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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送女

五天後,阿紫又迎來了人生中第二次拜堂成親,只是兩次皆嫁了同一個男人。

做為魔教少君,那是不亞于大理儲君的地位,大理王室自然要給予高注重視,不只世子來了,連段王都偕同王後到了場,可見對魔教這位少夫人的重視程度了。不重視不行啊,萬一日後的女主子與大理王室相處不愉快,那可是影響很大的。

只是沒想到少夫人居然已是大月復便便的孕婦了,這倒是讓大理段氏最尊貴的幾位大跌眼鏡。不過看著少君風野那樂得嘴角都快到耳根的歡生,段王還是隱隱生憂。一個男人對自己的妻子喜歡到他這樣,若是尋常人家自然是好上加好,但于少君這樣敏感的身份來說,就容易做出格之事了。

大理沒有新娘子坐福的說法,舉行完儀式後,阿紫在新房中歇過勁兒,就換了身舒適的禮服去前面了。

七朵與媚兒全程相伴,媚兒臉上一掃之前的抑郁,笑得跟自己拜堂似的,少了幾分風情。

前來恭賀的還有離大理最近的虞國隨州知府,代表虞皇前來觀禮。想是拓拔翰實在趕不過來,不得已才做出如此安排。當然,賀禮那也皆是上上之品,八成隨州知府把家底都貢獻出來了。

這事辦好了,皇上自會有他的好處,他心里明鏡著呢。山高皇帝遠的,未必京里的皇上就放心他,正好有這樣的機會表忠心,真是求都求不來的好事。

大理王後打量著阿紫,她的名聲也曾听聞,不過親眼見了,心里自然是另一番感受。雖有些孕婦的臃腫,但眉眼間的英氣還是無法掩去的。便是肚子這般大了,腳下也利落得很,並不用人左攙右扶,舉止之間,落落大方,雖少了幾分女子的柔順但這樣的性格,才是當家主母的料兒。

總之,段王後對阿紫的第一印象是很好的,或許魔教有這樣的少夫人,彼此間還能和平共處。她與段王的看法截然不同,做為女子,她自然也是希望最得夫君的疼愛,盡管這在她來說,有些不容易。大理後宮中的女子,也不至于三宮六院但也絕不少就是了。所以她倒是有些羨慕阿紫得到風野的全部關愛。

世子夫人也在打量阿紫,心中對她的好奇倒是比她婆婆略多些。那位少君,她可是見過的,比自家夫君小了足有十歲,卻是個跳月兌的,行事諸多不忌,常令夫君憂心,生怕老魔君讓位後,與他相處不易。

如今看到阿紫,不禁好奇這樣颯爽的她,如何就肯嫁那樣不靠譜的小男人?她的長子,今年已經五歲了,今天特意帶來見見世面,若魔教一直長存下去,日後也是要與魔教打交道的。長女今年才二歲,留在宮中。若說別的,以她目前的眼力還看不出別的來,但做為已婚女子,看她的氣色,少君對她那是疼愛有佳的。

說到這兒,她不由羨慕。雖說自己是世子妃,若無大錯,日後便是王後,但世子正是風流的年紀,府里美姬如雲,好在嫡長子是從自己肚子里出來的,庶子現在都三個了,雖然都掛在自己名下養著,但……好在世子對她也算尊重,但若論幸福,大概就不如眼前這位少君夫人了。

阿紫自然也在打量這對婆媳的。顯而易見,便是大理風氣開放,後宮之爭大概也不比中原差多少。中原規矩要比這里嚴格,正室有權隨意處置妾室,就是尋個錯處,打死發賣也不足為奇。一國之後更是如此,妃嬪悄無聲息就沒了的,舉不勝數,能在後宮存活下來,並有一子半女伴身的,那都不是一般戰士。目前來說,也就虞國後宮有些另類,皇後是強勢卻膝下空虛,連帶那麼多妃嬪也都沒一個肚皮鼓起來的。其他四國,那都熱鬧得很,也就蒼國算是告一段落了,蒼皇畢竟才登基不久,後宮儲位之爭還要過幾年才會真正地開始。

雙方見過禮,聊了些官方的場面話,各自落座。世子妃再是好奇,也不好當著婆婆的面兒,問些閨房之事,況且第一次見面,也不能交淺言深了。

不多時,前面來請少夫人過去,阿紫借故離去。

若放在中原,沒有哪家新娘子能去前面招呼的,都是拜過天地,送入洞房後,然後老實地等著新郎官被灌完酒回去。但一來這回是補辦個儀式,二來風俗略有不同,這里的女子不比中原,能提刀上馬打仗的都有,有些外事,正室夫人也是可以參與的。

段王與世子,自然是不能在外面大廳里坐席的,魔君風自在另備了席,在小廳,陪同的還有大理幾個大家的頭人,再就是虞國那位隨州太守。

風野一見阿紫出現在門口,連忙起身迎上去,小意地扶著她,引見了一圈人後,坐回自己那席上。

阿紫並不多言,讓她過來的意思,就是在向各方宣稱,日後魔教也有主事的未來主母了,來露個面。盡管阿紫心知肚明,自己並不會常留在此地,但這是必要的程序,除非風野不接魔君之位。

魔教在中原生存不下去了,避到這里,卻在魔君風自在的帶領下,正大光明地成了大理最大的教派,不能不說,當年不足二十歲的風自在帶著老魔君余下的殘部能打拼成這樣,那能力自是杠杠滴。但轉眼近六十年過去了,連大理的王都換下去二個了,風自在的存在就有那麼點兒說不出道不明的意味了。

魔教當初收服了幾支大的山匪,讓一直想平叛卻始終抽不出余力的段氏松了一大口氣。大理在吐蕃之下,側面是大虞,再往下,就是化外蠻夷,吐蕃又一直很強勢,所以外敵的壓力也很大。好在大虞自身的壓力在那兒,抽不出余力來關注大理,而吐蕃各部落之間還偶有紛爭,就是前來騷擾,也多是打秋風的。但大理的兵力擺在那兒呢,所以魔教能鎮壓住內亂,對當時的大理段氏來說,還是非常歡迎的。

魔君為何急著想把位置傳給兒子,這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這些年過去,魔教教眾發展成了幾萬人,這個……別說大理段氏,換成哪國的皇帝,都得好好琢磨琢磨了。換個年輕的魔君,總有好處的,比如魔教內亂,比如……當然,若是魔教想推翻段氏,那也夠喝一壺的了。所以少君娶什麼樣的妻子就顯得非常關鍵了。若是娶了個不安于室的,怕大理就真的要開鍋了。

另外,段王也是分外的擔心,少夫人是虞國的長公主殿下,若是有心將大理拱手相讓……虞皇自然會很高興的,而且這位還是鳳家出身,听說鳳家軍二十萬一直按住不動,誰知虞皇在打什麼主意?

他看了看阿紫的肚皮,心說這要是個女娃就好了,大不了聯姻,讓長孫娶回去,還能安定個幾十年……

阿紫將各方打量都收在眼底,因肚子太大了,只能跪坐,膝下的墊子便是再軟,時間久了也受不住。

與各方都說了幾句話後,風自在就體貼地讓風野送她回去了。

她前腳才走,後腳段王就隱晦地提出聯姻之事。

風自在自然是有意的,正巧兒媳這胎還真是個女孩兒。但這不是自己的親孫女,再者這種事總要孩子的父母答應才是,于是含笑表示總要生下來看,再者,也要問過兒媳,有沒有這個心思。並贊同地說,若是能成,自然是天大的好事。

原本也把腦筋動到這上面的其他世家見王上先開了口,于是紛紛說了些恭維話。盡管段氏統治大理百年以上了,但余下三家也都是大理的百年世家,若說真無二心,那也是不太現實的,憑什麼你段氏能做王,我們就做不得?

所以有時候當最大的頭兒,並不全是好事兒,勞心費力著呢,稍有不甚,就會被人背後踢一腳,搞不好還要被打入塵埃。為此段氏已經娶了幾代來自三大世家的嫡長女為世子妃了。

阿紫終于回到自己的房間,連衣服都沒換就倒在床上了。

風野心疼地親自為她更衣,讓人送來水,為她洗了臉,又泡腳。

「你去前面忙吧,堂堂少君要給我泡腳,傳出去你的面子往哪兒擱?」阿紫勸著他。

「面子很值錢嗎?」風野不管不顧地把她的腳按進盆里,倒是听話地被她拉起,坐在床邊。「老爺子都跟我說了,他還能堅持幾年,過幾年,咱生下兒子再回來,可好?」

過幾年,想來能幫拓拔翰做的也都差不多了,應該是可以了。

阿紫點點頭,「只是計劃不如變化快,但也得視情況而定。」

風野自然滿心歡喜地答應了,其實風自在還說了一句話,若實在回不來,把孫子送回來他帶,也行。

只不過風野突然孝心大動,覺得老爺子都這麼大年紀了,雖然看上去還年輕但誰知道能挺到幾時?萬一兒子還小,老爺子就挺不住了,豈不是害了兒子?還是回來的好。

他雖心思單純,但也知道在魔教生存的大不易。他能平安地長大,老爺子實在是費了不少苦心。

阿紫一連養了三四天才算又出了屋。媚兒也大好了,雖然還得調養一段時間。她跟七朵,每天陪著阿紫去操練鳳家童子軍,風野則被老魔君抓在身邊見習教務。就算還得離開,也必須著手讓他開始接觸教務了,免得真有個意外什麼的,他雙眼一抹黑,啥也抓不起來。

風野在阿紫身邊那麼久,多少也學到了些東西,對事情有了一定的看法,很有幾分真知灼見,令風自在欣慰不少,覺得這個兒媳婦娶得不錯,兒子的長進那可不是一星半點。

很快的新年就到了,阿紫也到了預產期,閭丘歸每天寸步不離,風野一天跑回來好幾趟,就算匆匆地看過一眼就走,也樂此不彼。

飛龍是跟著阿紫上過戰場的,初初一段時間覺得阿紫的訓練方式比之前有了很大的改動,後來阿紫不方便再亂動了,他就全權代為管教,每天晚上前來報備,阿紫若有新的想法出來,第二天也好及時加上。

阿紫的時間多了起來,總不好每天只養著,還是多運動的好。于是每天抽出二個時辰,去旁听鳳自在怎麼教兒子。

魔教幾十年不衰,也是形成了一定的舊例,凡事只要按例而來就出不了太大的事。但也會有些突發狀況的,這個時候,就能看出風自在對下面的掌控嚴謹不嚴謹了。

總的來說,阿紫覺得還好,就算是懲罰方式狠了點兒也無可厚非,不這樣不足以令那些不太想安分的生出畏心。

雖然大理王室還沒決定與大虞簽訂榷場協議,但魔教已經開始與隨州加大了交易份額。阿紫還參與設定了往更遠的路線,比如老撾,波斯等,並集體籌劃,過了新年就出發,總要先探探路才是。另外往西域各國也定了一條路線,這事上報給拓拔翰,他大力支持,並下令在大虞境內給予最大的支持。

說這到兒,阿紫終于想出個解決那幾萬殘兵的點子。雖然越國還沒正式簽協議,但已經是太子的月溪做出承諾,商隊經過越國境外時,不會派兵攔堵,所以阿紫打算建起連鎖驛站,按行程讓商隊每天都有驛站可住。一來可以收取適當的費用,二來也可以解決掉相當一部分殘兵。當然,殘得太厲害的,還得養著。

與鳳二伯通過氣後,這件事就開始著手了。挑出能寫能說的,多少有些管理才能的,集中培訓一番,這都是各個驛站的主事。能跟去的,也得培訓,雖然是驛站,但往往會在遠離鄉鎮的地方建立,適當的武力值還是要得的,不然真有個萬一,還不如不派出去呢,管咋滴在家好歹還能活著。

段王自然收到消息,覺得在這事上得表表態度,派史官了解一番後決定動員一般商戶也跟著組建商隊,並積極與虞皇取得聯系,打算正式簽榷場協議了。

未等塵埃落定,正月十五,阿紫疼了一夜,于天色微亮之際產下一女,母女平安。遠在洛安的拓拔翰強勢地借與大理簽約之名南下,抱定要親眼看看阿紫娘倆才安心的決心,千里迢迢地奔來了。

等拓拔翰趕到了,阿紫也出了月子,直接打包,帶著女兒,前去隨州與他會合。

一國之君,總不好隨便就出國吧?即便是公費旅游。

風野再不願,也不好攔著,人家都做到這份上了……

拓拔翰一見到阿紫,眼眶就一熱,臉上卻笑得極為燦爛,「瞧瞧,胖得跟小豬似的,可見他真的適合養……」未盡的話在遭到阿紫的白眼後咽了回去。

隨州沒有行宮,隨州知府寧安沒想到這輩子還能接回駕,真是祖墳冒青煙了……當然,沒有長公主殿下在此,他就是想冒也冒也不出。認清誰才是他的大貴人後,他將阿紫與皇上看著等肩高,從當地一富商那兒借了別院,又重新收拾了一把,總算像點兒樣了。跟行宮是沒的比,大小就不是一個檔次,但別有隨州當地的特色,等到皇帝駕到時,他都累掉二三十斤的肉膘了。

看過還軟軟的新出爐的小公主,拓拔翰姿勢僵硬地接過來。把人都打發了下去,屋里只剩兄妹倆了,才認認真真的打量著阿紫,才欲說什麼,風野闖了進來,「寶貝呢?」

「在這兒呢~」拓拔翰才應了一聲,懷里的孩子就到了風野的懷中。他有些不放心地說︰「瞧你抱得那個別扭,還是我來吧。」

拓拔翰才上手還沒抱熱乎就被搶了,臉上自然不高興,吧嚓撂了下來︰「跟誰說話呢?」

阿紫知道風野剛才真的是有口無心,可他這樣做,也確實太不給皇帝面子了。不由嘆口氣,上前接過女兒,「哥,丫頭還沒起名呢,你給起個吧。」然後放回拓拔翰攤開的雙臂上,瞪了風野一眼。

風野近來也長進了些,只是直率慣了,被阿紫這麼一撩明白了,可他又不慣認錯,只好說︰「那我去看看住的地方,你們哥倆先聊著。」才欲走,又回頭說︰「甭管起什麼名,不許帶月呀溪的,絕對不行!」

本來他非要給寶寶起名的,可起的都是稀奇古怪的名字,被阿紫全部否掉。風自在則覺得這不是親孫女,誰起都無所謂,也不跟著參合,反正該疼的那一份不會少就是了。

拓拔翰一听,立即高興起來,低頭逗弄著小不點兒,腦子里盤算著……

「小名就叫依依吧,大名容我再想想。」

阿紫翻了翻眼,「琢磨這半天,就弄出個一一,那再生一個,豈不是要叫二二了?」

拓拔翰被她說得有些汗顏,「早點兒告訴我,我也好多想些時候,……反正你也不是立馬就走,我再慢慢想。」

正在這時,孩子哭了起來,聲音不像一般女孩柔弱細細的,而是很亮,拓拔翰高興地說︰「就叫銀鈴公主吧,多好的嗓子呀~」

阿紫又翻了個白眼,「鈴鈴的,听著就鬧人。」

拓拔翰又苦了臉,「那我再想。」

女乃娘進來行了禮,「小殿下八成是餓了。」

阿紫連忙將孩子轉遞給她,「抱下去吧,去駙馬那邊看看,若是可以住了,就直接讓孩子睡那兒吧。」

女乃娘應了聲是,就下去了。

拓拔翰拉了她坐下,「是不是阿野起了好些名兒,你都嫌不好?」

阿紫眨眨眼,不吭聲了。

拓拔翰笑了,捏了把她的臉蛋,「還是有些肉好,瞧著富態。」

阿紫不客氣地拍下他的手,「哥就這麼跑出來,也不怕家里亂套?」

拓拔翰不在乎地揚揚眉,「就怕不亂呢。你上次出來時,不是遭到水軍攔截了嗎?經查實,的確是拓拔家二姑爺做的事,已經問斬了。這回要是還不鬧起來,只怕他們圖的更大。」

阿紫擔心地說︰「你這玩得也太大了吧?小心出得來,回不去。」

拓拔翰往後一靠,伸手在阿紫起了游泳圈的腰上掐了一把,「我要是都回不去,等你回去的時候豈不是更危險?」

阿紫一愣後就明白了,雖然他為自己著想的這份心很令人感動,但也……太兒戲了些?張了張嘴,才想說他幾句,眼底卻先紅了起來,一頭扎進他的懷里,「哥……」

「傻丫頭,都當娘了,怎麼倒回去了,說哭就哭的?」拓拔翰摟住那肉滾滾的身子,心情有些激蕩。明明已經打定主意只做她的親哥,為何還是管不住心?跳得這般急促,只想再也不放開……

「你為我鋌而走險,還大著肚子呢,我能不為你考慮周全?是癤子總是要出頭的。」拓拔翰輕輕撫著她的背,「我雖然出來了,阿復跟阿賁都在京里呢。你再遲些回去,待我給你趟出條平安大路來。」

阿紫明白,他這是想把鳳後跟拓拔家都撥出來。可是……

「可是小刀……」她抬起頭,睫毛還是潮的,潤得雙眼更亮,「小刀總是拓拔家的血脈,萬一日後知道了,總是不好。」

「那就別讓他知道,也不讓他回去。實在瞞不住了就再說著。」

阿紫搖頭,「那孩子甚是依賴我,我怕強行把他留下,反倒害了他。他太敏感了,好不容易恢復了些孩子的活潑勁兒。」「真是麻煩。」拓拔翰微擰了眉頭,「你現在的心太軟了。」

阿紫明白他的意思,也嘆口氣。那孩子已經很可憐了,娘早早就死了,有個爹,如今還是個盜版的。有父族,卻與殺母仇人和伙,將他圈住不見天日,打算利用他的身世圖謀不軌……想到此,她又嘆口氣。

「小刀也跟過來了,你要見他嗎?」阿紫雖然明知他並不想見那孩子,可一想到小刀听到他來了的興奮,……抬眼看他,「他只是個缺乏父母之愛的孩子,或許你應該跟他談談,以男人之間的方式。」

拓拔翰微擰了眉頭,捏了捏她的臉,「說實話,我真的很不想見他。除了你的孩子……好吧,你求我。」

阿紫撲哧一聲笑了,「好,算我求你~」

拓拔翰搖了搖頭,「雖說胖點兒是比較可愛,可是你……還是再瘦點吧,別瘦太多,臉再小兩圈,腰小上一巴掌,就行了。就有一點,」他的目光在阿紫豐了足有三個碼的胸上一掃,「還不錯。」

阿紫頓時咬著牙地捶了他一記,「你還是哥嗎?」

「忠言逆耳呀,可見你也是……好好,哥不說了不說了~」拓拔翰哈哈笑出聲,自阿紫走後,他便沒這麼開懷過。

馬立在門外听到里面傳出的笑聲,欣慰地嘆口氣。雖然他不明白為何皇上會視殿下如親妹,但這兄妹情深的確是不假的。只有跟殿下在一起,皇上才會笑得如此爽朗,也才像個活生生的……

閭丘歸走進院子,便听到拓拔翰的笑聲,不由臉上也帶了笑意。馬立一見他,連忙小聲問︰「先生是要見皇上嗎?」

「不急,我再等會兒。」他模了模懷中的匣子,辛苦這麼久,終于將藥配齊,就是不知療效會如何。那笑聲雖開懷卻已隱隱帶出底氣不足,可見他並未听從自己的建議。也是,身為一國之君,哪能總平心靜氣,少思多樂?

等了一會兒,阿紫總算出來了,臉上掛著開心的笑,一見閭丘歸,忙問︰「怎麼不進去?」

閭丘歸笑笑,「也是才來,看這花開得不錯,就沒急著進去。」

阿紫沒想太多,「快進去吧,我去帶小刀過來。」

閭丘歸點頭,目送阿紫出了院門後,才走進屋子。

給拓拔翰把過脈後,閭丘歸不悅地掃了他一眼,從懷里掏出綠檀木的匣子,「每日一丸,睡前服用。」竟不肯再多說一個字。

拓拔翰知道又踫了他的逆鱗,討好地說︰「已經盡量按你說的做了,真的。」

閭丘歸嘆口氣,「先吃著試試看吧,我可不是嚇你,再不好生將養,她會痛不欲生的。你也不想她經歷你經歷過的吧?」

拓拔翰聞言垂眼點了點頭,「明白。」

「把衣服解開,得行針。」他掏出針包。

拓拔翰擰眉道︰「一會兒阿紫還會回來,再等等吧。」

閭丘歸想了想,收起針包,「也好,睡前我過來。」

不多時,阿紫領著小刀走了進來。「哥,你看小刀變化大不大?」

拓拔翰淡淡地看過去,點點頭,「你養得不錯。」

小刀有些拘謹地看著他,已經長了些肉的小臉上很是不安,摟著阿紫的大腿微微往她身後躲著。

阿紫拉出他,蹲子,直視著他︰「小刀,姑姑怎麼說來著?你是妹妹的哥哥,就得像男子漢一樣的保護她。你以前問過姑姑什麼?現在自己去跟他談,不管結果是什麼,都要勇于承受,敢于面對。姑姑在外面等你,去吧,這是男人之間的談話。」

小刀緊抿著小嘴,看出阿紫臉上的不容拒絕,點了點頭,「姑姑不走?」

「姑姑不走,你談完就出來找姑姑。」阿紫模了模他的頭頂,就跟拓拔翰模自己似的,回頭看了看坐在榻上的他,「小刀很聰明的,別把他當成小孩子。」

拓拔翰欲笑,強忍著點點頭,正色道︰「好的。」

閭丘歸搖頭拉起阿紫,「放心吧,我們出去等。」

阿紫臨走之際,沖小刀攥著拳頭,小聲說︰「加油!」

小刀用力地點點小腦袋。

阿紫扯了一地的花瓣,終于被看不過去眼的閭丘歸抓住催花手,「既然這麼不放心,怎麼還讓他們單獨談?」

阿紫呼出一口氣,「我不忍見他哭。再說,早晚都要面對的,早些比晚些強,萬一哪天他從別的渠道了解,生出不必要的誤會,還不如一開始就讓他明白。」

「既然知道這是對他好,干嘛還糟蹋這些無辜的花?」閭丘歸掏出帕子,擦著她的手指尖,「不放心怎麼不在窗外偷听?」

阿紫剛剛還真有過這想法,只是覺得不應該這麼做。

她沖閭丘歸笑笑,突然想起一事,「哥嫌我胖呢,快幫我減肥。」

閭丘歸上下打量了一下,「挺好的呀?才做完月子,就是恢復也得慢慢來。再過幾個月,若還是這樣,我再幫你想辦法。」

阿紫點點頭,听到開門的聲音,回頭一看,小刀紅著眼皮走了出來。原本已經收住的淚意,一見到阿紫,又開了匣,「姑姑~」只叫了一聲,小臉就已經被淚水打濕了。

阿紫連忙奔過去,摟住他︰「怎麼了?」

「嗯……姑姑還是姑姑吧?」小刀一邊吸著氣,一邊用手背抹著眼角,小胸脯用力地起伏著。

「當然,姑姑永遠都是姑姑。」阿紫一下下地撫著他的背,幫他順著氣,「只要小刀要姑姑。」

小刀听了,哇地一聲哭開了,「要要,小刀就要姑姑一個就好了~」

阿紫心里也不好受,「乖,不哭了,你先去看看妹妹,姑姑一會兒就回去。」

小刀哽咽著點頭,「姑……姑姑,我會乖的,姑姑不會不要我的,是不是?」

「嗯,姑姑喜歡小刀呢,小刀還要幫姑姑照顧妹妹的,是不是?」阿紫擦著他的小臉,回頭對閭丘歸說︰「你幫我送他回去,我一會兒就過去。」

閭丘歸看出她眼底隱含的怒意,「好好說,小刀就交給我吧。」

阿紫點點頭,擰身進了屋。

「你都說什麼了?」她語氣不善地噘著嘴,被拓拔翰拉到榻上坐了。

「實話實說唄,你不是說,不讓我把小刀當成孩子?」拓拔翰好笑地看著她,「姑女乃女乃真是難侍候,都按你說的辦了,還不成?」

阿紫只好繼續問︰「那你是怎麼說的?」

拓拔翰沉吟了一下,「告訴他,你娘是我的丫環,照顧受傷的他爹時被他爹欺負了。他爹背叛了我,他娘生下他後被壞人害死,而他從小就被壞人擄走,被當成我的兒子。那些人養活他,只是為了拿他來威脅我,所以你執意要把他救出來。當然,他爹早死了。」

阿紫眨眨眼,這……這樣也行?

拓拔翰嘆口氣,「你不是要我都說出來吧?你覺得他能理解?而且我認為那樣不可思議的事還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這個阿紫倒是認同的。小刀還小,借尸還魂之類的,肯定接受不了,萬一說出去……後果不堪設想,沒準兒拓拔翰就會被燒死,雖然他是一國之君。

「知道了,我回去安慰安慰他。這孩子一直以為你是他爹。」

「本來就不是,趁早打斷他的想法才是正確的。」拓拔翰目光微閃,「我想把昕兒過繼到我膝下,就叫鳳昕,好不好?這樣,我們這房總算後繼有人了。等昕兒長大了,也招贅,生下的就是我的孫子了。」

「昕兒?你……為什麼不自己生一個呢?」阿紫倒不是舍不得女兒,只是被他說得心頭難過。他這是把自己當成了鳳翔,鳳家正房,除了二伯家的翩翩還未成親,竟連個後都沒留下,最近的是鳳七哥,那是鳳四叔的庶出子。正房共四子,長子早早地戰死了,鳳二伯年過三旬才成親,二伯娘生下翩翩後大出血,自此二伯便再無意續弦,連個妾室都不納,獨力撫養翩翩長大。三房就是鳳翔跟鳳紫億的爹了,總算有了嫡子,鳳翔還是個有出息的,結果……

四叔連七哥這個庶子的出生都沒看到就掛了,所以鳳家正房子嗣一向艱難。好在旁支雖能生,卻與正房一向抱成團,只除了鳳後那一支,她爹是鳳家子弟中最不成氣的,俗稱敗家子,可她娘卻是國公府的嫡次女,當初不知因何與那位堂叔相對了眼,死活嫁了過來,沒多久就生下了她……

阿紫對上拓拔翰有些忐忑的眼神,「哥不嫌棄她的身世,我自然不會舍不得。」

拓拔翰展顏一笑,「對我來說,只要是你生的就好,至于爹是誰,……無關緊要。」其實心里則想,月溪那家伙想要回女兒,那是沒門兒!不生撕了他吃肉,就已經夠顧全大局的了。

阿紫點點頭,「哥,謝謝你。」

確實,昕兒過繼給鳳翔名下,將來就是暴出她的身世,鳳家也會保護她的。她現在已經想明白了,為何拓拔翰不肯生下自己的骨肉。連小刀這麼現成的一個,都不肯認呢,更何況是用別人的身體,替他繁衍後代?若是無仇還勉強,可事實上是仇深似海,這就實在是難為了。若真的生下皇子,拓拔家就絕不會像現在這樣暗著來了。

「咱們兄妹之間,還用說謝字?我回去的時候,順便回趟家,將昕兒的名字記在宗譜上。」

「那個……哥,你的事,二伯知道了。」阿紫吐了吐舌頭。

「我知道,就是知道了才有這個想法的。」拓拔翰一笑,「二伯還跟我玩藏頭詩呢,要不我能執意出來嗎?」

阿紫笑了,「就二伯……還詩呢?八成是七哥弄出來的。」

當年阿紫失蹤後,鳳家軍又連番幾次苦戰,弄得那幾位爺都身殘志堅地退了下來,只有二位還全乎著卻隱姓埋名地守在邊關。養好傷後的就在家拼命地給鳳家生孫子,遠支更是如此。要說鳳家種兒就是強悍,想要個女兒,那是極難的,兒子則跟下蛋似的蹦出一個是一個,要不也不能一下子就湊齊二百來號,甭管遠近那可都姓鳳的。

兩兄妹又交了會兒心,阿紫就回去了,她還惦記著小刀。

閭丘歸將拓拔翰身上扎得跟刺蝟似的,挨個地捻了一遍針後,拓拔翰已經頭上見汗了。去了針,閭丘歸又為他搓了一遍,這回他額頭也見了汗,微有些氣喘,扶起拓拔翰,盤坐在他身後,將內力輸進他的體內。

不多會兒,拓拔翰猛地向前一栽,吐出一口黑血……

「哥~!」

突如其來的驚呼,讓兩人都嚇得不輕。好在已經收了內力,不然只怕得走火入魔。

阿紫手上的碗,也叭地摔得粉碎,銀耳羹四下飛濺,她則直接撲到床前︰「哥,你怎麼了?」說話間,已經淚如雨下。

阿紫其實也不明白哪來的那麼多眼淚,可就是跟不要錢似的淌,止都止不住,心底泛起無邊的恐慌……

拓拔翰苦笑著擦了擦嘴角,與閭丘歸對視一眼後,伸手將阿紫摟過來,「莫哭,莫哭,就是有點老底兒,這回真的都好了。」

閭丘歸無言地給他披上外衫,下了地,「藥得按時服用。」

阿紫一听還有藥?「藥呢,是不是現在吃?」

拓拔翰不悅地掃閭丘歸一眼,從枕頭下模出那小木匣,打開拿出一丸,「這就吃,我最听話了。」

阿紫抹把臉,起身親自倒了水,遞到他嘴邊,「那我天天盯著才能放心。」

拓拔翰喝了口水,順下不大的藥丸,「行行,我巴不得你來盯著呢。」

阿紫盯著他躺下,蓋好被子,微腫著眼皮狠狠地說︰「再敢有下次瞞我,看我理你的~!」

「沒有沒有,我保證。」拓拔翰窩心地看著她,「其實也沒你想的那麼嚴重,要不你問阿歸就是。」

「睡吧,嚴不嚴重,我自己會看。」阿紫抬手放下蚊帳,「明早我來找你晨練,加強體育鍛煉。當然了,開始也不會有太大的強度,我自己也得循序漸進。」

拓拔翰回了個微笑,事實上,他也渾身無力,加上被阿紫嚇了一大跳,真是有些後怕。不由奇怪馬立哪去了,明天一定得想著問,門都守不好嗎?

阿紫拉著閭丘歸走了後,馬立不知從哪兒鑽了出來,蹲地上收拾碎片。

「你剛才跑哪兒去了?」

拓拔翰才上來困意,便隔著蚊帳看到他回來了。

「老奴去巡視了一圈,閭丘大人說這兒有他就行了。老奴一想也對,這畢竟不是皇宮,萬一……」

拓拔翰苦笑,阿歸這是存心要讓阿紫發現,倒是怪不得馬立。「嗯,夜里警醒些,下去吧。」

馬立雖覺這碎片出現得太奇怪,但主子不說,他也不好追問,只能想辦法自己查。看來是得盯緊些,難保那些從京里跟過來的……總之,提十二分小心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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