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刻也不想多留，想要盡快離開黎城，離開大秦。
左顏冥夜也沒多說什麼，順了我的意，準備好了東西準備起程。
嬋月讓他注意自己的身體，但左顏冥夜卻制止了她的話語。
我權當是沒有听見，對于左顏冥夜，我不想有任何的仁慈。
就這樣一路離開了皇宮，一路直奔黎城的東門。
只是我沒想到的是會在這里遇見駱輕嫣，或者說是她刻意在這里等我的。
出了城門，我下了馬車，與她一起走到了城牆之邊，左顏冥夜沒有多說什麼，似乎默認了我們的談話。
當初我是以蘇綰綰的容貌出現的，為何駱輕嫣會知道是我？
「你……」我剛想開口詢問，她便接口道︰「你想問我為什麼知道是你嗎？」。
我頷首，等待著她的回答。
她淡淡地道︰「蘇綰綰在人前雖然是一個得體的大家閨秀，但她的驕縱我向來是知道的，所以一開始我才會如此討厭你。我雖然听說過蘇家有個二小姐，但一些重要的場合之中卻也從未見你出現過。而且當初蘇綰綰也非常的討厭我，估計是因為她的才名不及我吧。所以你當初那般對我，我也就從未懷疑過。」
原來如此嗎？
當初我與駱輕嫣之間的確也算是相互討厭吧。
只是後來呢？
我不由地開口問道︰「但後來帝釋玄告訴了你我的身份？」
我記得後來駱輕嫣曾如此提過，也刻意地接近過我，還說要幫我出宮。
當初我不相信她，所以也未放在心上。
「玄哥哥他是否曾經對你說過不要愛上絕？」駱輕嫣幽幽地問道。
我頷首道︰「嗯。」
帝釋玄似乎從一開始就知道一切一般，也曾警告過我不要愛上他。
他曾說過他保護我是受人之托，也曾說過他不是每一次都能及時出現救我。
如今想來，還真是一語成讖。
至少那一次，他終究未能趕上。
但我已經很感謝他了，在我的心底我早已把他當成知己。
與他在一起，雖然大多時候會被他那無賴般的話語所氣，但卻可以徹底地放下心中的那些沉重。
駱輕嫣的話又淡淡地傳來，帶著幾分憂傷，「玄哥哥說，帝釋絕無心，愛上他只會讓自己受傷，所以他希望你可以及時回頭。他說這話的時候必然想不到，想不到其實我對帝釋絕也那般執迷不悟。那話听在我的耳中，卻好似一道宣判一樣。只是我不甘心，不甘心自己賭上一切的局就如此慘敗。我一直都相信，他終有一天會真正地愛上我的。可是偏偏你出現了，擾亂了我的計劃。所以我一度很討厭你，也因此想過除去你。」
這些話她那一次也說過，所以才會派人暗殺我。
女人一旦陷入了愛情，總會有瘋狂的時候，縱使明知道是錯。
她頓了一下又道︰「所以玄哥哥這樣說的時候，我自告奮勇地說要去勸你。我想你若是及時收手，離開皇宮的話，或許一切都會恢復原狀。一來的確是想幫玄哥哥，二來是我的私心。還記得那次我說我很快就要跟喜歡的人在一起了嗎？」。
我頷首，而她有些嘲諷地道︰「你們都以為我驕傲，他亦然。可是誰也不知道其實從一開始我的確是答應了帝釋然，而且也從心底想要用這個方法留住帝釋絕。可是到最後卻終是改變了主意，因為想通了，也因為那所謂的驕傲。」
「你……」我想要開口安慰她，可是卻發覺沒有任何可以安慰的話語。
對于駱輕嫣，我說不上是什麼感覺。
該是同病相憐吧。
愛上了一個不該愛的人，弄得自己遍體鱗傷，再也不像當初的那個自己。
「我沒事了，我已經想通了，也看明白了。而且他也跟我說明白了，他再怎樣也不會愛上我。」她有些慘淡地笑了笑，「我終究無法完全拋棄自尊，也終究無法死纏爛打，他都如此說了，我若再不回頭，只會讓自己更加受傷而已。所以最後幫了他一次，然後驕傲地轉身離開。」
「帝釋絕他……」他為什麼最後失敗了？
只是話出口之後才記起自己曾說過再也不想知道他的事了。
「是啊，本來他該是勝利的，卻不知為何傳位給了帝釋然。」駱輕嫣卻知道我想要問的是什麼，開口道。
這麼說是他自願的的？
難道是為了闇樓的日主？
罷了，不管如何，他們之間的事也已成了定局。
我笑了笑，轉移了話題道︰「你在這里等我就是為了告訴我這些嗎？」。
「其實當初玄哥哥並沒有告訴我你是誰，只是說你是他想要保護的人。後來他听說你死了，卻又不相信，所以他去尋你了。臨走的時候，他告訴了我一切，還給了我你的畫像，所以我才會在這里等你。」駱輕嫣收斂了剛才的神傷，開口道，「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何會和蒼國的人在一起，但我希望你可以在黎城多呆些時間，我會傳信給玄哥哥的，你等他回來好嗎？」。
帝釋玄竟然去尋我了，那個委托他保護我的人又是誰，竟讓他為我做到這個地步？
想來關于這些事，他應該也不會告訴駱輕嫣的吧。
「替我跟他說聲謝謝，也幫我告訴他，我會好好保護自己的。」我笑著對駱輕嫣道。
我不想留在這里了，也不想把帝釋玄牽扯進我和左顏冥夜的事中。
我希望他可以一直那般隨心所欲地活著，不要因為我而改變了。
「你不留下等他嗎？」。駱輕嫣有些失望地問道。
我搖首道︰「不等了。」
沉默了會，駱輕嫣躊躇地開口，「你真的不能忘了帝釋絕嗎？我想你若跟玄哥哥在一起的話，一定會幸福的。」
看來帝釋玄果然沒把受人之托之事告訴駱輕嫣，顯然她是誤會了。
「你誤會了，他如此保護我並不是因為他喜歡我，還有別的原因。倒是你，以後有什麼打算？」她這樣算是被休了嗎？一個被休的女人在家里或許也不好過吧。
駱輕嫣釋然地笑道︰「我想我也會離開這個地方吧。我受夠了這里的勾心斗角。爹爹終究是有野心的，當初我成為皇後，他很開心，後來見我如此，帝釋絕娶了你之後，他怕駱家的地位不保，還曾打過玄哥哥的主意。玄哥哥畢竟是他的外甥，所以他那時候他想讓玄哥哥取而代之。你也知道玄哥哥不喜權勢，可是爹爹又非常擾人，所以我們倆暫時就答應了他，還一直在演戲給他看。」
「演戲？」我不由地問道。
駱輕嫣笑了笑道︰「嗯。當初爹爹問我為何不去爭寵，我隨口說我喜歡的是玄哥哥，可是爹爹竟起了心思，想讓玄哥哥成為皇帝，我為後。這樣駱家的權勢就會穩如泰山。那之後，爹爹就暗中派人跟著我們，我和玄哥哥為了不讓爹爹起疑，所以總是假裝相會，又故意商量些什麼，以求爹爹的安心，也為了不讓他整日來跟我們說教。」
原來竟是這樣嗎？
剛開始，我撞見的他們倆人之間的約會竟然是在做給人看的嗎？
我一度還以為帝釋玄有奪權之心，而駱輕嫣喜歡的是帝釋玄。
沒想到竟是被誤導了。
那麼說那一日帝釋然的確是察覺到了有人，卻以為是那些暗中跟著他們的人，所以才故意在駱輕嫣的耳邊說些什麼。
「不過爹爹後面終究是察覺了。後來爹爹不再多說，我們以為他放棄了，卻沒想到他竟接受了帝釋然的勸說，打算幫他奪天下。」駱輕嫣仰首望向了天際，「所以如今我在駱家也沒什麼利用價值了，還不如早日離去。帝釋然登基了，而輕晨又喜歡他，所以爹爹早已打算將輕晨送入宮去。我不想輕晨失去那份難得的天真，想要阻止，可是輕晨卻是心意已決。罷了，出生在這樣的家族，有些事也並不是我們能選擇了。既然那是輕晨自己選的路，那麼以後的一切也只有她自己來承擔。」
那個活潑的少女駱輕晨嗎？
我知道她喜歡帝釋然，本還覺得那樣或許不錯。
卻沒想到有些事不是我所能預料的。
也不知她到最後會變成什麼樣子？
在**那個地方，再純真的少女都會變的。
那就是一個戰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離開也好，過你自己想要的生活吧。我相信你一定會找到自己的幸福的。」那些家族中的女子固然高貴，可是到頭來也不過是一個鞏固家族勢力的棋子而已。
我沒有忘記，當初我以蘇綰綰的身份入宮之前，蘇仁予對我說的話。
一切都以家族的榮譽為先。
這便是身為世家女子的命運……
當初的我是，駱輕嫣是，駱輕晨是，明月也是。
「你真的不等玄哥哥了嗎？」。駱輕嫣再一次問道。
我朝她綻開了一抹笑顏，搖首道︰「不等了。」
她有些失望地道︰「這樣嗎？」。
「嗯，替我告訴他，如果有緣再見，我定會和他一起大醉一場。」如果有緣，可我卻不知道是不是還有這個機會？
罷了，有些事不知道或許也好。
只是在大秦**的這一段時間，到頭來卻唯有帝釋玄是真心待我的。
縱使他不過是受人所托，忠人之事而已。
「嗯。好，那祝你一路順風。」她終究是頷首應道。
「謝謝你，輕嫣，也祝你一切順利。」我笑著對她道別之後轉身離開。
沒走幾步，身後的她又朝我喊道︰「落落，雖然我很不想說，但是這卻是個事實，帝釋絕他對你和我們不同，所以我覺得他是喜歡你的。」
是嗎？
我回眸給了駱輕嫣一個笑容，卻什麼也沒說，轉身離去。
上了馬車，左顏冥夜竟也沒問什麼，只是吩咐車夫繼續前行。
我撈起了簾帳，望向了車後，發覺駱輕嫣還立在城牆之邊，只是她的身側卻多了另一個身影。
我不知道那是誰，但我知道那必然是一個喜歡駱輕嫣的人。
她是大秦的第一才女，喜歡她，願意為她付出一切的男子又何嘗會少？
但願她能尋得幸福，尋得一個真正願意為她生為她死，也願意為她守護一輩子的男子……
放下了簾帳，卻發覺左顏冥夜正在望著我，眸光灼灼。
我不由地開口道︰「有什麼好看的。」
他笑得萬般邪魅，卻又似帶著幾分柔和，「突然發覺落落越來越好看了而已，而且想著落落在帝釋然面前說的那些話就開心。」
說起這個我就生氣，他還好意思提。
「我看你是自己得意。」我瞥了他一眼道。
他也不生氣，依舊笑著望著我。
我撇頭望向了車外，卻听見車後傳來了叫喚聲，不由地朝後望去，只見帝釋然騎著馬正在追趕我們。
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他還來干嘛？
左顏冥夜也听見了，在我身後涼涼地道︰「他還真是不受教，非要惹我生氣嗎？」。
「不要太小看棋子，棋子也有反噬的一日。」我亦淡淡地回道。
左顏冥夜喜歡那種征服感，只是如今的帝釋然早已不再是當初在蒼國為質的帝釋然了，也並非他說殺就能殺的。
「那也要看他有沒有那個能力。」左顏冥夜卻是自信至極。
帝釋然的馬終究是比我們的馬車要快，很快就在前面攔住了我們。
「停下吧。」左顏冥夜吩咐著車夫道。
等我們停下了馬車，帝釋然便下馬跑到了我的車窗前，「落落，有一樣東西要給你。」
「什麼東西？」我問道。
他伸手把東西放在了我的手心，那是一個玉墜，一個很不起眼的玉墜。
「這是……」我望著那個玉墜喃喃地道。
他頷首道︰「是的，是我當初給你的那個。」
我記得他當初是給過我這樣一個玉墜，說是她娘留給他的，只是我在很久之前就弄丟了，或許是九歲那一年差點死去的那次吧。
只是它怎麼又回到他的手中了？
我抬首望向了他，用眼神詢問道。
「落落，我知道一切都是我的錯，只是當初我之所以認定了蘇綰綰，是因為她有這個玉墜。而且我當初向你家詢問的時候，也被家丁誤導了。」他有些傷感地道︰「我一開始設這個局的時候，並不知道你是蘇家二小姐，而且我當初在牢中跟你講了那麼多，可是你並沒有開口認我。」
是的，一開始我沒有開口認他是因為我不想把他拖入這個戰局之中，卻不知他原來就是讓我入局之人。
後來沒有開口認他是因為我覺得他不會相信我。
而且那個時候，一切已經無法挽回了。
或許我們之間真的是錯過了。
「現在說什麼都太晚了。」有時候命運就是如此，因為有太多的錯過，所以便也有了無數的遺憾。
而且如今的我，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做。
就這樣讓他覺得我狠心也好，讓他這樣覺得我狠心也罷。
「落落。」帝釋然張口欲言，卻被我打斷，「我還是那句話，忘了過去的一切吧。」
他滿臉淡淡的憂傷，一剎那之間竟又好似變回了當初的那個如雪一般的少年。
心底涌起了幾分異樣的感覺，但終究是狠下了心，把玉墜放回了他的手心，近乎淡漠地道︰「這個你還是拿回去吧。」
隨後便對一側的左顏冥夜道︰「我們走吧。」
有些事知曉的真相之後真的反而比較痛苦，只是在彼此那般傷害之後再想回到當初已是不可能。
馬車從帝釋然的馬邊繞了過去，繼續前行，而他終究沒有再追上來。
我雖沒有回頭，卻能感覺到他在原地立了許久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