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初之死很快被掩蓋過去，對外稱是吃了些不干淨的東西，生病死了。
君北野給兒子風光大葬，盡管如此，紅姨還是傷心過度，整日整夜的哭哭啼啼，連帶她的小兒子總在她身邊問︰「娘，你為什麼哭？哥哥呢？小頤很久沒有看見初哥哥了？初哥哥究竟是怎麼了……」
「傻孩子，你初哥哥回了平城，娘是因為想念他了，才哭的。」紅姨見君北野將這件事壓制了下來，心中暗暗猜測殺害君初的人便是君初瑤，但君北野礙于睿王的身份，不敢將此事鬧大。仇恨的種子就此播下。
「這個問題與瑤兒有關，對不對？」韓珂的眉頭皺起來，心中隱隱不安。
「娘……你別生氣，以後小頤不提了。」
蕭墨混沌的眼眸眯成一線，舌尖在打顫，嘴角竟露出一抹笑意來︰「愛……怎麼會完全沒有愛。朕與阿冉夫妻數十載，如果一點情分都沒有，朕早就廢掉了她這個皇後！」
蕭墨沉寂在對自己的怨憤之中，弈凡竟找不到安慰他的說辭，因為確實是他做錯了。
韓珂接過紅包，瞪大了眼楮問︰「母後，舅舅沒有嗎？」
韓珂也甜甜一笑，筆直跪下去，叫了聲「祖母」。
弈凡面色凝重，目光沉沉望向蕭墨，搖了搖頭道︰「父皇，並非兒臣不願意幫你。只是兒臣怕母後不肯放手……你知道母後的個性，你要保的人，她必定會選擇殺！」
姜皇後欲言又止，卻找不到任何理由阻止弈凡去見蕭墨，只能擺擺手道︰「弈凡，母後相信你，你始終是站在母後這一邊的，對嗎？」
弈凡的腳步突然頓住。
竇德英還守在承乾宮門口，可主子病得極重，他臉上卻沒有半點擔憂。韓珂回想起來，這竇德英是姜皇後的人，恐怕巴不得蕭墨早些駕崩呢，何談傷心？
說來，弈凡手中還有瑜妃送給吳子騫的一封通敵書，他淡笑著望了瑜妃一眼，「從前的事，本王不再計較，也希望瑜妃娘娘別一直記在心上。」
「平城是回不去了。」紅姨哀嘆了一口氣。君北野為了補償她，將她這個小侍妾扶正，總算當上了鎮國侯府的三夫人，每月的吃穿用度沒有限制。倘若她此時回平城，長子初的仇她要怎麼報？
弈凡的心中閃過一絲異樣，突然想到那賜婚的聖旨是姜皇後交到自己手中的，有些想不通的事情陡然間就想通了，他上前拍了拍蕭墨的後背，替他順氣︰「父皇，你別生氣了。娶瑤兒是兒臣的意思，與瑤兒無關。」
「舅舅，你方才沒有進宮，對不對？」韓珂終于還是忍不住問出聲來。「你若是進宮一定會帶著我一起去的。」
瑜妃的為人，韓珂是知道的，偶爾有些小家子氣，有些自私，但本質卻是不壞的，與姜皇後相比，實在是小巫見大巫了。
「父皇……」遠遠看見了蕭墨蒼老的面容，低低喚了一聲。
弈凡靜默不語，故意躲避蕭墨的目光。
弈凡無奈地搖了搖頭，復又將她抱坐到腿上。真拿這個孩子沒辦法。
韓珂好奇地瞪大了眼楮︰「舅舅，你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嗎？若是有，瑤兒絕不會原諒你！哼哼！」
韓珂朝著弈凡吐了吐舌頭，隨即站起來，蹭到姜皇後懷里。
「竇公公操心了。」弈凡面色微變，沒有多說，便牽著韓珂進了內殿。
小醫童聳了聳肩，她可是好不容易才說服自己來幫這小丫頭的，可惜人家不領情。
小初頤若有所思地望著自己的母親，從她的眼神中看到了從未有過的可怖。
「不想……」蕭墨漠然重復，嗤笑出聲，「朕若是不想，朕這麼多年打下的江山非得毀在你母後手上！」
弈凡似乎猜到了眸下女童在想什麼，面含微笑，望向姜皇後道︰「母後，瑤兒在兒臣心中與紫昕是不一樣的。」
蕭墨睜大了瞳仁，布滿血絲的眼眸怒瞪著弈凡，「一字一句道，休了她！朕要你休了她－－」葬身問如。
韓珂當然明白她要說什麼，羞得滿臉通紅，怒瞪著她道︰「你閉嘴！你出去－－」
弈凡苦笑︰「沒有，當然沒有。不是舅舅……」
韓珂一直在新房門口張望，心中慌亂，問︰「月彤，舅舅有沒有說他去了哪兒？」
「瑤兒見過父皇。」韓珂乖巧的上前，伸手撫了撫蕭墨布滿皺紋的手掌。
蕭墨面色一僵，「朕對阿冉還有愛，可阿冉對朕的愛恐怕早就被朕的薄情耗盡了。朕無顏面對她，朕只希望，下輩子不再與她做夫妻，朕再也不想禍害她了……」
「睿王殿下、睿王妃，里面請。皇後娘娘已經等候多時了。」瑾娘上前一步，瞧見小王妃臉上的喜色，稍稍安下心來。顯然初瑤丫頭與弈凡的婚禮要比吳紫昕與弈凡的婚禮成功許多，猶記得吳紫昕大婚第二日出現在未央宮的時候，面色憔悴得好似變了個人一般。
弈凡沉聲答︰「父皇放心，兒臣會好好對待瑤兒的。」
「好，兒臣答應父皇。」
「呵……朕賜婚？」蕭墨冷笑，「朕若是下旨賜婚，朕願意遭受天打雷劈！」
蕭墨心中一動，長嘆了口氣︰「朕自己種下的孽債，非得要朕的子孫來還嗎？阿冉、珍兒，是朕害得你們反目成仇，都是朕的錯！」
韓珂嬌小的身子瑟瑟發抖，她從沒想到蕭墨居然是反對她與弈凡成親的。
韓珂听到「紫昕」這個名字，那一點點好心情瞬間消失不見，愣愣地望著弈凡，等著他拿主意。
弈凡終于滿意地笑開來，輕輕拍了拍蕭墨的後背道︰「只要還有愛，何不讓一切從頭開始？母後那樣愛你，她總會原諒你的。」
「滾開！」蕭墨見狀，瞳孔猛然瞪大，伸手重重將韓珂推倒在地，口中不斷重復著︰「舅甥成婚……不要臉！丟人……」
「閉嘴！不許再提那個小賤人！」紅姨突然出聲喝斥，嚇得四歲的小初頤驚在原地。
「好樣兒的！」小醫童走到她身邊重重拍了拍她的肩膀，「有進步啊。誘惑男人的第二步就是蔑視對方，你做到了。」
蕭墨的聲音在整個承乾宮回蕩，不僅僅是韓珂，就連站在一側的瑜妃都被驚得面色慘白。
瑜妃見狀，識相地為他們二人讓開位置來，道︰「陛下剛剛服了藥，精神這才好了些。」
弈凡心口一滯，想不到母後與父皇之間的誤會已經深到了無法解除的地步，就連他與瑤兒的婚事都成了他們相互賭氣的借口。
韓珂頓悟一般，結果瑾娘手中的茶水，遞到姜皇後身前，羞澀道︰「母後，請用茶。」
「去吧，去多陪陪你母後吧。」蕭墨伸手不著痕跡地推了推弈凡，「如果你真的舍不得休了那孩子，便好好待她。」
「竇公公。」弈凡很給他面子，上前問道，「不知父皇的病怎樣了？」
回到睿王府，弈凡將韓珂交給月彤之後，自己便消失不見了。
竇德英悠閑的臉上瞬間染上了一抹哀傷，真是變臉比變天還快，哀怨道︰「皇上這幾日由瑜妃娘娘照看著，這身子是越發不好了。」言下之意，倒是瑜妃照顧不周。
小醫童的聲音低了下去，嘴角露出幾分意味不明的笑。
弈凡一時怔住，避而不答，而是伸手撫了撫她白淨的臉頰，低聲問︰「怎麼不在床上躺著，身子好些了嗎？待會兒，我們需要進宮面聖。如果身子不舒服，就過幾日再去。」
「父皇，您別這麼說，母後也是為了你好。」弈凡皺眉，帝後不合，一直是他心中的一根刺，不管他怎麼從中調和，蕭墨與姜皇後的關系始終無法恢復到在首陽郡的時候。
「是弈凡來了。」蕭墨連連咳了幾聲，在弈凡的幫助下，好不容易直起身子來。
姜皇後早已盛裝打扮，容光煥發坐于大殿之上。
韓珂故意朝他懷里蹭了蹭，道︰「舅舅，我們既然成了親，總得讓祖母放心吧。你就假裝跟我親近下也好。」
弈凡將她輕柔抱上馬車，自己則坐在她一側。
月彤這才一走開，小醫童便破門而入，掃了一眼韓珂紅通通的眼眸，道︰「別哭了。是不是很想知道我們偉大的睿王殿下現在身在何處？」
「舅舅……舅舅……你快放手。瑤兒快沒法兒呼吸了。」韓珂在他懷里手舞足蹈，明明被他擁在懷里，自己卻有種不真切的感覺，仿佛他此刻抱著她，僅僅是因為同情她的遭遇。
弈凡感覺到那孩子在懷里掙扎，意識到自己的莽撞，慌忙將她放開來，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替她順氣。
蕭墨猛烈咳嗽起來，對著他怒斥︰「弈凡！你變了！你不肯幫父皇，是不是？！」再讀讀小說閱讀網韓珂踮起腳尖，稍稍有些吃力地挽上弈凡的手臂。
姜皇後見韓珂還稱呼弈凡為「舅舅」，心里頭有些不開心，但也能猜到這多半是弈凡的意思，于是暗暗瞪了弈凡一眼，回頭對韓珂道︰「你舅舅最不缺的就是銀子，母後才不給。」
弈凡又道︰「兒臣許久不見父皇了，有必要去看一看他。」
弈凡也驚得面色煞白，愣愣握住蕭墨的手掌，道︰「父皇，你怎麼了？這事怪不得瑤兒……是父皇下旨賜的婚，你不能這樣對她。」
弈凡走開幾步，來到瑜妃跟前，道︰「多謝瑜妃娘娘對我父皇的照料。」
弈凡從鎮國侯府回來，韓珂果真呆在新房之中，一步也未曾離開，格外的听話。
「恩。」弈凡沉聲應道。
蕭墨頹然望著前方，老淚縱橫，「江山遲早是弈凡你的，朕只求你保住朕的祉兒……瑜妃與阿冉的過節太多，阿冉肯定不會放過她的。朕求你送祉兒出宮，遠離宮中爭斗……」
「愛理不理，我走了！」小醫童回身，又挑眉瞪了韓珂一眼，「我還是忍不住想要告訴你。你的親親舅舅夫君，如今正在白塔頂層對著一副洛陽牡丹圖黯然神傷呢！」
韓珂的眉頭微不可查地皺了皺。
韓珂嘟著嘴，「哦」了一聲，有些心不在焉。
「母後對瑤兒是什麼態度？」弈凡反問，「母後一向疼愛瑤兒，甚至不惜一切代價逼著兒臣迎娶瑤兒，母後對瑤兒的態度還不夠明了嗎？」
「瑤兒想早些見到舅舅，想早些與舅舅一起回家。」韓珂的聲音陡然低下去。她沒有听弈凡的話，覺得自己又做錯了事。
姜皇後早料到二人會來，一早便吩咐瑾娘在門口守候。
弈凡心口一滯，上前一步將那孩子擁在懷里，小聲安慰道︰「放心，舅舅永遠不會背叛你。舅舅會一直陪著你……」
「舅舅沒事。」弈凡淡然一笑，望向韓珂，「待會兒給父皇上茶，記得別惹父皇生氣。父皇病得很重，不能生氣的。」
韓珂總覺得弈凡今日有些反常。首先，他說蕭墨病了有事務要處理，需要進宮一趟，可她也是需要進宮給姜皇後和蕭墨敬茶的呀，為什麼不帶著她一起去呢？現在他突然回來，又抱著自己說些莫名其妙的話，韓珂直覺昨天夜里一定不安寧。
「恩。」瑜妃默默點了點頭，一顆心撲通撲通直跳，方才她真的很擔心弈凡將她通敵的事情說給蕭墨听，只怕蕭墨知道此事後定會將她賜死。若是換做從前，蕭墨還有可能留她一命，而如今蕭墨自己已經危在旦夕，他心里頭恐怕盤算著要她殉葬吧？
告別姜皇後，韓珂與弈凡一同來到承乾宮。
弈凡的神色僵了僵，終于還是忍不住開口問︰「瑤兒，如果有人背叛了你，你還會像現在這樣開心嗎？」
「朕傷了她的心……阿冉不會輕易放過我的。」蕭墨哀傷嘆了口氣，「阿冉的性子，沒有人比我更清楚。她得不到的東西，必然會毀滅。所以，她親手殺了珍兒……」
韓珂見弈凡的目光故意躲躲閃閃，心里頭最後一絲期望也沒有了，空蕩蕩的靈魂在大殿里游走，耳畔還不斷回想著蕭墨的那句「休了她－－」。韓珂真的很好奇，如果蕭墨一再堅持，弈凡會不會真的休了自己？
「舅舅……」韓珂心中一滯，蕭墨到死惦念著的兒子都是蕭祉，她擔憂地望向弈凡，也不知他是怎樣的心情。
她與弈凡成親不是蕭墨賜婚的嗎？為什麼看他的樣子似乎極其反對？
即便再怎麼好奇，她也不願意將弈凡陷入兩難的境地，所以她故意忍讓。歐陽曾經對她說過，當別人不在乎你的時候，一定要忍讓，因為他根本沒把你當回事，硬踫硬到最後的結果不過是讓你認識到自己在對方心目中的卑微……
弈凡早猜到姜皇後的心思，苦澀笑道︰「瑤兒，隨我去見父皇吧。父皇臥病，我們也該去看看的……」
「好。」韓珂默默點頭，她能感受到弈凡心中的苦楚，但作為蕭墨的兒子，他始終將「孝」字看得很重。這樣的弈凡，讓她迷戀。
弈凡微微點了點頭。
蕭墨冷厲地眸光掃向韓珂，「朕一直以為你是個乖巧懂事的女孩子，卻不想你將主意打到了親生舅舅身上……朕真是看錯了人！」
「不……不……」蕭墨茫然搖了搖頭，「弈凡，你不懂。阿冉是在報復朕，她是在報復朕啊……瑤兒那孩子，不過是她手中的一枚工具而已。她想要朕親眼看到子孫亂了倫理，她想要毀了朕的子孫……」
弈凡驚訝于這孩子的突然開竅，淡然道︰「不錯，舅舅沒有進宮。」
弈凡走出內殿，卻見初瑤丫頭茫然無措地蹲在主殿的一角，目光呆滯，好似被人遺棄的孩子，落寞的嬌小背影在身子灑下一片陰影，就好似一個無形的結界，將那孩子籠罩其中，阻止著旁人靠近。
「是兒臣，父皇你身子不好，要多休息。有些事情就不用多想了。」
「乖。」姜皇後接過茶水，微微抿了一口，遞給韓珂一個紅包，笑道︰「瑤兒，這是給你的。」
看那孩子長大了嘴巴，大口大口地喘息，弈凡突然埋怨起自己來。都怪他！他不該那樣失控，害得那孩子連呼吸都覺得異常珍貴。
弈凡只要一看見那孩子的臉，便遏制不住地心疼，故而眸光一轉，撇開臉去。
「只要舅舅沒有背叛瑤兒，別人背叛我，我不在意！」韓珂輕笑著咧開嘴來，兩個小門牙蹦出來，一晃一晃，可愛極了。
韓珂在心里頭嘆了口氣。她做到了嗎？她不過是嘴硬罷了。
見韓珂意志低沉，小醫童終于忍不住道︰「好男人是要靠自己把握的，干等是沒用的。你現在這具身子雖然只有七歲，可是再過幾年總會長大的，在你長大之前，你必須讓睿王對你產生渴望……這樣只要等你一長大，你們就可以……」
弈凡心中一滯，當年珍妃死得離奇，想不到竟是母後親自動的手，也難怪神不知、鬼不覺。母後做事，從來都不會落下把柄的。
見他歸來，韓珂忙吩咐月彤和小醫童退下，上前一步，軟聲軟氣，喚了聲︰「舅舅夫君。你去了哪里？」
弈凡喉頭酸澀，一句話都不說，只默默上前，將那孩子擁在了懷里。
「娘，我們回平城找初哥哥吧。初瑤姐姐也出嫁了，小頤在京城中住不慣……」君初頤一臉可憐兮兮地樣子蹭在紅姨懷里，「娘，小頤想念初哥哥和初瑤姐姐了。」
瑜妃干澀地扯扯唇道︰「應該的。」zVXC。
伸手撫了撫小初頤的額頭，低身吻了吻。孩子，你是娘唯一的希望，娘要你好好長大，總有一日親手殺了君初瑤，為你哥哥報仇！
「瑤兒，別胡說。父皇只是病得糊涂了。」弈凡望了女童一眼，她清靈的眸光變得木然，冷若冰霜的臉上是說不出的痛苦，看著她這般難受，弈凡的心也跟著揪成了一團，說不出的滋味。只是弈凡是個孝子，不會為了韓珂與蕭墨產生沖突，只對著韓珂安慰道︰「瑤兒，你先去未央宮坐坐，待會兒舅舅去找你。」
「不是讓你去未央宮等著的嗎？」平復下自己的心，弈凡抬頭攏了攏韓珂耳鬢的發絲，寵溺地撫了撫她的額頭。
「舅舅是去處理什麼棘手的問題了嗎？」韓珂看得出弈凡的失神，一語中的。
弈凡小聲應承下來，扶著蕭墨躺下，這才將一直愣在一邊的韓珂拉到蕭墨身邊，道，「父皇，弈凡已經按照你的意思娶了瑤兒，您該高興些的……」
進了宮，韓珂跳下馬車，小手牽著弈凡的大手，一路往未央宮奔去。
「出去！」小醫童的話總算激怒了韓珂，韓珂上前一步，狠狠推了她一把，重重將門關上！
「休了她－－」
韓珂僵愣在原地，淚水已經在眼眶中打轉，她抬頭望向弈凡，苦澀道︰「舅舅……你若是真的不想要我，便休了我吧……何必違逆外祖父的意思呢？」
「瑤兒的身子好多了。今日還要給祖母敬茶呢！我們進宮吧！」韓珂低笑了一聲，朝前蹦了幾步，以證實自己的身子確實沒有大礙。
「祉兒……祉兒……」蒼老的聲音從內殿傳來，蕭墨已經沒有太多的力氣，目光空洞地望著前方，將哭成淚人的瑜妃摟在懷里，「朕沒有照顧好你們母子……朕……」
韓珂見他們的反應，猜想蕭墨的病大約不好了，姜皇後這樣百般阻攔弈凡，說不定有什麼陰謀也很難說。
韓珂撇過臉去，眉頭微微皺起，斥道︰「愛去哪兒去哪兒！關我什麼事？！」
這話騙騙七歲的小孩子也就罷了，可韓珂是清楚的，如今蕭墨病重，姜皇後大權在握，雖說弈凡是姜皇後的親生兒子，但以姜皇後的性格多半是不希望弈凡過多介于政事的。
「那本王就先告退了。」弈凡轉身，又對蕭墨道，「請父皇保重身體。」
只要一看到君初瑤，蕭墨的腦海里便會回想起自己與外甥女珍兒的種種過往，想到珍兒慘死在姜冉手下，心不禁揪成一團。
「還叫祖母？」姜皇後的眉頭挑了挑。
「父皇……」弈凡怔怔望著年老的帝王，一句話都說不出。他能深切地感受到蕭墨對姜後的愛，否則蕭墨也不會說出「下輩子不再做夫妻」這樣的話來。蕭墨是愛極了姜冉，才會對自己厭惡至極，他覺得自己再也配不上多年之前年輕貌美的阿冉了。
韓珂驚得愣在原地。
「弈凡……」蕭墨抬眸望向遠方，指了指身側的瑜妃道，「你看，朕的愛是廉價的。朕可以有阿冉，可以有珍兒，還可以有瑜妃……你和朕不同，朕一直不想傳位于你，並非朕不愛你，只是朕不希望你淪為朕的影子。身處百花叢中，便再難找到最初讓自己心動的那株牡丹了。這便是帝王的悲哀。」
弈凡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他的那株牡丹已經枯萎了。
待到韓珂離開，蕭墨的反應終于平靜下來，惶然望著女童落寞離去的身影，嘆了口氣，對弈凡道︰「弈凡，父皇並非故意要針對瑤兒那孩子，而是父皇覺得你並不清楚你母後對她的態度……」
韓珂似是感覺到身後的動靜，木然回頭，見來人是弈凡，肅殺的臉上瞬間隴上了幾分喜悅，小嘴甜甜咧開，「舅舅！你總算來了……瑤兒的腿都等得酸了！」
弈凡心疼地牽起她的手，道︰「好。舅舅這就帶你回家。」
姜皇後卻不悅地皺眉︰「承乾宮那地方晦氣，你們也不必急著去。上次弈凡和紫昕不是也沒去嗎？」
「弈凡，你幫幫朕……朕時日無多了。」蕭墨驟然揪緊了弈凡的衣衫，雙眸瞪得通紅，「幫朕送瑜妃母子出宮，善待瑜妃母子。」
「好。」啞聲應道，韓珂的嘴角扯出一抹苦澀的笑來，一直以為笑與哭是兩種極端的表情，想不到此刻的她居然能將這兩種表情融合得近乎完美。
月彤抿了抿唇，小心翼翼道︰「郡主，你多休息。王爺說了，晚上他會過來的。陛下病重，王爺有很多事務需要處理。」
「好吧。我等著。」韓珂對著月彤若無其事地笑笑，道，「月彤，你先出去吧。我有些累了。」
弈凡嘆了一口氣，瞥了一眼站在不遠處的瑜妃，低聲問蕭墨︰「父皇，兒臣很想知道，你可曾愛過母後？」
弈凡微笑著俯身，「母後萬福。」
弈凡一把將她抱起來，輕輕彈了彈她的額頭，道︰「別問了。都已經處理掉了，你何必自找麻煩呢？太醫讓你安心養病，不該思考的事情就別去想，免得頭痛之癥又復發。」
「是。」撒了謊，月彤心中不安，可畢竟她也是為了小郡主好。嘆了口氣，月彤默默退出新房。
小醫童望著緊閉的大門，黯然吐了吐舌頭，默默走開。這一次來找韓珂，原想將君初的死訊告訴她，小小刺激她一下的，可臨了她還是沒忍心，即便她令歐陽哥哥日漸消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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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發覺得，章節名起的好無力……偏偏番薯又有強迫癥，硬要，**，****的格式，好難過。話說，最近情節比較慢熱，節奏近期會轉變，番薯後面的章節是虐心好還是虐身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