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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身世暴露

對于阿紫突然決定要跟拓拔翰一起回朝,除了閭丘歸,眾人皆覺得意外,並且她還把襁褓中的女兒留給風自在代養。就連拓拔翰都加入勸她暫時留下的陣營中,更別提風野的無比郁悶及委屈了。

怎麼一下山就什麼都變了?雖然他近來長進不少,卻實在無從理解阿紫為何一定要這樣做。

阿紫只說讓拓拔翰等她,她會盡快回來的,就打包回去了。風野雖然不理解,但抱定一個想法,阿紫在哪兒,自己就跟到哪兒,雷打不動。

回到魔教後,阿紫親自抱著女兒,跟風自在深談了一把。兩人怎麼談的,談了什麼,無人知曉,但風自在當場就把鳳昕留下了,並把風野找去,叮囑了一番。

原本那兩個女乃娘的女乃水都很足,因阿紫心軟不忍讓她們的孩子早早地離開親娘,一直帶在身邊,加上昕兒,三個孩子管夠吃,也吃不了,就一起留在了魔教,連帶著帶來的那兩個接生婆子再加上小刀。余下眾人只花了一天的時間就收拾妥當,于第二天一早離開了。

風野自跟老爹談完後,初初沉默了幾天,但對阿紫還是一樣的無微不至,之後就正常了。當然,在別人的眼中,還是一慣的我行我素,卻比之前沉穩多了,似一夜之間長大了不少。

來時拓拔翰的船並沒有回去,再次啟程時,因多童子軍,隨州水師營派出了兩只戰船,加之有護送之意,一路往平洲而去。

船未到碼頭,便見岸上已經站了很多人,為首的正是鳳家二伯,竟穿了身醬紅的新袍,足見心中是何等的喜悅。

拓拔翰也是神色激動,雖極力按捺,但拉著阿紫的那只手,越來越用力。

「哥,疼~」阿紫實在忍不住了,不得不出聲提醒。

拓拔翰垂頭一見,白皙的手背上竟已經多出五點青紫,頓時不好意思地笑了。

阿紫也笑,「沒事兒,不疼……嗯,只疼那麼一小下。」

拓拔翰松開手,橫搭上她的肩頭,握了握,「紫兒,我們終于回家了。」

「嗯,回家了。」阿紫感同身受地點點頭。她有部分原主的記憶,雖然不全,但對鳳二伯,鳳家老宅還是有很深的感情的。

船一停靠,拓拔翰就有些迫不及待地拉著阿紫走了下去。

「……老臣拜見……」

拓拔翰不等鳳二伯彎下腰便搶前一步拉起他,握住他的手,深深地凝視了片刻,幾近耳語地叫了聲二伯。

一向流血不流淚的鳳二伯,瞬間紅了眼眶,卻極力地眨著,半晌才暗啞了老嗓,還了個回來就好。

平洲知府雖不姓鳳,卻也與鳳家交好多年,不然鳳家軍的處境只怕會更艱難。雖听不到兩人說什麼,但激動的神色還是能看到的,見陛下如此,一直提到嗓子眼兒的那顆心終于落了回去,他多少是知道些當年那場巨變的緣由。

陛下能捐棄前嫌,對他,對鳳家來說,都是天大的好事,可見當初的紫衣侯,如今的長公主殿下,的確是鳳家的至尊寶,難怪鳳翔視妹如命。

他上前,大禮叩拜,「臣寧景印恭迎聖駕。」他身後亦跪倒一片當地的官員,「臣等恭迎聖駕,吾皇萬歲萬萬歲~」

「眾卿平身,」拓拔翰親手扶起寧知府,「寧卿這幾年辛苦了,朕心中有數。只怕還要再辛苦一段日子了,好好做。」

寧知府雖說與鳳家關系親厚,但也因鳳家而提拔無望,聞听此言,面帶恭順,「臣只是做了應做之事,食君之祿,擔君之憂,不敢邀功。」

拓拔翰只想快些回到鳳家,微微一笑,「寧卿自謙了,朕此次只是來看望一下鳳家,並不想過多打擾地方,一切從簡,若有傳召,寧卿再過來不遲。」

寧知府心頭一震,「臣明白,並嚴格管束屬下,不得多言。」看來自己多此一舉了,不該帶著這麼多人過來。

拓拔翰見他如此識實務,點點頭,「朕預計在此停留三日,寧卿第三天下午可以過來一趟。」

寧知府大喜過望,「臣遵旨,臣告退。」看來皇上未真的生氣,還有希望。三天的時間,夠他準備匯報的東西了。

終于回到鳳家,拓拔翰立在正門外,默默地看了半天,才平復激動的心情,邁步進去。凡能走動的鳳家子佷都去碼頭接駕了,鳳七率著幾個不能動的,守在宗祠前。

飛龍早傳了消息回來,所以第一件事,就是把鳳昕的名字落在鳳翔身下,這是正房目前唯一的第三代血脈,前一天就已經打點好了,就等拓拔翰和阿紫回來了。

拓拔翰一眼便看到躺靠在小榻上的鳳七,連忙急行幾步,來到榻前,彎下腰按住鳳七的肩頭,皺著眉頭,打量著薄毯下的他,漸漸鷹目泛光,「是我無能,累你至此。」

鳳七亦細目微濕,強忍住如潮的不能相認,連咽了幾下,才哽咽地挑起唇角,「臣愧對陛下的厚望。」

拓拔翰明白他是指當日未能救下阿紫,輕輕搖了搖頭,「怪我思慮不周,輕敵了。」

他收拾一下心情,直起身,看向幾個皆被抬來的堂弟,及堂佷,又回身,看向身後跟隨的鳳家子弟,揚聲道︰「一門忠烈啊……朕在此立誓,只要朕在一日,鳳家永遠是大虞的頂梁柱。今天,朕親來主持晨曦公主鳳昕的入宗儀式,追謚鳳翔為忠烈公,鳳昕為忠烈公世女,日後招贅所生子女皆為鳳翔的子孫,擇一子世襲國公之爵。」

鳳家人都愣住了,這……當初鳳大爺可是推翻了前朝老皇……

有腦筋轉得快的,立即明白,大爺是推翻了老皇,可這位不是做了皇帝?對他而言,大爺就是忠的,烈的。

只有知曉內情的那幾個,難過地看著他,明明……卻非要追封自己,不止為自己正名,也為鳳家子弟正了名,自此鳳家便又可名正言順地為國而戰了。邊關上的鳳家軍,憋屈了幾年的心,終于敞亮了。

儀式終于完成了,鳳二伯有些遺憾沒看到小鳳昕,但也理解,孩子畢竟還太小了。

童子軍們的回歸,令鳳家歡生了,沸騰了,但鳳展一听說回京不帶上他們,就不干了。

「姑,我們都大了,頂用了,您得帶上我們。」鳳展不肯放棄地纏著阿紫。

他見阿紫沒有松口的意思,一指無缺,「要說小,無缺比我還小三歲多呢,他都能跟著姑,佷兒怎麼就不能跟著了?」

「你是說,你現在能打過無缺了?」阿紫繼續用夾著碳條的自制鉛筆,在紙上涂改著。

鳳展看了無缺一眼,「打……不過,但他想打敗我也不容易。」

阿紫終于放下筆,扭頭說︰「帶著你一個,倒也無妨,可你能保證別人不攀著你嗎?」

鳳展眨巴眨巴雙眼,「姑,你是不是擔心小不點兒們?要不,我挑出一百人,太小的都留在家里?」

阿紫見他明白了,也不說好,也不說不好,「你要知道,這次回去是有危險的,你們還都小,若是……讓我怎麼跟你們的父母交待?」

「姑,咱鳳家人沒孬種~!」鳳展一急,臉都漲紅了,「姑當年上戰場時還沒我大呢,也就無缺那麼大~!」

「就是因為太小了,心理素質還不過硬,所以我不是失蹤了三年多?」阿紫倒不介意這麼說,「你們都是鳳家的未來,鳳家的希望,再過幾年,我一定來帶你們出去。」

鳳展听不明白什麼是心理素質,但垂眼想了想,「我明白了,姑,如果爹娘們都同意就不會反對吧?您放心,我會實話實說的。我听無缺說,長公主府上的侍衛並不多,我帶著一百個兄弟過去,可以繼續跟姑學武。等那些小的再長大些,再回來領他們。」

阿紫嘆口氣,「鳳展,你們是鳳家最後一點血脈了。」

鳳展正色道︰「鳳家人就是只剩最後一個,也沒有畏死的。」

阿紫終于點頭,「你去做吧,做到什麼程度算什麼程度,不許勉強。」

鳳展終于緩了神,帶著笑︰「姑放心。」

沒想到第一個來找阿紫鬧的竟是鳳銘,原本小刀被留在魔教,他就很是不高興,一個勁兒地問小刀啥時能回來,這下得知自己不能跟著去京城了,立即殺到阿紫跟前,死活要跟著,就差滿地打滾了。

書房的門再次被打開,鳳七被抬了起來,嚴肅地看了兒子一眼,結果鳳銘立即乖了,像模像樣地貼阿紫立好,一只小手緊緊揪著她的衣角。

「你這個時候跟著你姑去,確實不妥。在家好好用功,三年後,不管你姑在哪兒,我都送你過去。」

鳳銘一听,還是不能跟著,小嘴一噘,眼淚就在眼圈里打著轉。

鳳七細目一瞪,「鳳家子流血不流淚。」

鳳銘立即吸了吸小鼻頭,女乃聲女乃氣地說︰「我才沒哭。」然後看向阿紫,「姑,你三年後一定要來接銘兒啊~」眼淚到底滾落了出來,卻連忙用手背抹去,「這是進了沙子。」

若不是實在不能帶,阿紫還真是舍不得小鳳銘。「好,姑答應你。」

之前準備建驛站的事,鳳二伯跟鳳七一直在籌劃,人員也基本固定下來了,目前正在學習土建。因驛站多在野外,除了要學會建房,還要學會鋪路,架橋,要全方位的人才。按阿紫的規劃來看,就是要開連路帶房都有的連鎖店,將來退下的將士會更多,會招部分人做護衛隊,沿途保護商隊,同時也為別無所長的將士們謀一個出路。

這都不是短時間能行的事,前期投入所耗相當巨大,這也是阿紫急著回朝的部分原因。戶部不整頓,國庫空虛,上哪兒挖錢?別看大虞被它國視為肥肉一塊。推翻的老皇是個舍得為自己花錢的主兒,推翻後財政就被鳳後抓在手中,所以拓拔翰是有史以來大虞最窮的皇帝。

雖是如此,但平洲已經比之前阿紫來時有了很大的變化,街道更規整了,鋪著青石,原本低矮的民房,在義務建築隊的幫助下翻蓋了不少,一來是練手,二來也造福一下百姓。這種影響呈扇形蔓延開,在平洲各縣幾乎同時展開。畢竟好幾萬的殘兵,不可能都集中在一地。

阿紫記得前世曾有過這樣的口號,要想富,先修路。而平洲居然有天然的石油,另外小荒山的石料也是出了名的,這讓她很是驚喜。柏油路或許就這麼出現了?

所有的這些,都需要錢,錢是目前閃現在阿紫腦子里頻率最高的字眼。

既然要引蛇出洞,相應的安排也是要的,這一點,不用阿紫來操心,有飛龍跟媚兒聯手,加上風野及風雷的扶助,並且還有皇帝的暗衛們,首腦人物的安全系數是沒問題的。問題在于那一百童子軍,這是鳳氏十多年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傷一個都是很大的損失。這也是為何開始阿紫不想帶上的原因,但拓拔翰也說了,鳳家子弟都是從尸體中模爬滾打起來的,畢竟未來,有可能沒有那麼多戰爭了,所以帶出去也是好事。

阿紫現在要做的,就是將原本已經起草的計劃再詳盡具體化,並以平洲為試點,倡導商戶們集資建路,並捐獻屯田,因為路修上了,還要著人維護,不能全部指望著朝廷出資。普通百姓跟著受益也就罷了,商戶們可不能坐享其成。路建得好了,他們的回報率是最高的。

而留在當地維護新路的養路兵要有獨立的辦公場所,前院辦公,後院居住,日常吃用,這些都要有統一規定,才行的。另外,阿紫還起草了殘廢退役兵士的安置規定,將殘廢等級分為一至十級,每級待遇皆有所不同,像生活不能自理的一等特殘,不只朝廷出錢養老,還有護理費,以便雇人照料。

面對如此龐大的殘軍,拓拔翰二話沒說,就批準了,只待回朝後正式頒布。因為阿紫定的撫恤金都以最低生活標準來定的,並不高。盡管國庫空虛,但這樣的定額,也讓拓拔翰沒有再議的想法。

再好的想法也要錢來支持,當務之急是要弄錢。

因平洲是鳳家軍的駐地,幾乎每家每戶都有子弟入過伍的,所以義捐活動進行得很順利,只是平洲這些年的底子已經被掏得差不多了,雖然連平頭百姓都積極參與,但數額並不很高。短期內還是可以支撐的,就這,也讓寧知府知足了。

屯田的落實倒也不慢,加之原有的,雖離吃飽還有一定難度但因驛站的計劃,將來還有一大批要出去的,這麼一算,倒也可以基本維持了。

不能將全部壓力都集中在平洲上,阿紫讓鳳七等人,將各縣的一等至二等殘疾兵士都招集過來,準備一起進京。這樣一來,就不能馬上走了,于是大家又多留了五天。

這五天,也沒干等著,一道道手令飛一般地散出去,包括安排走街藝人說唱鳳家軍的英勇,以及提倡鼓勵女子做軍嫂,擁軍擁屬的活動轟轟烈烈地展開了。

不只在平洲內唱,還資助他們出去唱,凡願意嫁進的姑娘,都給娘家十兩白銀做離娘肉,每支宣傳隊都有統一格式的報名表,但落款不同。同意的人家,會得到一張表,由家人護送到平洲,交上表格領銀子,而宣傳隊則每張表格可領獎勵二兩,待回到平洲時一起結算。

至于相親大會,就跟曾經辦過的那樣,模式一樣,兩人相對眼了,就到主辦方那兒領銀子,每對發二十兩安家費。

當然了,這是針對還有部分生活能力的人來說的,因為他們不管是出去建驛站,還是維護新路,身邊有了媳婦,生活有了一定的保障,會更加用心的。

阿紫只負責想點子,執行都是鳳七帶著那群兄弟做的,寧知府也將能調出的人手都派了過來。皇帝在此,他就是累死,那也得上。當然了,就算皇帝不在,這樣大的政績砸在他的腦門上,除非腦殘了,才會推三阻四。

平洲活了,在拓拔翰走後短短一個月後,就引起了大虞國的轟動……但只有去親自去過平洲的人,才會有那些強烈的震撼感,才會知道原來政績還可以做成這樣子。

終于回程了,足足十艘戰船,拉開一面子。也不知是這樣的陣仗令那些蠢蠢欲動的人打消了念頭,還是那些人另有了安排,總之竟是一帆風順地回到了京城洛安,令本想一現身手的鳳展深感無用武之地。

滿朝文武都到碼頭這兒來迎聖駕了,然而拓拔翰並沒有第一時間下船,反而他的船是落最後面的。第一只戰船上走出去的是鳳家的童子軍,年長的十五六的樣子,最小不過十三四歲,年輕稚女敕的臉上正氣昭然。著統一的紫衣軍服,頭上裹著紫紗包頭,玉色寬帶束腰,腳上青色快靴,雖身量未完全展開,卻已彰顯出鳳家軍的氣勢。隊列整齊,步伐一致,目不斜視,個個背著雙刀,玉色的綢帶隨風飄揚……

只這一露相,就令百官嘩然,鳳家軍進京了!

童子軍之後的八只戰船上,下來的則全部都是殘士,雖也統一著黑色軍服,但能走的,都架著拐,更多的則是被抬下來的。早得了信,準備好的馬車一輛輛地將這些人拉走,這頭還未上完車,那邊竟已經到城門口了,壯觀絕對是壯觀,只是心情與剛剛看到童子軍們是截然相反的,沒有一個人能輕松得起來了。有心思活的,暗忖陛下這是準備抬舉鳳家了。也是,論軍功,誰能比得上鳳家軍?有了鳳家軍的支持,陛下帝位只會更穩。原本還有些打算的,背後都冒了冷汗,暗下決心與那位離得越遠越好。鳳家擺明已棄了她……

等到拓拔翰攜著阿紫下船時,百官還未回神呢。

墨穹曲哲釋帶著長公主府的幾名屬官率先迎上來,與拓拔翰見過禮後,自動歸于阿紫身後。

百官這才呼拉拉跪倒一片,三呼萬歲。

拓拔翰等聲音落下,沉重而緩慢地說︰「眾卿隨朕步行回去吧。」

于是百官有幸第一次從碼頭上一直走回洛安城,走回金鑾殿。平素吃得腦滿腸肥的,只差趴在地上喘了,幾層的官服汗浸而透。

武官還好些,即便有的已經吃出將軍肚了,但至少體力還在,偶爾也還模模刀槍,比劃幾下。

拓拔翰連衣服都沒換,就那麼著便裝坐在了龍椅上,阿紫則賜了座,居于他之下。

「看看朕都養了些什麼官?」拓拔翰的目光一掃,「卿等每日吃得飽,穿得暖,睡得香,可有誰曾想過前方的將士?可曾想過那些為了保家衛國戰殘的軍卒?」

「張超,你可知平洲有殘兵多少?」拓拔翰直接盯上戶部尚書張超。

張超一路回來,幾近斷了半條命,不只是累的,更多的還是嚇的。他幾十年宦海沉浮,豈會猜不出皇上弄一出,是何打算?平洲的軍餉是他斷的,糧草也是在他的暗中操作下運去了別的地兒……

一听到皇上首先點自己的名,他的心就咚咚地狂跳了起來,出列後直接跪倒在地,「臣知罪,但國庫空虛,臣亦沒有回天之力。」

「知罪?」拓拔翰冷笑一聲,「要朕查帳嗎?平洲殘兵九萬多,你以為只是鳳家軍的殘軍?那是全大虞的!身為戶部尚書,一心將這些功臣替朕餓死,幫朕落個千古罵名,你還敢叫屈?國庫是空虛,但虛哪兒了?不論前朝還是現今,邊關將士若非奮勇殺敵,保家衛國,你豈會吃成這樣?」

張超眼下只能磕頭,若是說那些錢都被鳳後撥走,就是死,自己都沒臉做鬼。

「來呀,將張超打入天牢,抄三族,家產充公。」

張超全身猛顫,「皇上~!求陛下開恩,臣之子女並不知臣之事,全是臣一人所為,與他們無關哪~」

「與他們無關?」拓拔翰冷笑一聲,「他們可是頓頓金蓴玉粒,天天輕裘肥馬的,既然享受了不該他們享受的,自然也得付出相應的代價。你那幾個兒子,哪個不是紙醉金迷,流連花間?便是你的女兒,在宮中也是出手闊綽,連朕都無可賞之物,你還要說他們沒享受不應受之福嗎?」

張超頓時癱軟成一團,「陛下,陛下開恩哪,老臣有內情容稟……」

「晚了,拉下去。張妃打入冷宮。」拓拔翰听都不听。

張超被拉出殿外還扯著嗓子嚎叫著開恩,令百官連求情都不敢。抄三族,這已經是相當嚴重的了,誰也不會為了他人而把自己的身家性命搭上。況且,誰都知道張超是誰的人。皇上如此不給面子,一回來動靜就這麼大,這是下定決心與那位翻臉了。

雖說皇上能登基,是那位鼎力推上的,但……哪個男人會心甘情願地被個女人操縱在手?那位棋差一招,以為可以挾天子以令諸侯,實在是大錯特錯了。皇上自重傷痊愈後,連自己的本族都冷落,哪里是肯被豢養的小貓?分明就是下山的猛虎!雖然上次內務府整頓,令不少官員不滿,卻換來了百姓的愛戴。都說得民心者得天下,這話不假,但能像皇上這樣敢大刀闊斧的……也少之又少吧?至少上幾代虞皇可沒一位這麼敢干的~!

大虞年年邊關吃緊,有幾家沒有子弟從軍入伍的?怕是連父子兵都有,皇上厚待軍人,就是厚待百姓。這一招棋走得高,難怪紫衣侯能東山再起,不只一人天恩重享,看到沒,鳳家軍又起來了,皇上與鳳家有著那樣的深仇大恨,居然能說動鳳家擁立于他,當真是那女人看走了眼,被挖了牆角~!

不說朝臣各自心里的盤算,卻說後宮中的那位,已經被氣炸了肺!

張妃是在她這里被帶走的,馬立親自帶領,一點兒面子都沒給,只說奉旨辦差,請皇後娘娘恕罪,就直接令人綁了張妃拖走了……

自那個孩子被救走後,拓拔家明顯有了二心,尤其是二姑爺被斬,二姑娘守了寡後。當然,她不可能只靠這一家,拓拔家不能用了,她還有別個。

本想打定主意讓那個吃里扒外,過河拆橋,卸磨殺驢的不能再回來,結果傳回來的消息居然說鳳家派出十艘戰船護送,令她打消了原有的想法。卻不曾想,下來的居然都是殘廢!這氣還沒順下來呢,戶部尚書就被打入天牢了,還查抄三族!又生生地砍去了她的一條臂膀……這是存心不讓她活了~!

她左思右想,決定將僅存的人手都招回來。如果真的……那就兵戎相見吧,若是僥幸勝了,就直接登上大寶,誰敢反對,殺!……絕不能容許誰再背叛自己!

沒想到左等右等,卻沒了動靜。派人一打听,皇上居然招內閣議事呢……恨得她憤而砸了一地的碎片。再怎麼恨,她也不想真的公然翻臉,不然就沒有退路了。到時廢後令一出,她就是滔天大罪,這也是她明面上為何一退再退的原因了。只要沒有抓住她公然謀反的證據,她就還是鳳後。廢後不是那麼容易的事,弄得不好,那是動搖帝運的大事,會有無數臣民站出來維護她的。

但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她也因此不敢公然挑釁,只能暗中下手。盡管誰都明看出,帝後現在連面和都做不到了。皇帝自傷重痊愈後居然一次都沒宿過她這里,所以才讓個別妃嬪的膽子越來越大……

如今鳳家軍隨皇帝入了京,她再不能借鳳家之勢了,這令她有種困獸的感覺,憑什麼,憑什麼?那個賤種為何能令鳳家這樣全力地支持?莫非還不知道她的身世?想到此,她嘴角露出一抹惡毒,招來最貼心的姜嬤嬤,吩咐了一番。

就在阿紫暫代戶部尚書,辭去內務府大丞一職後,京城悄然傳出長公主殿下其實不是鳳家女,而是前朝老皇的私生女一事。不過短短幾天,就鬧得沸沸揚揚,連朝臣們都各自暗想,怪不得皇上如此重視這位,原來是前朝的遺孤。只是奇怪皇上為何不將這位隱公主收入後宮而是公然賜為長公主?這可就有了兄妹名分了,再有何想法,都是白費了,總不能頂著兄妹的頭餃做那苟且之事吧?且長公主已經有了駙馬……來頭還不算小,雖然不是正經的世家公子。

種種猜測短短幾日就將阿紫推上風刀浪尖上了,可當事人什麼表示都沒有,好像相信謠言止于智者一樣,天天來早朝,一臉的坦然。倒令百官有種不敢直視的竊然,似乎自己才是見不得光的。

阿紫是沒什麼反應,可有些人沉不住氣了,……自然是前朝那些皇親。

要知道鳳翔反了的時候,一股骨地將老皇的兒子們殺了個溜干淨,連僅有了幾個皇孫都沒剩下,還幸存的只是幾個大長公主,嫁入各世家幾十年了。說來也怪,老皇那麼風流,戴了綠帽子的大臣,不只是一個兩個,卻還真沒听說過誰家夫人給生下個一兒半女的。想來就算當初真有懷上的,只怕也沒有機會生下來吧?不是自己偷偷喝了藥弄下去,就是被當時還在的婆婆或夫君給弄下去了。盡管那是皇家血脈,但誰也不想替他人養兒子不是?

對于突然爆料出來的長公主殿下,大家的興致那是杠杠滴,都很奇怪以鳳家老三當年的強勢作派,如何會允許這樣不潔的女兒出世?不是說,鳳三爺愛妻如命?這麼個愛法……還真是讓人猜不透,他究竟是真愛還是真恨。幸好鳳老三入土十多年了,不然這臉往哪兒撂?而且鳳翔那可是出了名的疼愛妹子,若這事是真的,……元芳,你怎麼看?

不管真的還是假的,幸存的前朝大長公主們,如今各家的老太君們,紛紛向阿紫遞出橄欖枝,邀她過府一敘。

阿紫並不理會,這是啥意思,走親戚,拉關系?

可越是這樣,那些前朝皇親反而像雨後春筍一樣,大長公主們安分了沒幾天,她們的後代們又歡生上了,各種名目的邀請函像雪片一樣地飛向長公主府。

阿紫既沒心情也沒時間搭理,搭理了一個,就會有無數個在後面排著,那是熱乎了一個,得罪了一大片。

她左思右想,連拓拔翰都說,實在不行就選幾個吧,畢竟這些大長公主嫁得都是前朝的世家,就是現今,那也都是數得上的人家。若只是前朝顯貴也就罷了,可世家都是百年以上的人家,滿大虞能有多少?

由三位大長公府衍生的孫男嫡女又有多少?就算不是親生的,各種姻親能攀上關系的,那也都不是一般人家。

不用拓拔翰過多解釋,阿紫也知道世族在這個相對落後的年代有著怎樣的影響力。或許……得想個法子了。

戶部的變動,看著似乎只是捋下去個尚書,添了個年輕的侍郎,一個有些二的主薄,但很多人都敏感地覺得應該不止如此。當初內務府的變動,那可是連燒三把火,將京都洛安烤得里外全焦,以長公主殿下的彪悍……絕不會這麼清湯寡水的。但還真就是這樣,戶部安靜且低調。

只有墨穹小侍郎跟範寶範主薄心知肚明,自己肩上的壓力有多大。範寶還好說些,畢竟在內務府模爬滾打了十來年,內務府雖比戶部小,但事兒可不少,各種陰暗早就見識過了,因此雖有千頭萬緒,但還不至于像墨穹一樣,都快把頭頂抓禿了。

墨穹雖是知府的兒子,但他爹以死板之名揚大虞上下,一些暗地里的勾當就沒範寶有見識了。好在一年多的歷練令他成長飛快,但歸阿紫直接領導,上面的頭兒是說一不二的性子,別人又對阿紫有些模不清,太過陰暗的還真未見識過,再七巧的玲瓏心,年紀閱歷擺在那兒呢,就有些束手束腳的。

並且內務府與戶部的性質還不一樣。內務府是什麼?皇帝的奴才僕人隨從,替皇家管理小金庫的地兒,戶部則是正經兒的衙門。全國財政大權一把抓,能混進戶部的,那都溜滑得跟泥鰍似的。私底下的關系更是盤根錯節,牽一發而動全身,偏阿紫讓他倆自己模索去,儼然是放牛吃草的架勢。

好在阿紫下了早朝,還往戶部去坐坐,若連面兒都不露,這兩人,怕是早被人家啃得連骨頭渣都不剩了。

阿紫不知道這種情況嗎?可能嗎?這兩人是她空降過來的,一個雖是她的長史,但政績放那兒呢,不足二十的年紀,將那麼大的兩件事辦得多漂亮,就是有心人想一腳把他踩泥里去,也是掂量掂量。

另一個雖原本是內務府的小管事,但被長公主一眼相中,做了特別助理,又主持了皇商競拍會,參與了內務府的各種改制,對長公主的想法,那是體會最到位的,雖只是個六品的主薄,但也是長公主的得力部下,短時間內還是給些面子的好。

至于那小侍郎嘛,別急,這樣的親信,絕對絕對是不能讓他待久的,但也不能太急了,多少給得長公主個面子。打狗還得看主人呢,是吧?……這就是阿紫為何不急于出手的原因,將這些人的心思看破,就沒什麼好擔心的了。

「殿下,您找我?」墨穹敲門而進。來戶部快一個月了,雖是把一些程序理順了,但感覺還是鐵板一塊,令他暗暗心焦不已。

「瞧瞧,這小臉糾結的。」阿紫遞給他一個小冊子,「拿去看,記住就燒了。可以給範寶說道說道,你倆一個難兄一個難弟,不抱成團是不行的。」

墨穹吐了口長氣,「謝殿下。」接過小冊子就看了起來。越看眉頭擰得越緊,阿紫一見笑了,「所以我說不急,一口吃不下熱包子,你只要先把情況模透了就是一大功。」

之前也給他和範寶看過一些東西,但那都是浮面上的,這下面的關系網,可是公良復深挖了這麼久才挖出來的。就算是看大門的,都不是尋常人,帶著關系進來的。新朝初定,拓拔翰幾乎沒大動過,只把明面上老皇的親信都換了,稍深些的,說實話,都沒敢動,生怕亂了套。

這幾年,他倒也沒閑著,多少還是安插了些人的,只是還都不頂大用,大多在一些不太緊要的位置上。不過,有這些人在,一旦真有大的變動,倒可以及時頂上來。這也是為何拓拔翰敢這麼護著阿紫,他也不是棒槌呢。

阿紫悠哉地吃著茶,手里捧著個話本子,看得津津有味的。沒想到這麼落後的地兒,居然還有男男戀,真是處處有驚喜。

一個時辰內,墨穹連看了兩遍,才長吁口氣,「殿下,我都記住了。」

「嗯,好。」阿紫模了模喝鼓的肚子站了起來,「那我走了。……對了,我打算聘些女官,招聘告示已經交給範寶了,你也留意下,看哪家女子入眼,跟我說一聲。」

墨穹愣愣地連眨了幾下眼,才明白過來,敢情這位是想給自己牽紅線架鵲橋了?瘦得顴骨都突出來的臉上,暗潮涌現,「殿下……這個……真不急。」

「我急。」阿紫有些忍不住了,一把摟過他的脖子,踮起腳尖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才哥倆兒好地拍拍他的肩頭,「你可是第一個知道的,回去也跟阿哲說道說道。本殿下要用美男計了,嘿嘿……哎喲,我得去方便了……」

墨穹失笑地搖頭看著阿紫匆匆消失的背影,良久又輕嘆口氣。也是,看著她日日笑得那麼開心,想來好事將近,自己……總不好冒然地前去表白吧?也是該死心的時候了。

繼各方觀望了一段時間,對長公主殿下接管戶部而沒有任何舉措,都大為不解的同時,又一條特大消息令京都洛安沸騰了。就說嘛,這位特立獨行的殿下豈是能安分的主兒?

貼滿了大街小巷的招聘告示,令全大虞的女子都心潮澎湃了。特別是自忖有些才華,不願安分嫁人,守著夫君,壓著小妾,與婆婆妯娌們斗法的才女們,各自轉著心思,想著怎麼說服家中掌權人,獲得他們的同意放自己出門應聘。

當然了,這一舉措,也同時下達給各州府,只是京都,畢竟面兒太小,影響不夠大。

招聘告示上,第一句就是︰誰說女子不如男?令無數紅顏才女們竟折腰,就連嫁了人,或守了寡的都可以應試。長公主府列出幾十種崗位,可以選一,也可以多選,尤其是全才的,所謂技不壓身,在這一刻得到了充分的肯定。哪怕你只是小家碧玉,哪怕不識字,只女紅或歌舞特別出色呢,只要敢來就能應試。

應試日期為六月初六,尚有近四個月的時間,不論多遠的路,只要在當地官府報名,都可以由府兵護送來京,安全有保障,並且由當地官府統一負責吃住一應瑣事。家中條件不好的也不用愁無錢出門,當然,條件好的自備,官家也不管。

這下子,別說大姑娘小媳婦了,就連中年婦人都有些聞風而動了。此舉一出,天下嘩然,連帶著他國女子都覺得大虞是女子的天堂,哀嘆自己命運不濟,沒托生在大虞。

與此同時,一串串朗朗上口的順口溜自洛安的大街小巷傳開,散播到大虞的各地,什麼女子當自強,女人能頂半邊天,也家喻戶曉了。

原本一些看不慣阿紫的守舊派人士,對此展開了強烈的抨擊,牝雞司晨的名頭毫無疑問地落在了她的頭上。每日的早朝也是,似乎一日不提此事,男人的顏面就不復存在了一樣。

拓拔翰大感頭疼,這種口水仗,最是令他有欲崩潰的感覺,雖然威嚴正坐,但每每都想指鼻子破口大罵那些捧著子曰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口吐蓮花的文官們。

倒是武將們極少參合。一來因阿紫出身于鳳家,二來阿紫的戰功也擺在那兒,就算心里不服氣但也不得不佩服,當年紫衣侯是何等的英勇,武藝超群不說,每每上陣,都是沖在第一個的,這令他們想想都覺得熱血沸騰……太爺們了。

阿紫凡听到明里暗里的嘲諷,皆不動氣,一副隨便你說,我就這麼做了,你能咋滴。

實在沒完沒了的,她就似笑非笑地揪住一個,眯著眼問︰「大人是爹生的?……哦,原來也是你母親生的。……早知你這麼不孝,本宮若是你母親,生下來時就直接掐死了事,省得含辛茹苦地養大你,功成名就後再反過來瞧不起生你養你的娘。……哦,本宮還以為大人的母親就是女子無才便是德的代表呢……本宮一定親去府上拜會老夫人,當面請教,如何把大人教導成這樣的……」

然後下了朝後,真的擺著長公主的譜,浩浩蕩蕩地殺到那位大人的家里。幾次過後,不少人都事先將老母偷偷送回老家,但阿紫一樣地去,與各位官夫人暢談年輕時的夢想,與各府小姐們展望下光明的未來,與各府兒媳們溝通下駕馭夫君的心得……

一來二去的,京都的風向變了,盡管還是有些保守派視阿紫為眼中釘,但阿紫在京都貴婦圈子中人氣急劇升高,各位大人也越來越覺得畏家如虎了。

在這樣的氛圍中,阿紫開始與前朝的大長公主們開始走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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