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十三、玉清庵]
第3節他撿他阿娘的模樣
苗婆婆示意我取下背簍，可並不允許我站起來。我忽然發覺白米撒了一地，準備去撿，可苗婆婆一把扯住了我。她慢騰騰地蹲下來，模模我的脊背，又模模我的大腿，見我受痛地咧咧嘴，就禁不住笑了。她臉上的笑，只僅僅是一個下意識的動作，嘴角抽那麼一下就立馬收了回去。當時，我為什麼就認定她是笑了呢？因為我從她的眼楮里感受到了一種笑意，這笑意比她臉上來得真切多了。
苗婆婆問︰「怎麼？你挨過屋里的家法啦？」
我點點頭，心里怪憋屈的。
「剛剛，我才跟古嫗婆打了個賭。我說，憑她荃妹崽的烈辣脾性，一定會給你巴多木先行家法的，可她古嫗婆偏偏不相信。你看，還是我能料事吧？」
听苗婆婆說完這番話，我就愣住了。盡管她說話吃力，可她的興致竟逐漸高漲起來。而我卻想，既然我沒有髒過山神，你們庵里憑什麼給我下神召牌？害我白白地挨了一頓家法。只是在苗婆婆面前，我哪敢表露半絲怨氣？
這時，一身黑衣的古嫗婆走進神堂來了。她不言不笑，面無表情，卻直勾勾地盯著我瞅，瞅得我渾身不自在。這古嫗婆的大名，我也是如雷貫耳。她時不時就上我們朗巴寨去，不是診病，就是驅鬼。我自然認識她，可她並不認識我。在我眼里，這古嫗婆跟苗婆婆一樣，都是神奇的人物。她雖比苗婆婆小十多歲，可她個人的威望並不比苗婆婆差。她能識文斷字，有著一肚子的大學問，還診得一手好病，為人也仗義，在朵朵山，她算是姑娘與婆娘們的依靠。只是，她特別地憎恨男人，而且包括我們這些未成人的男娃崽。她在山寨診病時，除了病人外，就不許其他男性在場。並且，男性剛坐過的凳子她不坐，男性剛用過的東西她不模。她甚至極少跟男言搭話，從不正眼相視。她為何這麼地憎恨男人？這里邊自有她自各的原因吧。
「大妹子，你看看，這娃崽崽怎樣？」苗婆婆慢慢地直起身，欣然地去問古嫗婆。
「他撿他阿娘的模樣，挺周正的。」古嫗婆不咸不淡地應答。
「我不是問他的長相，而是問他的這個人。」
「他嘛，人還過得去，虎靈又剛強。」
這時候，苗婆婆自得地笑了，嘴里發出一串哧哧的聲音。這是由于她的門齒缺得厲害，笑聲就有些怪異。
而我呢，滿腦子的疑惑，暗暗去猜測她們以神召牌將我召來的用意。可是，听到這怪異的笑聲，我渾身就不由地顫抖起來。她苗婆婆該不會把我劈啪劈啪嚼了吧？也許是太慌亂了，我居然沒有想到這個缺門齒的苗婆婆拿什麼去劈啪劈啪地嚼我。
當然，我戰戰兢兢的模樣，又讓苗婆婆一陣好笑。見我實在是抖得不行了，就一把攙起我。我可能是跪久了，也可能是膽虛，我的雙腿陣陣發軟。
「來，你過來，我給你看一樣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