底滿是慌亂和不信︰「爺爺,你設計我?」
「這是……你親口答應爺爺的。」說完,程副軍顫抖的手,好不容易才按下牆上的鈴,人隨即暈了過去。
程宇翔見狀,驚訝地奔過去︰「爺爺,你怎麼了?」
一堆醫生護士突然闖了進來,其中一名醫生看了眼程副軍的病狀之後,從他手中把老人抬上移動病床,然後迅速推出病房。
另一個醫生道︰「你爺爺腦癌晚期,受不了刺激,現在短暫休克,需要搶救!」
「……腦癌?」程宇翔呆愣在原地,半晌一動不動。
而接到不病危通知的程家人紛紛趕來,宋喜清一副不耐煩的表情,也不知道這次是不是又虛驚一場。
兩頭奔跑的艾可玉疲憊地靠在丈夫身上,只能紅著眼眶祈求她公公沒事。
半個小時後,醫生走了出來,所有人立即迎了上去。
「醫生,我爺爺沒事吧?」愧疚不已的程宇翔,眼楮里滿是血絲,就算再生氣程副軍的不公平,但他畢竟是他的爺爺,所以當知道他已經病危之後,心里很是不安。
主治醫師遺憾地搖搖頭︰「程老先生能堅持到現在已經很不錯了,你們……準備好後世吧,最多也就能堅持個兩三天了。」
不遠處,一道身影動作遲緩的走來,額頭上還纏著一圈圈的繃帶。當他听到醫生的話時,身形一頓,然後繼續往前邁步。
注意到他的艾可玉渾身一愣,突然喜出望外地推開身邊的中年男子,向他跑去︰「易樊,你,你醒了?」
冷峻男子的臉沒有什麼表情,只是怔怔地看著急救室的房門,一句話都沒有說。任誰問,他都不吭聲。
這時候程副軍被推了出來,臉色一片煞白,旁人甚至能感覺到他的氣息十分微弱。
醫生對程易樊道︰「你爺爺剛才要求單獨見你。」
身形不穩地男子點點頭,無視所有人的注目,直接跟著病床一路走向VIP病房。護士將其他人攔在了外面。
似乎能猜到公公要跟程易樊說什麼,宋喜清的臉色很難看,焦急的表情在房外來回走。
而程宇翔則木訥地靠在牆上,一動不動。
病房內,身體虛弱的程副軍緩緩睜開了眼楮,第一眼看到他時,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易樊……」
他蹲在老人身邊,眼楮里有些潮濕。
老太爺發現了自己虛弱無力的手,不禁嘆了口氣,手卻突然被握緊,程易樊的目光閃著淚花。
「好孩子,人都有一死,沒什麼大不了。不過你額頭上的紗布,是怎麼回事?」
程易樊沒說,只是默默地低頭。
老太爺的眉頭頓時一蹙,看著他混然暗傷的神情,又聯想到安寧的失蹤,心里一陣愧疚︰「易樊,想到找到安寧,就答應爺爺繼承程氏吧,那樣她就會回來了。」
他抬頭,目光里有疑惑。
「相信爺爺,其實爺爺還有很多事情要交代給你……」
兩個小時後,程易樊沉痛的表情從病房走了出來,原本還有兩三天壽命的老太爺安樂去了,嘴角還揚著微笑的弧度。
當宋喜清發現床上已經去世的人時,佯裝悲痛地哭了出來,其他人紛紛趕進病房。
程宇翔的步伐一頓,目光哀痛地看著從身邊走過的男人,問︰「安寧呢,她在哪兒?」
「安寧……她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