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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節 交易,委身于他

「我這是為了舅舅好,都是她不好……」

「為了舅舅?你歸還畫卷,無非是要她與舅舅恩斷義絕之意,這就是你所謂的為舅舅好?若不是因為你的自以為是,她怎麼會想不開?」

韓珂還要說些什麼,少年擺擺手,雙眸緊蹙道,「別說了,這件事算舅舅的不對。欠你的,舅舅也已經還盡了。從今往後,舅舅的私事,你不用再管了。」

韓珂眼角的余光不住地掃視著弈凡,卻見他一臉淡然,心中失落,吐出了蕭焱的手指,連帶口中的葡萄籽一並吐了出來。

「本王當然有能力找到她,而且必須找到她!」楚黎低沉的嗓音邪肆入骨,加快速度超越了蕭焱的馬,沒走多遠,又突然折回來,對上韓珂的視線,笑得神秘︰「對了,忘了說,查緒兒還有個顯著的特征,便是本王昨晚與她歡愛之時,不小心咬破了她的唇……郡主的唇也不知怎麼了,看上去似乎有些紅腫呢!」

她自殺一次,想必是已然對他們之間的感情絕望。這有什麼不好呢?少年苦笑,至少這樣,自己死的時候,紫昕不會那麼傷心絕望,不是麼?他該感謝那孩子的,是她替他做了一個痛苦的決定,即便這樣想著,他依舊無法原諒那個孩子。

一想到舅舅,她就覺得好心痛。為什麼他的病明明沒有好,他還好裝出一副很精神的樣子給她看呢?騙人很好玩嗎?來當初以為的成全什麼,也包括不希望見到她的擔憂吧。韓珂的心揪住了,她很心疼那個總照顧別人的白衣少年,很心疼……

楚黎騎馬上前,轉頭對韓珂故意笑道︰「本王想向初瑤郡主打听一個人。」

楚梵天早已在金鑾殿等候,待到宮里的老嬤嬤牽著姜雲歌的手,一步步走上大殿。宮里的老太監念道︰「大胤安平公主姜氏,溫賢淑德,懿範天成,禮聘為妃--」

李貴妃心知自己已經落入楚黎的圈套,想要辯駁,可言辭難以服眾。哭哭嚷嚷之中,被侍衛們帶走。

韓珂覺得時間差不多的時候,挑了件稍顯喜慶的衣裳,帶著月彤已經準備好的賀禮,進了姜雲歌的房間。

楚黎眸光微微一凜,復又軟下聲去,笑道︰「她叫查緒兒,與韓珂郡主一樣的身高,一樣的鳳眸,一樣的柳眉,一樣的口鼻……說來,你們兩個真是像極了。」

楚黎帶著韓珂再次回到宴會之上,這一次韓珂沒有做回蕭焱身邊,而是命人在楚黎的座位旁添了一張小凳子,乖巧坐在楚黎旁邊,連頭都不敢抬起一下。

听到蕭焱喚她,韓珂的腦袋壓得更低,就當做沒有听見,不敢與他對視。

「不是盡力,是必須做到完美!」楚黎眼峰一掃,逼得老太醫連連點頭。

楚黎玩味地扣緊她的下顎,伸手替她擦去眼角的淚水,彎子與她對視︰「真的是做什麼都願意嗎?」

楚黎不由皺眉,「是查緒兒。」

楚黎朗聲笑道︰「若是本王沒有記錯,你的小舌十分靈巧,你含在口中,不就可以輕易去籽了麼?」

「那奴婢為郡主去要個火盆進來。」月彤打斷道。「可是我一閉上眼楮就會想到舅舅,一想到舅舅,我就會傷心,我一傷心就會做惡夢,一做惡夢我就睡不著。需要有人在我身側講故事才行。」韓珂那一雙委屈的大眼楮盯著月彤,那些話雖然是即興發揮的,但三分假意、七分真意,月彤終于妥協。

韓珂淒惶︰「不行,現在還不行!」在舅舅的病沒有好全之前,她不會那麼做。

韓珂站在一邊,眼見著楚黎利用一株莫須有的假冬茗成功扳倒當朝寵妃,驚得目瞪口呆。眼前的人當真只是一個十來歲的少年嗎?她似乎把古人都想得太簡單了……

楚黎冷哧一聲,「貴妃娘娘或許確實沒有想到這株假冬茗會用在睿王身上,因為你要害死的人根本就是本王!」

胸口的煩悶感愈演愈烈,方才強撐著看那孩子歡笑,待到大家都離開之後,他終于忍不住又吐出一口鮮血來。

方才興奮得撲通撲通直跳的一顆心瞬間僵硬掉,全身沸騰的血液也冷卻下來。

楚黎又道︰「事成之後,本王賜你良田千畝,允許你告老還鄉。」

「姜雲歌才十二歲,她已經出嫁。」楚黎冷笑。

「好,等你七年!七年後,本王會帶著聘禮,親自前往大胤提親!」楚黎妥協。

楚黎又道︰「喂本王吃葡萄,就像蕭焱喂你的那樣。」

韓珂鼻子酸酸的,清靈的眼眸揚起,緊緊注視著蹲在她對面的少年,顫聲問道︰「舅舅真的要趕瑤兒走?」

阿硯忙點頭,背起弈凡。

車隊在宮門口停下,護衛們卸下防備,徒手護送花轎入宮。

「你就睡在外面嗎?」

「是!」韓珂重重點頭。

蕭焱順著她的目光望去,才看見宴席對面的弈凡,方才靈動的眸光瞬間黯淡了下去。原以為她終于可以正眼瞧自己了,想不到他不過是她用來引起對方注意的工具而已。方才興奮得撲通撲通直跳的一顆心瞬間僵硬掉,全身沸

恰在此時,楚黎突然輕聲附到她的左耳邊︰「現在喂本王,口對口地喂……」

「睿王並非是病,而是中毒。」老太醫茫然,「這毒……怕是與五皇子難逃干系。」

「開戰?呵……」韓珂冷笑,「若司幽國真存了攻下大胤的決心,又豈是兩國和親能夠解決問題的。不過是多死了幾個薄命的和親公主罷了。」

韓珂本不想在這月復黑男子面前低頭,可看到奄奄一息的舅舅,淚便那樣無聲而落。那含恨的目光,瞪得原本理直氣壯的楚黎都不敢出聲,她咬咬牙,突然朝著楚黎筆直跪下去︰「我求你,你救救他……你給我真的‘冬茗-,,你想讓我做什麼事,我都願意!」

從楚黎手中拿到的‘冬茗’是假的,從他剛剛喝下那碗藥的時候,他便已經覺察。又怕那孩子自責愧疚,所以才喝下了整碗藥,裝作身子已經恢復。

韓珂不悅地推開他的手,嘴巴鼓鼓道︰「不要了!太酸了!我不吃了!」

「郡主!你倒是說話啊!奴婢跟在王爺身邊也好幾年了,從來沒見他生過這麼大的氣,奴婢不甘心!」月彤不停來回踱著腳步。

阿硯從暗處沖出來,臉色煞白,跪在少年身邊,喚了兩聲「主人」,得不到任何回應,忙高聲叫︰「太醫!太醫!快傳太醫!」

「快呀!」韓珂急急瞪了蕭焱一眼,目光有瞥向對面淡然飲酒的弈凡,希望他朝自己這邊看一眼。

蕭焱見狀,忙伸手又剝了一粒葡萄,遞到韓珂嘴邊︰「我再喂你!」

「本王也沒有欣賞過司幽國的美景,自然要的。」蕭焱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使得初瑤丫頭的態度發生這麼大的轉變,自然要跟去看看。

韓珂皺眉,抬頭問︰「這麼小的葡萄,如何去籽?」

「有什麼話不妨直說。」楚黎推波助瀾。

韓珂也不知道那一剎那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究竟病明明已經治好了,為什麼又突然昏死過去,她臉色蒼白地跑過去,伏在少年身邊,心慌亂一片︰「舅舅……你怎麼了?」

「等等我!」韓珂也要跟上去,卻被楚黎長臂一伸,直直擋在她身子面前,挑眉道,「你說過只要本王救他,本王想讓你做什麼你都願意!本王要你跟我回靖康王府……如何?」

「好!我救他,你欠我一個承諾!」楚黎起身,命人取來真正的’冬茗-,真正的‘冬茗-本就是液體,根本不需要煎熬,喂弈凡服下後,便吩咐阿硯︰「帶你家王爺回趙府吧。」

「王爺保重,奴婢告退。」月彤見小郡主已經離開,心知弈凡不可能再退讓,重重磕了一個響頭,起身跟著那失魂落魄的女童,一道離去。

大約是蕭焱太小心翼翼了,又或者是韓珂昨晚一夜沒睡,實在困得緊,在馬背上顛著顛著,韓珂居然舒服地睡著了。

少年朝著暗處低低喚了一聲「阿硯」,月彤被驚恐地往後縮了縮身子。

伸手,蓋下銅鏡,姜雲歌拖著厚重的喜服從梳妝台邊站起來,僵直的身子轉過去的剎那卻對上韓珂真誠的目光。她朝著韓珂扯出一抹譏諷的笑意,「本公主就要出嫁了,而且是嫁給一個糟老頭子,初瑤郡主現在一定很開心,是不是?」

阿硯起身,默默走到韓珂面前,做一個手勢道︰「郡主,請。」

韓珂搖搖頭,伸手遞給她一個翠玉瓶︰「這個給你,這是舅舅送給我的噬魂。我一直用來防身,我將它交給你,在你難以忍受的時候,可以用它了結了自己的性命。但我希望,你一輩子都用不上它。」

再過四個時辰就會天亮,天一亮,迎娶安平公主的花轎就會從宮門口出發,繞邸陽一圈,來趙府接雲歌入宮,只要完成了冊封大典,兩國結成秦晉之好,那麼他此行的任務便完成了,百姓安生,他走得才放心。

走到趙府門口的時候,韓珂看見了弈凡。他今日不同往常,也挑了件大紅色的袍子,明明是喜慶的顏色,韓珂卻無法在他臉上找到半分笑意。

稍一轉頭,他的視線落在了前方相擁在馬背上的韓珂和蕭焱,心中頓時泛出一股酸味。冒充了查緒兒,還要勾搭別人,他怎麼可能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幾個太醫跌跌撞撞地跑了進來,有的剛探完脈,話還沒有說,便搖起頭來,別的也是面如死灰,聲都不敢吭,只伏在楚黎腳下不停磕頭。

蕭弈凡那心中的人,注定不會是自己,即便他們天天相見,他也不可能突然用對待情人的柔情對待自己。既然如此,倒不如借著這個機會,了卻了心中的想念,再無牽掛,安安心心地做他的小外甥女。

聞此,韓珂顧不得羞惱。慌忙勾住了楚黎的脖頸,唇瓣輕輕附上他的薄唇,輕滑地將口中的葡萄肉傳到對方口中……

「‘冬茗-?」楚梵天神色大變,「朕記得它還有一個別稱,喚作-誕子-,如果沒有記錯,它應該藏在李貴妃身邊。」

「味道真甜,如果能將你一直留在本王身邊那該多好……」楚黎目光幽幽望入韓珂眼底,「給你靖康王妃的名分,如何?」

「可本郡主一直呆在屋中,還真沒見過王爺口中所說的什麼木頭小姐。」韓珂舌忝舌忝唇,故意叫不出查緒兒的名字。

鑼鼓聲由遠及近,迎親的轎子停在了趙府門口。zVXC。

「別這樣看著本王,本王會心疼的。」楚黎伸手彈了彈她的額頭,聲音魅惑,「你是不是很喜歡別人這樣彈你的額頭?」

恰在此時,弈凡伸手撥開車窗,撞見那丫頭與蕭焱親昵的一幕,擔憂的心,總算稍稍安定下來了。

扶姜雲歌上了花轎,韓珂僵立在一邊,瞧見弈凡已經上了馬車,自己只得跟在車隊之後,慢慢行走。

「啟稟父皇,兒臣向李貴妃索要’冬茗‘之時,李貴妃曾揚言要兒臣過繼到她的膝下,試圖……」楚黎沒有再說下去,反而給了大家更大的聯想空間。

「丫頭,過來!」蕭焱不悅地皺眉,朝著韓珂招招手,試圖喚她過來。他的人方才得到消息,弈凡的病情已經基本穩定,只是暫時沒有蘇醒。原以為以那丫頭的個性必定會跟著弈凡回趙府,想不到她居然跟著楚黎重新回到宴會之上。

韓珂蹙眉不接,嘟嘴道︰「我要喂!你知道什麼叫喂嗎?你不是風流倜儻嗎?你不是一天能調戲七八個小宮女嗎?怎麼連喂我吃個葡萄都扭扭捏捏呢?!」

這姜雲歌的婚禮倒是格外氣派。據說司幽國君似乎在見到姜雲歌的第一眼,就非常喜歡這個刁蠻而靈動的小丫頭,這盛大的婚禮便是昭示著帝王的一份寵愛。

楚黎卻有意無意地將她玩懷里攬︰「丫頭,你的焱哥哥在叫你呢,你怎麼都不答應他呢?」

見有人喚她的名字,韓珂灰溜溜的小腦袋從蕭焱懷里探出來,揉了揉朦朧的雙眼︰「五皇子想要打听誰?這邸陽之中,屬五皇子的勢力最大,五皇子都找不到的人,初瑤怎麼可能找到?」

韓珂的腦袋「轟」地一下炸開,不顧宮宴上的其他人,緊緊握住少年的雙手,連聲喚到︰「舅舅,舅舅。」

「這人可真月復黑!」韓珂一臉的苦惱,偏又需滿臉堆笑著去參加安平公主的婚禮。

蕭焱也不知她究竟唱的哪出戲,小心翼翼去了葡萄皮,將剝好的葡萄遞到她手中,道︰「吃吧!」

姜雲歌感覺到初瑤郡主有些反常,也猜到弈凡就在不遠處,明了自己的身份,對此倒是心照不宣了。

韓珂手足冰涼,看到楚黎的眼神,想到方才他在進宮路上對自己說的話,有種不祥的預感揮之不去,漸漸覺得心頭涼透。

「謝王爺,老臣定當盡力而為。」

楚黎目光一凜,笑聲朗朗︰「正是因為你家中四世同堂,你才不得不听本王的話。你是想要一家老少七十二口與你一同上路麼?」

「貴小姐,怎樣?這出戲是不是唱得很完美。」楚黎回頭,一把將她攬在懷中,「只要你一直跟在我身邊,本王向你保證……天天都有這樣的好戲看。」

少年不說話,默默點頭。有些事情必須做一個決斷,縱然他再怎麼疼愛韓珂,那種感情也只是親情,遠遠不能同愛情相提並論。他對韓珂的恨倒不是因為那孩子的做法傷害到了紫昕,而是自己小心翼翼藏在心底幾年的感情,突兀地被人翻出來,被人公布于眾,他難以接受。

他故意遣開韓珂,一來,是那孩子行事太過莽撞,實在是犯了他的忌諱;二來,則是想要與那孩子劃清關系,那麼自己離開的那一天,那孩子便不會那麼傷心了。

韓珂的眼神微微一黯。當然在意,那麼微不可見的牡丹花瓣舅舅會在第一時間發現,已經被踩爛的花瓣舅舅還要用手帕小心收起那花汁來……紫昕小姐在舅舅心目中的地位,可想而知了。

「毒素深入心脈?」韓珂腦袋里亂成一團,楚黎嘲弄的眼神突然閃現,恍然大悟,回眸目光緊緊瞪著楚黎,「你給我的’冬茗‘是假的?是不是?!」

韓珂不答,靜默望著楚黎。

韓珂身子微微一顫,抗拒地被他摟在懷里,一句話都不再多說。

韓珂委屈地撇嘴,一雙含淚的眼眸瞪得通紅,不過她告訴自己必須忍,這個五皇子的能耐絕不是如今的她可以對付的。

韓珂見他手法僵硬,表現不出她想要的效果,微微一低頭,咬住了葡萄,也咬住了蕭焱的手指,將他的食指含在口中,似品嘗美味一般,模樣很是**。

楚黎回到座位上,看到韓珂依舊低頭坐在那里,便拈著她的長發,笑道︰「本王要你配合點……對著我笑,懂麼?」

「老太醫,你這是要去哪兒?」楚黎向前跨開幾步,直直攔在老太醫面前,凌厲的眼神射得對方不敢抬起頭來。

少年淒惶而平靜的眼神靜默地注視著前方,看似平淡的話語卻在韓珂心底驚起了千層浪。

身子被蕭焱環在兩臂之間,韓珂方才的失落終于消失,想來還是有別人在乎她的,于是伸手,暖暖環住了男孩的腰月復。

「好。」蕭焱倉惶伸出手去,晶瑩的葡萄粒夾在兩指之間,遞到韓珂唇畔。

楚黎不悅地蹙眉,幾個慌亂的太醫,立即戰戰兢兢地上去給弈凡把脈。韓珂心若寒冰,卻一遍遍告訴自己,不可能,絕對不可能,舅舅的病已經好了,昨天是她親眼所見的,怎麼可能在姜雲歌成婚之後又突然昏迷不醒呢?!

還有不甘心,想湊過來探看情況的人,被楚黎的眼峰一掃,又忙退了回去,就連一向自恃尊貴的蕭皇後也不敢靠近半步。

「老奴惶恐。」老太醫早已驚得面色慘白,但畢竟在宮中數十年,**場面也見得多了,強自鎮定道︰「請王爺明示。」楚黎暗紅色的瞳仁綻放出異樣的光芒,緩緩道︰「你可听清楚了,前幾日,因大胤睿王殿下重病纏身,本王從李貴妃手中求得一株’冬茗-,誰知李貴妃交給本王的並非‘冬茗-,而是致命的毒藥……」

老太醫心中一慌,朝著楚黎直直跪下︰「老奴家中四世同堂,還請王爺高抬貴手……」

「什麼時候行?」楚黎又問。

老太醫見機,想要偷溜,要知道這大胤的王爺在司幽國中毒,事情可大可小,雖然通過方才的診斷,他已經發現那種毒蟄伏在弈凡體內十多年,是從娘胎里頭帶出來的,但若是有心人故意拿此事做文章……

「或許靖康王可以調集邸陽城所有的兵馬,挨家挨戶的搜,相信只要是王爺想要找的人,王爺一定有能力找到的。」韓珂清眸流轉,笑問蕭焱,「焱哥哥,你說是吧?」

「七年,給我七年時間……大胤的女子都是十四歲才行及笄禮。十四歲之前不宜出嫁。」

酥酥麻麻的觸感瞬間遍布了蕭焱全身,他背脊僵直,雙頰羞得通紅,臉上的不羈散去,竟多了幾許柔情。

「郡主,這是做什麼?」月彤惶恐,「奴婢不敢。」

「估計那心思百轉的舅舅又想借此成全點什麼吧……」與弈凡接觸至今,韓珂越發明白,自己這個舅舅寧可傷了自己也不願傷害在意的人,她不信舅舅就這麼放棄她,但想起他臉上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表情,韓珂心揪地疼了。那樣相待,比打她罵她更要讓她傷心。

「司幽國不似大胤,夜里極冷,本郡主素來畏寒……」

不同于上一次宮宴,韓珂一早便避開了弈凡,坐在了蕭焱身側,然她選擇的位置恰在弈凡對面,時不時要與他目光相對,那感覺真是尷尬極了。

整個青鸞殿內迅即啞寂無聲,歌姬們盡數散去,針落可聞。

姜雲歌便起身,由老太監將她牽到楚梵天身側,一道坐上龍椅。側席上的蕭皇後一臉莊重,想她一國之母,竟比不上大胤的一個野丫頭,顏面何存。

韓珂不說話,只是默默點點頭。

「帶她們離開。」少年不再多說什麼,盡管韓珂的雙眸已經蘊滿了淚水,跪坐在地上的雙腿漸漸酸軟無力,心似在刀尖上跳動,有一下、沒一下地刺下去,鮮血淋灕,連呼吸都覺得好困難。

然,無效!在司幽五皇子的安排下,睿王在青鸞殿的廂房躺下。

「屬下遵命。」阿硯領命,扶少年回床榻上躺下後,瞬間消失在黑暗之中。

「不要不要!我說酸就酸!」故意制造動靜,然那弈凡舅舅連一線目光都不願意給她,韓珂的心里亂成一團。

月彤茫然回頭,「郡主要歇息了,奴婢自然是回避了。」

「郡主怕黑,奴婢可以將燈亮著。奴婢卑賤之軀,不能與郡主同眠。」月彤說著,又替韓珂加了一盞燈,屋子里頓時亮了許多。

韓珂驚嘆,古時的丫鬟果然是命苦,尤其是像月彤這樣的貼身小丫鬟,連柴房都沒得睡。幸而她跟著舅舅,舅舅不似其他主人那麼刁鑽任性,她才能活到如今吧。想起幼時被拋棄的自己,一個人游走在無人的街道,累了就蜷縮在一戶人家的屋檐下,突然心底很是心酸。她怎能忍心見月彤通宵都睡在門外。

大紅的地毯鋪成而至,一直蔓延到宮門口,花轎後跟著二十來個花童,邊走邊撒花,而那些花都是品種珍貴的牡丹,如此場面,堪比皇後進宮!

見韓珂面露難色,楚黎又道︰「要是你不願意,我也不勉強,剩下的半株’冬茗-本王可以用來孝敬母妃。」會欠已韓。

李貴妃那個刁婦入宮以來便欺壓楚黎的生母,楚黎向她討要’冬茗‘之時,她百般刁難,因為膝下無子,她甚至要求楚黎過繼到自己名下……如今,他不過是「禮尚往來」罷了。

為了一個負心女子,舅舅真的不要她了嗎?

韓珂嘟著嘴,不出聲。

蕭焱蹙眉,將葡萄送入自己口中,甜蜜的味道瞬間在口腔里蔓延開來,他一臉無措地望著韓珂,又道︰「一點都不酸啊!丫頭,你要不要再嘗一粒?」

「不要,舅舅不要這樣對瑤兒。」

那邊老太醫帶著楚黎的命令去楚梵天面前舉報李貴妃,而楚黎則牽著韓珂的手,有說有笑︰「宮宴上經這麼一鬧也不知現在如何了,我們一起去看看?」

楚梵天道︰「愛妃平身。」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楚黎邪肆的嘴角微微彎起,「一個假的查緒兒換一株假’冬茗-,本王有錯嗎?本王向來不喜歡做虧本買賣。」

他干咳一聲,苦笑道︰「不吃便不吃吧。」

「丫頭,你怎麼了?你不想回去看看叔父嗎?你一向是最關心叔父的……」

待到韓珂走後,少年才轉身問阿硯︰「阿硯,你代我去後山跑一趟,看一看紫昕的情況。如果她安好,便什麼都不要多說,就當借此機會,我們二人做個了斷。我這樣的身子,實在不適合拖累她。」

蕭焱當然知道這件事的前因後果,笑答︰「是。瑤兒說的不錯。」

老太醫診脈過後,整個人都在顫抖,喃喃對韓珂和楚黎說︰「睿王是中毒,毒素已經深入心脈,老臣也無能為力,這世上應該只有莫茸可以救他。」

月彤一臉憤恨不平,「奴婢就不明白,那紫昕小姐明明與別人有染,听說王爺要與她恩斷義絕,該高興才是,怎麼會無緣無故自殺呢?難道是苦肉計?」

楚黎站出來,一聲喝,眾人隨即安靜了下來︰「大胤睿王殿下只是暈過去了,沒什麼大礙,大家繼續飲酒,這里的事情本王會處理。」再讀讀小說閱讀網兩個人同睡在一張床榻之上,韓珂轉頭偷偷打量月彤的睡顏,心思百轉……雖然她與月彤算是不打不相識,但這些天來的相處,她發現月彤並不是惡毒之人,只是心思耿直,見到自己的主人受到了欺負便喜歡打抱不平,或許她正需要這樣一名知心丫鬟吧。

楚黎有意無意地望向不遠處的蕭焱,以保證這一整套動作完全落入對方眼底。

「雲歌的身份是和親公主,遵照的是司幽國的習俗。」

一整夜,韓珂只要一想到弈凡冷漠的話語,便再難安眠,輾轉反側,沒多久,天就亮了。

「本王從來就沒說她是。」楚黎挑眉一笑,騎馬而去。

「放肆!」楚梵天聞之,怒斥一聲,「來人,去除李貴妃貴妃頭餃,即日起打入冷宮!」

恰在此時,老太醫匆匆趕來。

阿硯一面背起弈凡,一面掐著弈凡的人中,企圖喚醒主子的神識。

「焱哥哥,你喂我吃葡萄。」韓珂皺了皺眉,從果盤中取了一粒葡萄,遞到蕭焱手中,「快喂我。」

韓珂知道古代尊卑觀念很嚴重,于是哭喪著臉道︰「月彤姐姐,瑤兒一個人睡覺怕黑,你就不能陪陪瑤兒嗎?」

少年靜默躺在床榻之上,背靠著床幃,目光深沉難懂。听到她自殺的那一剎那,他整顆心都冰冷掉了,但想到那些人恐怕舍不得她輕易死去……如今又有人來通風報信,紫昕應該已經被安全救下。

阿硯替少年把了脈,轉過頭對韓珂道︰「主人怕是不好了。」

韓珂停下腳步,僵在原地,原想叫一聲「舅舅」,但回憶起昨晚少年的冷漠無情,便固執地將目光瞥向一邊,回頭對姜雲歌道︰「花轎就在前面,小心點。」

「你不一起歇息嗎?」韓珂瞪大了眼楮,好奇問。

「十多年了,月彤都是睡在門外的,有什麼問題嗎?」這回換作月彤不解。

「沒有大礙,只是……」老太醫吞吞吐吐。

「月彤,明日安平公主大婚,按理來講,我們作為大胤的使節是需要入宮面聖的,早些休息吧。」

「恩,是很相似。」簡直就是一個人。

月彤倉惶跪拜︰「王爺,月彤做錯了什麼事,你盡管處罰!求王爺不要放棄月彤!求王爺不要趕月彤走……」

「這麼多年來,王爺的臉上一直都掛著暖暖的笑意,即便是瑜妃母子對他咄咄相逼,陛下也不幫著他的時候,他也不曾這樣過……郡主,依奴婢之見,王爺這次是認真的。」月彤有些哀怨,「你說那紫昕小姐只是試圖自殺,王爺也不問清楚,就發了這麼大的脾氣。那個叫紫昕的女子竟然比初瑤郡主更得主子的在意嗎?」

蕭焱臉上閃過一絲驚慌,他哪里是風流倜儻?哪里調戲過很多宮女?見她第一面的時候,自己故意這麼說,無非是想引起她的注意,想不到適得其反。實際上,他連女孩子的一根手指頭都沒踫過,他的初吻,還是壯著膽子,在她落水之後假借救她的名義吻她的。

「是嗎?」韓珂歪了腦袋,裝傻,「時間居然還有如此相似的兩個人?」

楚黎騎著昭影,遠遠跟在車隊之後,目光緊緊注視著弈凡的馬車,眼眸眯成一線,嗤笑︰這大胤的儲君倒也不是一無是處,沒有‘冬茗-,居然還能撐到此時……呵。

太醫院的老太醫因為人在藥房,晚來了一步,此時才趕到。眾位太醫看到他,如見救星,立即讓了開去。

正在所有人欣賞歌舞之際,坐席上的一紅衣少年突然一口鮮血噴出,人直直向身側倒去,似乎耗盡了心力。

「丫頭!這兒,上來!」蕭焱騎馬行至韓珂身邊,見她今日沒有坐弈凡的馬車,心中疑惑,但難得有這樣的際遇,自然要把握住。他長臂一伸,也不管韓珂願意與否,強制性地將她拉上了馬。

韓珂頓時心底一陣惱羞,狠狠地瞪了楚黎一眼,鑽入蕭焱懷中,阻絕紅眸男子的戲謔眼神。

「我相信你。」韓珂滿意地點點頭,上前一步,替姜雲歌蓋上紅蓋頭,又道,「吉時已到,我扶你出門,送你上花轎。」

楚黎面色微變,緩緩道︰「大胤睿王素來體弱多病,想來這一點父皇也是清楚的。前幾日,兒臣送給睿王一株’冬茗-,听太醫講,問題正出在這株‘冬茗’之上……」

弈凡臉色青紫,四肢痙攣,沒有任何反應。

宴會散去,蕭焱走上前來,想要帶初瑤丫頭離去,面對的竟然她一臉不情願的樣子。

宮宴上所有的人都亂了套,四處觀望,也不知這大胤儲君究竟是患了什麼病,為何會突然在青鸞殿暈死,大家都焦急地等著太醫來判斷吉凶。

「送初瑤郡主去西苑休息,本王累了,請她不要再踏入東苑一步。」少年無情的目光在女童身上一掃而過,又淡淡瞥了地上的月彤一眼,「月彤,以後你就跟著初瑤郡主吧,本王身邊不需要你了。」

韓珂神色一怔,想不到自己的一言一行都逃不過他的法眼。伸手從果盤中取出一粒葡萄,小心剝掉葡萄皮,遞到楚黎嘴邊,楚黎卻道︰「本王不吃有籽的葡萄,去掉籽再喂本王。」

姜雲歌端坐在銅鏡面前,大紅的袍子將她瘦小的身軀完全蓋住,重重的鳳冠壓得她嬌小的身軀喘不過氣來。她木然注視著銅鏡中的自己,嘴角扯出一抹淒惶的笑意,默默念道︰「你沒有誰可以依靠,你只能依靠自己。你必須為姐姐報仇。」

韓珂咬咬牙,只得默默點頭。

「好,瑤兒走。瑤兒再也不會來打擾舅舅了。」韓珂揚起臉,逼著就要流出的淚水流回眼眶,朝著少年淒然一笑,顫顫巍巍地直起身子,腿腳麻木地走出屋子。

韓珂抿了抿唇,拉著月彤進屋,關上房門,指了指床榻,道︰「你睡里頭,我喜歡睡外頭。」

「你倒是想得明白!謝謝你的好意,本公主收下了!」姜雲歌朝著韓珂粲然一笑,接過她手中的翠玉瓶,朝著她搖搖頭,「你放心,你給的東西,本公主一定用得上。但本公主絕對不會傻到用在自己身上……皇女乃女乃從小就教育我,姜家的兒女不能懦弱地死,必須堅強的活。我若出嫁,必定扳倒司幽國司徒皇後,取而代之,執掌後宮!」

「好。」姜雲歌點點頭,在韓珂的攙扶下,盛裝走出了西苑。

老太醫不敢答話。

楚黎上前一步,橫亙在韓珂與蕭焱之間,朗聲笑道︰「初瑤郡主來司幽國一趟,尚未認真欣賞司幽國的風景,方才她已經答應與本王一道泛舟墨湖之上,逍遙王若是不介意,可以同行。」

「是。」月彤應聲,便向門外走去。「不是說睡覺嗎?你出門做什麼?」韓珂一臉詫異,上前揪住月彤。

「五皇子大約是想多了,昨日丫頭受了點風寒,嘴巴上起了皰疹,丫頭不可能是你口中的查緒兒小姐。」蕭焱將初瑤丫頭緊緊護在懷中,目光凌厲射向對面的楚黎。

嘗到甜蜜的滋味,蕭焱身子一僵,背脊挺直,放慢了速度,盡量讓懷中的人做得舒服些。

宴席之上,司幽國君主楚梵天問道︰「睿王的病,可有大礙?」

韓珂的心中突然生出一絲惶恐來,這樣的蕭弈凡讓她覺得好陌生。不要她管他的事,與恩斷義絕又有何區別?

「奴婢就在門外候著。」月彤笑笑,「如果有什麼需要,郡主隨時叫奴婢。」

蕭焱見弈凡突然暈倒,心中也大為驚訝,但是宮宴尚未結束,這兩國的聯誼也就沒有完成,他便沒有跟上前去,而是留下來主持大局。

「你就不怕我死了,大胤、司幽兩國開戰嗎?」姜雲歌蹙眉,倒是沒想到這不對盤的初瑤郡主會這麼好心,特意過來送她一程。

隔壁姜雲歌的屋子一早便有了動靜,一會兒嫌棄喜服做得太大了,一會兒嫌棄紅蓋頭上的鴛鴦繡得不夠精致……韓珂知道,姜雲歌這是在拖延時間,她並不想嫁給楚梵天。畢竟讓一個十歲多的小姑娘嫁給年過四十的楚梵天,太過殘忍。

韓珂抬起頭,干巴巴扯出一個笑容。

禮成之後,楚梵天在青鸞殿設宴款待大胤貴賓。

韓珂住進西苑,屋子夾在楚黎與姜雲歌之間,姜雲歌向來對她不太友善,楚黎的吻到現在還讓她望而生畏,她只得乖乖將自己一個鎖在屋中,落寞地抱著墨白,縮在牆角,暗自神傷。

韓珂不說話,沉默低下頭去。她不喜歡別人踫她的額頭,這前世連歐陽都不願給予的特權,卻偏偏面對蕭弈凡時,變成了甜蜜的享受。那種天生的想要親近的感覺,是旁人都不具備的。

楚梵天眉頭緊蹙,目光瞥向楚黎,正聲道︰「皇兒,你說,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姜雲歌伏地一拜。

席下的李貴妃漸漸慌亂起來,走到大殿中央,重重跪下去︰「冤枉……陛下,臣妾絕無害人之心。臣妾一個後宮柔弱女子,為什麼要去害大胤的睿王殿下?這分明是有人栽贓嫁禍!」

韓珂面色一僵,而後尷尬地將葡萄吞入口中去籽。

「主人。」阿硯隨即現身。

「我介意!」韓珂厲聲打斷,「他不介意我介意!」她不想自己的委屈被蕭焱知道,進而傳到舅舅耳中。她明白自己欠弈凡的太多了,現在難得能為他做件事,她不想半途而廢!

楚黎早料到這初瑤郡主會拒絕,對著蕭焱聳聳肩,仿佛在說︰你看,她選擇的既不是你,也不是弈凡,而是我!

蕭焱愣了好久,不知道該如何反應,竟眼睜睜看著初瑤丫頭被楚黎帶著離開,直到消失在視野中才慢慢地回過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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