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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貳拾陸回. 真相

話說上回,濮陽醇打婉妃門外偷听了同太子的對話,回到廂房愈想愈是不對勁,便叫來了殷公公想要問個明白。

「公公。」「姑娘有事兒?」濮陽醇歪在軟榻上,手中果子果然清甜。「恩,才剛公公可是在姑姑那兒?」「對,殿下已歇下了。」濮陽醇點點頭,吃完了果子手上沾著甜汁,素心見了便捧來青天色的定窯碗,里頭盛著清水,給姑娘洗手用的。

濮陽醇道,「可是太子過來了?太子一向不來紫金殿的,今兒個怎麼巴巴的過來?」殷公公拿來絹子給濮陽醇擦著手,道,「太子仁厚,不時來給殿下請安,也是有的。」濮陽醇想了一會子,方退了眾人,只留殷公公一人在屋內。

濮陽醇靜了靜心,淡而略帶冷意地道,「醇兒入宮以來,多虧了公公悉心教導,教會醇兒如何識禮,如何說話,醇兒也早便視公公為良師,今兒個只有咱們爺倆二人,醇兒也便不拐彎抹角了。」

殷公公道,「姑娘可是要問你同太子……」「不。醇兒要問的是,從安的人參雞是誰用了我的名,誰要牽扯我進去?可如今我又好好兒的同個沒事人似的,當中可是又有誰人護著我?」濮陽醇自知殷公公跟在婉妃身邊也多年了,有些事兒,他不會不曉得。

殷公公頓了頓,道,「如今從安已入了冷宮,姑娘又相安無事,事情過去也有些時日了,一切皆成定局,姑娘如今又何必再深究,自找煩惱呢?」濮陽醇淺笑道,「理倒是這個理兒,不過如今弄不清楚那利害關系,他日若是信錯了人,得罪錯了人,公公到時,如何保我?!」

濮陽醇深知,自己進宮多少日,這殷公公便伴在身旁多少日。雖說最初該是婉妃派來的教導公公,順帶著每日看著濮陽醇,可自打從安讓人架走的那一日,殷公公親身出來攔著自己,濮陽醇心中便生出了個直覺來︰無論他初衷為何,殷公公待自己,愈發的關懷甚至忠誠了。可她倒也不會傻得堅信這一平白生出來的感覺,正好今兒也能借此機會,試探殷公公待自己,是忠是鬼。

「那麼,姑娘以為,那湯品是誰送去的呢?」濮陽醇直望著殷公公的眼楮,二人對視著,對方的心境,皆能從那眼神里瞧出來。說起這把戲,倒也是殷公公教予濮陽醇的。她道,「我總覺著,是婉妃……」話音一落,屋里靜悄悄的,濮陽醇作勢低著眉頭,一臉小哀愁。

她接著道,「可是因為,姑姑嫌我不中用,便打算一並除了我。」「姑娘,老臣不該說這話。可姑娘該知道,婉妃也不是那麼無情的主兒,畢竟,你是三老爺的閨女,她不舍得除你。」

「醇兒便更不明白了,她要獻我予陛下,實非醇兒所願,我想公公你早也知道。可巧陛下待我似小輩,未對我動情,也是醇兒的福氣。可這樣一來,卻逆了姑姑的意思,她那驕傲的氣性,難免不生氣。可到底從安姐姐一路做上了昭媛,濮陽家出了兩個品級這般高的妃嬪,姑姑的勢力應無所動搖了,為何還要除了從安呢……」濮陽醇忽地靈光一閃,吸了口氣,道「莫不然是皇後?」

殷公公瞧著濮陽醇,好似露出了些許滿意的笑,「姑娘還是怪聰明的。」「果真是皇後?」「姑娘你想,身為皇後,一個足格與之爭寵的婉妃已然夠頭疼的了,如今又來了個如花美眷,哪能由得婉妃的勢力肆意滋長。姑娘可是著人查了御藥署的藥材走動?」

濮陽醇倒是沒想到殷公公連這也知道,公公接著道,「那藥材走向可是未見異常呢?」濮陽醇點點頭。忽地想到什麼,道,「皇後素喜香料,哪還用得著上御藥署去要。」「正是了。」濮陽醇順勢想來,道「以我之名送去不過找個擔名兒的。借此若是連我也鏟除,對于濮陽家佔勢一事,也就此壓制了。真真兒一石二鳥啊。」

殷公公笑而不語,濮陽醇又道,「那為何,我如今安然無恙?可是姑姑保的我?」「婉妃兜著從安身世之事敗露,早已自顧不暇。……不過……她倒是著人繞了個彎子,將此事全盤告訴了太子。」「大哥哥?」「正是。多虧你同太子他們交好,太子也是個有情有義之人,出面在皇後那兒保了你。否則,而今你在哪,老臣也不好說了呢。」

難怪了,太子連自己心中掛著從安都知曉,原來皆是婉妃的主意。既做不成妃子,借此事親好了自己同太子的關系,再似如今這般有意無意地撮合太子同自己,將來若是做了太子妃,對婉妃對鳳兒都是好的。這個姑姑果然機敏聰明!只是不知太子當中費了多少力氣方保住了自己,這般相待,自己如何還呢?

殷公公奉來熱騰騰的熱水,「喝些吧,早晨還說肚子疼,才吃了冷果子,暖暖胃。……姑娘這般聰穎,心中已理清頭緒了罷?」濮陽醇點點頭,低聲道,「公公待我好,醇兒心里也明白了。」殷公公笑了笑,不語。濮陽醇接著道,「醇兒同太子是知音之交,太子講情義,願幫我,是醇兒的福氣。不過,怕是姑姑又要誤會了。」

「姑娘既願同老臣說著可心的話,老臣也不妨問姑娘一句。太子這般好的人品,于上于下皆溫良儒雅,嫁給他,不是頂頂的好事麼?」「確實頂頂的好。」「可听著姑娘的口氣……好似不大願意似的。」「其實,我也不知為何……總覺著哪兒別扭。」

殷公公笑了笑,並未答話,心中又是做下了想法。雖說濮陽醇心中想什麼,這日日伴在身邊的殷公公倒是門兒清,可殷公公心中懷著什麼,濮陽醇卻看不出。「姑娘若是沒旁的事了,我便去膳房給姑娘瞧瞧晚膳去。」濮陽醇點點頭,自己也走出了屋子,還是曬曬太陽暖和些。

原來事情始末是這般,深宮之事總是這樣,一如海上的冰山,面上露出的僅有一點,那沉在海里的深埋在黑暗里,涌動著詭異的力量。可又想起身邊能有太子,殷公公,畫意這樣待自己好的人幫著自己,護著自己,便覺得上天待自己不薄了。

隨後的日子,婉妃即使常找著借口,打發濮陽醇到太子那去,濮陽醇便也依著罷了。皇子們不在學里時,時而便同他們兄弟姊妹聚在一塊兒,倒也樂得自在。皇子公主們都是雅客,平日里集在一起,便也是頑兒些賽詩說曲,賞畫兒講棋,不會過于熱鬧,便不至于累得慌。

在這宮里,少年姑娘們討得一日安生,這般玩樂,便沒錯付了大好青春。日子這般過,倒是輕快。

轉眼又是一年秋暮,眾人又從夏宮回了皇宮。這一日,濮陽醇正在清思殿里同太子,四皇子鑒書說笑,房下太監忽地來報,說寶燕的鳶玥閣房頂都要讓公主掀開了,讓太子爺趕緊過去勸勸。太子道,「怎麼回事,好好地,又鬧什麼脾氣?」那太監道,「奴才也是不知道呀,公主早上問了安回來便發了火氣,屋里能砸的全給砸了,如今關了房門不讓人進去。奴才們也不敢通報皇後去,便先來問問太子爺。」

太子听之便往屋外走,那濮陽醇同四爺在後跟著,太子道,「那丫頭倔得很,平日里也不听我的,倒是老五的話她還听听,差人去叫五皇子去。」那太監三步並作兩步的在太子身後跟著,道,「打發人去叫了,公主今兒個是發了大火,奴才怕五爺也不一定勸得住,便過來請太子爺一同過去。」

一入鳶玥閣宮門,滿眼的碎瓷片遍地都是,只隱隱听見內房宮人之聲,想也便知眾人皆在多費口舌地求著寶燕開門。卿辰早在寶燕寢殿外頭站著了,見太子一行人來了,便道,「你們也給招來了?」面上不慌不忙,不冷不熱。太子問道,「究竟怎麼了?鬧成這樣。」「我來勸了半日,死活不開門,問了宮人,原是,父皇挑了她做龜茲的和親公主。」

太子嘆了口氣,叩門道,「燕妹妹,是大哥哥。」只听屋內寶燕帶著哭腔喊道,「你們走!別在這杵著,都滾開!」「好妹妹,你消消氣,哥哥同你慢慢說!」「滾!滾!滾開!」這公主定是氣急了,平日里這般粗魯的話,她萬萬不會說出口的。

卿辰道,「你醇姐姐也來了,讓她陪你說說話,可好?」眾人豎起耳朵听,那屋里竟沒了動靜,濮陽醇淺笑搖了搖頭,輕聲道,「公主,我可進來了。」說著便推開了門,卿辰在她耳旁小聲囑咐了兩句,便進了寢殿。

重重棗紅色紗帳里頭,只見那寶燕跪坐在地上,發絲凌亂。濮陽醇默默地走過去跪在寶燕身後,將寶燕頭上珠釵小心摘下,那鉤在釵上的發絲惱人得很,胡亂繞得緊,濮陽醇小心翼翼拆,半晌能摘下一支珠釵。不語的寶燕忽地道,「姐姐,那纏死的頭發,你便扯斷罷,省的煩嫌。」濮陽醇未語,依舊小心將珠釵支支解下,再用篦子,替寶燕輕輕篦著放下的發髻。

風揚起紗帳,鳶玥閣外幾尾殘竹簌簌搖晃,閣內竹影斑斑,靜得蕭瑟,濮陽醇也不知從何問起,寶燕也不知如何開口,一人困惑,一人憂傷,往日鳶玥閣的俏皮之氣,仿佛已隨著那冬日寒風一並走了。

忽地北風四起,妖風陣陣,寶燕書案上的書頁皆被吹起,那案下壓的好些書信皆隨風飛了起來,沒想寶燕猛地站了起來,跑去撿那散落的書信,濮陽醇見狀,便走到窗邊將窗戶掩上,見寶燕如此,心中莫不感到一絲不妥,走近了幫寶燕一同撿這厚厚一摞的書信,那寶燕伸手擋了擋濮陽醇,可思付半刻,心想除了她之外,自己的心事還能同誰人說,便望了望濮陽醇,又放開了手。

欲知後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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