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蕭焱听到女童的呼喚聲,破門而入,眉頭緊蹙,瞪著床畔的少年,「你對她做了什麼?!她為什麼會喊疼?!」
喊彈點等。浪客中文網不等少年作答,蕭焱的眼神利劍一般瞪著兩人交握的雙手上,「你為什麼扣著她的手?!為什麼不讓她動彈?!」
「小聲點。」楚黎不悅地瞥了蕭焱一眼,「你懂什麼?!這是莫茸正在發揮藥效,加上她睡前剛剛喝下的山參,可以完全消除她腦內的淤血,治愈她的雙目。你別告訴我,你不知道她雙目有疾?!」
「你說。」
蕭焱微微一怔,面上的憤怒瞬間轉變為狂喜,「你是說,你給她吃了莫茸?!她失明之況不會復發了!丫頭醒來,一定會開心死的!」
「好,我信。」初瑤點點頭,「但是月彤姐姐能回答我一個問題嗎?」
韓珂見它瘦得可憐,便喂它吃了中午的剩飯,替它徹徹底底洗了個澡,等到它身上的毛發完全干透,便將它抱到床頭,暖暖躺在它身邊,無助地流淚︰「墨白,你爹地是不是不要你了?叫一聲代表‘是’,叫兩聲代表‘不是’……」
「月彤姐姐想見舅舅嗎?」思索片刻,韓珂拉了拉月彤的手,「如果你想,就請你幫瑤兒一個忙……瑤兒有辦法讓舅舅現身。舅舅可以不顧念瑤兒的死活,但他身為大胤儲君,就絕對不會不顧念社稷安危。倘若……」
「完全治愈?」韓珂卻笑不出聲。舅舅不在,全好了又如何?
屋子的一角傳來兩聲猴叫,初瑤循聲望去,那只白色小猴正蜷縮在牆角,瞪著一雙水靈靈的眸子望著她。
「你一介女子,隨意出入男子的住處,還有理了?」姜雲歌覺察今日的初瑤有些反常,但固有的傲氣使得她不會輕易向別人低頭。
蕭焱無語,她從未這般關心過自己,而她卻對一個陌生人如此小心翼翼。
說罷,韓珂當著兩個男人的面,起身、穿衣、出門,只留下兩個人僵立在原地。一夜之間,她好像變了個人似的,比以前看上去彬彬有禮,卻不與任何人親近,到哪兒都是一副淡漠冷然的表情,也許是弈凡給她的打擊太大了吧。
再一次踫壁,蕭焱哀怨地低下腦袋,又問︰「丫頭,你昨天夜里說雙目疼,今天覺得如何?」
「安平公主,我想你搞清楚兩點。第一,我不是隨意出入舅舅的住處,我是要住在這里,直到舅舅回來;第二,你難道不是女子,你現在才是隨意出入男子的住處,論起禮數,你是司幽國君主即將過門的皇妃,這件事倘若傳出去,于你的名聲,才是不太好吧?」韓珂目光清冷,聲調不是很高,卻足夠讓眼前的人听得分清,說得句句在理,噎得姜雲歌無話可說。
蕭焱無力地抽了抽嘴角。
因為弈凡不在,韓珂便住了弈凡的屋子,日日夜夜守著,希望能等到他回來。
「謝謝月彤姐姐,瑤兒懂了。」她懂了,真的懂了……
「是。」
韓珂也在心底不停地反問︰是嗎?真的像月彤說的那樣麼?在此之前,她也那麼信任舅舅。
姜雲歌一雙鳳眸挑起,微微含了慍怒之色,「不要稱呼本公主雲歌小姐,有沒有人跟你講過,我是安平公主,未來的司幽國皇妃!再也不是姜家無名的小丫頭!你說睿王不在屋中,可屋里分明有人影,你倒是講講,屋里的人是誰?!」
「屋子里……」月彤面露難色,不知該如何回答,干脆道,「雲歌小姐還是請回吧,睿王不在屋中。」
「那阿硯呢?阿硯是舅舅的影守,他一定知道舅舅身在何處的!」但凡一點點希望,韓珂都不會放棄。
女童的表情極為痛苦,幾番掙扎之後,才稍稍安眠。
再過三日,姜雲歌便要大婚,于情于理,姜雲歌不得再住在宮中,故而又搬回了趙府。姜雲歌知道自己自由的日子已經不多,在入宮之前,她想再見弈凡一面,一早便換了身華彩的長裙、插上雕花的頭飾、戴上手鐲耳墜,化了精致的花妝,來到弈凡的房間門口。
「吱吱……唧唧……」
「你們這是做什麼?!」月彤終于忍不住,推門而入,紅了眼眶,「這屋子里的擺設都是王爺離開前的樣子,我不希望王爺回來的時候,這里變成一團糟!」
回到趙府,趙澈的尸身已經被處理掉了,楚黎並沒有將此事張揚,而是以「暴斃」這樣的借口將他草草下葬,給了家屬足夠的撫恤金,又安排了專人加以撫慰,這件事便就此平息。
「雲歌小姐,王爺真的不在屋中。」月彤好言相勸,倘若此時讓姜雲歌撞上初瑤郡主,恐怕兩個人又是一番鬧騰。
「雲歌小姐,請留步。」月彤一直在門口守著,無論屋子里的人是誰,她只是听從主人的吩咐,從未離開過半步。
「焱哥哥,這兒是靖康王府,我們不該呆在這里的。我們回趙府。」與楚黎打過招呼,韓珂便兀自上前牽了蕭焱的手,拉著他離開。
「當然會心疼,王爺那般疼愛郡主,舍不得郡主受一點點傷……就算……」月彤欲言又止,望了一眼窗外,不再說話,只是從房間抽屜里找出了藥箱,幫初瑤的手指上藥。王爺為了眼前的女孩兒,那樣狠絕的事都做了,倘若再看到她受傷,自然會心疼。
蕭焱便命人熬了清淡的綠豆湯送到初瑤床畔。彼時,楚黎已經困了一夜,伏在初瑤郡主的手臂邊上,沉沉睡去。
「不養完傷再走嗎?趙府與靖康王府一樣,反正都不是你的家,何況靖康王府有整個司幽國最齊全的藥材。」楚黎出言挽留。
「真的會心疼麼?」韓珂已經死掉得心仿佛突然活了過來,也不顧手上的傷口,興奮地將月彤的雙手捧在掌心,「月彤姐姐,你告訴我,你是不是知道舅舅在哪里?」
姜雲歌何時受過這樣的氣,長鞭不敢往初瑤身上招呼,便狠狠砸向屋子里的擺設。
韓珂與月彤二人伏在地上,一片片撿著花瓶的碎片。女童的手指被劃破了,都渾然無覺。
「睿王不在屋中?倘若睿王不在屋中,你為何要在門口守著,別以為本小姐那麼好騙!」姜雲歌兩頰漲得通紅,「本小姐的長鞭可不是吃素的,上一次狩獵被‘有些人’打斷,掃了興致,你若是不識好歹,再不讓開,本小姐今天就給它點葷腥嘗嘗!」
「吱吱……唧唧唧……」
「謝謝你照顧我一晚。」韓珂扯著嘴角淡漠地朝著床畔的少年笑了笑,接過蕭焱手上的綠豆湯一口飲盡,又似笑非笑地望了蕭焱一眼,一臉坦然,「焱哥哥,也謝謝你,綠豆湯很好喝。」
月彤伸出手來,握緊了初瑤郡主的手︰「經此一事,奴婢才明白,王爺根本不可能是奴婢一個人的,就算是你我聯手,恐怕也不能守住他。」在他的心里,親情永遠是擺在第一位的。
「你……」姜雲歌揚起手中的長鞭,嘴上說不過,便要對初瑤動手。
「是初瑤郡主。」月彤不再隱瞞。
大約是因為喝了那些叫不出名稱的草藥,初瑤口中苦澀,似骨鯁在喉,難以呼吸。雖然早已做好了心里準備,但听到這個答案的時候,韓珂的心還是忍不住狠狠抽搐了一下,針贅一般,有一下、沒一下,痛得難以自已。
月彤為難得搖搖頭,「奴婢也很想知道王爺的下落,可王爺自從宮宴那日便再也沒有回來過……奴婢按照他的吩咐一直守在這里,可他從未現身過。」
他躡手躡腳地走到床邊,初瑤卻說︰「焱哥哥,你放著吧,瑤兒現在沒胃口,等會兒再喝。」zVXC。
「乖!墨白過來……」韓珂朝它勾了勾手指,墨白就好似通了靈性一般,一躍跳進初瑤懷里,貼著女童的胸口,輕柔蹭了蹭。
「焱哥哥,小聲點。」初瑤提前一步發現了他,做了個「噓」的動作,示意他不要說話,「他熬了一夜,這才剛剛睡著,讓他多睡一會兒……」
「砰」得一聲,桌案上的翠羽淨瓶應聲而落,碎了一地。
在屋子里,卻不肯獻身一見,韓珂真的好難想象,弈凡當時究竟是怎樣的處境。
「除了癢,還有點干澀的感覺。」韓珂若有所思,也不明白蕭焱為什麼突然關心起她的眼楮來。
見初瑤瞪著一雙葡萄般水靈靈的眼眸望著天花板,蕭焱便要出聲喚她。
「為什麼要留步?」姜雲歌蹙眉,這世間她想做的事情,沒有誰可以阻止。她不是姐姐,沒有人可以欺負得了她!
可是那把鋒利的匕首直直刺向自己的心窩,血流如注,連太醫都說,若不是舅舅身體孱弱、手上力道有限,那一劍刺得不夠深,她的心脈恐怕已經碎裂,就算舅舅有再多的理由,他終究還是狠心對她下手了。不止如此,他甚至還親手將身負重傷的她推下懸崖……這一招招,不都是為了將她逼入絕境嗎?!
待到姜雲歌離去,月彤卻一改往常對初瑤的冷淡,而是惶然按住了初瑤受傷的手指,苦著臉道︰「郡主,你不要動,這里由奴婢來清理。你的手指受了傷,若是主子瞧見了,他會心疼的。」
「你說得不錯,阿硯是王爺的影守,王爺在哪里,他便在哪里。那一日他出現在王爺的床榻上,便可以證明那一刻王爺是呆在這間屋子里的,只是他不願意獻身一見,想必有什麼難言之隱……」
「除了癢呢?是不是……」看得更清了?蕭焱不斷地暗示初瑤,但又怕她空歡喜一場,想讓她自己點破。
是啊,舅舅的心思那麼深不可測,哪里是她們二人守得住的。
被怒斥了一次,墨白干脆乖乖閉嘴。
僵立在原地的兩個人如今只剩下楚黎一個,少年暗紅色的眼眸在晨光中眯成一線,被遺棄的感覺遍布了全身。原來不管他怎麼做,那個人都不是查緒兒,他又能用什麼理由將她留下。
「不了。麻煩王爺了,初瑤住在靖康王府不合理法,而且我的傷已無大礙,倒是王爺的傷勢未見好轉,王爺應當好生養傷才是。」韓珂一口回絕,語氣中滿是疏離。
墨白一連叫了三聲,初瑤無奈地耷拉著耳朵︰「你叫三聲,究竟是什麼意思嘛?!」
「刺我一劍,並將我推下懸崖的人,究竟是不是舅舅?」
韓珂受夠了隱忍,也不想在這囂張女子面前賣乖,直接徒手上去,一把握住了長鞭的另一端,冷笑道︰「安平公主,我不介意和你一起在趙府打架,要知道趙府上下四處都遍布了楚梵天和楚黎的眼線,我們的一舉一動,探子都會如實上呈到楚梵天手中……」
「墨白,你再說,你爹地是不是真的想殺我?叫一聲代表‘是’,叫兩聲代表‘不是’……但是我警告你,不許說‘是’!」
韓珂這麼說著,手腕驀地一疼,才發現床畔的少年已經轉醒,正瞪著一雙布滿血絲地紅眸望著她,聲線沙啞而低沉︰「不許你這麼說……你的腦內淤血再過兩日便能完全消退了,你的雙目也會完全治愈。這世上沒有莫茸治不了的病,就算是瀕臨死亡的人,莫茸一樣能妙手回春。」
「舅舅會心疼?」
「郡主,奴婢真的無能無力。」月彤一張俏臉也染上了幾許愁意,「以前在大胤的時候,王爺與我都是通過鳥語通信,可大胤的鸚鵡不適應司幽國的氣候,帶來司幽國的鸚鵡全都凍死了,我和王爺便失去了聯系……」
「除了干澀呢?是不是……」
「安平公主還有什麼話要說,如果沒有,就請回吧。」韓珂心煩得很,直接下了逐客令。再讀讀小說閱讀網蕭焱的眉毛挑了挑,初瑤也跟著挑了挑眉,樂道︰「我知道了,焱哥哥,你是不是擔心我的眼楮在潭水里泡過會失明復發?」
「……」
「阿硯昨晚來過,要奴婢轉告郡主,不管王爺做過什麼事,都請你相信他。」月彤見初瑤對她推心置月復,猶疑一番,終是將這個消息告訴了初瑤。
「郡主懂什麼了,郡主可千萬不要胡思亂想,雖然奴婢也不知道王爺為什麼要這麼做,但是王爺從來都舍不得傷害自己的親人。初瑤郡主是王爺所剩不多的親人,王爺做的所有事,一定都是為了你好。就說上一次,王爺親手鞭笞郡主,那也是為了救郡主,郡主應該明白的……王爺待人的好,從來不會輕易說出口。」
初瑤揉了揉雙眼,「有些癢……」
不及初瑤阻止,姜雲歌的長鞭已經掃向了桌案。
「安平公主還是老樣子,處事依舊這麼毛躁,你倒是說個理由,我為何不能呆在舅舅房中?」韓珂淡然站在姜雲歌面前,絲毫沒有畏懼她手中的長鞭。如今的她,早已沒什麼可害怕的了。死又何懼?!
次日清晨。
「不要--」
「為什麼她會在睿王房中?!」不知道實情還好,知道了實情,姜雲歌就像一只憤怒的小鹿,橫沖直闖,推門而入,掀開紗簾,卻見初瑤氣定神閑地坐在床前,似乎正恭候著她的大駕。
「你……」姜雲歌的話再次被韓珂堵住,連她都好奇,這丫頭今日是吃了什麼神奇的果子,居然有膽量同她頂嘴了!
初瑤的眼神卻忽然黯淡了下去,目光落寞地對上蕭焱的視線︰「看不見才好,舅舅說不定因為瑤兒看不見來陪伴瑤兒……」
連猴都知道禍從口出,墨白伸出爪子,輕輕在女童掌心撓了撓,以示安慰。
楚黎不再理會狂喜中的蕭焱,只是在心中微微嘆息︰這丫頭若是醒來,也未必會開心吧?比起雙目治愈,她恐怕更希望自己的舅舅並沒有背叛過她……
「好,月彤姐姐,從此以後,我君初瑤再也不會與你為敵,但是關于舅舅的下落,我想在第一時間知道。」初瑤的小手也附上了月彤的雙手,兩個人就好似溺水的魚,相互扶持。
初瑤苦惱地閉上眼眸︰「是不是不讓你說‘是’,你干脆連‘不是’也不肯說了?」
「既然睿王不在,本公主下次再來!」姜雲歌見不得血,愧疚之意油然而生,只是天生傲慢的氣質使她不願認錯,只得心煩氣躁地離開。
「月彤姐姐,你是舅舅的貼身婢女,你一定有辦法聯系上他的,對不對?」韓珂雙唇緊咬,嬌女敕的唇瓣幾乎要被她咬出血來,「我不求別的,我只想見他一面,有個問題,我想當面問一問他……所有人的話我都不信,只要他說不是他下的手,我都會義無反顧的相信。」
月彤似懂非懂地望著初瑤,兩彎柳眉蹙成一團︰「郡主是要設計逼王爺現身嗎?奴婢怕那樣做會壞了王爺的大事……」
「我不管什麼大事不大事,我若是兩天內見不到舅舅,搞不清這件事的前因後果,我想我一定會瘋掉的!月彤姐姐,你明白那種被心愛之人傷害的心如刀割麼?」韓珂抬起頭,布滿血絲的輕靈眼眸對上月彤的視線,「我只要一入夢,就會看到舅舅拿著匕首站在我面前……我怕急了,我甚至不敢睡覺。月彤姐姐,你幫幫我,好不好?」
「好吧。只要你所做的事,不傷害到王爺,我願意幫你。」月彤終于妥協,以前一直覺得這郡主刁蠻任性、不懂人情,如今看來,其實不然,她似乎很看重王爺與她的血肉親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