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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八章 天使與魔鬼的相逢

七月十日下午,高考結束了!

應屆高三畢業生們經歷了殘酷的成人洗禮,終于全部徹底解放。幾乎所有參加高考的學生都成了「兩不管」(家長不管,學校不管)、「夜不收」的流浪者,他們或三、五成群、或整組整班出現在大街小巷和娛樂場所,向社會宣告他們已經長大成人,宣泄他們被禁錮了三年的青春激情。

十八中高三(七)班凡是家住林陽市,和蘇立志玩得好的同學在高考前就約定,今天下午考試結束就集合,一同到班長蘇立志家玩。主要原因,今天是蘇立志滿十八歲的生日,另外蘇立志的父親是市長,家里場地寬,物資豐富,利于聚會。蘇立志本人豪爽大氣,成績又好,在班上極有人緣,所以三年來他家一直是同學們聚會的最佳地點。

等二十多名死黨同學全部齊聚蘇立志家時已經快六點。蘇立志最好的同學花兒和馮陽陽更是一考完試就趕到蘇家幫忙準備。蘇立志的父母應兒子的要求不回家吃晚飯,保姆已經把各種燒烤的食品運到屋頂花園,點燃好四個供燒烤的碳火盆後才離開。同學們裝模作樣地學著大人們的「言辭」,齜牙咧嘴地「品酒」,受涼咳嗽似地「抽煙」,每個人的臉上都被油煙畫花,各種笑話和惡作劇層出不窮,精力過剩的打鬧幾乎震塌了屋頂。

快十二點蘇立志的父母才回來陪兒子點生日蠟燭,一同到屋頂的還有兩位先生,一個三十七、八歲,身材適中;一個四十左右歲,身材高大魁梧,他們一律穿著價值不菲的絲質休閑衫,風度翩翩。

此時,這一群未來的天之驕子正恰同學少年,書生意氣,指點江山,檄揚文字。

「我的目標是當國務總理。到那一天,我一定向全國人民,全世界華人提交一個議案,把明、清兩朝供奉祖宗牌位的太廟,改建成為供奉為中華民族做出巨大貢獻的優秀子孫的地方;它不應該只是故宮遺址而已,它應該是一處僅次于天安門神聖莊嚴的地方。」

「對!我有限的歷史知識告訴我。我們中華民族有五千年的文化,是沒有斷代的。世界上沒有那一個國家能與我們並肩。所謂埃及,所謂印度,所謂希臘,這三個文明古國,它們的歷史都斷裂過,」一個綽號叫「史記」的男同學接過蘇立志的話題。他名叫史驥,平時雜學旁收,尤喜歷史和地理。吹起歷史知識來,似乎一部二十四史他能倒背如流,中國歷史他全知道,世界歷史他知道一半。同學們便送他這個雅號,里面雖然有戲謔的成份,但多是對他學識淵博的欣賞。

蘇立志和史記的話題引起了同學們的興趣,七嘴八舌的議論開了。

「我們應該把那些為人類、為中華民族做出巨大貢獻的華夏英雄兒女排列出來,供奉在太廟。他們應該在每年的清明節,享受後輩子孫的跪拜、一杯國酒、一束國花、一方紙錢。」

「對。不應該是地方單一的祭祀黃帝陵、孔廟,這是弘揚、光大我們中華民族五千年文化的方法之一。听說外國也建有‘孔子學院’?」

「有的。我記得好像是《論語》說的,意思是國家大事,‘唯戎與祀’。戎,顧名思義,是指軍隊。軍隊是保衛國家的國家機器;祀是指祭祀。你自己都不承認你的祖宗,緬懷你的先輩,你還有什麼資格稱是龍的傳人?所以祭祀祖先是凝聚中華民族團結的最佳方法,」史驥說。

「應該形成制度。由國家的最高領袖于每年的清明節祭祀太廟。」

「太廟的第一神位應該是黃帝,其次是孔子、孫子,還有…」

「秦始皇。他是中國的第一個皇帝,他建立了中國第一個中央集權的強大帝國;還有李斯,他統一了漢字。」

「四大發明。造紙的蔡倫;活字印刷的畢昇;沈括對指南針的改進和校正;就連我們的煉丹家、道士在修行長生不老的艱難歲月里發明的火藥。只是他們的神位怎樣寫,要費些周折。」

「我覺得應該分門別類。比如皇帝類,黃帝、秦始皇、漢武帝、唐太宗、明太祖、明成祖、康熙、乾隆…」

「我認為乾隆不夠格。」

「錯!我們的新疆、我們的西藏,是在乾隆皇帝的手里用法律形式宣告世界的。特別是西藏,乾隆五十三年,廊爾客侵藏,當時朝中持放棄的聲音佔主流,是乾隆皇帝高瞻遠矚、廟謀獨斷,由國庫支付甚鉅軍費1052萬兩白銀,付出相當沉重的人員傷亡代價,才取得自衛反擊戰的勝利,才有《欽定西藏章程》的產生和實施。乾隆是中國歷史上數得上的幾個皇帝政治家之一,他當得起後輩子孫的頂禮膜拜。在現代,革命的先行者孫中山、毛主席…」

「我覺得當代要進太廟的人應該仿檔案解密制度,可在當事人離世後五十年,由公民投票決定。」

「醫學家應該有扁鵲、華佗、張仲景、孫思邈、李時珍、葉天士。」

「水利專家李冰、徐光啟。」

「數學家祖沖之、華羅庚、陳景潤」

「地質學家徐霞客、李四光。」

「天文學家張遂、張衡、郭守敬。」

「我們的女紡織家黃道婆。」

「歷史學家是《史記》的司馬遷、《資治通鑒》的司馬光、《永樂大典》的解晉、《四庫全書》的劉墉。」

「偉大的詩人李白、杜甫、白居易、唐宋八大家、王維…

「文學家曹雪芹、羅貫中、施耐庵。」

「民族英雄戚繼光、俞大猷、鄭成功、林則徐、左宗棠。抗日英雄共產黨員楊靖宇、趙一曼,國民黨將軍張自忠、戴安瀾,空軍英雄高志航。」

「農學家賈思勰、雜交水稻之父袁隆平。」

「橋梁設計家李春。」

「《清明上河圖》的張擇端、《步攆圖》的吳道子、徐悲鴻。」

「中國兩彈一星錢學森。」

……

長輩們的到了打斷了同學們的話題。

蘇市長和顏阿姨同學們都認識。和長輩打完招呼後,同學們把目光都集中在另兩個魅力十足的陌生中年男子身上。女孩子們更是竊竊私語。

蘇立志見同學們一臉崇拜的表情,忙介紹年輕的一個︰「這位是中帝公司的老總李貝,大家跟我叫李叔叔,這位先生是…」蘇立志不認識,介紹不下去。

李貝見蘇立志尷尬,忙替他解圍︰「同學們好!我來介紹,這位是我朋友,大家就叫朗叔叔吧!我們今晚是有要事和蘇市長談。可憐天下父母心!事情剛談了一半,蘇市長一定要回家同兒子一道點生日蠟燭,我們就跟著一道來了。對不起!攪了你們的生日聚會。立志,叔叔不知道今天是你的生日,沒有準備禮物,以後再補。祝你生日快樂!」

在李貝介紹朗先生時,朗先生只是向同學們微微點頭致意,臉上掛著幾絲若有若無的笑容,隨後避開一側一言不發,後梳的發型和陰鷙的目光襯托他更加冷俊。有兩個形容詞不同而約闖進同學們的腦海︰鷹視、狼顧。

這時屋頂花園的燈熄滅,從樓梯口的拐角處花兒推出一輛放有生日蛋糕的小車,大家唱起了生日歌。蘇立志和父母把十八根蠟燭一一點燃,才閉眼許願。

就在蠟燭點燃的那一瞬間,朗先生看見剛才推車來的竟是一位天使,他甚至看見了她背上那對美麗的翅膀在搖戈的燭光下時隱時現。朗先生大吃一驚,再凝神細看,天使不見了,代之而起的是另一個女孩,她那酷似希臘女神雕像般的側影,更把朗先生嚇了一大跳,她和一個讓朗先生夢魂縈繞、恨得刻骨銘心有二十多年的女孩長得一模一樣。

「難道佛家所說輪回轉世真存在世間」,朗先生自問,努力地控制自己內心的吃驚和激動,只是額頭上的青筋不知覺地跳動兩下。

朗先生瞬間的失態還是被他的生死之交捕捉到,李貝瞥了一眼他。

蘇立志吹滅蠟燭,彩燈重新亮起,他把站在側面的花兒拉到身邊。

「謝謝大家來給我過生日!謝謝!現在已經是七月十一號,我的生日已經過完,今天是我們十八中的驕傲、我的花弟滿十七歲的生日,我們現在就開始給她慶祝。」

同學們又是一片嘩然,祝福,七嘴八舌地商量白天怎樣給花兒過生日,沒個決斷。

一直沉默無語的朗先生突然走過來,拍拍手讓大家安靜,用極富有磁性的男中音道︰「我有一個建議,大家到‘狼穴’去玩,算是我們兩個叔叔給立志補的生日禮物,」

蘇市長有些疑惑地看眼朗先生,他也是今天才認識朗先生,李貝說是他的朋友。中帝公司一年前到林陽市投資,由于對方名高財大,引起省委和市委重視,蘇市長對中帝總公司的情況基本了解。

瑞士蘇黎世中帝總公司的老板叫朗星,美籍華人,七十年代初在金三角幫人販運軍火起家,沒有人知道他的來歷?沒有人知道他有多大?他以天才、凶狠、殘忍、神秘聞名于道上,二十年後他成了世界上有名的軍火走私商。他和李貝的「狼狽組合」,帶領「狼之隊」所向披瀝,除了原子彈,他們什麼武器都敢賣買。鼎盛時期的軍火生意給他帶來了巨額的財富,也使他身邊圍繞著各國的情報人員。然而到九十年代初,他突然放棄如日中天的軍火生意,改弦更張,在蘇黎世注冊中帝公司,開始經營石油、黃金和鑽石。他解散了「狼之隊」,讓他們都成了中帝公司的股東;在中東,他買下一塊大油田,進行原油加工;在太平洋島國帕勞,他花巨資買下一座小島,並在島上修建了一棟硬山式青磚紅瓦、玉階丹楹、雕飾彩繪的中式七進四合院建築;他向波音公司購置一架波音737,把內部進行改裝,成為他的空中堡壘;他在世界各地廣置房產,他最豪華的別墅在法國東南部蔚藍海岸聖-讓-卡普-費拉小村,最美麗的公寓在美國曼哈頓達科他公寓樓。改行以來,他仍一如既往的神秘、低調,從不對媒體說只言片語,但是他前大軍火走私商的身份和現今大手筆的廣置財產,仍然牽動著美國雜志《福布斯》的情絲,猜測他在瑞士銀行到底存有多少錢?和科麗公主,好萊塢巨星格蕾絲的情史還是被《公子》等周刊挖掘出來,成為最吸引眼球的世界緋聞。

從今天三個小時的交談及李貝對他的態度,蘇市長已經知道此人不凡。蘇市長昨天就得到匯報說中帝的老板乘坐他的「中帝」號空中堡壘已經到林陽市,他既然姓朗,那一定就是中帝的操刀者朗星。只是他為什麼不表明身份?既然對方如此低調,蘇市長也不便道破天機。其實蘇市長所想不差,朗先生的真實身份確實是中帝公司董事長朗星。分公司在林陽市成立一年了,朗星這是第一次回國,除了總公司的幾個高層人士知道他到中國大陸,外界知之甚少,因為他是從美國直飛林陽市。

「狼穴」位于市區東郊,屬于郊區溫泉區。這里山清水秀,林地環繞,還有溫泉,是一處避暑、療養、休閑的聖地。但由于溫泉區勢單力薄,又東不成西不就找不到合心、大方又財力雄厚的人來和伙打造品牌,故而這一風水寶地一直閑置著。

二年前,蘇黎世中帝公司到中國大陸投資,將分公司設在林州省省會林陽市,看中了這塊風水寶地,和溫泉區合作,投下巨資修建中帝假日酒店。現在這里已經初具規模,一些完善的項目正在試運營階段。中帝假日的級別在五星至六星級之間,主建築是一棟三十二層的大廈,在各個景點又修建了一棟棟中國風味、別墅型的總統套房,還有美侖美奐的高爾乎球場,網球場、跑馬場、打靶場、賭場、大型的溫泉浴等等各種配套娛樂設施。由于還沒有正式剪彩,而中帝老板朗星中西合璧的豪華別墅,就醒目佇立在中帝假日一側的山上,鎮門的是兩匹威風凜凜、殺氣騰騰的狼。主人還沒有給別墅取名,因為主人姓朗,由「朗」而「狼」,又因為門前雄據的狼,媒體便戲稱別墅為「狼穴」,連帶中帝假日酒店也被包含在里面,被統稱為「狼穴」。中帝公司似乎也接受這個小名,大家就叫開了。

狼穴由主樓、東翼、西翼3個獨立的建築物組成,共有幾十個房間。主樓是一棟仿白宮圓形建築物,底層是空無一柱的大廳,它很高,連帶了一樓的空間,是專門舉行宴會和跳舞的地方,可容上千人在這里活動,;一層的左面是廚房、餐廳等,右面是起居室,由一半圓形的走廊連接;二層是臥室。東翼是客人下塌的地方;西翼是別墅工作人員的住地。

一個月前蘇市長被邀請去巡視過中帝假日。當時在中帝假日進出的都是中帝公司請來檢查、體驗酒店各項設施是否到位的國外專業人士。蘇市長見多識廣,他覺得酒店完美無缺,可以同國外的六星酒店媲美,在國內那更是佼佼者。蘇立志也帶兩個死黨同學跟李貝去過中帝假日一次,他們見識過中帝假日的現代設施和豪華,剩下的同學雖然沒有到過中帝假日,但他們听蘇立志吹噓過中帝假日的一切,無限神往。

蘇市長是一個有原則的人,婉拒孩子們去中帝玩。孩子們便把希望的目光寄托在李貝身上。

「中帝假日是我們在大陸開的第一家酒店,馬上就要開始運營。我們已經請了很多專業人士來體驗,但是還沒有請你們這個年齡段的青年來體驗過。你們是天之驕子,現在我正式邀請你們,你們將作為我們一批特別的客人到‘狼穴’玩一天,但過後每人要交一張答卷。」

李貝的話又鼓起同學們的玩勁,蛋糕還沒有吃幾口蛋糕大戰就開打了。朗星的目光一直追隨著花兒。花兒今天穿著一條質地很好、新款的藍色海軍裙。它是唐靚買的,作為生日禮物。這是花兒十七年來第一次穿裙子,越發顯得身段修長苗條,的肌膚宛似羊脂,未施脂粉的面龐是那樣的清新月兌俗,光彩照人。天然的韻味,形成不可抗拒的魅力,讓朗星如醉如痴,但他養就的外張內馳的性格和鋼鐵般的自制力又使他神情淡若芷水。花兒則跟本沒有注意朗星,只是在李貝介紹朗星時瞟了他兩眼,以後再也沒有把目光放在他身上,倒是別的女同學時不時的看他時眼楮放電。

「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竟還有如此挺拔的腰!」不知道是誰贊美了一句。

這時花兒最好的同學、活潑朝氣的馮陽陽拿著一塊蛋糕和花兒嬉戲,頑皮的她終于把蛋糕覆在花兒的臉上才笑著跑開。

蘇立志今天的視線一直圍繞著花兒,他一直在尋找機會單獨和花兒相處。整整三年,壓抑了整整三年的愛情,今天終于可以表白,頭上戴的緊箍咒已經隨著成人禮的過去而消失,多一天,蘇立志也不願意等待。看到陽陽整治花兒,蘇立志起了強烈的報復心,拿起一大塊女乃油蛋糕直奔陽陽。

「陽陽,你好討厭!」花兒邊說邊躲到角落,用紙巾揩臉上和頭發上的女乃油。

這時站離花兒很遠的朗星竟徑直走過去,用不可抗拒的口氣說︰「我來幫你,」說著掏出繡有字母「l」的真絲手帕不由分說動手揩花兒臉上和頭發上的女乃油。

花兒想推辭但已經遲了,只能任朗星所為,但這是除父親和唐靚外,第三個成年男子這樣親近她,花兒不禁臉紅心跳,更大的感覺是不安。

他們面對面站著,花兒的眼楮只能看到他的胸脯,他身上散發出的濃濃的荷爾蒙讓花兒感到很舒服,花兒甚至感覺到他身上肌肉的強健和緊固,沒有一絲脂肪。

「謝謝…朗叔叔!」花兒心慌得那顆心向要跳出胸腔,被動地接受朗星的熱情,這時她才看清面前這位陌生的中年男子。他體格魁梧,五官粗獷,皮膚黝黑,眉眼間蘊含勃勃霸氣,微凹的雙眸折射出炙熱的目光,嘴角流露溫和的笑意,半在外的雙臂體毛森森,男性魅力十足,性感逼人。

不知怎的?唐靚溫文儒雅的笑容突然浮現心頭,花兒打了一個寒噤!

朗星把一張名片和手帕塞進傻傻的花兒手里,「把它洗干淨了還我,這是要見我的最好借口,」朗星說完根本不管花兒的反應,就跟蘇市長夫婦離去。

花兒心慌意亂打開手帕,里面是一張沉甸甸金色名片。花兒正要細看,蘇立志突然來到身邊耳語︰「到我房間來,我有話說,」說完趁人不備就先下樓。

花兒來到蘇立志的房間,蘇立志正激動地踱著,看到花兒,臉刷地紅了,為了回避花兒的目光,他慌慌張張地過去想把門關上,幾個和合,門是關了又關開。蘇立志的不正常把花兒也弄得如坐針氈。

蘇立志傻傻的站在門邊,竟然忘記叫花兒來的目的。

花兒的臉憋得通紅,她已經知道蘇立志要說什麼。她不願意蘇立志說出口,因為她已經有了愛人;同時,她也不願意傷蘇立志的心。三年同桌生活,蘇立志的愛意,花兒心知肚明。想當初,在他們同桌一個月後,蘇立志不管花兒對態度冷淡,給花兒寫了一封聲情並茂的信,信中闡釋兩人志同道合,是千古知己,雖然相見恨晚卻終因緣分而集合,這份同學友誼將會地久天長。所以,他建議兩人結為「異性」兄弟,以哥們相稱。

花兒知道「異性」兄弟的內涵,她忘不了蘇立志第一眼看見她時,眼楮里突然閃爍的光芒,雖然他馬上轉移目光;但是,瞬間紅雲密布的臉還是深深印在花兒的腦海。偏生老師排座位把他倆安排在一桌,看著上課時心猿意馬的蘇立志,花兒暗暗著急起來。十八中校風嚴謹,定了一條聞名全省的嚴格家規,不允許學生早戀,一經發覺,不講情面,立馬開除。花兒不願意蘇立志胡思亂想,影響他的學習、前程。因為,一個月的相處,花兒已經了解蘇立志,這是一個志向遠大、絕頂聰明、朝氣蓬勃、活力四射卻又感情細膩的大男孩,讓她這個沒有未來的女孩都受到感染,覺得自己健康起來,心里的喜歡變成在不知覺中坐靠近他一些,在不知中覺貪念地允吸他身上散發的健康氣息。聰明的他似乎也感覺到她的靠近,興奮地迎合著。正當花兒不知道該這樣處理和蘇立志的關系時,聰明的他已經想出了一個則中的辦法,認為「異性」兄弟,花兒接受了。

蘇立志在班上公開了他們的關系,公開叫花兒為花弟。班上的同學認可了他們的關系,後來外班級的同學也知道了。時間一長,蘇立志的幾個鐵哥們慢慢看出端倪,但是他們只是交換會心的微笑,在他們的心里也有一個潛規則︰美女配英雄。因為,在同學們看來,蘇立志就是英雄,他將來的成就一定會光耀十八中的門楣。何況,蘇立志很聰明,他沒有讓學校抓到他的小辮子,即便班主任發現了他的蛛絲馬跡,可是蘇立志在同年級中成績的霸主地位,參加各種競賽又名列前茅,很為學校爭光,極得學校寵愛,班主任只得旁敲側擊,要他收斂,擺明放他一馬。

三年的同桌生涯,讓蘇立志對花兒有了徹底的了解。花兒不同于學校的任何女孩,她的成績是這個重點中學、重點班的前十名,她沒有驕傲;她有如花的美貌,她沒有孤芳自賞;她溫和、善良的個性使她獲得全班同學的友誼;她憂郁的目光俘虜了全班男孩子脆弱的心靈,紛紛在心里揣測著她為什麼憂郁?

到了高一下,蘇立志知道了花兒在勤工儉學。蘇立志覺得奇怪,照理花家不應該缺錢,花伯伯不光有土地局的工資,還兼職高三的補習老師,這是一筆可觀的收入。經過仔細觀察,蘇立志得到了結果,花家確實有不為人知的花費,很窮。因為,花弟從來沒有在外面吃過早餐,蘇立志有時從家里帶來美味點心,偷偷放進她的桌箱里,花弟吃的時候總是很香甜和開心;別的女同學在周末時,總是迫不及待月兌下校服,換上各款靚麗衣裝,花弟則永遠是一襲校服,蘇立志甚至還看見她穿初中的校服;一次,花弟請他和陽陽去她家吃午飯,他們到了她家,才真正了解這個家的寒素,了解到花弟的能干,她在短短的一個小時的時間里,竟弄出了四菜一湯,雖然滿桌都是素的,卻讓他們吃得余香滿口。

短短的一年,花弟改變了蘇立志,他那傲視朋儕、不和凡人說話的性格徹底改觀,他無私的幫助同學,熱心班上和學校的公益事情,在學校出盡了風頭,得到了同學們的愛戴,高二就被當選為學校團支部書記、市十佳青少年;私底下,蘇立志改變了花錢大手大腳的習慣,他將豐厚的零花錢和過年得的壓歲錢儲存起來,他知道兩年後這將是一筆可觀的數目,到時送給花弟做上大學的費用,雖然幫不了斤,也幫得了兩,蘇立志經常這樣想。

三年的沉默、三年的壓抑,今天終于到了表白的時候,蘇立志平時想好的一車言辭竟一個字也說不出來,臉紅脖子粗的愣愣站著。

恰這時他母親顏紅霞開門進來,她是來找花兒的。

兒子蘇立志的心態當母親的最清楚,從蘇立志第一次告訴她,他和花兒是「好哥們」關系時,顏紅霞就知道里面有文章,仔細觀察兒子的動態,首先是發現家里有好吃東西,兒子不光在家吃自己的一份,往往還要偷帶一份到學校,偷裝東西時愉悅的表情常常落入在窺視他的母親的眼里;其次,兒子慢慢不在外面吃早餐,不再大手筆花錢買無用的東西,青春叛離期的各種癥狀逐漸減少,人變得成熟、懂事起來,學習更是勤奮。顏紅霞知道這是愛情的力量,是那個叫花兒的女孩改變了兒子。顏紅霞隱忍這件事,甚至連旁敲側擊的話都說不出口。隨著同學們經常在蘇家聚會,顏紅霞將目光定格在花兒身上,慢慢地,花兒的溫順可人、善解人意、當家理財得到顏紅霞的賞識,花兒實在是有別于當下嬌生慣養、蔥蒜不分的女孩,讓顏紅霞不禁佩服兒子的好眼力。顏紅霞暗中將兒子的「情有獨鐘」告訴丈夫,要他用男人的眼光替兒子參謀參謀。蘇市長雖斥妻子無聊,但是在一次夫妻夜話時卻露了底,「可憐天下父母心!」堂堂的大市長也不能免俗。

「這是一個天賦極高、剛強自立、恪情恪純的女孩!有丈夫,能相夫教子、闔家幸福;沒丈夫,能持節撐門、撫育兒女,不是一般等閑男子可以匹配、駕馭。孩子們還小,你不要推波助瀾,且渾著,看將來咱們兒子的福分和征服的能力了,」蘇市長干脆把心里話全部告訴妻子,省得她胡思亂想、推波助瀾。

上一次顏紅霞見花兒,女孩子憂郁的目光竟然被愉悅替代,昔日的端莊揉進幾許嫵媚。在滾滾紅塵里,曾經滄海難為水的顏紅霞是非情竇初開兒子可比擬的,她一眼就看出女孩在戀愛,但是,愉悅和嫵媚不是因為兒子,可是傻兒子還渾然不覺。

顏紅霞暗暗著急!

知子莫如母。顏紅霞預感到兒子今晚要向花兒表白,她不願意兒子的心靈受到傷害,回到家後就留心兒子的舉動,瞅準時間闖進兒子的房間。

顏紅霞的介入緩解了蘇立志和花兒的緊張。她裝作沒有看見二人的忐忑,將手里的盒子遞給花兒,「听立志說今天是你的生日,阿姨給你買了一條裙子。瞧瞧,喜不喜歡?」

花兒打開盒子,里面是一條粉色的真絲短裙,「喜歡!只是禮物太貴重了。謝謝阿姨!」

「以前礙于校規,你跟立志只能以好哥們相稱。現在,你們畢業了,是大人了,不用忌諱,應該是結拜的兄妹關系。不要叫我阿姨,應該叫干媽。叫叫看!」

「干媽!」

「哎!立志以後就是你哥哥了。三年來,你哥哥當得是很稱職的喲!你要讀上海交大,立志放棄了清華的免試錄取,陪你一同考交大,相信大學四年他仍會一如既往的照顧你。其實干媽早就把你當蘇家人,听干媽一句話,你們都還年輕,應該把精力放在學習上,將來一同去留學,」顏紅霞說話極藝術,不光按住了兒子的激情,規勸了花兒,又將二人糅合在一起,還承諾他們出國留學。

顏紅霞攬著兩人的肩膀,「花兒,願意當我們蘇家人嗎?」。

一直以來,每次花兒到蘇家,她都感受到顏紅霞如母親般無微不至的關懷、指導,大到家事處理;小至女兒私事。顏紅霞填補了從未得到母愛的花兒的心中空缺,在心底,花兒早就把顏紅霞當母親看待,何況,花兒畢竟才十七歲,涉世未深,哪里听得懂顏紅霞的話里話,還道顏紅霞給自己解圍,把她和蘇立志的關系定位于兄妹,

「我願意!」

顏紅霞親吻一下花兒臉頰,「好女兒!你們快上去好好玩,」顏紅霞意味深長地看眼兒子。

生日晚會一直鬧到臨晨兩點才結束,大家來到一樓客廳又看見朗星和李貝,他們還沒有走,和蘇市長夫婦正在談話。

蘇市長親自安排孩子們坐事先就準備好的三部面包車回家,還剩兩個同學坐不下。花兒讓陽陽同她下車,讓另外兩個同學上車先走。

「我剛才已經給我表哥打電話了,他一會就到。我和陽陽都住在西區,我們等等。」

這時李貝和朗星也告辭,說順便可以送兩位同學回家。他們的提議解決了蘇立志的難題,得到了蘇市長的同意,他掛上要車的電話。

陽陽是意外的驚喜,花兒卻猶豫不決,剛才在客廳再見朗星,他火辣情熱的目光一直游離在她身上,讓她有一種是赤身站在他面前的感覺,害怕心慌,只想離他遠遠的。

恰這時唐靚開車趕到,從他們面前駛過。很神奇的是,唐靚的目光竟定格在朗星身上,因為朗星的目光是定格在花兒身上的。

唐靚和蘇市長認識,但他沒有下車打招呼,回避蘇市長的視線,讓花兒她們自行上車。

唐靚看出花兒想竭力掩飾臉上驚慌的神色。

車開出好遠,唐靚從反光鏡里看見朗星還在目送他們,心頭略過濃濃的不安。

朗星作為男人太優秀了。

這一個多月來,唐靚天天在林抗美家出入,關注花兒的身體狀況,減輕她的勞動負擔,幫助她高考復習,已經完全溶入這個家,成為這個家的一份子。這兩天更是不辭辛勞每天四趟親自開車接送花兒考試。

尋找骨髓的工作一直在緊張進行著。rh陰性ab型血型的人是2000人中有一個,本來就稀少,而要從中找配型相同的骨髓更是大海撈針。首先,在林、花直系親屬中尋找,花兒說她沒有什麼直系血親。林抗美早就驗過,他的骨髓和女兒不配型。唐靚最先驗了自己的骨髓,和花兒的也不配,中華骨髓庫沒有,台灣慈濟醫院沒有,通過網絡在國內尋找還沒有結果。尋找骨髓的範圍將進一步擴大到國外,事情千頭萬緒。

唐靚是一個專業的胸外科專家,幾乎把所有與他專業無關的院務都推給醫院黨委書記、幾位副院長。他自己一周兩個早上的門診,兩個夜班,三個手術,兩個整天的室驗室工作,三個課時,帶十多個博士生,應對突發手術等等,每天的工作安排像時鐘一樣緊迫。認識花兒後,唐靚讓秘書陸學華在這個月里把工作全部安排在白天,直到高考結束。他自己也減少工作的強度,看一些血液方面的書,常常抽時間到血液科找馬教授請教,討論血液方面的問題,而將尋找骨髓的重任交給秘書陸學華負責。

等到花兒高考結束,人生旅途走完了最重要的一段,唐靚才松了一口氣,把重心全部轉移到治病上來。

多少年了,唐靚總是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餓,從不覺得生活艱辛。認識花兒後,才感覺經濟上捉襟見肘,自己並沒有錢。根據他的級別,國家發給三室一廳(148平方米)住宅,因為在市北區三環,離位于市西的省醫太遠,唐靚不願意把時間浪費在坐車和打里家務上,沒有要。他以院為家,一人住在醫院的單身宿舍里,吃飯在職工食堂解決,請了一個鐘點女工專管清潔、洗衣等瑣事;單位給他配有專車,他也就沒有買車。除了簡單的吃、穿、用,他沒有什麼大的用錢之處。他的工資很高,加上國務院津貼、獎金、在國內外醫學界發表學術論文稿酬等等,按說他的經濟實力雄厚。但事實正好相反,這些年來唐靚致力于實驗研究,在經濟上他又公、私不分,大筆大筆的錢投入到他的實驗室和幫助病患,所剩無幾。現在決定給花兒治病,唐靚才去銀行理財,幾個卡上的錢加起來只有九萬多塊錢。

唐靚動起腦筋來,但在俗務上,他大腦思維是直線的,決定走穴。他暗示陸學華接一些院外手術,這是一筆可觀的收入。因為請得起他的人非富則貴,這些人非常珍愛生命,要求手術完美。現在听聞唐靚「走穴」,蜂涌而來,一個大的手術結束,上萬元就到手。唐靚因此把他每周去打高爾夫球的時間都犧牲掉,拼命地掙錢。

今晚是唐靚第一次做「走穴」手術,心情有些緊張和興奮。手術結束後莫名其妙的特想念花兒。

但從看到朗星的第一眼,唐靚心里就很不舒服,他討厭朗星多情,火熱的目光停留在花兒身上。

「花兒,玩得高興嗎?生日快樂!」唐靚說著拿起一束放在副駕駛位的紅玫瑰遞給後坐的花兒。

「謝謝哥!今天很高興,」花兒很驚訝地接過花,在她的印象中,唐靚是一個沒有情趣的人,他務實直白,相處一個月,他對花兒雖然關懷備至、溫柔體貼,言辭和舉動卻絲毫不及親昵,與其說他們是戀人,不如說是兄妹更恰當些,。

「是陸秘書準備的」,看著花兒驚訝的目光,唐靚誠實地說,他就是這樣的坦蕩,「跟你們站在門口的那兩個先生是誰?他們是蘇家的親戚?你們認識?」

「我們不認識。十二點我們吹蠟燭時,他們和蘇叔叔一道來的。哥!同學們都知道今天是我生日,要給我慶祝。」

「唐大哥,我告訴你,年輕的一個是狼穴的李總,老一點的姓朗,我看也不是等閑之輩。他對花兒可……」陽陽正滔滔不絕,大腿被花兒掐了一下,住了嘴。

「找好地方了?把錢帶足,好好和同學們玩。我白天可能還是沒有時間陪你,」唐靚雖然沒有理陽陽的話,但是卻把她的話在心里過了幾遍。

「還沒有。大家說白天見面再決定,」花兒避開唐靚的目光,不知怎的突然決定對唐靚撒謊,她不願意唐靚知道自己的生日聚會將在「狼穴」舉行,她敏感到唐靚不喜歡朗星,她不願意唐靚多心和不高興。她很反感朗星,並不願意去「狼穴」玩,只是蘇立志和同學們都決定去,她沒有力量反對。

唐靚從車鏡里看到花兒眸子眊焉,就敏感到花兒在撒謊,他沒有戳穿。其實,在剛才見到花兒的第一眼,唐靚就看出她有不安、恐懼的神色。她在怕什麼?現在花兒他們要去玩的地方一定和朗星有關聯,花兒不說自有她是理由。

唐靚知道在骨髓沒有找到之前,花兒是一個沒有明天的人,也許十七歲生日就是她最後一個生日,她跟誰在一起?在什麼地方過生日並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她過得高興。自己這幾晚都有手術,沒有時間陪她。

陽陽突然覺得花兒和唐靚的關系很微妙,並不是他們說的表兄妹關系,應該的情侶關系。陽陽知道蘇立志喜歡花兒,一直在等高中畢業找機會表白。現在蘇立志有對手了!陽陽心想。天真的女孩並沒有把朗星列入其中。

送花兒和陽陽回家,唐靚回到省醫時已經快臨晨四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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