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昕暗暗活動一下踝骨,運勁一沖,阻滯的血脈松動開來。她不動聲色地調息著因適才一陣疾奔而顯得有些雜亂的氣息。笑的話臉上沒好利索的縫合傷口會扯得疼,所以她連笑容也欠奉,冷冷道︰「見到我好了你很失望?」
二狐狸又近前一步,幾乎要與林昕鼻尖相觸了。林昕忍住後退避開的沖動,她知道二狐狸存心挑釁,她若避讓必然讓他更得寸進尺。
有些訝異林昕的鎮定,但這異色只是一閃而沒,二狐狸笑道︰「七妹好定性,這臉竟是一點瑕疵也看不出來!」說著他笑容一頓,視線竟是望向林昕耳際和額頭部位,林昕知道他已經懷疑她是否是戴了人皮面具了,因為他視線所及之處正是人皮面具粘合處。在他動手之前,林昕迅疾將伸到眼前的大手抓住,聲若寒冰,一字一頓道︰「羿德!殺人不過頭點地,我現在的樣子如果你看了會開心,我樂意博你一笑;但是,你若再想如當初一樣羞辱我卻是再也不能夠!」
羿德雙眉一擰,目光一沉,卻愕然發現林昕自己慢慢揭下了人皮面具,當最後一點邊角露出來時,羿德驟然倒吸了一口冷氣,竟下意識地倒退了一步。林昕不慌不忙地重新又戴好了面具,問道︰「我現在可以走了嗎?」。
「你……」羿德似乎沒听見她的問話,仍兀自沉浸在剛才的震撼中,他神色極為復雜地看著林昕「這個沒有辦法治好了?」
林昕自動將他這句廢話過濾掉,此時腳腕已經好了。便不再多做停留,足尖一點,倒躍向適才看好了的一間大殿的屋脊。身後的長發飛揚開來,掩蓋住了她蒼白而面無表情的臉的大半部,只余她冰冷的眸,泠泠地注視著已然陷入怔忪竟忘記了再度攔截或追趕的羿德。不一會兒,腳尖觸及瓦當,立刻一個旋身,再一吸氣,加快速度飛了出去。
過了菡萏宮,迎面來了一隊宮廷侍衛,林昕不欲多生事端,便隱在一座屋脊翻檐翹角後面。隨即她訝然發現,左右好幾條甬道上都來了巡邏的整隊的御林軍衛卒。有些還是林昕認識的面孔——從前秦蘭清以秦嵐的身份建立了虎賁衛,皇宮的安危由虎賁衛與羽林衛輪班值守。那時,因著秦嵐明面上是她的武藝教習師傅,所以一些虎賁衛的頭目她差不多都認識。但自從虎賁衛奉命出師征戰西北後,二皇子羿德接管了剩下的虎賁衛,他將余下的虎賁衛與羽林衛統編為御林軍,全權負責宮城里的安危。此刻,見如此大的陣仗,林昕第一印象便是︰這又是羿德搞的詭計。因此她更不敢現在就出去了。
接下來的情景,各小分隊忽然分散開來,將每一塊磚石,每一棵樹木後都仔細搜索了起來,有幾名輕功高的更被派遣著去屋檐上搜。林昕心中一咯 ,怎麼像是個抓刺客的陣勢?見離自己兩個屋子之外已經有人在搜查屋頂,林昕無法,只得快速將腳下的瓦揀開,顯出一個恰容人通過的洞來,身形一閃,悄無聲息地出溜了進去。
沒曾想這是一間倉庫,林昕在第一眼看見底下四周琳瑯滿目的貨架子時,心中便是一松,接著又是一緊,落腳所在的房梁有一絲滑動,她當即一個側翻,嗖地一聲,一只暗箭貼著她胳膊直沒入對面房梁。越是倉庫,防盜安保措施就越是嚴密!何況這是內廷里的倉庫,因此不走尋常路想從天頂上揭瓦而入的人,無異于進入了屋梁與屋頂所構成的空間里的死亡陷阱。一只暗箭過後,林昕去勢將近,心中大駭。不敢再以身體踫觸任何地方,便抽出腰帶,灌入勁力,擊打向最近的一根椽子, 地一聲,腰帶盡頭打擊到椽子的那端竟被伸出的一對如捕獸夾一般的狼齒給咬合住了。借助這一瞬間的拉扯力,林昕蕩了開來,目標自然是屋頂自己剛才下來的那個洞口——她可不想在這暗無天日的空間里被集合了大秦國能工巧匠的死亡機關無聲無息地報廢掉,出去的話,無非被羿德找到,料想在宮里,她無非是再出去要多費一番周折,也好過丟了性命。
孰料這機關竟是要讓人有去無回!兩次襲擊之後,約莫有一種監測是有無擒殺到闖入者,竟是兩擊不中,料敵要退,那頂部洞穴忽然一暗,從兩旁相鄰的檁子嘩地一聲四把鋼刀交叉為「井」字形,將洞穴封的死死的。林昕哀嘆一聲,萬般無奈之下只好將貼身收藏還來不及戴的七色蜥變色手套拿出來,擋在掌心去抓那尖刀鋒刃,雖然知道這手套可刀槍不入,可不到不得已的情況下,林昕真的舍不得那手套去試這鋒刃,何況還是要承受一個人的拉力?
萬幸,手套承受住了,林昕右手一使勁撤回腰帶,又甩向另一根椽子,趁此時機,飛身一躍。孰料人在半空,這時竟是四面八方有利箭射來。嗚呼哀哉,林昕只得左手護著身前要害撥開迎面而來的箭矢,加快速度朝前躍去。但有限的空間內,人的速度再快又怎能避得過四面八方的箭矢,林昕雖避開了要害,手臂和大腿外側都被利箭割傷了,就在險象環生時,下面房梁上隔斷層有一塊突然翻起,一個身影迅速竄出,抓住林昕的腳踝,突使千斤墜,將她拉了下去。頂板重新扣合,將槍林箭雨隔在了頂上。
「你!!!」林昕驚魂未定,低頭見那人將她拉下隔斷層後,手上便有一個往上送的保護動作,便住了口。落地後,看清救她的人面容後,更是吃驚︰「禍水男,怎麼是你?」
「你希望是誰?」蕭衡宇不無戲謔地睨著她。倉庫里的窗口都開得比較高,以保證室內空氣流通,但又不至于讓人窺見里面的貨架子。所以林昕在室內不算明亮的光線里看清楚蕭衡宇居然是一身秦國宮廷侍衛的打扮時,心中很是吃驚。但蕭衡宇才救下她,她也不想去追究他此時在皇宮里有什麼目的。
此時緊張的心情一旦放松下來,身上適才被利箭割傷的部位立刻火燒火燎地疼痛起來。好在這兩個月來,林昕忍痛的功夫已經練出來了,所以還能鎮定自若。耳听見外面羽林衛已經有來到這庫房跟前的了。外間有看守的太監宮女等人前去答話,看來不一會兒,就會入內搜查。林昕四下里看了看室內排列得密密麻麻的貨架子,遠處光線照不到的地方,黑洞洞的,還不知有什麼設置。想著眼前這廝既然知道如何開啟頂層入口,想必這下面他也探查過了。于是將詢問的目光投向他。
蕭衡宇看了看她淺色宮裝的衣衫上滲透出來的血跡,皺了皺眉頭,月兌下外袍將林昕整個一裹,在林昕開口之前道︰「別想歪了,我可不想一路留下血跡讓他們找到!」說著將林昕打橫抱起,快速朝東面遠處貨架子走去。
林昕窩在他懷里,仰視著他有著優美弧度的邪魅俊美下頜,心中居然有一絲溫暖彌漫開來,微微一笑,想著自從那日兩人將什麼都挑開了後,他便對自己避而不見,心中有些歉然。無論如何,影之靈所做的,據說都是為了她林昕。她應該有擔當的,此時又被蕭衡宇所救,心中愧疚感激之意更甚,她誠懇道︰「蕭衡宇,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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