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清涼如水,一輪彎月似鐮刀般懸掛于空,空氣中彌漫的血腥味使得皎潔的月光仿佛也涂上了妖異的血色。
馬蹄聲劃破了夜的寂靜,沉悶的噠噠聲伴隨著整齊一致的腳步聲,還有那盔甲之間摩挲的鏗鏘聲,火光映照著每個人臉上肅殺的神色。
淒厲的嚎叫聲刺透蒼穹,動人心弦,刀光劍影,最後一切慢慢的回歸沉靜,好似從來沒有發生過什麼,只有空氣中殘留著若有若無的血腥味……
第二日,幾顆頭顱披散著長發懸掛于城牆之上,其中有兵部侍書蕭燦和他那個家中男女侍寵無數的兒子蕭瑀,以儆效尤。
從沒想過一直溫文爾雅的帝王今日也有如此狠戾的手段,這也給了某些蠢蠢欲動的人們當頭一棒,帝王永遠是帝王,別試圖挑戰帝王的權威。
不過百姓們都拍手稱快,一來是蕭瑀這個人人得而誅之囂張跋扈的蕩子終于死了,大快人心,更重要的是這些人都是亂臣賊子,通敵賣國,罪不可赦。
「蕭燦估計泉下有知,也會被他不成器的兒子氣死。」說起蕭瑀軒轅澈即好笑又好氣,和林夕夕上街的那一天也是他此生最開心的日子。
「真是一舉倆得了,即是除了這些細作,將兵部侍書蕭燦盤根錯節的勢力連根拔起,又除了蕭瑀這個混蛋。」林夕夕靠在床背上掖了掖自己身上的錦被笑道。
「蕭燦這個老狐狸真的是深藏不露,一直潛心蟄伏了這麼多年,平日一片正派之風。」說起蕭燦,軒轅澈眼中寒芒一閃而過,似那剛剛出鞘的寶劍。
看到軒轅澈這個樣子,林夕夕不由的說道︰「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
听到林夕夕夸獎他,軒轅澈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腦袋,臉色微郝,轉移了話題說道︰「蕭燦讓蕭瑀從家中的密道逃月兌,暫時混入城中的乞丐當中,本想保住這唯一的血脈,他哪會知道之後蕭瑀自己出來了,那日蕭瑀和豬圈里的母豬春風一度後,便一直在尋找當日的始作俑者,將他套入麻袋之中的人,奈何苦苦尋覓無果,我只是用這件事作誘餌便讓他自投羅網了。」
「不知道他當時是怎麼從豬圈當中爬出來的。」想起當時的事情,林夕夕情不自禁的啞然失笑道。
看到出現在門口的人,林夕夕臉上的笑容定格在那里。
「哥。」軒轅澈起身叫道,走到軒轅楓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後便退出了房間,掩上了房門。
「楓。」林夕夕掀開被子想下床,卻被軒轅楓早一步來到床邊,緊緊地抱著她。
嗅著林夕夕發梢上的馨香,軒轅楓將臉頰埋在她的脖頸間。
抱著軒轅楓健碩著身子,林夕夕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安心,想到他體內的冰晶蠱,不禁擔憂的問道︰「楓,你的身體現在怎麼樣了?」
「已經沒事了,體內的毒素已經清除掉了。」軒轅楓將臉從林夕夕雪白的脖頸間抬起,輕啄著她的唇瓣呢喃道。
「軒轅澈這小子打得可真狠,他來真的啊!」林夕夕有些心疼的撫模上軒轅楓俊美的臉蛋,嘴角處還有些淤青。
「呵呵,這樣才會更像一點,所幸的是這一拳沒有白挨,沈慧聰與蕭燦這些亂臣賊子偷偷聯系,卻不想早已被我們盯到,他還以為我們兄弟之間正在鬧得不可開交,復國的計劃還未成形,便已經胎死月復中了,多年心血付之東流,他現在在大牢中,完全一副喪家犬的模樣。」
軒轅楓將林夕夕抱在懷中,下巴擱在她的頸窩處,搖晃著身子說道。
不過軒轅澈的那一拳幾分真幾分假只有他的軒轅澈知道,什麼都可以讓給澈,惟獨除了林夕夕,只準屬于他一人,誰都不可以從他身邊搶走。
「你們將計劃提前了,讓沈慧聰更早的入獄,現在沒有斬草除根,是一個隱患。」林夕夕蹙眉說道,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當人走進絕境的時候往往會做出什麼不可意料的事情。
「我听到澈說你暈倒了,我便等不及了,雖然沒有根除沈慧聰的黨羽,但是也不成氣候了,就憑那些殘兵敗將,無法翻出什麼事。」一听到林夕夕暈倒在王府門口了,他便考慮不了那麼多了,失去了平日的冷靜無法自持,只想早早解決了所有事情和她在一起,林夕夕在薔薇山莊比在他身邊更加安全一些,他想給她一個穩定安逸的生活。
當時是因為夜恨天的死給了她太大的打擊,從薔薇山莊下來,沒有使用碟剎,一步一步的走回三王府,回憶著在薔薇山莊的那些日子,到了三王府的門口時,她已經眼前發黑,腳步虛浮了,不過這也讓沈慧蝶更加沒有懷疑了。
「真是因為如此,所以他們下一步棋肯定是鋌而走險,劫獄刺殺,哪怕沒有成功,也要魚死網破,同歸于盡,今日你們要格外小心,尤其是皇上,他們絕對會有一場最後的刺殺。」林夕夕說道,刺殺了軒轅睿,對于他們而言死的至少也不會那麼遺憾了。
軒轅楓狹長的眸子微眯,「倆個月後便是年宴,若是他們要動手便會選擇那日,到時候我們就將計就計,來個甕中捉鱉,一舉消滅這些賊子,連根拔起,還我軒轅王朝一個太平盛世!」
林夕夕最喜歡軒轅楓認真時候的模樣,都說男人認真起來的時候是最帥的,現在看來這話一點都不假,和軒轅楓不謀而合,林夕夕勾著唇角在軒轅楓的懷中噌了噌,像只慵懶的小貓。
「楓,你這一年來肯定很艱辛。」她不知道具體的事情,但是知道現在的這個結果一定是多方布局,歷經其中的詭讕波折而達到的。
「還好,就是晚上想你想的睡不著覺。」軒轅楓從懷中掏出一張泛黃的信紙,上面雋永秀雅的字跡已經被摩挲的模糊了,「想你的時候就拿出它看看,然後一個人樂呵呵的傻笑。」
攤開信紙,清秀的字跡寫著︰
「楓,你的體內中了冰晶蠱,必須要烈火蠱才可以解開,我要去薔薇山莊一年,來換取夜恨天手中的烈火蠱,放心,我會好好地照顧自己的,你也要照顧好自己,一年後,你若是瘦了,不好好照顧自己,那我就待在薔薇山莊不回去了,千言萬語匯成三個字,我愛你。
還有不管做什麼事情都放心大膽的去做吧,我相信你,不要忘了我們之間的約定,用生命去信任對方。怎麼辦?不舍得離開你,現在滿腦子里面全是你,一想到要離開你身邊一年,就渾身難受。
林夕夕最糗的事情——小時候做夢上廁所,然後就尿床了,而後縮在被窩里面將地圖烘干,最後惹得一身騷,被媽媽臭罵了一頓。」
一年前的時候,林夕夕和軒轅楓坐在草坪上,周圍繁花滿從。
林夕夕將自己從21世紀來的事情告訴了軒轅楓,然後和軒轅楓說了許多他前所未見聞所未聞的事物。
陡然,林夕夕從軒轅楓的懷中直起了身子,說道︰「萬一突然有一天我穿越回去了,原來的那個林夕夕回到了自己的身體,或者是其他人穿越到這具身體內,那該怎麼辦?」
听到林夕夕的問題,軒轅楓將坐起來的林夕夕按回了自己的懷中,緊緊地摟著她,讓林夕夕听著他砰然加快的心跳,林夕夕說的話讓他害怕,「我不許,不可能發生的。」
「我是假設,萬一有一天我突然失憶了,或者性格大變,你可要注意了,我也許不是我了,但是如果人家是繼承了我的記憶,那我就變得即是我又不是我了,好糾結。」林夕夕撫了撫額頭說道。
「不行!我們來個暗號吧,以後你要是發現我不對勁的時候,就問我林夕夕最糗的事情,我就答小時候做夢上廁所,然後就尿床了,而後縮在被窩里面將地圖烘干,最後惹得一身騷,被媽媽臭罵了一頓。」林夕夕思前想後,最後說道。
「果然像是夕兒干的事情,不過媽媽是誰?」軒轅楓笑得有些樂不可支。
「我們那里管娘親叫媽媽,這個就是我們之間的暗號了,若是會寫信的時候也要加上,不過這個好像用不上,我們天天在一起。」林夕夕笑得有些甜蜜。
在沈慧蝶給軒轅楓信紙時,他便已經發現不對勁了,但是表面上不動聲色。
之後,他來到了院子里的那顆桂花樹下,林夕夕曾經說過為了防止她有一天突然回去了,連招呼都沒來得及打,她提前在桂花樹下將她想說的話埋在地下。
將樹下的酒壇子挖出來,拂開表面的泥土,軒轅楓小心翼翼的打開了蓋子,一股淡淡的酒香迎面撲來。
酒壇中有倆封信,一份便是林夕夕要去薔薇山莊前寫的信,林夕夕為了以防萬一,保險起見寫了倆封信,有沈慧蝶在府中,她做什麼事情都有留個心眼,第二份便是林夕夕防止自己突然某一天回現代寫的,雖然貝殼已經壞了,但是不怕一萬只怕萬一。
「楓,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也許已經不在你的身邊了,我希望你永遠都不會看到這封信,因為我不想離開你,不想和你在倆個遙遠的時代互相思慕,靠著對對方的回憶而活。你知道嗎?我對你是一見驚艷,二見討厭,曾經我信誓旦旦的說過一定不會愛上你,沒想到造化弄人,但是我不後悔,我相信老天爺既然讓我們倆兜兜轉轉後回到原點,一定不會讓我們分隔倆地的,相信我們一定可以重逢的。」
幾滴已經干涸的淚水落在泛黃的信紙上,混合著那淡淡的幽香,軒轅楓將信紙整整齊齊的疊好放入懷中。
「夕兒,得卿如此,此生何求……」
看著眼前的一對璧人緩緩地朝著自己走來,男的俊美無鑄,女的貌若天仙,好一個天作之合!
沈慧蝶頭發凌亂著,臉頰上的淚水沖刷著那厚厚的脂粉,留下一條條溝壑,哪還有當時譏諷林夕夕的得意和高傲,此刻的她猙獰著美艷的面孔,狼狽的被人推倒在地上。
「王爺,你早就知道真相了,是嗎?」明知道答案,沈慧蝶卻仍舊問著,現在回想起來,她所做的一切是多麼的可笑,就像是一個跳梁小丑在別人的圈套中表演著獨角戲。
「即使你說的事情是真的,我依舊不會放開她的手。」軒轅楓握著林夕夕的手,眸中柔情似水,嘴角勾起一抹溫柔的笑意。
林夕夕嬌羞一笑,倆人執手相看,脈脈無語。
那溫柔的笑容是她從沒有見過的,沈慧蝶此刻才發現軒轅楓對于她難得露出的笑容,是噙著譏諷的笑意,而她抓著那一絲笑容,做著最可笑的夢,軒轅楓從沒有說什麼,一起都是她的自作多情,一手張羅著一個人的婚禮,現在幻想破碎了,夢也醒了,現實是如此的殘酷。
沈慧蝶眼楮里驀地透出憤恨的目光,瞳孔擴張,像是每一個痴男怨女一樣,問道︰「王爺,你愛過我嗎?」
「沒有。」毫不猶豫的話語從冷酷的薄唇中飄出,沒有一絲感情,像是一把鋒利的匕首。
沈慧蝶自嘲的大笑著,笑聲淒厲,被匕首隔開的心髒鮮血淋淋,連每一次呼吸都跟著疼痛,長長的指甲被磨斷,鮮血冒出,十指連心,可是那疼痛連心中的痛十分之一都沒有達到,那是一種脆弱的心髒被硬生生撕裂的痛楚,明知道的結果,卻還是忍不住想問。
「拖下去,打入天牢。」軒轅楓的眸子深邃如幽潭,敢侮辱夕兒的人,他必百倍還之。
沈慧蝶的身子如同一個破敗的布女圭女圭一樣被人架下去,眼神渙散著,了無生氣。
……
清雅別致的馬車內,矮桌上的茶壺中裊裊熱氣溢出,暖爐中的火炭哧哧冒著火星。
原先掛在牆板上的鴛鴦戲水圖和春花秋月圖都被換成了林夕夕的畫像,一副畫卷是林夕夕低頭撫琴的模樣,粉女敕的花瓣縈繞在身邊,另一幅是林夕夕身後張著紫色的羽翼,飛在半空中,墨發肆意飛舞的場景。
坐榻上薄薄的棉墊子也被換上了厚厚的軟墊子,原本蓋在上面用竹排穿成的坐墊也被換成了羽絨的坐毯,柔軟而舒適。
雪白的毛絨滾邊襯托的白皙的臉頰愈發的動人,林夕夕輕蹙秀眉,緊抿著嘴巴任由軒轅楓拿著精致小巧的糕點放在她的眼前誘哄著。
「夕兒,乖,再吃一點,你太瘦了,要多吃一點。」軒轅楓修長的手指捏著一塊小糕點放到林夕夕的嘴巴,柔聲說道。
「最後一塊,肚子撐死了,不想吃了。」林夕夕說道,張嘴將軒轅楓手上的糕點咬入嘴中。
結果咬到了軒轅楓的手指,林夕夕吐了吐舌頭,笑道︰「活該!」
軒轅楓輕笑,將指尖殘留的糕點放到嘴邊輕舌忝,「真甜。」動作魅惑而勾人,妖孽十足。
「惡心。」林夕夕說著將視線轉向了別處,不去看軒轅楓那魅惑的眼神。
「竟敢說你相公惡心,看我怎麼罰你。」軒轅楓捏了捏林夕夕精致的鼻子,從瓷碟中拿起一塊可口的糕點。
「楓,我不吃了,真的吃不下去了。」林夕夕把頭搖得和撥浪鼓一樣,卻看到軒轅楓將糕點塞入了自己的嘴中。
林夕夕剛松了一口氣,卻發現軒轅楓嘴角噙著壞壞的笑容,將口中的糕點喂給她。
軒轅楓邪魅的勾起了唇角,溫熱的舌頭撬開林夕夕的唇齒,香甜的氣息在唇瓣間彌漫,薄涼的嘴唇含住那粉女敕的唇瓣輾轉反側。
到了山腳,耳鬢廝磨一番的林夕夕和軒轅楓下了馬車,朝著山上走去。
黑色的字體深深的刻在墓碑之上,「薔薇山莊莊主夜恨天之墓。」
這一年內,夜恨天早已偷偷地給自己準備好了陵墓。
看到墓碑前放著一束黃色的菊花,還有殘留的一些燃盡的紙錢,林夕夕的腦海中閃過一張美麗的臉龐,白皙的臉頰上繪制著黑色的薔薇花。
將水果點心擺放在墓碑前後,林夕夕從竹籃里面拿出了冥錢和香火,還有一些紅紙做的華麗衣裳,能夠以假亂真。
軒轅楓雙手端起酒杯彎身一拜後將酒杯灑進了泥土之中,「夜恨天,謝謝你對于夕兒這一年來的照顧,還有烈火蠱,這一杯我敬你。」
林夕夕抹著臉頰上的淚水,將紙衣輕輕地放進燃燒的火焰中,淚眼朦朧的看著紙衣慢慢的被火焰吞噬,而後風一吹,紛紛揚揚的隨風而逝。
林夕夕站起身來深吸了一口氣,將木琴上的絲綢解開,坐在陵墓旁邊。
悠揚空靈的琴聲在空曠的草地上的飄蕩,如同清風拂過青蔥的小草一般。
「恨天,來年的時候這里就會開滿了紅色的薔薇花,紅色的薔薇花代表著美好的愛情,熱情奔放,也是最適合你的顏色。」
余音泛泛,似那水面蕩起的漣漪……
解開腰間翠色的玉笛,笛身通體碧光流轉,林夕夕跪在墓碑前將玉笛埋入碑前的泥土中。
重重的磕了三個響頭後,林夕夕起身抱著木琴和軒轅楓一起離開了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