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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英明的老爺子

今日蕭然費盡心思給蘇焚香準備了一道用山芋做的素雞,一道米粉蒸肉,還有一盅山參茶樹菌湯,依然是葷素易位的做法。

駕車的依然是蘇管家,當馬車來到燕然山下雙苑門前時,蕭然遺憾地沒有在那株老榕樹下見到那名枯槁老頭的身影。

時辰較昨日早了幾分,蕭然在蘇焚香授課的那間茅舍外待了約模一炷香光景才听得鏗鏘的下課鐘聲響起。

理苑的學生們再次見到蕭然時已沒了昨日那般驚異,只是依然目光爍爍地圍著他,好比圍觀著街頭耍猴戲的藝人。

蘇焚香如昨日那般施施然最後一個走出茅舍,見到蕭然時她的臉色微微變了幾分,很快便又恢復了平常模樣。

昨日她也听說了蕭然從賬房支取了五十兩銀子,也知曉蕭然徹夜未歸,她當時听人猜測蕭然支取銀子跑了,心中還輕松了幾分,不料今日又看見了這張掛著玩世不恭淺淺笑意的俊俏臉龐,思緒又紛亂了幾分。

「昨日的飯菜還合你口味吧?你看吃了葷菜你的氣色都好了許多,往後還得多吃才好。」蕭然的話語依舊溫柔無比,溫柔中依舊帶著一絲不容抗拒的霸道意味。

看著那張人畜無害的笑臉,蘇焚香輕輕嗯了一聲,便接過檀木食盒匆匆回自己的住舍去了。

直到蘇焚香的身影消失在遠處的茅草屋中,蕭然才在周遭學生們的起哄聲中離開,當走到門口那株老榕樹下時,他駐步良久,重重地嘆息了一聲。

想起那個神奇的老頭,蕭然便掛心起自己的釀酒大業來,昨日他將剩下的紋銀盡數給了阿棄,讓他去操辦張羅一眾事宜,不知眼下進展得如何了。

于是蕭然便讓蘇管家驅車往墮民窟行去,小半個時辰後,那輛外表樸實實則奢華無比的馬車駛到了墮民窟那座破敗的石橋前頭,無奈石橋太過狹窄,馬車竟過之不去。

讓蘇管家自行回去之後,蕭然再次踏入了自己的故里,與昨日不同的是,巷子里的墮民見到他時再沒有露出那般怯弱畏懼的神色,笑容也自然了許多。

看來自己昨夜冒著寒雨一番苦口婆心的教化還是頗見成效嘛!

蕭然心里得意著,臉上淺淺酒窩浮現,一路往當年老乞丐的住處行去,隔得老遠便听得各種絡繹不絕的呼喝聲。

在墮民窟的北端有一片荒蕪的荊棘地,約模十來畝,鑒于墮民窟太過擁擠,老乞丐當年只好在此間搭建了一座弊陋的茅草房,聊以遮擋風雨。如今老乞丐不在了,那座原本就破敗不堪的茅草房更是搖搖欲塌,按照蕭然的意願,他便想將酒坊建在這片荊棘地里。

來到此間,蕭然便看到百多名壯漢**著上身在荊棘地里忙碌不已,天氣猶寒,這群漢子依舊干得大汗淋灕。

說是荊棘地,如今早已不見荊棘,那些在濃春時節瘋長的荊棘野草早已被除得干干淨淨,干不了重活的婦孺便將之扒到一起,在外圍堆得老高,有頑劣的孩童點燃了草垛里枯枝敗葉,那些春草燃不透,冒著滾滾濃煙。

略微打量了一番,蕭然發現整個墮民窟的民眾怕是有近半數人在此間勞作,有人除草斬棘,有人平地夯土,有人伐樹研木,也有人和泥制磚,一個個忙都不亦樂乎。阿棄在人群中奔走,時不時地吩咐幾句,夢蝶裹著花布頭巾,一副村婦打扮,蹲在一旁給眾人煮著茶水。

「蕭哥兒來了!」

不知是誰看到了蕭然,扯著嗓子叫喚了一聲,頓時惹得正在勞作的墮民們紛紛停下手中的活計,一個個笑容滿面地看著蕭然。

「大伙兒繼續干活啊。」

阿棄吆喝了一聲,便小跑著奔到了蕭然的面前,抹了抹額頭細密的汗珠,露出兩排發黃的牙齒︰「還不錯吧,這群人干活可賣力了!」

「是挺快的。「蕭然滿意地點點頭,問道,「銀子夠不夠花?」

阿棄沉吟片刻,道︰「這些壯漢我每日給他們十文錢,還賞一碗疙瘩湯,那些婦人則沒有銀錢,只管一頓飯,光算人工每日一兩五錢銀子便夠了。照這個進度只需半月便可將酒坊建起來,加上夢蝶姐還過來的那些銀子,到時候五十兩還能剩一半,起初不大動干戈的話,用這些銀錢來置辦器具購買糧食還是足夠了。」

蕭然很是滿意地笑了笑,如今他最缺銀子,就怕那五十兩不夠用,若讓他再去蘇府支取,他恐怕拉不下臉面。

緩緩地踏行在新整的泥土地上,蕭然一一慰問那些正在勞作的墮民,這些墮民見蕭哥兒親自來探望,干活更是賣力了幾分。

夢蝶怯生生地端著個裝著渾濁茶水的粗瓷碗來到蕭然面前,盈盈一福,在蕭然接過之後又怯生生地跑開了。

蕭然輕輕搖著頭,喝著茶水,看著新整土地上老乞丐的那間有些格格不入的茅草屋,轉頭對阿棄道︰「這間屋子你到時叫人修葺一番,建酒坊時不要拆了它。」

「這個我自然理會得,這兒地夠寬敞,酒坊建在那廂足夠了。這草房是老頭一草一木搭建的,又是你蘇醒的地方,知曉你對它感情深得緊,自然不會拆它。」

那座茅草房在風中輕晃,發出嗤啦嗤啦的響聲,仿佛隨時都會傾塌。蕭然舉步又停,終究還是沒進去,而是囑托阿棄︰「釀酒的器具你早些備好,那些用來試驗的小器具多置辦一些,畢竟酒醅的發酵需要那麼長時間,我們不能等得酒坊建好了再來研究如何釀酒。」

「你明日先去采購兩石上好的高粱,另外看城中哪家的酒釀得最好,不管你是偷是搶還是坑蒙拐騙,總之給我弄些酒曲來給我做引,還有看能不能招到一兩個懂得釀酒的人,畢竟我也是紙上談兵,有人懂得最好,明日下午我就過來開始咱們的釀酒大業!」

「終于要開始了麼?」阿棄猛地摩挲著手掌,顯得心癢無比,看他那模樣,似乎比蕭然還要激切幾分。

拍了拍阿棄的肩膀,再次叮囑一番後,蕭然便離開了墮民窟,回到蘇府後,得知老爺子在尋他,便哼著小曲來到了後院。

春光暖暖,日光微熹,投在蘇府後院那涼亭之上熠熠生輝。老爺子半躺在藤椅之上,不見喜怒,靜靜品茗,無比愜意。

「蕭然,我听說你這小子最近在墮民窟建起了勞什子酒坊?」

方才躬身行禮便冷不防被老爺子這麼一問,蕭然心中微凜,不知老人家是何心意,只得滿臉堆笑道︰「您老真是運籌于帷幄之中,什麼都瞞不過您啊。」

所謂千穿萬穿馬屁不穿,此情此景,蕭然不知老爺子會不會責備自己不務正業,只好以馬屁相應。

「好一個運籌于帷幄之中,屁大點事,硬是被你道出了些許玄乎意味。」老爺子似怒還笑,從藤椅上坐將起來,指著蕭然罵道,「你在墮民窟弄出那麼大的動靜,還想瞞天過海不成?墮民窟雖是一片遺棄之地,平日無人理會,但畢竟是天子腳下,不是誰人都可以亂動的。若不是我幫你通了通氣,你那地方怕早就被戶部查封了!」

「啊?」蕭然目瞪口呆,哪里想到墮民窟那破地還能驚動高高在上的戶部,他的心中頓時冷汗涔涔,心道自己身後還好有蘇家這株大樹,不然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孫兒謝過爺爺。」平靜良久,蕭然不知說些什麼,只好誠懇地道了聲謝。

「都是自家人,你謝個勞什子?」

老爺子不悅地擺了擺枯槁的手,問道︰「那五十兩銀子夠不夠花?我知曉你性子倔,拉不下臉去賬房支錢,待會以我私人的名義借你一點如何?」

蕭然聞言感動不已,連連擺手,道︰「夠了夠了,釀酒花不了多少錢,等酒出來了,何愁銀子賺不到!」

忽而,蕭然似是想起了什麼,腆臉一笑,呵呵道︰「爺爺,銀子我就不找您借了,您冠蓋滿京都,倒是可以幫我打听打听哪兒有合適做酒樓的宅子,租或買都成,不過這租子得等我賣了酒才有。」

「哈哈哈,我倒要看看你能釀出何等仙釀,不過我就喜歡你這股自信勁兒。」

老爺子贊許地點點頭,驟然臉色一凜,微諷道︰「天下哪有這等美事,租買宅子從來都是真金白銀白紙黑字的交易,哪里有賒欠之理。尤其在燕京城這寸土寸金的地方,更是不可能有的。」

蕭然聞言臉色一暗,有些遺憾,卻只見老爺子捋了捋銀須,詭笑道︰「不過我早年間在長安街倒是有處樓閣,地方不大,也有些陳舊,不過給你做個酒樓倒是綽綽有余了。」

「當真?」蕭然欣喜無比,也不客套,當即躬身一禮,「孫兒先謝過爺爺,不過這買宅子銀錢到時候您得收下。」

「你這孩子!」老爺子無奈地嘆息一聲,搖了搖頭,忽而蹙眉道,「我說蕭然,這建酒坊辦酒樓我也由得你,但墮民窟是個特殊的地方,你的言行還是得收斂幾分。你是聰明人,行事卻也有些放蕩不羈,當今天子君威浩蕩,有些界限切不可逾越了。」

蕭然面色一緊,心中凜然,心知老爺子說的是昨夜自己借著酒勁教化墮民的事。如今想來,自己當時的話語確實有幾分大逆不道,若是傳到了皇帝陛下的耳中,還不知是何下場。只是老爺子都知曉了,皇上能不知道嗎?

想到此處,蕭然心中冷汗涔涔,心道身在皇威浩蕩的天朝,言行確實需要謹慎些。他雖然放蕩不羈,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主,但眼下羽翼未豐,張狂還是得有個度。

眼見蕭然面露緊張之色,老爺子心中沒來由一陣暢快,心道這小子也有害怕的時候。良久之後,老爺子笑道︰「當今天子是威嚴的主,也是英明的主,你莫太過戚戚然,年輕人有銳氣是好事,掌握好分寸便好。」

蕭然立在春風之中,老爺子的話更是讓他如沐春風,雙重春風之下,他心中橫生的那絲顧忌便消失殆盡了。此刻他卻在心中反思,自己追求的是無羈的生活,若等到了卻老乞丐那樁事後,自己真能過上那種生活嗎?

蕭然的心緒頓時頓時茫然起來,以至于老爺子譴他離去,他都渾然不覺,只是木然地轉身離開。

「慢著!」

蕭然一驚,如同噩夢方醒,身子顫了一顫轉過來,只听得老爺子左顧右盼之後一臉神秘地悄聲說道︰「你那酒釀出來可得給我留一壺好酒哇,你爹娘他們不許我飲酒,到時候咱爺倆偷著喝!」

蕭然差點一個趔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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