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星訕訕地將手縮了回去。「好了好了,我只是問一下嘛,已經賠了不是了。再說我也不是懷疑你,只是想搞清楚麼。別生氣了,那個。」他縮著腦袋看著她,「我還是病人呢。」
他一副可憐兮兮的表情,象是一條等人帶著回家的流浪狗,雖然知道他是故意裝出來討好自己的,但段煙煙還是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開車。」她立即板起臉又轉過了頭去看著窗外,車窗里唐星的倒影沖她吐了吐舌頭,發動了汽車。
真是個可惡的家伙,段煙煙想。「喂,你的傷重不重,要不要去醫院檢查一下。」她說,「死了殯葬費可不管報。」
「沒事。骨頭沒問題,就是有點用不上力,過兩天就好了。」唐星活動了一下左手。這點傷對他來說還真是小問題,從小他就特別耐摔,小時候沒少磕磕踫踫,別的小朋友需要躺幾天的傷他睡一覺就能好,需要住院的他頂多躺個三五天就沒事了,老頭子很得意地說這是因為唐星繼承了自己的優良基因,但唐星可不覺得他那副三天兩頭就出點毛病的花瓶架子有什麼基因優越性可言。
說這張臉長得象老頭子唐星承認,身體素質就得從另外一方面找原因。
「沒事就好。」段煙煙說,「別擔心,我晚上會找他們談談。」
「不用了。」唐星說,「我自己會處理。」
段煙煙不解地看著他。「你處理?你怎麼處理?你難道打算拿著這個殺上門去和人家單挑不成?」段煙煙一把就將伸縮警棍從唐星後面抽了出來,「你以為現在是什麼年代?你以為你是誰,山雞還是陳浩南?你是大學生,不是古惑仔。別說單挑了,你連人家的門都進不去。」
「這你就不用管了。」唐星把警棍奪了回來扔進車門儲物格里,「總之我會搞定——你現在是去哪里?回公司還是回家?」
「送你去死!」段煙煙被他的態度被激怒了,伸手就去拉手剎,「停車!讓我下去。」
唐星被嚇了一大跳。連忙踩剎車,幸好還是在山道上,車速並不快,發出一聲尖銳磨 後在路邊停了下來。「你瘋了!」唐星也火了,段煙煙不理他直接推開車門。唐星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強行將她拉了回來。松開離合,猛地就是一腳油門。唐星也有些沖動了,車本就是停在山崖邊,幸好三菱吉普不是什麼以爆發力取勝的車,方向盤一轉好歹是擦著防護墩轉了過來。段煙煙用力將他的手甩開,重重靠在了座椅上。
見鬼!唐星心里暗罵。他開始在心里默數,憤怒的時候他就會開始默數,他給自己設定的底線是一百,如果數到一百怒火依舊無法平息……那就是爆發的時刻了。
數到十五,跳動的數字停了下來。「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他盡量讓語氣听起來和緩,「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原則,如果就這麼算了,我自己都會看不起自己。」他頓了頓,「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不會太過分,只是給他們一個教訓而已。」
段煙煙皺眉。「你這麼自信?」她上下打量著他,想要看出什麼蛛絲馬跡來。她不知道唐星的信心從何而來,陳家雖然已經中落,但只要老爺子還在世,在本市還是有不小影響力的,所以段家雖清楚陳芷性取向特別卻一直沒主動提出解除婚約。段煙煙知道唐星不是一般人,但說出這種話來還是讓人吃驚。
偏偏唐星說的是那樣的坦然輕松,就象是一頭老虎說今天晚上老子要吃豬肉一樣。
「你打算怎麼做?」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唐星坦蕩地直視著前方,「對了,你的車我讓4S的人拿去修了,可能要明天才能拿到,你晚上需要用車的話就暫時先開這輛吧。」
「不用。」段煙煙沉默了一下,「要我幫忙麼?」
唐星轉頭看了她兩眼。「算了。」他嘴角露出了個笑容,「你還是別摻和的好,這是我和他們之間的事。」
「我還以為你會說你不會讓女人站在自己前面呢。」段煙煙淡淡地說。
唐星楞了一下,哈哈笑了起來,「是嗎?我會這麼說嗎?」
「不會嗎?你這麼大男子主義。」
「沒有吧。」唐星是真覺得有些冤枉了,「我一點也不覺得我大男子主義啊。」
他從小就尊重女性,認為男女平等從不歧視婦女,小學一年級回家就走在女同學外側,時刻遵循女士優先守則,與女士通話從不主動掛電話,如果這都是大男子主義那麼這世界根本就沒有女人的立錐之地了啊。
「是不是大男子主義不在于你看起來尊不尊重女人,而在于你心里究竟認不認可我們的能力。」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覺得你以後還要和他們相處,陳家也有一定勢力,因為我鬧僵了不大好。」
「如果不是因為我,事情也不會鬧到這個地步。」
「未必。不因為你,也會因為陸小槿,陳退是什麼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段煙煙輕輕哦了一聲沒有回答。糟糕!唐星這才發現自己說錯話了,在女人面前夸獎另一個女人是大忌,將她和另一個女人相提並論同樣是大忌,更別說她還和自己有一腿……
「說起陸小槿,你一點都不擔心公安的調查?」唐星只能轉移話題,天已經放晴了,雨後空氣中有一種特別的味道,若有若無又生機勃勃,唐星打下了玻璃窗,想象自己是一頭蘇丹草原上緩步前進的大象,雨水沖刷後干干淨淨的天空讓他的心情好了許多,疲憊感消失一空。
「擔心什麼?想要拔起段家不是公安能做到的。」
「多少也有些關系吧。萬一被調查出了什麼嚴重犯罪行為,還是很不利的。」
「這個擔心也沒用。在國內白手起家搞實業做大的,底子全都不干淨。你不用點手段,怎麼和那些生下來就榮華富貴開個公司能請到國務委員剪彩題詞的家伙競爭?做房地產的必然有暴力拆遷的問題,晚一天開工就要多付一天的利息,做交通的要和別家公司搶路線,娛樂場所靠小姐吸引男人,挖礦要搞定周圍的村莊。」段煙煙說,「什麼行賄受賄偷稅漏稅就更別說了,你不給當官的送錢他們為什麼要保你?稅負這麼高,你不想辦法偷稅漏稅怎麼可能賺錢?」
「不能補救麼?」
「怎麼補救?所有人都這麼做,你不做成本就會增高,生意就會被搶走,利潤就會下降,規模會縮小,納稅會減少,沒有那麼多錢給上面進貢。現在的官場是決定一切,你的納稅少了影響他的仕途,進貢少了影響他的生活,于公于私你都讓他不爽,死的更快。」
唐星沉默,他對生意和政治向來沒有興趣,還真是不太清楚其中的奧妙。家族的攤子不算小,但他從來沒有關注更沒有插手過。
「你們這次的海外投資計劃……是不是跟這件事有關系?」唐星問。
「多留條後路總歸有好處。」段煙煙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這很正常,如果她對唐星全盤托出才見鬼了。
沒什麼話可說了,唐星專心致志地開車,段煙煙無言凝視著窗外,沁人心脾的風吹起了酒紅色的頭發,她的側臉是唐星所見過的最完美的,連衣裙緊緊貼在身上,峰巒疊起露出一截白皙的胸口。美好的景色美好的時間,可惜就是這輛車有些不太給力,這麼清新的空氣這麼漂亮的風,至少應該是輛奧迪TT才夠意思啊,段煙煙的那輛小若能敞篷也可以湊合,一輛笨重的三菱帕杰羅就太糙了些,又不是去和基友去撒哈拉越野……
晚上有時間一起吃飯麼?唐星很想這麼問,但嘴唇動了幾動最終還是沒問出口。他能听見別人的心聲卻搞不明白自己在想些什麼,這個女人無疑很具吸引力,但他卻不太確定吸引力究竟是來自哪里,頭腦還是身體,她是一個隨時都可以風情萬種的女人,唐星不確定這樣的女人是不是真的適合自己。
陸小槿那樣的性格才更適合做女朋友吧。
糟糕!唐星突然想起來陸小槿請了一下午的假,而自己答應了要陪她去買床的——客房那張床委實太爛了,稍微一轉身就嘎吱嘎吱叫喚個不停。結果一出事自己忘了個干淨,陸小槿也沒打電話來提醒,因為他換了手機,關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