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龍兒的謠言還沒有消下去,另一個謠言又開始散播在長公子府里。
有人說是碧兒吃壞了肚子。
有人說是碧兒做了什麼虧心的事情。
也有人說碧兒的被鬼上身了。
不過最讓人信服的卻是龍兒的屋子鬧鬼,否則怎麼龍兒才住進去就被砍了一刀,而碧兒去照顧龍兒就成現在半瘋不瘋的模樣呢?
于是大伙兒便離這間屋子遠些,再遠些。
錢管家出來喝止過,只可惜管得住人的嘴,卻管不住那一顆猜測的心。
碧兒看著自己的飯菜,滿目的驚慌,她哆哆嗦嗦的拔下自己頭上的銀簪,插在飯里,又插在菜里,每一樣都沒有使得銀簪變黑,她這才吐出一口氣。
她發現周圍的丫鬟和家僕都看著自己,頓時一聲怒喝︰「看什麼看,都給我吃飯去!」
于是那些丫鬟和家僕都低下頭埋頭吃飯。
碧兒看了看飯菜,拿起筷子舉著不定,似乎有所顧忌。
如秋、雙雙是陪著碧兒吃飯的,喚柳在伺候長公子進午膳,龍兒受傷,這些事情就交給了喚柳了。
如秋看了看左右,小聲問碧兒道︰「碧兒,你最近是怎麼了?怎麼總是疑神疑鬼的,這飯菜好好的,你怎麼老是拿銀簪試毒?」
「有麼?沒有吧!」碧兒抬起頭故作無事的說了一句,見如秋還想說話,連忙把一筷子的米飯放在嘴里︰「吃飯吃飯。」
如秋和雙雙這才繼續吃了。
這樣的事情每天都要發生三次,其他人不知道,但是碧兒卻認為這樣做非常有必要。
那天晚上那個黑衣人的話她原本不放在眼里,只可惜第二天一早就月復痛難忍。碧兒找來郎中一瞧,卻是食物相克。
第二天中午如是,晚上亦如是。碧兒知道那是那個黑衣人果然是來了,他說得到做得到。
她是真怕那一天自己就這樣不明不白的死了,食物相克,就算是查了死因,也沒有人會為她做主。所以碧兒只能小心而更加的小心。
銀簪試毒是不能探測出食物相克的毒素的,可是碧兒這樣子卻能夠安心一些,或許也正因為這樣,這幾天她還算過的安穩。
龍兒早已經醒了,只是傷的太重,失血過多,難免力氣不足,連床都是今日才能下來。
她獨自躺在院子里,曬著快要入冬的太陽,渾身暖洋洋的,讓自己更加昏昏欲睡。
「龍兒姑娘,外面起風了,要不讓小月給你拿件衣服蓋上吧?」一個約莫十七八歲的小姑娘站在龍兒的躺椅邊上說道。
碧兒到底是二等丫鬟,來伺候龍兒顯得格外的不合適,後來碧兒又因為黑衣人的關系死活不願意來龍兒這里,錢管家只好派了小月來候著。原本錢管家還擔心秋離騅會說話,畢竟讓碧兒來伺候龍兒是秋離騅的意思,只是錢管家也沒有等到秋離騅的指示,也就心安理得起來。
小月到沒有碧兒那麼多的微詞,龍兒不喜歡被伺候,在山莊里也幾乎和小燕兒以姐妹相交,本也就沒什麼架子。所以小月倒是覺得在這邊挺好,有時候說說話,反而沒有之前那樣被呼來喝去的辛苦。
龍兒听得小月的話,便點了點頭。
小月拿了毯子蓋在龍兒的身上,又仔細看了看龍兒的臉色,道︰「龍兒姑娘的臉色倒是好些了,原本嗜血便要補血,人參是最好的東西,只是龍兒姑娘傷的位置不好,不能這般補,小月倒是不能為姑娘做人參雞湯了。」
龍兒轉頭看小月,小月和小燕兒很像,不過要比小燕兒小些。「罷了,這身子又不是一日兩日便能好的。」
小月點了點頭,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問道︰「龍兒姑娘,他們說你這傷是為了救長公子而傷的,可是這樣麼?」
龍兒眯了眯眼楮,就算是深秋的日光也讓她覺得晃眼。她輕輕的點了點頭,是這樣的啊。
小月撲閃著眼楮看著龍兒,突然「咯咯」一笑搬了小凳子過來坐在龍兒身邊,然後做出一副好奇寶寶的模樣道︰「龍兒姑娘,你能將那天的事情說與小月听麼?皇宮好玩麼?小月那麼大,還沒有去過皇宮呢。」
龍兒笑了笑,本來閑著也是無事,也就說道︰「皇宮大不大,我卻是不知道,那日隨了長公子進宮,一路上緊跟著不敢走丟,到底也只是望了一眼,隨後就到了大殿里去。不過皇宮的富麗堂皇卻又不是長公子府可以比擬的,皇宮金碧輝煌,雕欄玉砌,高貴而又威嚴。」
小月又追問︰「那龍兒姑娘是不是見到皇上了?」
龍兒點頭︰「見著了。」
「皇上是不是特別高大威武,而且喜歡殺人?」小月又問。
龍兒笑,曾經她也覺得皇帝就應該像小月說的那樣,可是皇帝皇帝,終究也是個人。「是,皇上很高大,很威嚴,群臣都要跪在地上山呼萬歲,會臨危不亂,遇到刺客也波瀾不驚,穩如泰山。」
龍兒不想讓小月這樣善良純潔的小姑娘被那些與她無關的事情所干擾,小月就和從前的她一樣,可是這兩個月來,龍兒再也不是從前的龍兒。大火,仇人,陷害,追捕,生死,離別,她都經歷過了。
有些人,因為時間,再也回不到過去的天真無邪了。
小月彎著眼楮「咯咯咯」直笑,她笑起來和她的名字一樣,眼楮彎彎的,很漂亮,如同天上的月牙。「龍兒姑娘,那你……你怎麼會救長公子呢?長公子的武功那麼好,才不會被刺客刺傷呢!」
龍兒聞言,心中也是一跳,是呀,就算她不出現,以長公子的身手他也應該會躲過去啊。
想了想,卻不知道自己該如何說,混混沌沌,竟然連自己都不知道。
小月仔細看著龍兒,然後「撲哧」一聲笑出聲來︰「龍兒姑娘肯定是喜歡長公子的,否則才不會這樣奮不顧身的去救他哩!」
龍兒臉上一紅,輕啐道︰「休要胡說。」
小月笑得更歡︰「喜歡便是喜歡啊,我也喜歡長公子,他又帥,武功又好,文采也好,有大將之才,文韜武略別人那是拍馬都趕不上的。而且他對我們丫鬟也好,從來不曾喝罵,這樣的人誰不喜歡呢?」
龍兒一想,也覺得如此,頓時和月兒笑作一團。
「不過我想我不會如龍兒姑娘你喜歡的那麼深,要是當真踫上刺客了,只怕我自己就已經嚇哭了,肯定沒有那個底氣去擋劍。就算事後想起來覺得自己應該去擋,但是當時肯定是不會想到的。而龍兒姑娘想到了,說明龍兒姑娘你喜歡長公子比我多,以前听別人說,喜歡多了,就是愛了,龍兒姑娘你愛長公子是麼?」
龍兒心中一慌,頓時譴了小月道︰「讓你胡說八道,這都快晌午了,快些弄飯去!」
小月慌忙起了身,不過依舊止不住笑︰「愛便是愛了,有何好害羞的,若是我當真愛上一個人,我就一定要讓他知道。不過龍兒姑娘為長公子受傷,長公子卻連看都沒有來看過你,我都替龍兒姑娘你不值!」
龍兒抬手欲打。小月頓時吐了吐舌頭跑遠了。
「是呀,他都沒有來看我,或許他……他或許是公務繁忙吧,刺客的事情已經讓他很頭疼了,他怎麼會來看我呢?」
龍兒靜靜的看著院子里的菊花,靜靜的想,隨即自嘲一聲,低下頭去。
「傷好些了麼?」
一個身影擋住了部分的陽光,那熱乎乎的感覺瞬間消減下去不少。那聲音仿佛不帶情感,卻又的確是在關心。
龍兒身子一震,慌忙抬起頭來,然後驚訝的張大了嘴巴。
「長……長公子,你怎麼……奴婢見過長公子!」
龍兒這才想起自己還在躺椅上,頓時要起來行禮。
「躺著吧,傷口亂動不容易愈合。」秋離騅道。
他剛才就在院子門口,自然也听見了小月和龍兒的談話。他想輕笑出聲,只是怎麼也笑不出來。鬼使神差的,他就站在那邊看著,听著,直到小月被龍兒打發了去才現出身來。
龍兒這才安然的躺下,只是一顆心卻如小鹿亂撞,欣喜不已︰「他來看我了,當真是來了,他果然是還記得我的。」
兩人沉默片刻,秋離騅坐在方才小月坐的凳子上,就在龍兒的身邊。「傷口還疼麼?」
「不疼了,奴婢謝長公子關心。」龍兒看著秋離騅的側臉。
陽光下的秋離騅顯得更加的英俊,臉面如削,挺直的鼻梁和男子少有的長長的睫毛。陽光下甚至還能看到他臉上的毛發,金色的,是陽光為他鍍上的一層光彩。
她不是第一次距離他這樣的近,卻是第一次以這樣的姿態去看。
「大國寺已經查出那些刺客的來路,與老六無關。」秋離騅道。
「恩。」龍兒不知道說些什麼,可是她卻從心底里喜歡這樣的感覺。他現在算是在給自己一個交代,不是麼?若是換做別人,以他的身份,是決然不會去解釋的吧。
只是這樣想著,龍兒的嘴角便掛起一陣笑意。
又沉默了一陣,秋離騅起身來,微微偏轉過頭道︰「以後不要這樣了。」
然後頭也不回的走了。
龍兒先是莫名其妙,隨後臉上洋溢起了怎麼也消除不了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