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文已述,從傅國國都到衛國國都,一共要走五天。在這五天的時間里面,衛家話嘮五爺衛塵風將他三哥的家底兒倒了個淨,一路走來,他說得是滔滔不絕神采飛揚,我在馬車里頭坐著,無事消遣,百無聊賴,也就懶得攔他,便由著他說,就這麼的,一趟下來,有關衛塵囂的訊息,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我均已知道……
唔,概而言之,大致信息其實是這樣—丫—
據衛塵風所說,衛塵囂有一個聖意難測、不苟言笑的爹,有一個溫柔賢淑端莊嫻靜的娘,還有一個年僅五歲、十分難搞的弟弟——嗯,這個難搞的弟弟,也就是前文提到過的小六了。
說起衛家小六,五爺衛塵風哼了一聲,語氣不怎麼好地提醒我道,「先說好了哦,三哥可是把小六看得很重,對他極好。那家伙被三哥寵得無法無天,連我都不怎麼放在眼里,你日後若是惹了那個霸王,後果自負,可別怪我沒提醒你!」
我點點頭,默默地紙上記下一筆,「小六勿近」,就听衛塵風緊接著又道,「小六身子不好,常年患病,所以脾氣難免刁鑽了些。但是,你要知道,論大家在我三哥心目中的地位排名,我可是無可取代!」
「嗯。」我嘴角一抽,鎮定點頭,「我知道。」
衛塵風斜斜瞟我一眼,一臉的「孺子可教」,他心情好,遂得意哼道,「你知道便好!說吧,還有什麼不明白?」
我問,「小六得的是什麼病?」
「嘶……」衛塵風倒抽一口涼氣,看白痴似的看我一眼,「知道是什麼病還會一直都治不好?」
病因不明媲?
我怔了怔,有個念頭在腦海里閃了一下,月兌口而出地道,「宮廷傾軋?」
「怎麼會!」衛塵風「哧」的一聲就笑了,「要傾軋也該是傾軋我和三哥好不好?」
……也對。比起衛塵囂,年僅五歲的小六明顯不具備什麼競爭力。想到這里,我禁不住蹙了蹙眉,「衛家有幾位皇子?」
「四位。」衛塵風挑了挑眉毛,語氣頗有幾分漫不經心,「三哥,我,小六,還有大皇子衛綰。」
說到最後那個名字時,他的語氣分明有些古怪。我注意到了,也就沒有隱藏,徑直就問,「衛綰是誰?」這名字好怪,衛塵囂他們這一輩,不應該都排「塵」字輩嗎?
我正亂想,就听衛塵風「唰」的一聲將手中折扇打開,他皺眉將折扇搖了搖,神情有些不屑,又有些煩躁,語速極快地道,「他和我們不同,他不是父皇做皇帝之後所生。」
我听得怔忡。
衛塵風瞥我一眼,失笑,「沒懂?」「唰」的一聲又將折扇給合上,身子往後一靠,重重倚上廂壁,他懶洋洋地哼道,「這麼說吧,我父皇在登基之前,曾有過幾個女人,衛綰是那時留下的種。」
我盯著衛塵風的臉,眨了眨眼,「你們關系不好?」
衛塵風立刻就哼笑了起來,「笑里藏刀,口蜜月復劍,看起來一副溫良無害的德性,也就是我家三哥脾氣好,忍得了他那種人!」
我默。
為那句「三哥脾氣好」而默。
——我怎麼沒看出衛塵囂他脾氣好?
心底不敢苟同,嘴角甚至隱隱抽動,可是眼瞧著衛塵風此刻心情不大好,我哪敢惹他?只得勉力按下心中的抗議,換了個話題道,「衛綰今年多大?」
「二十四。」說到這里,似乎是突然間想到了什麼,衛塵風眉毛一挑,從鼻孔里哼出了一聲,「二十四歲還住在宮中,也真虧得父皇能忍,他老得都可以做小六的爹了!」
這話分明是有意尋釁,听得我先是一愣,再是失笑,「小六五歲,衛綰廿四,哪有這麼年輕的爹?」
說到這里,思緒忽地一滯,不對,不對,衛塵囂今年也才十六,不是更年輕?
想到此處,一只手無意識地就模了模依舊平坦的肚皮,臉一熱,一紅,嗓音免不得就越來越低,越來越低……我正局促,就見衛塵風眼眸一縮,忽然間就著了惱,「喂,你居然幫衛綰說話!」
我心虛,別開臉,不想讓他看到我番茄似的臉頰,熟料這廝竟狐疑起來,不依不饒地追問,「喂,傅合歡!你是不是對衛綰感興趣了,想要拋棄三哥?」
我大窘,臉皮「噌」的一下如被燙著,回過頭就朝著他瞪了一眼,「你……你胡說什麼!」
衛塵風盯著我漲紅的臉頰看了又看,見我真是羞窘,別無異色,他這才滿意地哼了一聲,「諒你也不能!衛綰那人假惺惺的,你見了鐵定討厭,若是喜歡,我跟你姓!」
他的語氣信誓旦旦,我正模著肚皮走神兒,並未听清他具體說了些什麼,便無意識地喃喃接道,「真抱歉,我現在也姓衛。」
衛塵風先是一愣,再是豎起眉毛,「喂!!!」
……
馬車轔轔,嬉笑玩鬧,年輕張揚的笑聲順著涼風越飄越遠。
掀開車簾,以手遮額,金燦燦的陽光順著指縫滲進瞳孔,逆著陽光,我勾起唇,微微一笑︰
新的人生,你好!
*********
第二日午後,抵達瀾淵,衛塵囂竟然還沒有回來。
站在陌生的街道上面,听著耳畔新鮮的鄉音,看著行人一張又一張陌生的臉,再想到那抹熟稔矜貴的暗紅,我不由得有些失神,衛塵囂他……
他在半路被耽擱了麼?
我正恍惚,胳膊忽地被衛塵風一拽,「走,進宮看小六去!」
小六住在皇宮里面。
宮闈深深,守備森嚴,憑借著衛五爺的那張臉,無需通傳,我們徑直就進了小六的寢宮。我沒想到,衛塵風在我面前嘻嘻哈哈,在下人跟前兒竟也是個有威嚴的主兒,這不,他剛領著我進了小六的瓊英殿,婢女太監已呼啦啦跪了一地,恭敬地道,「恭迎殿下歸來!」
聲若洪鐘,排場十足,衛塵風很受用,他胡亂地擺了擺手,笑眯眯道,「起身,起身,小六子在哪?」
「哥哥!」
話音剛落,重重簾幕後便傳來了一道脆脆的童音,緊接著便是 里啪啦的腳步聲,間或還有老嬤嬤心驚肉跳的「哎呦我的祖宗您可慢些!」,我凝神往聲音傳來的地方看去,風動,簾起,一抹小小的身影奔跑著躥了出來,口中甜甜喚著,「哥哥,你可算回來啦哥哥!」
眼前一團火紅,猶如鮮艷的精靈——
女圭女圭。
蒼白,卻粉雕玉琢的女圭女圭。
猶如是天界童子誤落人間,衛家小六甫一跑出,我便眼前一亮,只覺整個華美貴氣的大殿竟都不如這個孩童耀眼——雪白的頰,漆黑的眸,靈氣逼人的稚女敕五官!這個娃兒明明是衛塵囂的弟弟,卻與他並不太像,唯一一致的地方,是這個女圭女圭學他,也穿了一身火紅火紅的衣裳……
瞧見這個火娃,我便嘴角一抽,腦海中倏然劃過兩個大字——兄控!
尚未想完,就見火娃兒剛奔過柱子,看清了來人,「唰」的一聲,一個緊急剎車,小身子登時就定在了台階上頭,「是你?!」語氣震驚而又失望。
「不是你哥是誰?」衛塵風呲牙咧嘴地笑,「來,小六子,給你五哥抱抱!」
衛塵風張開雙臂,笑得燦爛,他就像是沒看到小六的表情似的,腆著一張老臉作勢上前,火娃兒「 」連退三步,瞪大了眼,鼓起了腮幫,他一臉失望地瞪著衛塵風道,「你,你怎麼又回來了?我要囂哥哥,只要囂哥哥,你,你滾蛋!」
火娃兒的話露骨得很,我听得幾乎要站不住腳,衛塵風卻仍是笑嘻嘻的,顯然是司空見慣。他挑著眉毛,故意逗火娃兒道,「你要三哥,三哥可未必要你,你不知道吧小六?嘿,在傅國時,三哥可是與我同吃同住的哦!」
我汗。
瀑布汗!
在傅國時,衛塵囂整日里忙著躲避花閣的襲擊,一直躲在我的寢殿,哪有空和衛塵風住?他分明是故意氣小六吧!我心下清楚,便朝衛塵風甩了一個白眼,就听火娃兒果然炸毛,氣憤不已地指著衛塵風的鼻子道,「你,你不要臉!」
「嘿!」衛塵風嬉笑,「能和三哥呆在一塊,我干嗎要要臉?」
「你!」火娃兒徹底發飆,順手抄起一旁的花瓶就朝衛塵風丟來,「你滾!滾出我的大殿!」
「不滾,不滾,偏不滾~」
衛塵風伸手接過花瓶,穩穩擱在地上,開始耍不要臉。
火娃兒大怒,轉頭又去找花瓶,兩兄弟就這麼你丟我接的打了起來……
我……
我瞪大了眼!
世上有人愛吃醋,這事兒我自小就知道,可是倒也從來沒見過兩個男性為另一個男性拈酸吃醋的,今日……今日我可算是開了眼!
只是,這開眼的環境著實惡劣了點——
頭頂有花瓶在飛,身側有花瓶在飛,就連腳底都有可能有花瓶在飛……打斗在進行,花瓶可無眼,就在花瓶三次險險擦過我的鬢邊之後,我終于再也忍不住了,一面心驚肉跳地躲開危險,一面惱怒地道,「姓衛的,你們有沒有完!」
衛塵風握著花瓶,頓住,朝我看過來一眼;火娃兒也頓住,朝我看過來一眼。然後,火娃兒茫然地道,「這人從哪兒冒出來的?」
我汗!合著從我進殿,您就沒瞧見我的存在?
衛塵風嘴巴一動,要開口,被我尖聲打斷,「我是衛九!只是個下人!殿下你們打,請繼續,請盡興,我出門透透氣再回來!」
衛塵風呆,火娃兒也呆,我卻沒空解釋什麼,撒腿狂奔而出,以免再被戰火蔓延……
*********
奔出瓊英殿,氣喘吁吁,我扶著手邊的一棵樹喘勻了氣兒,心中忍不住大罵衛塵風,天殺的混蛋,不知道老娘懷孕了麼?身為哥哥,不讓著弟弟也便罷了,偏還拿著一個破花瓶在我跟前兒丟丟丟丟丟丟丟!砸壞我兒子,你賠給老三?
想到衛塵風的胡鬧,心中微惱,忍不住攥拳捶了下樹干,撐起身正準備找個石凳坐坐,眼角忽地掃到一旁的一條小徑,神智不由得一顫——
青泥鋪就的鵝卵石路,路的兩側種著茂林修竹,竹林深處是一汪碧水,潺潺有聲,只是听著就讓人心起清涼之意,而水的上方,一彎新月型的小橋橫渡而過,將畫面妝點得美輪美奐。放眼望去,景色如畫,我禁不住微微張開了嘴巴,這里……
是桃花源?
風起,泛起竹浪如波,甜膩的空氣中依稀有一抹琴音裊裊傳來,听音辨路,來源似乎在竹海深處。
鬼使神差,如有神引,我怔怔地站直了身,出神地朝竹林深處走。踩過鵝卵石路,踩過小橋,正要下橋時,腳底驀地一滑,身子一個趔趄,我這下才悚然回神,卻已是為時晚矣,不受控制地要往下摔。
完了,完了!
我心中哀嘆,抬手護住肚子,已做好要大摔一跤的準備,忽听耳畔傳來一聲輕笑,「呵。」緊接著,臂彎就被一只手扶了一扶——謝天謝地,我竟站穩了身!
霍然睜開了眼,映入眼簾的先是一抹如雪的白,再往上,弧線優美的下頜,微微上翹的粉唇,挺翹的鼻,幽深的眸……好一個俊美溫和的人!!!
我本花痴,看得禁不住就直了眼,就听那人又笑,「小兄弟可有傷到?」
嗓音泠然好听,听得我渾身一顫,禁不住又將眼前這人再看了兩眼——烏發如墨,白衣勝雪,溫和眉眼,飄逸出塵,卻為何……為何我越看這人的眼角眉梢越覺得隱隱有些熟稔?
我仍在怔,那人失笑,抬起修長的手,在我眼前晃了一晃,「小兄弟?」
這一聲,總算喚回了我的魂兒——「啊,哦!」大腦遲鈍地接收到對方性別為男,授受不親的指令,我火速後退,語無倫次,「我很好,我沒事!」
眼角掃到橋下清澈見底的流水,心中默念,謝天謝地,謝天謝地,多虧在傅國啟程時衛塵囂就吩咐我穿男裝且易了容,否則今日這副花痴的情形被人識破女兒之身,豈不是丟臉丟到了天盡頭?
我兀自慶幸,那漂亮男人卻是凝著我看了兩眼,視線下移,凝住我的腳,微微一笑,「你腳不疼?」
我愣。愣完跟著他一起低頭去看,看到腳背變戲法似的腫得好似饅頭,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了什麼,開始呲牙咧嘴,「我靠!腳扭到了!」
我痛呼出聲,髒話直接就飆出了口,男子先是一怔,再是莞爾,「本……我扶你過去?」瑩潤手指指著橋下不遠處的一塊石頭。
男女授受不親,男女授受不親……大腦明明清醒,奈何疼得額角冒汗,我也顧不得許多,便將手搭上他的胳膊,「有勞!」
男子笑了一聲。
下了橋,我坐上石頭,疼得直呲牙咧嘴,就見男子忽然蹲下了身,握住了我的腳踝,「你忍一忍。」
腳踝被握,他的動作太過出乎意料,我大吃一驚,忙不迭地要將腳給收回,「你干什——靠!」
「麼」字還沒出口,他手一扭,只听「 嚓」一聲,錯骨復位,飆出眼淚,疑問句頓時就轉成了罵娘。我嫌疼,條件反射,就沒忍住,一腳就踢上了他的心口!
「呃!」男子萬沒料到我會突然來此一招,實打實地挨了當胸那腳,只听他低吟一聲,吃痛,身子後傾,不受控制地朝後仰去,緊接著便是「噗通」一聲,他……
跌進身後流水之中!
*********
靜。
安靜。
尷尬至極的安靜。
我目瞪口呆,看看自己錯骨復位的腳,再看看那只行凶的腳,再看看清澈河水里那個渾身濕透正愕然望著我的救命恩人,一時之間實在是有些無地自容。
「那個……」我舌忝舌忝唇,尷尬,大腦飛速運轉開始找理由,「我,我有人類接觸恐懼癥!」
男子站在水中,渾身都**,黑發沾了水,更顯墨黑,明明情形十分狼狽的他看著我,眉眼卻沒多少惱火,只是有些無奈,「是我沖動。」
我更加無地自容,臉紅了紅,覺得自己挺忘恩負義,便主動伸手去拉他。
「……來!」
他溫潤眉眼看了一下我伸出的手,疑惑,「你不是有接觸恐懼癥?」
我……
轉身,抓起一根竹枝,遞出,「來!」
「嘩啦啦——」他渾身是水地上了岸,水汽帶得我的發絲都濡濕了,眼瞧著出水美人輪廓盡顯,肩是肩,背是背,腰是腰,腿是腿……我更尷尬,身子一扭,側對著他,正琢磨著道歉的說辭,忽听他邊擰著衣服上的水邊問,「你是誰?我為何從沒在宮中見過你?」
我虎軀一震——听這話音兒這人經常出入皇宮?難道……他是朝中的大臣?
意識到自己可能為衛塵囂闖了了不得的禍,我眉頭一擰,月兌口而出,「我,我只是個新入宮的太監,哪有機會覲見大人!」
男子「咦」了一聲,道,「你知道本……大人是誰?」
多說多錯,我很實誠,「不知道!」
「哦……」他似松了口氣,又擰了一把衣衫上的水,再問,「你叫什麼?」
我想,想了一瞬,「阿九!」
「阿九?」他喃喃重復,重復完又笑,「你作甚會來竹林?」
問及這個,我情緒激動,立刻撇嘴回頭,「還不是因為那邪門的琴音!」我正抱怨,目光忽地觸及他曲線畢露的身軀,如被燙著,忙不迭地又轉回了頭。
「呵。」許是我轉頭的動作太猛,他笑,「你怕我不成?」
我怕我噴鼻血行不行!
我正窘迫,就听他忽地沉了語音,嚴肅地道,「竹林乃是皇家禁地,不是你這等小太監能來的地兒,記清了,下次切莫再要闖入。」
果然!我脊背一凜,尷尬瞬間轉化成了後怕,管他三七二十一立馬跪地認罪,「奴才知錯!奴才知錯!」跪地也好,跪地就不必再看他那令人血脈賁張的身軀。
他淡淡地「嗯」了一聲,語氣和緩了些,「起身吧。」這句話的語氣竟依稀有衛塵風的風采。只可惜我正滿月復疑竇,沒有注意。
我剛听話地爬起了身,就听他又道,「抬起頭來。」
我抬起頭。
他看著我,溫潤眉眼里重又漾起了笑,好似午後和煦的暖陽,「你在好奇我是誰?」
我舌忝舌忝唇,承認,「是。」
「我是一個彈琴的人。」
他坦誠得實在令人詫異,我愣了愣,下一秒禁不住便撇了嘴,「你就是那個彈奇怪琴音的人?」
他笑,「對。」
「你叫什麼?」我問。記住名字,回去告訴衛塵囂,這人好怪。
他道,「子期。」
我愣,愣完忍不住就挑了眉,「閣下不會恰好姓鐘?」
男子微笑,不置可否。
我頓時著惱,拔腳就走,「騙子!」腳一崴,險些也跌進水中,手腕被他從身後扯住,他的語調含笑,「小太監脾氣倒大,你是哪個宮里的人?」
我癟起嘴,「你管不著!」
男子失笑,「知不知道我是誰?」
我惱,月兌口而出,「子期,鐘子期!你在這里彈琴是為了等俞伯牙!」心中氣惱,我沒察覺到自己的語氣竟微微帶了幾分嗔意。
男子微怔,怔怔地看了我的臉片刻才回過了神,他笑,「我確是在等自己的知音。」說著這話,一雙漆黑的眸,卻眨也不眨地凝視著我的臉孔。
我再遲鈍,也不會察覺不到他言語間的調侃,不由得臉一熱,月兌口道,「我才不懂什麼琴音!」開玩笑,那琴音邪門得像是會勾人魂兒,誰稀罕懂?
見我急于撇清,男子笑意更濃,他不答反問,「誰說我在等小阿九?」
這話听得我再度虎軀一震,小阿九?惡寒!仔細讓衛塵囂听到揍你一頓!琴音邪門,這人更邪門,此地不宜久留,我瞪他一眼,轉頭就走,卻听他在身後追問,「阿九隸屬于哪個宮?」
我跑得飛快,哪里理他?正要跑過小橋,忽听他在我身後委屈地道,「我為了你明明好心幫忙卻被你踢進水中,事已至此,你都不肯告訴我你的身份?」
良心作祟,我腳一頓,卻是連頭都沒敢回,揚聲答他,「我來自不……布達拉宮!」
話音落,我奪路而逃,身後,風起,竹葉沙沙,傳來誰低醇如酒的輕笑聲……
*********
謝天謝地,我不算太過路痴,成功回到了衛小六的寢宮!
世間事果然是要有比較才知什麼叫做「沒有最慘,只有更慘」這一固定句型,這不,前一刻還被我視為龍潭虎穴的瓊英殿,此刻竟如自家人一般可親。
只不過……
前一刻的瓊英殿,已經徹底變了陳設,再也不復我落荒而逃之前的雍容——花瓶碎了一地,壁畫斑駁月兌落,上等綢子織就的簾幕被扯得凌亂不堪,雙龍戲珠的雕花屏風更是被踢得躺倒在地,一副被人遺棄了的形容……
這哪里是一國皇子的寢宮?分明是剛被入室搶劫的盜竊現場!
站在寢宮門口,我看得嘴角直抽,視線放遠,就看到寢殿里頭,一大一小兩個身影並排坐在台階上頭,大的鼻青臉腫,小的氣喘吁吁,看那架勢似乎是中場休息……
我剛出現,衛塵風並火娃兒一致將目光投到我的臉上,衛塵風臉上好多淤青,該是被小六砸的,此刻乍然間看到我,他的怒氣盡皆朝我襲來,「傅……衛九,你跑去哪兒鬼混了!」
我嘴角一抽,正要答,就听一旁正喘粗氣的火娃兒問,「傅衛九是誰?」
衛塵風抬手抹了把臉上的土,乜斜了我一瘸一拐的模樣一眼,隨口答道,「能是誰?三哥的人。」話音落他就起身朝我走,「你腳怎麼?」
我動了動嘴,正要答,衛塵風已走到我的身邊,低身,彎腰,握住我的腳踝,「可疼?」
我的嘴唇第三次剛動,沒來得及出聲,就听身後傳來一聲尖銳的童聲,「三哥哥怎麼又往家里帶人?他他他,讓他滾!」
得,中場休息結束,一個碩大無比的花瓶,直沖我的腦門!
*
【澈回來啦,感謝所有等待的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