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清水秀鳥語花香,風景很漂亮,用馮小剛的話來說是個唱起歌劇來也不奇怪的地方。但唐星剛下車還沒走出一百米,便淅淅瀝瀝地落下雨來,只好又坐回車上。听完那張法語CD後已經快一個小時了,段煙煙還是沒動靜。看看表已是十二點,正打算發個短信問一下。段煙煙的電話打了進來,說有點事可能要耽擱比較久,讓他先回去,下午要不要來接再說。
還真變成司機了。沒辦法,誰讓自己給人打工呢,賺一份錢干一分貨,月薪近萬的司機也還是可以當當的。
唐星方向感不好,而且從公司一路開過來進過了無數路口,高架換高速,高速再換國道,就這麼往回開沒準能開到月亮上去。在上設定好目的地再出發,從山里出來已經過了十二點半,干脆在路邊找了家飯店先喂飽肚子,吃完了繼續往回走,結果越往城里走雨越大,只能放緩了速度,開出了大概十公里,突然覺得車身猛地一抖,還好車速不快,貼著路邊防護墩停了下來。
下車一看,原來是左前輪爆胎了。
尼瑪這禮崩樂壞的年頭連德國人的工藝也不值得信任了啊,還好下雨只開了不到四十碼,要是飆上一百估計直接就一頭撞進路邊的防護林,就算僥幸不死也肯定要在醫院里待上十天半個月。
雨實在太大,幾秒鐘功夫唐星就被澆成了落湯雞,上車打開儲物箱沒找到24小時救援電話,打114查了個最近的4S店打過去,大概是中午吃飯的緣故沒人接。正自嘆倒霉,突然覺得不對——他以前沒開過,但奔馳車應該都配了胎壓監控的,這一路上沒看到報警又不是暴曬,怎麼會突然爆胎?
不好的預兆在心頭升起。下車到車尾一看,果然,轉速傳感器被切斷了,還沒直起身來,一輛破破爛爛的面包車一個急剎緊跟在後面停下,差一點就撞了上來。車門拉開,唰啦啦跳下四五個人來。
殺意!
雖是在兩米監听範圍之外,唐星卻實實在在地听到了這幾個人的心聲,定楮一看他們手里果然都抄著家伙,有砍刀有鋼管,再不遲疑轉身便跑。
路邊是稀稀落落向下延伸的防護林,大概三米多高,下面是間隔排布的農田和魚塘。唐星找了個缺口直接就跳了下去,下雨路滑又不巧踩在了快石頭上,險些沒站穩,踉蹌了兩步沿著田埂一邊跑一邊回頭。
雨點打在臉上生痛,根本就睜不開眼楮來,路也看不大清,只能憑感覺深一步淺一步,腳下泥濘不堪,跑出不遠便听撲通一聲,有人腳下一滑栽進了田里。唐星一口氣沖出了近百米,沒有走台階雙手一撐直接跳上了村里自己修的水泥馬路。然後轉身就是一腳狠踹,後面緊跟著的那個家伙不假思索也想如法炮制,結果身子撐起來恰是將腦袋送到唐星腳邊,肥頭大耳正象個足球,哼也沒哼一聲便飛了出去。
田間路小,後面的人手忙腳亂將他接住,唐星已經抄起他扔在地面上的鋼管跳了下來,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一個瘦瘦的黃毛握著刀的左手便重重挨了一記,哀嚎一聲刀便掉在了地面,手臂軟綿綿地垂下來再也用不上力,然後膝蓋一軟,不由自主就跪了下去。左邊一個赤果著上身脖子上帶著一條比狗鏈還粗的金項鏈的家伙從黃毛身後閃出掄起鋼管劈了過來,唐星不退反近,上前一步張開手臂盡可能地貼近對方,手臂曲起護住面部硬抗了一棍。
由于距離縮短,這一棍並未來得及完全發力,唐星深吸一口氣忍住痛將鋼管夾在腋下,右手跟上沖著面門砰砰砰連著三拳後雙手交叉一用力直接將他的肩胛骨卸了下來,順手奪下鋼管,被擋在最後面的那個這時候才擠上來,剛邁出一步,唐星平平舉起的鋼管正對著他鼻尖。
雨傾如注,濕漉漉的頭發落下來遮住了唐星的眼楮,讓他看起來就像是古龍小說中的獨行俠,孤天荒野一刀客,僅剩站著那個提著砍刀有些畏縮,只是幾秒鐘的功夫就倒下了三個,很顯然這個家伙不是好惹的,但就這麼退走似乎有些窩囊,更重要的是他搞不清楚這個站在雨里酷的仿佛殺神的家伙會不會放過自己,他努力回憶動物世界里趙忠祥老師是不是用充滿磁性的聲音說過在野外遇到狼的時候千萬不能逃,一定要直視著它的眼楮。
問題是他看不見唐星的眼楮。
掉在田里的那個終于一瘸一拐地趕了過來,半截身子都是泥,他同樣被震懾住了,兩個都是十七八歲的小混混,對世界還充滿了美好的幻想,唐星酷勁十足的表現讓他們有些分不清二次元和三次元的分別了,同伴痛苦的申吟讓他們毫不懷疑唐星下一刻就會使出「三刀流•百八煩惱風」來。
對峙了半分鐘,唐星緩緩放下手轉身就走,腳步堅定一次也沒有回頭。
「真酷。」半截是泥的那個由衷感嘆。
從馬路轉進村落後唐星隨手將鋼管扔在了草垛後面,捋起頭發加快了腳步。其實那兩個家伙如果膽子大一點的話,他就真有麻煩了,整個左肋硬埃了一記後現在已經完全麻木,呼吸稍微用力便隱隱生痛,肋骨應該沒斷但不知道有沒有骨裂,剛才跳下來的時候右腳崴了一下,發力有些困難。
過去這一年疏于鍛煉了,唐星自責,幸好有過去三個暑假打下的底子撐著,否則今天搞不好莫名其妙就成了刀下之鬼。雖然唐星從來就不把自己的身世當一回事,但這麼糊里糊涂的死在幾個小混混手里無論如何都是不能接受的。老頭子做事向來不靠譜,唯獨連續三個夏天都強行將唐星送去軍營受訓這件事算是功德無量,雖然看起來不通人情又違背未成年人保護法,但他得到的好處卻是實實在在的。
只是教官如果知道自己對付三五個小混混都會受傷,最後還不得不灰溜溜地逃走,恐怕會氣得吐血三升立馬就給自己制定魔鬼特訓吧。
唐星忍不住打了個抖。不是因為想到了魔鬼特訓的慘無人道,而是因為渾身都濕透了,剛才又劇烈運動,現在被冷風一吹熱量流失太快,這麼下去非感冒不可。
回頭看了看,那幾個黃毛小子已經不見人影,當時他們沒有追上來現在肯定不會再追上來,再說倒在地下那幾個傷的都比自己更重,尤其是被自己重重一腳踹在下巴的那個,下顎骨肯定碎了,不過看他當場沒有立即出血,應該沒有咬斷自己的舌頭,生命不會有危險。
但此地還是不宜久留。
從村落的另一頭走了出來,雨漸漸小了一些,路邊有個雜貨店,唐星進去買了包煙買了瓶三兩裝白酒,再花一百塊錢問看店的大娘買了她兒子的一件球衣換上,灌了兩口酒點起煙,身上總算是暖和了些。左肋烏青一片,伸手按上去硬硬的沒有一點知覺。
唐星沒待在房間里,而是轉到了小賣部後面,站在屋檐下掏出電話撥通了一個號碼,短短幾句話後他切斷電話,站在原地等候。十多分鐘後,一個電話打了進來。
一個很恭敬的聲音,「喂?是衛少爺麼?」
「我不是少爺。」唐星打斷了他,「還有,我姓唐。」
對面沉默了一下,大概是拿開電話看了看有沒有撥錯號碼。「唐……先生。」他說,「武叔讓我給你打個電話,說有用的上的地方。」
「我要兩輛車,一瓶正骨水,如果弄到軍用的雲南白藥最好,不行就算了,一件襯衣一條褲子,我一米七八,腰圍兩尺四,一雙襪子一雙運動鞋,41碼的,一個帶卡的手機。」他想了一下,「一根伸縮警棍,金屬的那種,不要橡膠的——記住了嗎?要不要給你發個短信?」
「不用,你現在在哪里?」
「G368國道,出城方向大概三十至四十公里處,路邊有一個水泥廠,旁邊有個小賣部,我就在小賣部里。」
「行,三十分鐘後見。」
三十四分鐘後,一輛三菱吉普停在了小賣部前,後面跟著一輛江鈴陸風,唐星拉開門上去,駕駛位上坐著一個魁梧如山的大漢,兩道濃眉就象是用沾滿墨水的大號毛筆拖曳而出。
「你要的東西在後座上。」他呶呶嘴,「後面那輛車上帶了個醫生,要不要讓他看看?」