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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不倔,怎麼算是我陸明月

我要逃走,這是陸明月腦子里唯一的想法,然而由于先鋒部隊勢頭太猛,他們猶如一把燒紅的刀子插入了牛油一般,勢如破竹,同時也不能稍有遲緩。

「小陸子,不賴啊!想不到你個子雖小,手上工夫不弱啊!你沒馬,別沖那麼快,我看你的體力終究是不夠用,可別丟了性命!」

陸明月故意選擇了步兵,這是對蠻族作戰中傷亡率最大的兵種,上陣的人基本上是回不去的,這才有利于她臨陣月兌逃。可是她的體力現在已經快到了極限,戰場跟擂台不一樣,武功再高,也怕菜刀,不是技高一籌就能獲勝的,靠的是膂力和耐力,這兩樣她都不佔,已經是氣喘如牛。每擋一下蠻族人的刀,她都感覺全身骨頭被狠狠抖了一遍,在這麼下去就要散架了。

明月絕望地哭起來︰「你放我走好不好?霍子鷹,我已經什麼都沒有了,你放我走好不好?」zVXC。

但是她灌了鉛一般的雙腿,並沒能把她帶出多遠,士兵們一擁而上,就把身材矮小的她給拉離了地面。腿短不是病,這個時候能要她的命!士兵們架著她就朝軍旗這邊走。紅到個入。

倫泰人立馬扯著嗓子喊起來︰「蠻子頭領死了!」遠處的蠻族人看不到真實的情況,見帥旗都落了,士氣已經泄了一大半,方才還是且戰且退,現在成了直接抱頭逃跑。戰場上,只要有一個跑的,就會有第二個,乃至第一百個,那位蠻族將軍雖沒死,也沒有辦法力挽狂瀾了。

蠻族主帥的旗幟已經清晰可見,他們這支尖刀已經快要刺到敵人的心髒,但是也越發地遠離中軍主力,隨時都有反被吞噬的危險。就在這時,身後傳來了號角,那是命令他們暫時後撤的信號。對于明月來說,這個暫時性的撤退是唯一的機會,與主力匯合之後,她可以偷偷混到包抄敵軍的左右兩翼,然後伺機逃走。

「嘿嘿,現在我想通了,去京城哪兒有在廢城關和蠻子真刀真槍地干來得痛快!哦對,我正要給霍王介紹個人,是屯所新來的,射下蠻子的帥旗,就是他的主意!」

「為什麼說得好像你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樣?我是為什麼會來這廢城關,你全忘了?」

「哦?不錯啊,讓本王看看?咦,這個家伙屬耗子的,躲什麼躲?」

陸明月因為跑得太快,好幾次都差點兒成了箭下亡魂,這麼下去可不是辦法,因為她實在是跑不動了。所謂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如果能夠擊斃那個蠻族將軍,戰斗就算結束了,但她不會用弓箭,也沒有以一敵萬的本事,但她更不能坐以待斃。

「我偏要說!我不但是第一個,而且是唯一的一個,就算有第二個,我也會讓他消失!」

「你的心真狠,可是老天不讓你如願,誰讓你太過聰明?所以你逃不掉,不管你有多少算計,你還是在我手里,我不會讓你死,連我在內的人都死光了,你也還好好活著!」

他太氣了,無比地後怕,自己跟個白痴一樣指揮著陸明月所在的先頭部隊去和蠻族人廝殺,他不敢想象糟糕的那種情況,他想罵她,想揍她,可是全身發抖,什麼也做不了。他捏著陸明月的肩膀,捏得她臉色發白都不能確信,眼前的人真的是陸明月。直到她實在忍不住了,說了一聲︰「好疼啊……」

「霍王——」士兵們興奮地老遠就開始喊,霍子鷹看見是他們,也翻身下馬,迎了上來。

「小陸子,別亂躥,小心中箭!」這些老兵都是經驗豐富的,背後那個方位有箭射過來,他們光听就能分辨,陸明月可沒那個本事,若不是別人幾次施以援手,她恐怕就要變成刺蝟。

她被眾人幾乎是押著來到了霍子鷹面前,他本還在促狹地重復「小陸子」這太監一般的名字,可眼光掠過這張臉的輪廓,他的臉越來越黑,氣越來越粗,拳頭的關節都被自己捏得 啪直響,一口老血差點兒就要當場嘔出來。

「你她媽性子是有多倔!」

霍子鷹哭的樣子可不像美人那麼梨花帶雨,陸明月也嚇到了,好像自己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情,連霍子鷹這種鐵石心腸的流氓都能惹哭,她不知該不該安慰他,慌亂地恨不得鑽進岩縫里算了。

在眾人欣慰的注視中,陸明月跟著踏雪王,有如上刑場一樣沉重地邁開了腳步。這樣亦步亦趨,一言不發地走進了山谷,霍子鷹突然暴發,反手就把陸明月給撈上了馬背。

「不是,我……」怎麼不是?她的本來目的就是讓別人以為她死在亂軍之中,領軍的不是炎西王就是霍子鷹,結果沒什麼不同。

掙扎著站起來,陸明月忽然看到了那面帥旗,大軍壓至臉跟前,士兵都在拼命保護主帥,帥旗就不怎麼顧得上了,這就給了她可趁之機。她抓過一個屯所里的士兵,讓他把旗子給射下來,那人會意,弓弦只輕輕一響,片刻之後,蠻族人的帥旗就頹然落地。

霍子鷹冷哼一聲,把她丟下馬背,說︰「我早說過,你若能跑得過我的馬,我就放了你。」陸明月還真的爬起來,跌跌撞撞地跑了兩步,那樣子讓霍子鷹腦子里騰起一股邪火,他趕上去再次將她拎回來。

疼,她居然有臉說她疼?難道他的心就不疼嗎?委屈,活這麼大他第一次嘗到了委屈的感覺,就在離她這麼近的距離,眼淚決堤而下。

窮寇莫追,繳獲了不少馬匹之後,倫泰軍凱旋返城。陸明月趁別人都在歡天喜地地撿戰利品,她一個人貓著腰奮力朝後方移動。她的眼楮始終注視著那個寫著霍字的軍旗,遠一分,她心中就安全一分。

「小陸子,怎麼一見王爺你就聳了,趕緊過來!」

「不要說了,不要說了!」

「老五,白撿了媳婦兒麼,高興成這樣。我沒帶你去京城,你不是還老大不高興嗎?」

「打夠了嗎?打夠了就住手,否則我不介意用那天一樣的辦法修理你。」

「禽獸!混蛋!」她想扇他,可力氣早就在戰場上耗光了。

「霍王,你沒事兒吧?」

不要啊!陸明月听了反而跑得更快了,明明已經沒了力氣,現在卻被激發出了最後的一點潛能。她寧可去跟蠻族將軍單挑,也不要去見霍子鷹。

「活捉蠻子頭領,賞金一千!沖啊!」

前軍和主力終于匯合,蠻族人沒能來得及把他們的隊伍從中間腰斬,而已經被撕開的陣腳,卻很難再凝聚起來,倫泰軍隊的兩翼逐漸向中間收縮,形成合圍之勢。陸明月等到了機會,慢慢地朝左翼挪過去,因為此時帥旗是在偏北的地方,她當然要向反方向跑。

戰爭的余波還沒有完全平息,山谷外全是人聲嘈雜,可這一小段安靜的天地,好像是專為他們準備的。

突然,她敏銳地感覺到,戰場上的氣氛變了,方才還是一陣亂斗,現在倫泰全軍還是向左翼收縮,似乎目標在這個方位。陸明月一陣氣苦,怕什麼就來什麼!她自己不知道的是,本來還是逃命狀態的自己,現在就成了全軍沖在最前頭的人。她一邊跑,只注視眼前的路,就看見蠻族軍的帥旗飄在正前方不遠處,敢情這位蠻族將軍見勢不對,也打算腳底抹油嗎?

後面的人都跟瘋了一般往前跑,因為勝券在握,他們都不再那麼惜命,一千金幣是值得發一會瘋的。陸明月心中罵道︰「才一千金幣,也太摳了!本姑娘懸賞,少說也是一萬起啊!」戰陣以驚人的速度往前推進,方才還很遠的距離,現在已經是近在眼前。

「本王……本王得回去歇歇……你,小、陸、子——你立了大功,本王要好好獎賞你!」

哭了半天,霍子鷹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死女人,你是想讓我親手殺了你嗎?讓我親手送你去死,好讓我後悔一輩子?」

主力騎兵沖上去了,兩軍相接處,血肉四濺,如果不是服裝不同,根本分不清楚誰是誰,明月就趁著這一股亂,拼命往左翼跑,一路上驚險地躲過了蠻族騎兵的馬蹄、長槍和弓箭,如果再來一遍,她自己都不敢相信還能活著完成。

這些蠻族人似乎並不怎麼齊心,服裝和武器都有微妙的差別,因而抵抗也不是那麼的有力,三兩下,蠻族主帥就隱隱約約顯露在了混亂的人群中。這位被逼到了絕路上的蠻族將軍也開始做困獸斗,拿起弓箭親手射死不少倫泰士兵,為了活命,那準頭真叫一個驚人。

「我不會忘,現在我更加確信,重來一百遍我也會做同樣的事情。我怎麼會忘了,我是你的第一個男人?」

「小陸子!你干啥呢?是不是兜了好東西想先跑啊?走,我帶你去見霍王去!你這回,可是立了大功啊!」

「不倔,怎麼算是我陸明月……」

霍子鷹在心里跪地投降,只是表面上依然疾言厲色︰「隨便你,回去我就把你鎖起來,看你還給我倔!」

回到廢城關之後的真實情形,此刻的霍子鷹是做夢也想不到的,只能用一聲嘆息來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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