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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章 朕的皇後(二)

這一刻,鐘無雙看呆了去。

她望著頭戴玉冠,金絲勒額,一襲紫袍的司馬宣,眼前竟是一恍惚。

恍惚中,她突然覺得這一切都是夢,他不過是她夢中的那個遠古的雕像,而她,還是那個甫出校門,雄心萬丈地在職場上廝殺拼搏的社會新人。

他與她之間,那翻滾的河流,不僅僅是時間長河?還有那比銀河還要遙遠飄渺的時空長流?

鐘無雙一動不動地站在大殿門口,便這麼怔怔地望著司馬宣驍。

也不知過了多久,揚頭哈哈大笑的司馬宣目光一轉,瞟到了她。

他含著笑,深如子夜的雙眸溫柔地望著她。

他的目光,從她的臉,到她的身,到她的足,細細地打量了一遍。漸漸的,他的笑容越來越濃,表情也越來越滿意 。

司馬宣揚起手,朝著鐘無雙揮了揮,磁性的聲音清遠地飄來,「夫人,何不上前?」

他的聲音,似飄過浩蕩的星空,鑽入她的耳膜中。

鐘無雙一凜,突然清醒過來。

她眨了眨眼,轉頭朝左右望了望,對上真實得不似是夢的眾人,稍一失神,便曼步向眾人走去。

這時的她,目光中還有著飄忽。

她定定地望著司馬宣。

可是,她的眼神是那麼的遙遠,仿佛看的不是他,而是他身後的虛空。

司馬宣對上她這樣的眼神,嘴角的笑容漸漸收去,他眉頭微皺,如夜空一樣的雙眼緊緊地盯著她。

在司馬宣沉沉的盯視中,鐘無雙向他微微一福,便輕步走到他右側身後的榻幾上坐好。

直到鐘無雙跪坐好了,司馬宣還是緊緊地盯著她的眉眼,她的臉。

此刻的鐘無雙很平靜,平靜中有著恍惚迷離,她看向他的目光,顯得極為遙遠,這讓司馬宣的心中,很是不悅。

因此,他在盯了鐘無雙幾眼後,沉聲命令道︰「上前!」

鐘無雙一怔。

她還沒有反應過來,兩個侍婢已經走到她身邊,一人扶著她,另一人把她的榻,移到了司馬宣的身側。

當鐘無雙重新坐下時,她的手臂,已與他的手臂相觸。

司馬宣滿意地一笑,緩緩轉過頭去。

他嘴角微揚,從幾上端起一樽酒,慢慢地抿了一口。

殿中的近臣見了不由面面相覷,一時間,眾人面上的表情俱是驚訝。只有具公站了起來,他也不說話,僅是沖著司馬宣叉手一禮後,便大步離去。

具公這一走,邪、、三公與這些近臣,也紛紛告辭離去。

這些都是聰明人,他們一眼便明白了司馬宣的意圖。只是為人臣者,不管他們同不同意司馬宣的決定,都不會在這種時候說什麼的。

畢竟,上位者的威信,是絕對不容下位者去挑釁的。

但是這些人的反應,已經足以說明他們在對立鐘無雙為後這件事上,是持有不贊同的觀點的。

鐘無雙望著霎那間便退得干干淨淨的眾人,那原本繃得緊緊的心,突然變得輕松起來。不,確切地說,是有點雀躍。

這樣的鐘無雙,讓司馬宣見了,那心頭便無名火起。

他低著頭,冷冷地盯著她。漸漸的,他的薄唇緩緩抿成一線,他的濃眉深深鎖起。

半晌半晌,司馬宣的聲音沉沉傳來,「眾臣不欲我立你為後,無雙很開心很快活。」

鐘無雙一驚,立時垂目掩去眼中的歡喜,忙正色申明道︰「沒有!」

司馬宣听到她的回答,冷冷一笑,「既然覺著開心,你便多快活一下罷。一旦受封,你便再沒有這快活的時候了不是!」

這廝話里嘲諷的意味太濃,鐘無雙知道,自己的所思所想,是一丁點都逃不過司馬宣這妖孽的一雙毒眼,當下訕訕勸道︰「像室公主那樣天子之國的公主,尚屈尊紆貴地甘願成為皇上的夫人,我鐘無雙何德何能,何以可擔國母之責。既然群臣亦覺得皇上這般想法有欠妥當,這立無雙為後之事,皇上還是就此作罷吧。」

「朕既然許了你的,自然便能辦到。」

司馬宣冷哼道︰「鐘無雙,你別以為只要不為我司馬宣之後,終將有一日我會厭你棄你,放你歸隱徽山。若有如此想法,我勸你還是早日死心了罷。于你,我今生今世,是不會放手的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不僅目中盡是冷意,便是說出來的話,也句句俱跟下冰雹似的。

鐘無雙扁了扁嘴,頗為無奈地應道︰「我知。」

一看到鐘無雙這有氣無力的表情,司馬宣的眼神更冷了,他幾乎是咬牙切齒地盯著她。

直過了好一會,他才推幾而起,踏著重重的怒氣自顧走了。

鐘無雙依然跪坐在地上,她轉過頭,靜靜地望著司馬宣拂袖而去的方向,慢慢站起身來,也緩緩朝殿外走去。

她的心情,一改重返王宮的壓抑,變得松馳下來。

在她看來,只要宗室跟朝臣堅決反對,那麼司馬宣便完全沒有可能將自己立為皇後。因為,她實在想不出來自己有什麼利害之處,讓司馬宣足以去說服眾人接受她。

這麼一想,鐘無雙便真正放下心來。

其實,對于司馬宣,鐘無雙的內心也很矛盾。

以前,她雖然知道他有無數的女人,可是她沒想過要去計較。因為,她知道他們不會長久,她也壓根便沒有指望過他們能長久。

現在,雖然她懷了司馬宣的孩子,對他動了心,動了情,然而那份感情,卻還在她的掌控之中。

畢竟她是來自現代的鐘無雙,在她的認知中,愛情的世界里,容不得太多的內人外人。即便是在這異世,不與別的女人一起共享夫君,也是她不容逾越的底線。

因此,她寧可孤單一世,飄零一生,也不能容忍去跟眾多的女人分享一個丈夫這等荒謬之事!

來自現代的鐘無雙,她的自尊,永遠比愛情更為緊要。

入夜了。

司馬宣一個人跪坐在書房中,一口一口地抿著酒水。

他的腰背依然挺得筆直,不過那緊皺的眉鋒,還有那下拉的唇角,在這般寬闊的大殿中,卻顯出一種孤單來。

具公一進來,便看到了這樣的司馬宣。他大搖大擺地走到他對面的塌幾,一坐下後,拿下幾上的酒樽,便大大地抿了一口。

具公喝酒的時候,「咕咕」的吞咽聲很響。他一連喝光了數樽酒,都沒有看到司馬宣開口。

最終具公忍不住了,他抬頭細細地打量了一眼表情沉郁的司馬宣,率先開口道︰「今日婦人之事,皇上有欠妥當之處!」

司馬宣聞言,手中的酒樽晃了晃,低低地反問具公道︰「難道婦人之才,不足以擔當國母之職?」

具公定定地打量著他,提醒道︰「婦人之才雖然堪當國母,可是,莫非皇上忘了,公已經代皇上向燕皇求娶卓麗公主為後之事了麼?這兩國聯姻之事已成定局,豈可說改便改?」

司馬宣一怔,抬頭來看向具公。他似乎現在才想起來,自己竟然還答應過娶卓麗公主為後這回事。

具公皺著眉頭,他認真地看著司馬宣,極為嚴肅地說道︰「婦人已是你的婦人,便是不立她為後,她也跑不掉了。難道皇上要因為一個後宮之婦,而與燕國為敵麼?」

他這話中,滿滿除了疑惑,還有些不解。

司馬宣聞言,仰頭把樽中酒一飲而盡,無比氣苦地說道︰「婦人早有離意,這次雖然將她帶了回來,然而婦人心中並不情願。」

說到苦悶之處,他將酒樽重重放于幾上。

半晌,就在具公準備勸說之時,司馬宣又道︰「婦人對我有情,只是所思所想,太過荒謬,她想要獨霸我的後苑。」

「獨霸後苑?!」

具公直盯了司馬宣好久,他才找到自己的聲音,「那婦人難道不知,宗廟鬼神,需要子嗣祭祀?」

「她知。」

具公听到司馬宣的回答,冷冷笑道︰「她可知,這世間丈夫,世間權貴,娶妻納妾,收養侍婢,除男女之歡外,傳承血脈方是天職?」

「她知。」

具公紅著臉,直著脖子又問︰「她可知,這自古至今,開天闢地以來,權貴公子,商賈走卒,略有財力,便妻妾成群?」

「她知。」

具公悖然大怒,「既然她什麼都知道,為何還要求皇上這堂堂一方諸侯為她不娶他婦?說出此等荒謬之言?莫不成她顛狂了不成!」

相較于具公的大急大怒,司馬宣倒是顯得平靜了許多。

他靜靜地抬眸看著具公,用無比平和的語氣,卻又極為無奈地說道︰「婦人雖有所求,但是,卻不強求。」

「這是何意?」

這下,輪到具公不解了。

在具公探究的盯視中,司馬宣再次舉樽一飲而盡,良久,方喃喃說道︰「婦人曾說,若不能獨霸後苑,便寧為外室。」

說到這里,他嘲諷地勾唇一笑,「她竟然不屑于本王的皇後之位,她自求為外室!一個可以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外室!不僅她的名份不要,便是她肚月復里的孩子,也不要我給予的名份了!呵,呵呵……」

司馬宣于連連冷笑聲中,重重地由齒縫中,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崩道︰「我堂堂北王,竟然要由著自己心悅的婦人,當個外室!」

具公愕然了!

他那因為驚訝而大張的嘴,半天,半天,都沒有合上。

直過了半晌,他抄起幾上的酒壺,一仰脖子朝嘴里灌去。

直「咕咕咕」地將一壺酒飲了個見底,具公才一扔酒壺喃喃說到︰「咄,想不到我活了大把年歲,只見過使盡心機,耍盡手斷要爭皇後之位的婦人。自求當個外室之事,老夫竟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過。這婦人,當真是個異類。」

說到這里,具公突然睜大雙眼瞪向司馬宣,「難道,皇上堅持要許她後位,便是怕她日後趁你不備跑了?」

司馬宣的心意,具公也只是猜對了一半。

一則是司馬宣真心懼怕再次失去鐘無雙,二則,在司馬宣的心里,世上的婦人皆木然無味,心高氣傲的他,直覺得,當世之中,也只有鐘無雙才足以與之相配,足以站在他的身旁同受萬民敬仰。

司馬宣把酒樽重重地朝幾上一放,朗聲喝問道︰「公以為,當世之中,比鐘無雙尚要出眾的婦人,可有?」

具公擰著眉想了一會,方緩緩說道︰「鐘無雙這婦人,宜商善農,通曉兵法,知治世之策,即重情義,又會陰謀之道。這樣的婦人,若能使之心悅誠服付出所有,可謂宜家宜室。這樣的婦人,就老夫所知,世上再無其二!」

「這樣的婦人,比起有國士之才的丈夫,如何?」

司馬宣又問。

具公想了又想,仍然只得搖頭︰「當世之中,有國士之才的丈夫,眾口鑠金者眾多,但是真正建有功業的卻沒有幾個。便是有那麼幾個,比起用兩千鐵甲騎士胡城破敵,在宗國以三策治國聞名于天下,在邊城首創史無前例之農具的鐘無雙面前,實在是不及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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