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坪的夜分外靜寂,恍惚中能听見輕風滑過,引人無限遐想。夜色如水,清亮的月光撒在院中,凝成一地霜雪。
我獨自坐在院中的石階上,享受著夜風帶來的清冷。屋子里太悶了,悶得我幾乎不能呼吸,一閉上眼楮,今天發生的事情便充斥著腦子里每一寸空間,就像是一場無窮無盡的惡夢,早已筋疲力盡卻無法醒來。
「怎麼不睡?」李輝輕柔的聲音打破了夜空的沉靜,也打斷了我的思緒。
「你不是也一樣嗎?」。我扯了扯唇角,實在的做不出個像樣的微笑。
「在想今天的事?」李輝坐到我身邊,看著我的雙眼充滿關切。
「怎麼能不想呢?小倩失蹤了,老宅里又發生了命案,有時候我真的懷疑是不是自己精神錯亂了,這一切都是我想像出來的,其實什麼都沒有發生。」我苦笑了下轉過頭。「太天真了,是不是?」
「別胡思亂想了,已經發生了的事情,誰也不能改變。可惜,我太沒用了,不然也不會讓你受這麼多驚嚇。」
我知道李輝的關心是真的,可是卻怎麼也不能說服自己完完全全相信他,這個時候,對丁默的信任似乎超過了李輝,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只是此時此地,丁默給我的安全感更踏實。
「你……不會怪我吧?」沉默了許久,李輝沒頭沒尾地冒出一句。
「為什麼?」我真不明白他腦子里都是些什麼怪念頭,怪他,我要怪他什麼呢?
「如果我早一點告訴你,也許……」李輝緩緩低下了頭,清冷的月光落在他身上,恍然間迷亂了眼楮。
「告訴我什麼?沒有什麼會改變,你說過的宿命,我想我有點相信了。」我輕嘆口氣,疲憊地靠上他的肩頭。
「宿命……」李輝迷惑而又感慨地看向天空。「皓月如昨,只是人事已非。宿命,你我怎能把握?」
「干什麼文縐縐的?」我抬起頭,他蒼白的側臉映著月光,冰冷得如同一尊雕像。
「羅坪再也不會平靜了。」李輝望著月亮的眼楮多了幾份憂郁。「你會不會後悔來這兒?」
「後悔?後悔過,不過沒有用。我想過了,這一次我不會再想那麼多了,就算我能逃出羅坪,也逃不過那個惡靈,與其每天提心吊膽地過日子,不如一心一意把事情解決了,生死由命,就看老天怎麼安排吧。」
「安排?是啊,上天會怎麼安排呢?」李輝輕嘆了口氣,微涼的氣息吹在臉上,夾著他的味道,彌漫了周邊的空氣。
我沒有搭話,靜靜地享受著這難得的平靜,明月當空,那些有的沒的,就擱在別處去罷。
「文秀啊,你一路好走啊,我這個老太婆幫不上你什麼了,你在陰間路上好走啊。」老婦干澀的聲音從院外飄進耳朵,我不禁打了個寒顫。這麼晚了,是誰在這里……等等,文秀,那不是三姨娘的名字嗎?
我抬頭看向李輝,他皺了皺眉,低聲說:「是聾婆。」
「聾婆?」
「三嬸生前一直很照顧她,她也常常到三嬸家坐,這麼晚了,她來干什麼?」李輝站起身,向院門口走去。
「你好走啊,別再來找我哦,我可是沒麼事對你不起呀,這些錢給你在那邊用,你別再回來了喲……」‘聾婆’的聲音幽幽地從院外傳來,我跟在李輝身後,盡量放輕了腳步。
「 噠」
院門的鎖舌輕聲挑開,李輝利落地打開院門。
一陣冷風夾著焚燒物件的氣息撲面而來,門口的灰燼在月光下閃爍著,星星火光分外詭異。
沒有人,空落落的巷口在朦朧的月光下靜得可怕,房屋和樹木的影子投在地上,就像是隨時會涌動的黑潮,包圍著小小的院落。
「可能是听見聲音走了。」李輝張望了下,隨手關了門,擰上了門鎖的保險。「太晚了,回房睡吧。」
「聾婆呢?她去哪了?」我拉了拉李輝的衣袖,他剛才的舉動,讓我心底有些莫名的不安。
「回去了吧。沒事,你別問了,走吧。」李輝笑了笑,徑自走進屋子。
「哦。」可是還是有些不對,聾婆?聾婆听見聲音走了?我一時呆住了,不可能啊,聾婆怎麼可能听得到聲音?「李輝,你剛才說聾婆什麼?」
「可能听見……」李輝似乎發覺了話中的錯誤,頓了下。「她可能燒完紙扎,回家去了。怎麼了?」
「聾婆住哪?」寂寥的月光撒在他明暗相交的白色襯衣上,恍然間我好像記起了什麼,那感覺還來不及抓住便從腦子里消逝了。
「你……」
「咚!」
院門發出一聲悶響,像是有什麼東西砸在了門板上。我怔住了,還沒來得及反應,眼前便閃過一片白影。
是李輝,他三兩步跑到門邊,手按在鎖上卻遲遲沒有打開。
「咚、咚!」
又是兩聲悶響,我小心地走到李輝身邊,輕拍了下他的肩膀。像是陷入了一灘濕泥般,李輝的肩膀一片濕潮,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我只覺得他像是在緊張著什麼,卻不知道門外有什麼能讓他緊張成如此模樣。
「把門打開吧。」
「不……」李輝的肩膀顫動了下,並沒有要開門的意思。
「怎麼了?」李輝的緊張一下子傳到了我的身上,我也開始害怕起門外那未知的場景來,不知不覺手心也滲出了些許冷汗。
「沒、沒什麼,夜深了,回去睡吧。」李輝的語氣十分勉強,他此時的臉色想必很難看吧。
「我不回去。」
「咚!啪!」
我話音未落,門上又是一聲悶響,因為我們站得很近,听到了一聲石子落地的輕微響動。鬼怪是不會做出這種事的,是有人故意在砸院門!
「把門打開,你沒听見嗎?有人在外面。」既然是人,那就沒什麼好怕的,經過了這麼多事,我的膽子也變大了,再說,會有什麼新發現也不一定。
李輝呆呆地怔了半天也沒說話,我索性將他推到一邊,擰開了門鎖的保險,院門應聲大開,瀉入一地月光。
「在那兒。」我才探出身就看到不遠處的小巷邊,一個模糊的影子閃入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