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晃蕩，車輪碾過的 轆聲有節奏的響著。
我便如此靠在車壁之上，而左顏冥夜就在我的身側，斜臥在軟榻之上。
本想讓曉辰與我同車的，卻因為左顏冥夜的一個眼神而止住了話語。
本以為他會帶著我們會蒼國，卻沒想到他要去大秦的國都黎城。
那個地方，我曾經以為我再也不會回去，卻沒想到才隔了幾個月之後，我便又要踏入。
左顏冥夜說帝釋然宴請了各國，而他要給帝釋然一個大面子，所以他親自前往。
他說，他要看看他的另一個作品成長到了什麼程度。
是的，帝釋然是他故意造就的人，也是他用來對付帝釋絕的棋子。
帝釋然若是知道了一切，也不知會是怎樣的表情？
我記得那一日帝釋然曾經說過總有一日他會讓那些欺負過他的人都跪倒在他的腳下，那麼他如今宴請各國是否也是為了證明自己已然站在高處？
我也記得我自己曾跟他說過，若我僥幸不死，那麼再見之時便是敵人。
沒想到一語成讖。
如今我站在左顏冥夜的身側，而左顏冥夜是他的敵人，所以不用我說，似乎已然表明了自己的立場。
不過如此也好。
「落落，知道嗎？」。一直合著眼的左顏冥夜突然開口道。
「知道什麼？」我不由地接口。
他坐起了身子，靠在了車壁上，輕咳了一陣，才緩緩地道︰「知道曉辰的娘是誰殺的嗎？」。
曉辰的娘？
我不由地一驚，不明白左顏冥夜為何突然說起這個，心底有種隱隱的不安。
「是誰？」出口的聲音竟帶著幾分嘶啞。
左顏冥夜邪魅地笑了起來，「就是帝釋然。」
是他？
心底那種預感果然成真了，只是他的話到底是真還是假？
他似是看穿了我的心思，笑著道︰「落落，不用懷疑這個事實，當初我給帝釋然了一個選擇，而他選擇了殺人，那個人就是曉辰的娘。」
「你……」他為什麼要如此殘忍？
「帝釋然將來必然會月兌離我的掌握，而曉辰就是用來對付帝釋然的，殺母之仇，你說曉辰若是知道的話會不會報呢？」他的笑猶如鬼魅，「而落落呢？是選擇幫曉辰呢？還是選擇帝釋然？」
眼前的這個男人絕對是魔鬼，如此地視人命于草薦。
那麼單純的曉辰，若是知曉了一切又會如何？
我無法想象。
但我知道我會站在曉辰的這邊。
和帝釋然的情義早在他一次次地利用我，一次次地想置我于死地之中消失殆盡，他在選擇親手殺人的那刻或許已經變得回不了頭了。
我不怪帝釋絕不是因為愛他而不怪他，是因為從一開始我們就是在相互欺騙，縱使他讓我心傷情傷也罷，我之所以怪他是因為在我如此真心地待他，為他之後，他還是不相信我，還是選擇了讓我死。
而左顏冥夜似乎總是能洞悉我的內心世界一般，然後讓我一次又一次的選擇。
「我與帝釋然早沒有任何的情誼。」我對上了他的視線，一字一句地道︰「再見之時，我們只會是敵人。」
「落落，看來你已經選擇好了。」他輕笑，卻又在下一刻猛然轉變了語氣，「不過我還是要告訴你，這不是你的選擇，而是你不得不做的決定，站在我的身側，做他的敵人，知道嗎？」。
我沒有開口，只是輕輕地點了點頭，隨後側首望向了窗外。
黎城，這個讓我有過太多傷心回憶的地方，我終究還是要再度踏入。
前一次是為了報復蘇家，是為了報恩。而這一次卻是不得不踏入。
蘇綰綰，帝釋然，終究還是要再見了。
因為左顏冥夜的身體，我們用了整整一個月才到達了黎城。
到達黎城的當日，我便听見周遭的一些百姓都在談論著帝釋然登基和封後的事情。
帝釋然終究是要封蘇綰綰為後了。
而蘇家終究還是要東山再起了。
當初，我只是喂蘇仁予服下了一種藥，此刻怕也該解了吧。
左顏冥夜勾唇而笑，帶著幾多嘲諷，「帝釋然總是那般自以為是。」
我瞥了他一眼，不再言語，而他卻吩咐著車夫，直接把車駛向了皇宮。
當初帝釋然和帝釋絕之間的事我終究還是沒弄明白，為何明明勝利了的帝釋絕會把皇位讓給帝釋然？
這中間必然還有我並不清楚的秘密吧。
一路駛向了宮門口，左顏冥夜拿出了憑證，隨後便驅車而入。
到了里面，便有宮女前來領路，一直把我們帶到了一個宮殿處。
除了蒼國，其余的一些小國和部落的使者也到了，就等著明日的宴會了。
「落落，我要去見見帝釋然，你要陪我一起去嗎？」。左顏冥夜轉身望向了我道。
我忽而勾唇一笑，頷首道︰「好。」
這一個月之中，我想了很多事，如果我想要曉辰永遠都不用再擔驚受怕的話，唯一的方法還是除掉眼前之人，不然不管逃到哪里，都不能安穩。
只是我又不能和他硬踫硬，那只會害了自己，所以我終究是下了一個決定，用了那張方法。
「落……落……」曉辰站在身後喚我。
而我硬是沒有回頭，對左顏冥夜道︰「走吧。」
「落……落……」身後又傳來了曉辰的聲音，帶著幾分落寞。
我揪住了左顏冥夜的衣袖，而他轉身對一邊的隨從吩咐道︰「帶他進去，寵物就該乖乖地呆在家里等主人。」
我最討厭左顏冥夜把曉辰喚作寵物。
但此時此刻我卻必須隱忍著不讓自己發作。
總有一日，我會給曉辰一個沒有左顏冥夜的世界。
「落落，走吧。」那笑之中帶著幾分邪魅，似是可以看透我的一切一般。
只是我不能退縮，也不能害怕。
曾經的百變月主也並不是那麼容易看人看穿的。
于是便隨著他沿著熟悉的路朝昔日的龍炎宮而去。
我伸手挽上了左顏冥夜的手臂，卻引來了他的微微錯愕，我朝他勾唇一笑，盡展嫵媚風姿，「與他想見，我可不能太落魄了，還望冥夜你可以配合。如何？這樣的我看起來如何？」
他微微一愣之後，伸手拉住了我的手，「正合我意。」
我便如此任由他拉著，笑顏明媚，如此一路走去，皆引來了眾人的回眸。
彼此這般沉默地走了幾步，我又開口道︰「既然你不讓我親近曉辰，那可不可以讓曉辰以後別見我了，不然我怕我不會管你的意願，還有也別想著傷害他，我說過如果那樣的話，就算同歸于盡我也會殺了你的。」
「落落，你還真直接，直接地讓我傷心。」他側首，明明道著似是感慨的話，可是臉上的表情卻絲毫未變。
「對于你還是直接的好，即便不說，你也知道不是嗎？」。我亦側首，對上了他的視線，「還有這以後我對你的那些親密言語也是假的，不過是在做戲給帝釋然看，所以你可別當真，也別愛上我。」
笑，惑人，我靠近了他幾分，嫵媚地道︰「你若是愛上了我，很容易會沒命的。」
如此明里對他說是為了裝給帝釋然看，暗里卻另有用意。
之所以如此直接地對他說明，是為了不讓他懷疑。
他這個人就是如此，如果突然直接轉變，他必然不相信我，那索性把一切挑明，就是讓他知道我在故意演戲，故意誘惑他。
也讓他知道我要殺他的心並沒有改變，這樣才真實。
在這種情況下，以他的個性必然會很樂意陪我。
當然我最終的目的並不是真的要他愛上我，而是給自己制造與他接觸的機會，我要讓自己對他的接觸在他看起來順理成章而不會有任何的懷疑。
「落落，你這是在挑戰我嗎？」。他輕笑，帶著幾分意外。
「是又如何？」我退開了幾步，朝他燦爛一笑，「那你呢？給我這個挑戰你，勾引你的機會嗎？還有你相信自己嗎？」。
我又回到了他的身邊，帶著幾分誘惑地道︰「你相信自己的那份定力嗎？不要到最後即便明知道我要殺你，還情不自禁的愛上我，這樣可是會很悲哀的。」
左顏冥夜最喜歡的便是征服，所以此刻不管我如何的肆無忌憚，他都不會對我怎樣，反而會接受我的挑釁。
「好，我倒要看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他如我預料地那般答應道︰「還有落落，可不要讓本王失望。如果我真的愛上了你，那麼死在你的劍下也心甘情願。」
如此，第一步也算勝利了。
制造了與他接觸的機會，又可以順利地隔離了曉辰。
因為要演戲，所以不能去見曉辰。當然這個是借口，最重要的是這段時間我不能讓曉辰與我接觸，不想傷害到他，也不想讓他看到那樣的我。
「那你拭目以待吧。」我又勾住了他的手臂，笑得如春光般明媚，唇微啟，帶著幾分曖昧的輕喚便如此溢出了口，「冥夜。」
他微微一愣，隨後反應了過來，笑著道︰「我拭目以待，落落。」
從這一刻開始，一切計劃開始。
如此一路相攜，卻也在途中听得了一些閑言碎語。
無非是說蘇綰綰，當然我是以蘇綰綰的面貌嫁給帝釋絕的，而如今蘇綰綰卻要嫁給帝釋然，這里面的玄機那些宮女自然不懂，所以在別人的眼底，蘇綰綰就是嫁了兩次，而次次都是那高高在上的帝王，自然是風光無限。
既讓人妒忌羨慕，又會讓人忍不住說些難听的閑言碎語。
左顏冥夜聞之一笑，湊近我問道︰「落落，要不要讓姐姐見見我這個妹夫呢？」
「好啊，我不介意，但不知愛她的帝釋然會不會同意。」眼輕輕地瞥了他一眼，卻也帶著異樣的風情，「誰叫冥夜你素行不良。」
聞言，他大笑了起來，卻也因此而咳嗽了起來。
我伸手拍著他的背，又對一旁的宮女道︰「去跟你家皇上通報一聲，就說蒼國的國主求見。」
「直接進去不就成了，跟他還要傳報嗎？」。咳嗽稍稍平靜了下來，左顏冥夜便不滿地道。
「好歹人家現在也是堂堂的大秦之主，你一個小小的蒼國之王如此囂張的話，他會很沒面子的，小心他讓你永遠回不到蒼國。」我故意如此道。
「就憑他還奈何不了我。落落，你以為我會這麼笨嗎？」。冷厲在他的眸間一閃而過，但很快就恢復了自然。
依他的話看，他在暗處果然還藏著不少的人。
或許就是血門的人吧。
只是血門為何會和蒼國的人牽扯到一起？
難道為了錢不惜一切嗎？
我噙著淺笑，故意道︰「難說，有可能你突然之間變笨了呢？」
他正欲開口，剛才的那個宮女卻回來道︰「皇上說他現在很忙，所以還望……」
宮女的話還未說完，左顏冥夜已經一把推開了他，直接竄門而入。
我跟在他的身後，一起走入了這個熟悉而又有些陌生的地方。
沒想到再一次走入這里，會是以這樣的一種身份。
一直走到了內室，卻沒想到帝釋然說的不是借口，而是真的很忙，忙著與蘇綰綰親熱。
當左顏冥夜撈起簾帳的那刻，他們之間的一切盡入我們眼底。
帝釋然第一個動作便是護住了蘇綰綰，第二個動作便是狠狠地瞪向了我們。
看來，他的確很護著她。
「落落，我們打擾到別人的好事了，怎麼辦？」左顏冥夜側首望著我，竟帶著幾分無辜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