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內能毀的東西都毀了,兩人卻懶得喚人進來收拾,此時這般狼狽的樣子,也實在不想讓下人看個正著。
龍九命人取來些外傷藥,給蕭瓏包扎後,又潦草地處理了一下自己手上的傷。
蕭瓏借這功夫,略略收拾了千工床,從立櫃中找到簇新的被褥鋪好,和衣躺下。
這一日,實在是太累了。
好在值得。
龍九揉了揉她的長發,躺去,將她圈在懷里。
還有許多話想說,還有許多欠彼此的解釋。可是這一夜,他們默契地打住了話題。
一生還長著,多少話也不怕沒有時間說。
他們想靜靜相擁睡去,一如在一起的每一夜,今日卻是運氣奇差,半夢半醒時,听人通稟,說宮里來人了。
龍九不耐煩地呼出一口氣,「誰?何事?」
一串腳步聲之後,院中傳來燕時的語聲︰「九哥,是我。」
龍九卻愈發不耐煩,「何事?」還是躺在床上不肯動。
蕭瓏失笑,坐起來,將他扯起來。
燕時語聲中有了笑意,「宣旨。」繼而正色道,「還請王爺王妃接旨。」
大半夜宣什麼旨?龍九沉了片刻,才命人進來掌燈。
燕時步入廳堂,看著滿室狼藉,神色愕然,第一念頭自然是兩人打架了,不由擔心蕭瓏。龍九每到盛怒或是危難時,武功便會不可思議地上一個台階。
看到夫婦二人走入廳堂,燕時來來回回打量著兩個人,忍著笑,忍得很辛苦。
「不是才回來麼?」龍九落座後問道,臉色冰冷。
「是。皇上看我在眼前晃,心煩,已派我來回跑了半個京城,宣了六道聖旨。」燕時遣了身後宮人,取出聖旨,交給龍九。
龍九掃了一眼,低聲斥道︰「瘋了!」分明是在說蒼霂。
蕭瓏拿過聖旨過目,見只是賞賜了兩人一些田產珠寶,委婉地獎賞兩人尋回太子之功。她認同龍九的說法——蒼霂折騰燕時勉強算是情有可原,可別人又沒得罪他,何必要累得別人大半夜起來一趟呢?
天子耍起小性子來,可真是要命。
燕時看看已被撞破的幾扇窗戶,又想笑,「還是去別處歇下吧。」
蕭瓏臉色微紅。
龍九卻听到外面還有女子微聲交談,蹙眉問道︰「帶了人過來?」
「哦。」燕時拍拍頭,方才被室內情形驚到了,竟忘了還有一件事,「我在路上遇到了嫂嫂的兩個堂妹,她們姐妹爭執不下,我就順道帶來了王府。是想請王府眾人護送回去,卻不想……」她看著龍九被咬破的唇角,彎了唇角。
蕭瓏因為燕時的笑顏,忽略了眼前尷尬,只一味打量著她。宮內大總管穿戴的燕時,語聲與平時略有不同,低沉一些,原本是威風凜凜的,此時因了眼中笑意,一雙美目流轉著光華,容顏便顯得明媚起來,煞是悅目。
「燕時,你笑起來真好看。」蕭瓏不自主地說出了口。
龍九看她一眼,忍不住勾了唇角,服氣了。
「再好看也沒九哥好看。」燕時笑道,「覺得好看,閑時便去宮中找我。」
「好啊。」
燕時站起身,問龍九︰「嫂嫂這兩位堂妹——」
「我命人送他們回去。」龍九一擺手,「你回去復命就是。」
燕時告辭出門。
室內的情形必然被門外姐妹二人盡收眼底,回府後怕是少不得說三道四。龍九琢磨著應該交代她們與手下幾句。
蕭瓏猜出他用意,笑著對他擺了擺手,「不必,命人送他們回去便是。」
龍九雖然不解,卻沒問原由,徑自喚人來,護送蕭知夏與蕭知秋回家。
第二日,大夫人便遣了丫鬟來詢問是怎麼回事。
蕭瓏命丫鬟回去後告訴大夫人,她過兩日便會回相府,眼下額頭還沒消腫,實在不宜回去。
隨後,太夫人又遣了人來問,蕭瓏說辭一致。
可是江夏王夫婦大打出手的消息便這樣不脛而走,惹得倚紅綠痕都心焦不已,覺得王妃可真是個缺心肝的——王爺若想封鎖什麼消息太容易,如今這情形,必然是因為王妃阻止才有的後果。
蕭瓏卻若無其事。
隔了一日,龍九去肖元娘那兒之前問她同不同去,蕭瓏興致缺缺地搖頭,又瞪了他一眼——他表面上的傷已無痕跡,可她還沒復原,怎麼能這個樣子出去丟人?
龍九幫她按揉著依舊有些腫脹的腳踝,歉意一笑。
兩個人的傷都是因為當時失手收不住力度才釀就的後果,是彼時心頭火氣作祟。
蕭瓏環住他,啄了啄他的唇,「你去吧,我養精蓄銳。哪日看你不順眼再收拾你。」
他還以一笑,「知會我一聲即可,我老老實實挨打。」
蕭瓏便又問道︰「真不想將十七接回王府?」
龍九想了想,搖頭,「元娘如今無所事事,亦能將十七照顧得更好。你我不時去看看十七即可,她無事也可以來王府。」
十七的去向便這樣定了下來。
兩人回相府那日,已經入冬。出門之前,第一場雪降臨。
倚紅綠痕小跑著為兩人送上大氅。
蕭瓏笑盈盈坐到馬車內,吉祥如意看著她的雪兔毛大氅就覺得暖和,一個勁地往里鑽。
她則看著黑狐大氅映襯下的龍九。貴氣,素冷,英俊,他一直如此。
龍九對上她視線,便要欺身索吻。純白映照下,她愈發像一只潔淨美麗俏皮的貓兒,煞是悅目。
蕭瓏卻抬手掩住他的唇,「我服藥後忘了吃糖——苦。」
他卻不依,勾過她,品嘗汲取她口中草藥的苦澀。
吮吸著唇瓣,挑撥著舌尖,引得她輕輕顫栗才心滿意足。
之後,她遲疑問道︰「葉明風——你打算如何應對?」
龍九為難地蹙眉,「要留著他,卻又不能讓他留在京城。倒是有對策,眼下卻不能實施,大抵要到明年春日才有結果。」
「他要的是九龍玉璧,又不能威脅到你我——他輕功如何?」
「該是與我不相上下。」
「那就沒事,便是我再遇到他,也不會吃虧。」
龍九凝了她一眼,笑了笑,「我知道。」
他還知道葉明風根本不會算計她,若有那份心,便不會錯失之前兩次機會。更知道葉明風甚至不是讓她有厭煩的人。
這不是她的錯,也不是他的錯,甚至不是葉明風的錯。
是際遇的陰差陽錯。
就是這一點,最讓人頭疼。
他不可能時時刻刻陪著她,更不能讓她每日悶在王府不出門,那麼,葉明風想見到她,不難。
葉明風如今的確成了他最大的難題。
能讓他心安的唯有她讓自己放心,相信她有分寸。
蕭瓏見他目光黯沉,連忙說起別的,也是正經事︰「皇上那個心月復,你幫我查吧。我是全無頭緒。」
龍九問道︰「對那幾個人是同樣的懷疑?」
「是。東方澈與我姑姑這些年都是很親近,東方睿是這些年都與我作對,在那四年亦是一樣。」蕭瓏費解地看著他,「我希望是東方睿,可她要是幫皇上辦事,不是該與我親近一些麼?她卻沒有。」
「她若是與你親近起來,就顯得反常,反倒會讓你疑心。我若是她,也還是會一如既往。其實那個人也不過是不時傳信給皇上的人,說明你所在之地或是近況,與你是親是疏並不重要。」
蕭瓏想了想,不得不認可他的觀點。
「沒事,挨個查,過些日子就有結果了。」龍九喚人到車外,吩咐下去。
到了相府,蕭廷豫及大夫人已在等候,心焦之故,自然要詢問听聞的兩人大打出手之事。
龍九和蕭瓏其實都有些頭疼,不由相視一笑,以眼神示意對方為自己開月兌。
都抱了這想法,自然是誰也沒開口。
蕭廷豫與大夫人卻因兩人這一笑看出深意,夫妻之間有情無情,從細節便可看出。是因此,兩人頷首笑著,岔開了話題。
大夫人是第一次認認真真打量吉祥,試探著模了它的頭。吉祥是比蕭瓏任性時還要任性的小家伙,一點面子也不給,滿臉戒備兼抵觸。由此,大夫人自然更喜歡如意一些,將如意一個小爪子輕輕握住。
吉祥伸爪,將如意的爪子從大夫人手里硬生生推開。
蕭瓏又氣又笑,輕輕捏了捏它惹禍的小爪子,「你是怎麼回事?總改不了這壞脾性。」
吉祥仰臉對她輕輕叫了幾聲,似是在一本正經地解釋。
倒引得大夫人笑起來,「倒像個淘氣的孩子,怨不得你喜歡。」
正說著話的時候,太夫人過來了,蕭知夏與蕭知秋一左一右虛扶著她。進門後幫太夫人將落了雪花的大氅取下。
幾個人起身見禮。
太夫人開口詢問的無非也是听兩個孫女傳出來的話。
大夫人幫忙應付道︰「沒事,您放心便是。看看此時,不是好端端的麼?」
太夫人看了看蕭瓏,一副了然的神色,便轉頭看向龍九,為蕭瓏開月兌起來︰「這孩子不同于尋常門第中人,偶爾任性在所難免,王爺只需記得阿潯性子純良即可。」
龍九淡淡笑道︰「多謝太夫人教誨,惹出流言,是我的錯,還望太夫人見諒。」
「這就好了!」太夫人自心底露出和藹的笑容。
蕭瓏一直笑盈盈看著蕭知夏與蕭知秋,坐了片刻,又站到門邊看了看外面。雪花在空中輕盈飛舞,徐徐落到地上,已經積了厚厚一層。
她回頭笑道︰「祖母,我想去梅園走走,好不好?」
太夫人卻不大同意的樣子,「外面冷。」
蕭瓏笑容更甜美,「沒事的。」
「我陪她去。」龍九站起身。
太夫人便笑道︰「也好,去吧,去吧。」
蕭瓏將吉祥如意交給隨行的倚紅綠痕,走到後花園,卻只是漫步,並不去往梅園。
「在打什麼鬼主意?」龍九刮了刮她鼻尖。
「看看會不會有人找來。」
蕭瓏笑了笑,繼而在一座小石橋上站定,彈出一枚暗器。暗器打在橋下凍結了冰的水面,听得一聲清脆聲響,便有點沮喪,「原來還想著去冰面上玩呢。」
「你有輕功,怕什麼?」
「是去玩兒,不是去練功。」蕭瓏將手放入他掌心,汲取他的溫暖,眯了眸子看他,「真暖和。」
龍九則幫她將大氅上的連帽戴上,按住連帽邊緣,凝視著蒼茫雪色中的她。
這般冰清玉潔之貌,置身于滿園妖艷鮮花之中,會讓人覺得花開得艷俗,置身于此時一片素淨之中,愈發顯得冰肌玉骨。
「在看什麼?」她問。
他笑,「我有沒有說過,我家阿潯美得讓人心醉?」
蕭瓏誠實地搖頭,「沒有。你很少夸我的。」
龍九笑著啄了啄她的唇,「這時候你不需說實話的。」
蕭瓏輕推他,「誰叫你吝嗇溢美之詞的?」
隱隱听聞蕭知夏與蕭知秋的語聲,她便又挑了挑眉,「看看,我就知道有人會找你。」
龍九惑道︰「怎麼會是找我?」
「從上次你我賞菊,再到近日,她們對你可沒少費心思,一度分外殷勤地端茶送水,一度尋機在你面前出現……哼!」她兩根手指鉗住他鼻梁,一本正經地指責,「龍九,男人長得太好看是不對的。」
龍九沒轍地移開她的手,「女人這麼小氣也不對。」
蕭瓏忽閃著眼楮,「那我們就打個賭,此時我若不在場,她們一定會試圖引誘你。一萬兩如何?」
「胡說。」龍九不相信的樣子,「她們若是失了分寸,我怎能到此時還未察覺?」他可是最厭惡獻媚的女子的人。
「廢話。她們是我堂妹,自然了解你的脾性,怎麼會往刀口上撞?」听得那對姐妹越走越近,蕭瓏看看周圍,「記住,一萬兩。」之後便飛身上了遠處一棵已落得沒有幾片樹葉的大樹上去。
龍九瞪了她一眼。偏偏就有喜歡去往高處吹冷風的人,偏偏還是他女人……
蕭知夏與蕭知秋笑盈盈走到小橋上,先行禮,之後蕭知夏笑問︰「王爺,我姐姐呢?」
「去了梅園。」龍九信口敷衍,之後看她一眼,發現她與蕭瓏穿戴大同小異,里里外外一襲白色,不由目光微閃。
蕭知夏便又道︰「王爺怎麼獨自在此處?」
「賞雪。」
姐妹兩個見他無意敘談,便笑著去往別處。
龍九便又疑心只是蕭瓏多心了,狀似不經意瞥向蕭瓏,意在詢問她是不是可以下來了。
蕭瓏卻報以一笑,安然落在樹杈上,靜待好戲上演的樣子。
那對姐妹嬉鬧起來,不時抓起地上的雪,揉成雪團丟向對方。
蕭知夏慢慢招架不住,清脆地笑著躲閃,活潑的小鹿一般。
蕭知秋緊追不舍。
蕭知夏跑上了小橋。
龍九閃身躲到橋邊。
蕭知夏到了他近前時腳下一滑,身形便向他懷里倒去,不由驚呼一聲。
若非觀察入微的人,定會以為她是一不留神至此。
龍九不是大意之人,自然,也沒有憐香惜玉的好習慣。
他再向橋邊退了一步。
便是這瞬間,蕭知秋笑著追上來,撲向蕭知夏,「抓到你了!」
本來蕭知夏即便摔倒也不會沾到龍九的邊,卻因為蕭知秋這一舉動身形錯轉,再次撞向龍九懷里。
龍九眉峰微蹙,錯轉腳步,眨眼間已經到了橋另一側。
蕭知夏與蕭知秋沒能力還能在這瞬息間改變現狀抽身而退。冰塊碎裂聲響之後,是人落入水中的聲響。
蕭知夏落入了冰窟之中,驚叫出聲。
蕭瓏看到這一幕,幸災樂禍之余,還有點驚訝,之前怎麼也沒料到事情會發展到這局面。
可是好戲並沒因此收場。
蕭知秋無助地看向龍九,「王爺,求您救救我姐姐的命。」
龍九無辜地看著她,「救不了。」
「王爺!救命!」蕭知夏在冰窟之中掙扎著,因為徹骨的寒氣,語聲尖利發顫。
「本王並非無所不能。」龍九說完,轉身就走。
蕭知秋震驚片刻,這才慌忙高聲喚人來幫忙。
蕭瓏已在此時落到地上,有點茫然地站在那里。
龍九經過她身邊,扣住她的手就走。
「就這麼走?」蕭瓏是想,終究都是祖母疼愛的人,又是在相府後花園,做得太過分了終究有些不妥。
龍九不為所動,帶著她去了梅園。
蕭瓏啼笑皆非地看住他,「我以為你多少要顧及情面的。」
「我怎麼沒顧及?」龍九神色愈發無辜,「換了以前,她已死了。」
「……」
可是這樣也好,估計日後兩個堂妹再不會有非分之想了。
前面如何擾攘,兩個人不知情,也不關心。
回到正房,太夫人已經回了次子府邸,蕭廷豫與大夫人安之若素,什麼也沒發生一樣。
吉祥此時窩在大夫人懷里,帶著點兒不情願,可又嘴饞,要吃大夫人手邊的魷魚絲,別扭到了家的神態。
大夫人忍俊不禁,唇角一直掛著笑,耐心地喂著小家伙。
等蕭廷豫與龍九去了書房說話,大夫人才問蕭瓏︰「怎麼回事?」
「什麼事?我不知道啊。」蕭瓏敷衍道。
「還想騙我?」大夫人瞥了她一眼,「你那性子,在這時節最喜找個地方躲起來喝酒,何時有過雅興去賞花?」
被拆穿了,蕭瓏只得掛上賴皮的笑,「還不是龍九,長了張招蜂引蝶的臉。」
就這樣,把過錯全推到了龍九身上。
大夫人一笑置之,「她們沒說什麼,只說是嬉鬧時不小心跌入了水里。」
蕭瓏遲疑片刻,還是問出心頭疑問︰「娘,您與祖母知道她們姐妹二人的心思麼?」
這番猜測也在情理之中,畢竟大夫人提過這話題。此刻她搖頭,道︰「我原本是有過這份糊涂心思,卻不曾與誰提過。倒是這兩日,你祖母和我提過兩句——老人家因為你姑姑與你分外親近的原由,如今對你很是體貼;再者,姐妹爭寵的事,她看相府這些年早就看得心寒了,怎麼還會看你們這些後輩步後塵?」之後滿意地笑了笑,「我還沒顧上跟你說,你已發覺,真是長大了。」
「那就是我嬸母在打什麼主意,或者,是兩個丫頭少女懷春。」蕭瓏悠閑地喝了一口茶,「沒事,好對付。」
大夫人便忍不住笑著嘆息,「難或易都是一樣,哪有你們這麼應對的?」
「可我和龍九這性子……讓我們學著別人的樣子窩里斗,是不可能的事。」他們更喜歡干干脆脆地解決。
大夫人听得窩里斗三個字便是蹙眉,「是不是你胡鬧,迫著他與你動手的?這日子怎麼能這麼過呢?」
蕭瓏沒得辯解,心虛地看向別處,「以後不會了。」
「出手最傷情分,你可得記下。」
「嗯!放心吧。」蕭瓏故意岔開話題,「二夫人這些日子怎麼樣?」
大夫人提及二夫人,語調陰沉︰「听說了你們兩個鬧得不像樣子,這兩日很高興,今日之後大抵就又要氣南煙不爭氣了。」
「南煙回來過麼?」
「沒有。我也做樣子去命人看過兩次,丫鬟回話說是看著她情形不錯。」大夫人垂眸看著吉祥,溫柔地撫著它的頭,「那孩子……日後就不和她計較什麼了,就是個迷糊性子,對錯都有,還都是好心。」
「我曉得。」蕭瓏愉悅地笑開來。母親這是在委婉地勸她,怕她日後再找蕭南煙的麻煩。想了想又道,「因為我和龍九的緣故,南煙與喬讓處境危險,過些日子我看情形,她若是願意,就到王府去與我做伴。」
大夫人滿意地笑道︰「嗯,這些事你自己看著辦就好。」
午間用罷飯,蕭瓏與龍九告辭回了王府。
新房還在修繕,兩人暫時住在他書房內室。吉祥如意被禁止入內,好在與倚紅綠痕已經熟稔,在兩個丫鬟的房里過得也很自在。
第二日,蕭瓏的嬸母成氏帶著蕭知秋找上門來。
龍九轉去前殿,給她騰出地方待客。
蕭瓏請兩人落座,笑道︰「嬸母可是稀客,過來有什麼事麼?」
成氏黯然嘆息一聲,「看你這樣子,是還不知道知夏的事?」
蕭瓏裝出很關心的樣子,「听說知夏不慎落了水,可好些了?」
成氏卻環顧書房,問起別的事,「你與王爺可還好?他怎麼讓你住在了這里?」
這不是廢話麼?新房不是險些被他們拆掉麼?他願意住在書房,她自然要隨著住到這里。
可這話是有深意的。
蕭瓏垂了眸,黯然道︰「嬸母何必明知故問,又不是不知道我與王爺大打出手的事。昨日去相府,不過是他給我留三分顏面。新房毀了,他生氣,哪里會管我住在哪里。」隨即抬眼,看到母女兩個松了一口氣的樣子。
蕭知秋這才開口,道︰「姐姐想來不知,知夏落水,另有隱情。」
蕭瓏暗自發笑,這話說得倒也對,的確是另有隱情。臉上卻是顯得好奇,「哦?什麼隱情,也沒人與我說起。」
蕭知秋訝然道︰「王爺不曾與姐姐提及?」
蕭瓏搖頭。
蕭知秋神色愈發放松,道︰「姐姐難道不覺得麼?知夏與姐姐的神態、衣飾相仿。」
「是啊。你們姐妹兩個都是國色天香,又正值年少。」蕭瓏抬手扶了扶額角,嘆息,活月兌月兌小怨婦的樣子,「與你們相較,我總覺得自己年華已逝,性子又毛毛躁躁……唉……」
蕭知秋抿了抿唇,「昨日,我看到王爺與知夏站在一處說話,似乎是握著手?我沒看清。又一時淘氣想嚇嚇知夏,就說姐姐來了,王爺與知夏很吃驚的樣子,隨即,兩個人倉促轉身,知夏卻不留神掉了下去……我怕人說三道四,對王爺與姐姐都不好,便讓王爺先走……」
「竟有這等事?」蕭瓏真的驚訝了,這蕭知秋小小年紀,倒是編故事的好手。含混不清的一番言辭,意味深長,很容易讓人想歪。
只是,是她自己編的,還是成氏教她的?
居然這麼大的膽子,敢騙她。蕭瓏心里有了火氣。
成氏在這時接話道︰「這些都不打緊,誰讓知夏自己不小心呢?我只是擔心你啊,與王爺的事傳得沸沸揚揚,王爺日後還要出去見人,面子上怎麼下得來台?你要想個法子才是,不要再與王爺起爭端。知秋說的事,不提最好。你說是不是?否則王爺豈非要說你捕風捉影亂吃醋?」
如果她與龍九真的生了嫌隙,這番話倒也算是好心。
蕭瓏對成氏刮目相看。
先讓她生出猜忌,利用這時機堵住她的嘴不與龍九提及,甚至,她還要擔心如何能不被龍九繼續嫌棄。
幸好,這只是成氏做出的認為絕無差錯的推測,若是事實,她真就會著了她的道。
蕭瓏思忖片刻,茫然地眨著眼楮,誠摯問道︰「那我現在該怎麼辦呢?嬸母,你要幫我啊。」
成氏悠然地喝了一口茶,對蕭瓏微笑,「你這般聰慧,怎麼會不知如何是好?我與知夏知秋都是一樣,是一心為你分憂。」
話說得可真是好听。分憂?分享江夏王的榮華才是真。
蕭瓏又沉思片刻,凝視著蕭知秋,「知夏與知秋都不小了,也該給她們找個好夫君了。尋常人如何配得起她們的花容月貌?她們要嫁,就該嫁最出色的男子,嬸母,您說是不是?」
成氏笑意漸濃。
蕭知秋羞赧地垂下頭去。
「男人三妻四妾再正常不過,若是自己姐妹到了同一屋檐下,更能同心協力服侍好夫君。我這幾日愁悶不已,這倒是件消遣光陰的好事。我今日就與王爺說說,著手準備起來。」蕭瓏轉轉眼楮,「王爺听了,一定會很高興,不會再生我的氣了。」
成氏眼中閃爍出心願得償的喜悅光彩,「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嬸母安心回去,等我消息。」蕭瓏語聲一頓,又叮囑一句,「對外人不要說得太明白,只說知夏與知秋的婚事我會盡全力促成。」
「好!」
成氏與蕭知秋心滿意足地告辭離開。
站在蕭瓏身側的綠痕將所有的話語听到了心底,忐忑地看向蕭瓏,「王妃,您與王爺真的還沒和好麼?不像啊……王爺不是與別的女子亂來有失分寸的人,還是去問問清楚更好。您真的要給王爺納妾?不好吧?王爺怎麼會同意呢?」
蕭瓏笑起來,「連你都半信半疑,她們想必是不會疑心了。」
「您這是……」綠痕隱隱明白過來。
蕭瓏無奈地輕輕搖頭,「這事情說起來都怪我爹。他是橫豎看叔父不順眼,這些年是什麼忙都不幫。若是相府不幫忙,知夏與知秋日後能嫁的只能是尋常門第。如今異想天開,想借著我肩膀風光起來,也在情理之中。」
「那……您是要幫他們一把?給他們找個好人家?」綠痕怎麼看怎麼不像。
「我憑什麼那麼好心?」蕭瓏給了綠痕一記鑿栗,「覬覦王爺的人,我還要給她張羅光耀門楣的好親事?你太看得起我了。」
有句話叫做人心不足蛇吞象,她不會到處給自己埋隱患。
綠痕听了這話笑了起來,「沒有那份好心才是好事啊,奴婢安心等著看好戲。」
晚間龍九听她說了這件事,覺得她純屬吃撐了沒事找事,「不理她們就算了,何必廢那份心思?」
蕭瓏則是勾住他衣領,戲謔笑道︰「那怎麼行?誰敢惦記你,我就斷了她的後路。日日防著你被人勾引,我會很累的。」
「你這懶貓,說的也有道理。」
「知道我懶就好,還要知道我會把惦記你的女子弄成別人的新娘子,你哪日要是看上誰了,一定要提前告訴我,我說不定會手下留情的。」
「我看上別人?」龍九把她的手按在被她襲擊過的肩頭,「我可不敢。被人踫了踫衣袖就挨打,若對別人動了心,豈不是要沒命。」
蕭瓏輕笑出聲,「這言下之意,是不敢,還是有心卻不敢?」
「不敢,也不可能。」他把她抱到自己身上,「懶貓今日勤快一次如何?」
「你也不問問我要怎麼發落那對姐妹?」
「跟我有什麼關系。」他是一點也不關心,此時只關心怎麼將她的衣服快些扒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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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汀芷妞兒的鮮花,愛你哈~
老規矩,二更會比較晚,明天早上再看也行~
麼麼親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